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故而在他面前提起聂君怀,胡不喜多少还是有点未能酣畅一战的不忿之意,这倒是与段狩天如出一辙。/p>
赵无安淡淡一笑,不以为意道:“聂家听那位武林盟主差遣,这算是整个江湖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吧”/p>
胡不喜露出思考的表情,两手交叠着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之上,向椅子背靠了过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不过,除了那位姓解的老人家,只怕这整个江湖也都只能听命于那位武林盟主的差遣吧”/p>
“自天圣九年我出久达寺以来,大小遭遇过数十次黑云会的截杀,其中遇到过
第六章 小二收茶
世上那些话本折子戏里头,到了主角该出场的时候,必然会先造一场大声势,好让看客知道这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至少大有戏份。/p>
而那位坐于帘后,轻摇折扇的世家公子显然便是刻意挑了这么一个出场方式。在众皆静寂的时候卷起珠帘,一上来便单刀直入地问话,引得那兴冲冲前来宣告消息的人一愣,激动神色也僵硬在了脸上。/p>
“怎么,不敢答了”世家公子抿唇一笑,“瓦兰与苗疆虽邻,却差了暮秀村十万八千里,那里的消息,是如何传过来的呢”/p>
那人愣愣地答道:“公子勿要不信,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不信你看,这信上还有江宁府尹的红戳!”/p>
他伸出信纸,一一递到周围的人面前,确实得到了旁人印证。/p>
世家公子一合折扇,“这封信纸又是如何到你手上去的”/p>
“就贴在城门口的告示栏上!我眼疾手快才撕下来的!”读信人脸上又泛起了一丝骄傲的情绪,显然对此事很是得意。/p>
世家公子哦了一声,扬起折扇,冲卷帘女子道:“沂娘,他承认了。”/p>
卷帘女子微微福了福身子:“是,公子。这就扭送衙门。”/p>
读信人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那站在帘边的女子便大步流星冲了过来。她身形妖娆,可双足却全无女子曼妙姿态,大大方方,一步迈出去足有近半丈远,转眼便走到了读信人面前。一双看似软若无骨的手揪住来人领口,轻而易举便将他自平地之上提了起来。/p>
读信人还没回过神来,就已被她这么揪着到了茶馆之外。直到意识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轻易举走,他才慌忙挣扎起来:“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p>
“国有国法。城门口的告示,谁允许你这升斗小民揭了”/p>
公子哥满面无奈地又撑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p>
茶馆里安静了半晌,无人言语。直到一人忽然站起身子,满面钦佩地鼓起掌来,其他人才如梦初醒,跟着猛拍巴掌。安静了没有多久的茶馆立刻又热闹了起来。/p>
公子哥叹了口气,也未去看他人一眼,径自放下了垂帘,身形复又隐入一幕珠帘之后。/p>
另一面帘幕后头,赵无安轻掷了烫手的茶盖,笑道:“茶有好坏,戏分优劣。这家店的茶水不错,戏演得倒真是劣。”/p>
胡不喜挠了挠头,显然也是明白了赵无安弦外之音,赔笑道:“江湖嘛,不就是大家各凭手段,打名声出风头赚金银,也各有活法。那世家公子哥儿有权有钱有手段,喊个人来陪自己演场戏出出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这家茶馆,我记得倒没啥不许演戏的禁制。”/p>
赵无安道:“聂家为了拉段狩天入伙,还真是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p>
胡不喜在旁窥见他神色黯然,自然也猜得到老大的心情不算很好。许多事,江湖上众说纷纭,但他们本身身在局中,倒是能从某些隐秘之中,一眼便把真相给看破出来。/p>
再喜怒无常的一品高手,也不会一时兴起便屠了整个村子,那是魔头才干得出来的事。而两人那夜从暮秀村外杀出时撞见聂家与灵山弟子起争执,正是因为灵山怀疑聂家私藏了段狩天。/p>
从聂家来说,就算段狩天本不乐意依附于之,但他们毕竟为段狩天挡了找上门来的仇家,再随便找桶污水泼在他身上,引得江湖正道人人喊打,自然也就逼得他除了聂家,无处可去了。/p>
这等流氓做法,若是看了个真切,也确实该感到愤慨不平,胡不喜也不由暗自喟叹了一阵。/p>
但他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也知道赵无安绝不会光因这等事情消沉,便故作无谓地学着那公子哥儿的样子把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叹道:“嗨,我说老大你也不用这么想。万一这是那叫段什么天的老哥自己想入的聂家呢再或者说吧,万一真是他屠了那暮秀村,我们也不得而知啊,对不对”/p>
“城门上的消息,既然点明了瓦兰,应当颇有几分可信。”赵无安思忖道,“兰舟子劫走段桃鲤,是为了那块象征四朝同盟的玉佩,但苗疆危局已解,五毒门主被杀,解晖在苗疆应当没有那么大的手段,集齐玉佩以控四朝之说,不太可行。所以,要利用段桃鲤,多半还是会把她带回瓦兰去。”/p>
“然后咧”反正这些事情胡不喜知道的也不多,索性放弃了思考,听着赵无安讲下去。/p>
“自福州去瓦兰,6路遥远,但海路却需深入外海,更为艰难。稳妥起见,兰舟子与贪魔殿应当是选择了前者,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在那时候经过暮秀村,只是刚好与我们擦肩而过。”/p>
“啊哈,这么说真是那个兰舟子弄死了一村子人”胡不喜瞪大了眼睛,“这可是罪孽滔天了啊老大!”/p>
“不。”赵无安摇摇头,“直到安南驶船离开福州,我都未曾现他有一丝武功。我那时已入二品境界,除非是天下前十的宗师,否则不应当有人能在我面前掩饰这么久武功。会干出屠村这种事情的,多半还是贪魔殿。贪魔殿劫段桃鲤回瓦兰,这件事上处处能看得出黑云会的影子,所以贪魔殿顺路为解晖解决掉一个麻烦,也不足为奇。”/p>
胡刀从袖中滑出,胡不喜伸手握住,而后以它撑着桌子直身,摇头道:“老胡我,也就探个别案子能有点思路,误打误撞找到真相。像这种天下大局,生杀予夺的,还真是跟不上老大你脑筋转弯儿的度。”/p>
赵无安苦笑,饮下杯中早已无热气升腾的茶水,闭目不言。/p>
胡不喜默不作声地琢磨了半天,还是觉得老大这苦不堪言的表情太过不同寻常,除了江湖纷争,总应该还有点什么事使得赵无安心神不宁才对。/p>
他忽然一拍脑袋,福至心灵地大喊道:“我懂了,老大你果然还是想要安丫头陪在你身边吧”/p>
话一出口,胡不喜隐约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自茶馆四面八方射来,穿透过珠帘,聚集到他身上。/p>
胡不喜一愣,赵无安才懒懒道:“你忘记以内力吐息了,笨蛋。”/p>
胡不喜挠了挠脑袋,嘿嘿傻笑道:“算啦老大,现在聊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真打算从汴梁回去之后,立刻就娶安丫头我看按那妮子的性子,说不定还都不乐意呆在清笛乡等你那么久。”/p>
赵无安板起了脸,丢下茶盏,站起身子。/p>
胡不喜连忙道:“我开玩笑的,老大你别走啊。”/p>
赵无安瞥他一眼,眸色暗了暗:“我没生
第七章 他日重逢,以剑锋相贺
早在清笛乡送走安晴的时候,赵无安和胡不喜就已决定要在庐州暂停,打探一番消息之后辗转再入汴梁城。汴梁毕竟是天子脚下,局势纷繁复杂,各方势力风起云涌。要入汴梁,两眼一抹黑可是万万不行。/p>
在庐州消磨的这半天,未曾听到东方连漠或解晖之事,反倒是段狩天与聂家传得风风雨雨。不过这也意味着那在天子脚下的汴梁城,应该处在一段相对平和的时间中。否则以两地的距离,若有什么大事早该传到庐州城了。/p>
虽则为伽蓝安煦烈平反一事早已拖了二十年,不在乎这几天,但赵无安可是深知安晴那着急的性子,休说是几日,只怕听说赵无安去了汴梁,便连半日也等不得。/p>
故而半日一过,自茶馆结了账出来,二人便自北门出城,直奔六百里之外的汴梁而去。/p>
说巧不巧,就在庐州城门口,胡不喜和赵无安又遇到了方才茶馆里头耀武扬威的一对主仆。/p>
隔着三四丈,赵无安便看见那二人一前一后站在贴着告示栏的墙根处,那公子哥儿仍旧不慌不忙地摇着手中折扇,指挥着那名上了些年纪的女仆人把皱巴巴的告示重新贴回墙上。/p>
早在茶馆,胡不喜和赵无安就已猜到他是聂家手下。段狩天屠杀暮秀村人的消息越是能被这天下知晓,聂家对他的褒奖想必也就越高,故而即使已然在茶馆出尽了风头,也还要再不依不挠地把这告示重新张贴出来,普告天下。/p>
对这种他人门下走狗,赵无安向来懒得多加留意,便不声不响从他旁边路过了去,胡不喜也会他的意,一声不吭地跟在赵无安背后。/p>
却不料那白衣坠金线的公子一见二人背影,连忙合起折扇,扬声道:“二位侠士留步!”/p>
胡不喜和赵无安那是何等默契,彼此想做什么,自己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对视一眼的功夫都不用。当下二人便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浑然像是同时失了聪。/p>
那白衣公子苦笑道:“赵居士、胡捕头,俱是武艺不俗,何以与我这一介小民计较着茶馆之中那场戏,我亦是身不由己才会如此去做。”/p>
他轻而易举便点出二人姓氏,甚至连身份都一并道破。而在此之前,他最多只是听胡不喜说过一句话罢了。/p>
若只是江湖相逢,休说此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聂君怀,也做不到一望便知赵无安与胡不喜身份。/p>
赵无安和胡不喜同时停下脚步。这一次,二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p>
那白衣公子这才堪堪赶上二人。他绕到两人面前,一上来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p>
“在下蒋濂,这位是家仆祝沂,沂是沂水的沂,唤她沂娘便可。我们主仆二人居于这庐州城中,对大小消息,了如指掌。”/p>
而后他直起身子,冲着赵无安抱了抱拳,苦笑道:“料想二位也猜得到,在下还听命于北武林魁,太原聂家,算是他们种在此处的一步暗棋。”/p>
赵无安与胡不喜对视一眼,胡不喜抱臂于胸:“你倒是坦诚。”/p>
“与二位结交,不坦诚也不行吧”蒋濂苦笑道,“我其实也就替聂家在此收集些情报,一份情报换一份报酬,偶尔才替他们做这些事情,也是实属无奈。”/p>
“所以呢,嗯”胡不喜把胡刀握在手里颠来倒去,满脸横肉抖了一抖。/p>
蒋濂咽了口唾沫,对着胡不喜又深深一揖:“在下敢冒昧与二位搭话,乃是因为有人要我如此去做。他说若在庐州城见到了一位白衣背匣的侠士,那定是赵居士无疑。而他身边那位胡子拉碴,身形……身形微胖的,就一定是胡捕头。”/p>
“不是,我怎么总觉得你在针对我老胡呢”胡不喜不解道,“老大,要不你离远点,我一刀砍死他算了。”/p>
眼见蒋濂一下子汗如雨下,赵无安无奈苦笑:“他开玩笑呢。是谁让你等我们”/p>
蒋濂这才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角的汗,低下头,战战兢兢道:“是两浙路如今的总捕头,苏捕头苏青荷。他近日进京述职,离汴梁已然不远,吩咐我带你们过去与他会合。”/p>
赵无安一愣:“苏青荷他在等我”/p>
身为前朝国士之后的苏青荷,与赵无安只在清笛乡中有过短暂相逢。虽说破案的过程中苏青荷看他很不顺眼,但最后终于还是携手让真凶伏了法。赵无安也觉得,这小子虽然比他祖父的韬晦城府都差了一大截,但总归比李凰来要强了不少。他与苏青荷之间虽然曾有坚冰,但理应是化了个十之**,最后一份缘分还得靠鹊踏枝去补全。/p>
但即便如此,他也想不到,苏青荷有什么理由会在前方等他,又怎么可能料到他会从庐州城过。/p>
赵无安行走江湖,虽然从未刻意变换装扮,始终是白衣背匣的模样,那是艺高人胆大,苏青荷不应对他有如此细致入微的揣测,料定赵无安到如今还是这副打扮。/p>
思来想去,总觉得这是个陷阱大过于邀请。/p>
蒋濂见赵无安犹豫不决,连忙道:“我能证明!”/p>
还未等赵无安询问,他便挥手唤沂娘:“沂娘!把那印给我!”/p>
正恪尽职守护在告示牌旁边的祝沂闻声来到蒋濂身边,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双手递到蒋濂面前。/p>
蒋濂接过锦囊,松开口袋之后又将之呈到了赵无安面前:“这是苏捕头的官印,胡捕头应当是分辨得出真假的。另外还有他的手书。”/p>
胡不喜不禁感慨道:“这小子,半年前还是佥事,现在反而成了捕头,还得我老胡来帮他辨印,混得可真是一个赛一个地惨。”/p>
虽然嘴上这么说,胡不喜还是赶在赵武安前面拿过了蒋濂的锦囊,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往里头窥视。/p>
赵无安扬起眉毛,有些意外:“看你根骨步伐,武功并不比你的侍女低。如此重要之物,为何竟敢放在仆人身边”/p>
蒋濂呵呵一笑,道:“兵不厌诈嘛。但凡有些眼力之人,都能看出我武功不俗,有何物自然是随身保管,又怎会注意一个看起来既无武功,容貌又不出众的侍女呢”/p>
他说话时,祝沂始终低眉福身在他身后静待,一言不。/p>
胡不喜嗤笑道:“别
第八章 剑气化霜雪
赵无安与苏青荷的第二战,一样生在落日楼头,一样观者寥寥,一样明明能很快结束却又拖了许久,也当然,迎来了一样的结果。/p>
三百余招战罢,满身青衫被汗水浸湿的苏青荷黑着脸,将那柄祖传的落情剑毫不怜惜地随手丢到了树上,而后一屁股坐在树根底下,接过蒋濂递上的牛皮水袋豪饮起来。/p>
赵无安不动声色地将鹊踏枝收回了背上剑匣当中,连飞剑的把戏也没敢耍一下。毕竟这是在客栈外的大道上,路上行人虽少,却远远谈不上安全。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只是寻常切磋,赵无安便绝不会冒险在人前驭出飞剑。/p>
胡不喜恰到好处地摆出一张谄媚的脸,及时献上奉承溢美之词:“真不愧是老大,封剑不出多日,武学竟无丝毫退步,再出招时,仍是如此行云流水、鬼泣神惊!”/p>
赵无安扯了扯嘴角,“安静点儿。”/p>
虽说他向来自认天资不算卓绝,但那也是相对于胡不喜和伽蓝安煦烈这等天纵英才而言的。伽蓝安煦烈对洛神剑术堪称无师自通,初学一年便可驾驭菩萨蛮,他却要等到七岁,面对那些南下的契丹铁骑时,才能勉勉强强驭出六剑中最为轻薄的那柄虞美人。/p>
更不用提胡不喜这个刀狂。三十岁以前晋入二品境界者,在他前头的那个人,只怕还是洛剑七。/p>
与这些人相比,赵无安显然不算天赋异禀,将近二十八岁还仅停留在二品中段,武技平平。但相对于苏青荷这等既无机缘也无天赋的武人而言,已是望尘莫及的度。/p>
苏青荷的天赋与机缘都说不上低,毕竟也是苏长堤后人,自幼精于武学。只是相对于聂星庐与胡不喜这等痴心于其道之上的武狂而言,苏青荷就显得颇为泯然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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