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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两名一品高手在进天子脚下动手,无论谁胜谁负,都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聂君怀也一样不愿意触这个霉头。

    几名领头的子弟彼此对了下地图,确认聂君怀所指的道路之后,俱合衣上马,执起马缰,眸中又起毅然清醒神色,浑然不像刚刚奔波整夜的模样。

    然而就在整支队伍整装待发之时,道路的尽头,却传来几声轻啸。

    那声响轻如空弹弓弦,却又惊起流星破空之势。

    车中的聂君怀仍旧拢着双目,但马车夫却已发出了连声惊呼,“大人,大人,大事不好!”

    嗖,嗖。极其轻微的响动,自身前、自身后,自四面八方传来。聂君怀眉头微蹙,疑惑道:“出什么事了”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倒地之声。

    聂君怀讶然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马车的帘幕是垂下的,但借着车外的火把,能够在其上映出人影。此刻映入聂君怀眼帘的窗外景物之中,已无了持着火把的聂家弟子,而仅剩他们胯下的骏马,在原地不安地摆动着头颅和尾巴。

    当车夫的惊呼之声再次响起时,聂君怀才能感受到一股锐利剑气,已然冲到了眼前。

    “我们中了埋伏!”

    剑气贯长虹。

    就在一柄几乎消融于夜色之中的飞剑抹向车夫的脖子时,从马车之中骤然射出一道惊天气劲,势头之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给掀下车去。

    两边气劲对撞,刹那激射出无数道散逸的气机,贯彻周遭近一丈空间。而几乎未曾习过武的车夫,置身于气劲对撞的正中心,险些没能受住这两道气劲的冲击,当即口吐出一大片鲜血,倒在车辕之上,不省人事。

    而原本呈众星拱月之势环绕在马车旁边的骑手们,此刻大多被利剑割伤了胸腹或者手脚,不至致命,却再无行动的余力。

    垂帘无风自动,聂君怀自车中走出,目光炯然若仙人。

    小路尽头,那名身穿着破碎白衣的居士径自站着,按着手中洛神红匣,肩头尚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嘴角却挂着不羁的笑。

    “你来了。”聂君怀敛容。

    “我本不该来的是么”赵无安反问了一句,向前踏出一步,“要借他人之手杀我,你们还不如……”

    随着车队之中骤起汹涌狂风,一道粗壮如柱的气机当头劈来,如铁棒般毫不留情地砸在赵无安头顶,当即将他轰飞出去二十余尺,烟尘弥漫。

    “不如怎样”聂君怀音声冷厉。

    远在数十丈外的那股烟尘,慢慢消散下去。出乎他的预料,烟尘之中,那个人又把头抬了起来,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看这实力,居然是真的聂大人啊。我还以为这瞒天过海的把戏,你们打算玩到最后呢……”赵无安嗤道,“可算被我给抓住了。”

    聂君怀不悦地抿起嘴唇。

    赵无安艰难地直起身子,掰着指头说道:“一开始,苏青荷接任两浙总捕头,未有多久,便拿到了罗衣阁名册。在两浙路与江南路的合力围剿之下,曾在江南道一手遮天的罗衣阁,几乎被连根拔起,只剩不足十分之一的人逃到了庐州境内。但苏青荷可没打算手下留情,放这些十恶不赦的人生路。借着进京述职的名义,他带着名册进了庐州,一路追击。若非有人庇护,罗衣阁可说必然会在这位捕头的雷霆手段之下,顷刻灰飞烟灭。”

    他眯起眼睛,望向聂君怀,竖起了两根手指:“两件事。一、闻川瑜进罗衣阁;二、段狩天成为聂府门客。你要在黑云




第二十六章有位前辈
    聂君怀在这座江湖上已经混迹了五十年。

    五十年来,无论是当初跟在父亲身后参加那雄刀百会,还是披上那袭尊荣的二家主鹤氅,替聂家在江湖上下肃清敌手,他都从未见过有人如赵无安这般,舍生忘死地向他扑来。

    毕竟他是聂家的刀,聂白霜才是聂家的剑。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惹了他不但不会有好果子吃,还会反遭他手下的门客劫杀至天涯海角。

    寻常人若是要给聂家下点绊子,往往都是向聂白霜身上招呼过去的。而聂君怀行走江湖多年,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由他来决定对方的生死。那些在他眼中低贱如蝼蚁的弱者,甚至连让他动一根手指头的兴趣都没有。

    今年早春时节,在广南路,的确有人曾经逼得他差一丝就要御出袖中望岳剑,但那个人,不是赵无安。

    所以对于赵无安而今的攻势,聂君怀半是费解,半是无趣。

    他看破了罗衣阁与聂家的联手,也看穿了聂家所为的图谋,只可惜他不该自己找上门来。

    六柄飞剑冲向聂君怀,而他兀自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口中低喃道:“赵无安,你实在是愚蠢。”

    虞美人、鹊踏枝、苏幕遮、菩萨蛮、白头翁、采桑子。

    六剑锁定了聂君怀的全身上下,狂啸着向前冲去,几乎下一刻就要将这位老人彻底贯穿。

    然而随着聂君怀的低语声出口,六剑却倏忽一顿,停滞在了他身前一尺处。

    聂君怀抬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自身旁马车车辕下头,抽出一根辕轴来,握于手中,内力微一震荡,便将其上的木漆纷纷震落,露出一道闪着寒光的锋刃来。

    “这柄自柳叶山庄中得来的百胜刀,或会让你死得释然些。”

    刀尖指地,森森然剑光之下,聂君怀波澜不惊地踏叶而行。

    他每前进一寸,身前六剑便向后倒退一寸。纵然赵无安汗珠已然浸透了脊背,也依旧无法阻拦他的前进。

    二品与一品,本就是天壤之隔。赵无安要以二品境逆流而上,斩杀一品境的聂君怀,实在是太过不自量力。

    也正因如此,面对猝然出现,拦在汴梁门前的赵无安,聂君怀简直提不起一丝兴致。

    杀死赵无安,正如捏死一只蚂蚁,不过是通向大业的道路上,一粒毫不起眼的绊脚石罢了。要成聂家百年宏图,不得不除的人还有很多。

    他叹了口气:“甚是无趣。”

    刀光斩出,只是惊鸿一瞬。仿佛聂君怀并未出刀,而是那刀自身,在停滞的风中,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但这风轻云淡的一刀,却仿佛斩断了某种始终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连结。

    赵无安浑身一震,身前破碎白衣再度被震碎,口中猛然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倒滚出去足足二十来尺。

    而与此同时,六柄飞剑也俱落在了聂君怀身前一尺的地面上。

    他满不在乎地踏过那些凌乱散落的飞剑,一步一步地靠近赵无安。

    赵无安支着地面撑起身子,上半身还未挺直,便又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受了段狩天三刀,再加上我这一刀,还能活着,的确令人意外。”聂君怀淡淡道,“但你明知打不过我,又何必自己跑来找死你心里头那点所谓的正道,真的比命还重要么你倒是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偌大一片江湖,又有几人坚守正道,宁死不屈”

    赵无安咳出一口血,低声苦笑道:“阁下杀人,话还真不少。”

    聂君怀拧了拧眉头,郑重其事地走到赵无安面前,沉声道:“最好瞧瞧你现在是副什么模样!别以为有宇文孤悬保你,你就可在中原狐假虎威。”

    赵无安苦笑:“怎么会呢早在段狩天向我挥刀的时候,我就猜到贵派是要下杀手了。”

    “那你还千辛万苦跑到这里来,岂不是自己找死”聂君怀质问道。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聂君怀眼看着赵无安低头咳嗽了两声,而后站起身子,与他平平相视。

    “我可不是来找死的。”赵无安一字一句道,“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揭穿你们聂家与江湖魔道同流合污的真面目,让天下人都知道,太原聂家,究竟是一群怎样人面兽心的家伙。”

    四面八方昏迷过去的聂家子弟中,似乎有人被赵无安的话刺激到,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呻吟。

    而饶是自诩看惯了这江湖恩仇的聂君怀,在听见赵无安这么一番话之后,竟是也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手中那柄自柳叶山庄中夺来的百胜刀,几乎到了发烫的地步。

    毕竟江湖运筹,毕竟左右周旋,毕竟问心有愧。纵然心中坦然是为了聂家的百年大业,但直至被后辈当面点明,聂君怀才意识到,自己心中从未放下过这一切。

    他终究还藏着一份侠心。两手为家族尽染罪恶也浑然不惧,却唯独不愿污了袖中那一柄聂家望岳剑。

    故而担负起聂家复兴之计的二十年来,他一直以双掌毙敌,袖中望岳只出手过三次。

    却仍旧逃不过,“人面兽心”这般诛心之语。

    不记得多少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颤抖的聂君怀尚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赵无安便又道:“东方连漠成为武林盟主之前,正是你聂家头一个依附于其下,为其四处奔走、招揽声望的吧而今黑云会声势日渐壮大,眼见东方连漠略有倾颓之态,你们便如墙头细草一般随风而倒,可还真是大户人家的作风。”

    聂君怀死死地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年轻人。

    “无安不才,可从没听过什么人像你们这样,歹事做尽还敢自诩为正道魁首,光明正大地去参加什么雄刀百会的。”

    “住口。”聂君怀的声



第二十七章一线生机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暮春时节的华山之巅,本该是烟雨迷蒙的日子,此时却万里云卷,风狂雪急。举目望去,入眼尽是纷繁白影,不辨天地,更遑论斜阳芳草。

    严道活轻笑道:“时隔五十年,我可算登上了此处。”

    目力所不能及的遥远彼方,幽幽传来一声深重长叹,自负之中带着些许落寞惋惜:“时至今日,你仍跨不过心中那道坎,这便是你与我最大的不同。”

    尽管知道隔着漫长山水,那个人看不见此地情景,严道活仍是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和你一样,我也不需要跨过那道天命的境界。于严道活而言,能战死于华山之巅,已然是此生最大的夙愿。从头至尾,我所面临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罢了。”

    六十年前,怀中捧着一本《道法自然凝》,年少清狂的严道活,趁着师门论道,悄然夺了一匹枣红马,风驰电掣闯入红尘。

    红尘便如一道紫纱帘幕,少不更事时摇头晃脑地一撞上,便再难从其中抽身。严道活或许算是这个江湖上的幸运儿,初到山下,尚未来得及得罪任何人,便就先败给了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而后,她遇到了解晖。

    那个时候的解晖,是江南绸缎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庄主,却也是最有为的一个。接过家中的生意仅仅五年,便将生意从江南扩大到了瓦兰和造叶。而在那两年的江湖风云榜中,他也是唯一一个身无一丝武功,却能屡屡斩获威名谱前十的传奇。

    当然,初入红尘、懵懵懂懂的严道活对这些都一无所知,在她看来,解晖只不过是个饭做得很好吃的少爷,性子甚至还有些软。

    那时的严道活也无处可去,便随着解晖一路云游,自蜀地回江南,又从江南至汴梁,四千余里行过,眼看着解晖一路结交无数英雄好汉,在途经之地皆留下雅达声名,才知道他绝不是个如外表所示那般的纨绔少年郎。而解晖温润的外表之下究竟隐藏着一颗如何的虎狼之心,严道活仍旧一无所知。

    直到,那一年的蜀中大侠宴。

    时值贪魔殿被东方连漠击退回到西凉,中原武林的正道势力蒸蒸日上,众人便也萌生了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发号施令、群雄协力的念头。

    最初,几位正道魁首共同商定于华山之巅举办一场武林大会,由群雄角逐,产生的胜者便任盟主之位。这个建议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于是由蜀地巨贾叶问天牵头,在成都举办了一场形同于大会报名的宴会,便是大侠宴。

    而在大侠宴上,严道活有生以来第一次,违抗了解晖的指示。

    近三百位在江湖上颇有侠名的有识之士于厅中欢饮达旦时,城楼之外,正有百余魔道中人磨刀霍霍,意图伏击。而厅中假意畅饮的严道活,正是替这所有魔道人士通报信号的,正道叛逆。

    那一夜的蜀中大侠宴,锦官城内外血流成河。而严道活则于风雪夜中疾驰三百余里,仅以一柄七方剑为凭,便自华山背后的峭壁连夜攀登而上,黎明时分,抵达了峰顶的试剑台。

    为了在这里见一位故人,她不惜把半座江湖端上案板。

    那一日的华山,也如现在这般飘着细雪,头顶云卷云舒。

    ————————————

    蜀地之外,东方连漠如仙人般凭空而立,手中持一柄青玉杖,神情肃穆。由那座华山逐渐往蜀地吹来的飘雪,染白了他的半边髭发。

    东方连漠长叹一声,幽幽道:“之所以选在华山,也是因为当年那个人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连几丈之外的人都听不真切。但随着那些字句打入风中的气机,却如一道跨在两山之间的长虹,穿过了漫长的飞雪,抵达华山之巅,严道活的面前。

    严道活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道:“与何人无关。红尘之事我早已尽数放下,如今只是想给那座昆仑,留一道遗响。”

    五十七年前,契丹大破雁门,奇袭飞沙关,多亏宋人早有准备,边将寇霆领五万精兵连夜赶赴边关,激战半月,终于将那股只剩下逞勇之劲的契丹人赶了回去。

    但就在这半月之间,蜀中却也有一位声望如日中天的正道魁首,被人揭发私铸兵甲,押往汴梁砍了头。

    如今回忆起往事,东方连漠心中对严道活仍是佩服有加:“我东方连漠出道六十年来,唯二打心底里佩服的江湖女子,便是你与洛千霞。”

    “言重了。”严道活不轻不淡地回应。

    明明是生死相较的关头,不该有此等闲心,但在凝注了全部精意挥出的那一式过后,二人都明白胜负已定,此刻不带任何包袱地谈上几句,竟然像是在拉扯家常。

    天地间气机转圜,忽而浓郁忽而浅淡,暧昧不明。东方连漠知道严道活已近弥留,忍不住道:“我有一事不明。按理说以你的境界,刚才的那一剑,应该未尽全力。”

    五十年前已能一剑断去千余铁骑的道宗,如今的一剑,应当能令半座中原三月飞雪。而严道活却只将雪引到了蜀地。

    面对东方连漠的疑问,严道活倒也不遮不掩,淡淡道:“我只用了七分实力。”

    东方连漠略微有些恼怒:“要来杀我,也不用上你十成力道”

    “其一,我知道你也不会尽全力,想着赌上一赌。”严道活的声音愈来愈飘渺,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中,“其二,余下三分气机,我都已四散而去了。一分给了昆仑山,一分给了汴梁城前洛剑七那个不肖徒孙,还有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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