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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饮江山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烦局神游

    他轻抿薄唇,“真该死绝了才好。”

    那阴影中的人全身赫然一震,而后赶忙低头应承道:“臣遵旨。”

    而后,他便如来时那般,悄然消失于水墨色的庭柱阴翳中,不知去向。

    环绕在帝王身边的两名宫娥这才如梦初醒,吃惊地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了神,眼看就要到上朝的时辰,她们竟连圣上的衣冠都未有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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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君怀离他不过五步而已。

    其实以这位一品高手的能力,要想杀了如今的赵无安,十步之外都可以轻松做到。

    但聂君怀选择一步一步地走上前,一次又一次地逼问他的遗言。要抹杀此时的赵无安的身体,对聂君怀来说当然简单至极,而困难的事,却是斩断他的灵魂。

    身为一品高手的自负不允许他输给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身为五十年老江湖的自信,也让他难以忍受被赵无安拦在官道之上的体验。

    “要杀了你,实在是易如反掌,这我早就说过了。”聂君怀缓之又缓地挥舞着手中的望岳剑,袭来的剑气密集如丝,一根一根地钉入赵无安的身侧,令他动弹不得。

    “但让我好奇的只有一件事。”聂君怀在离他五步的地方停住,俯下身子,眸中满是灰黑杀意,“明知道打不过我,却又为何要自寻死路我为聂家大业不惜行离经叛道之举,是我有违江湖道义。但这天下之大,又有几个人是一清二白的赵无安,你管得这么宽,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初被赵无安戳穿之时的慌张愤怒,在此时的聂君怀脸上已然寻不到丝毫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此时当然可以放肆自得地笑。赵无安是他的手下败将,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只随时可以捏死的蝼蚁。

    五步之外,赵无安强撑起残破的身躯,用尽全身的力气,弯了弯自己的手指。但那柄苏幕遮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几丈之外,不听他的调遣。

    “还不放弃”聂君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明明已是必死之身,赵无安的这幅举动,他倒是着实没有想到。

    回应他的是一声苦笑。

    “我怎么可能放弃啊……”赵无安的声音像是从骨缝深处传出,却又带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威严,“因为你……根本就杀不死我啊。”

    聂君怀闻言一愣,而后眼中透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说什么”

    “我说你杀不死我……”赵无安摇摇晃晃地欲站起身子。

    “放肆!”

    随着聂君怀的出言打断,一道迅猛的气机猛然在毫无防备的赵无安头顶三尺处炸裂开来,又将他击倒在地面。

    愤怒再一次蔓延上聂君怀的眼眶:“你再说一遍”

    “够了,聂君怀。这场戏演到这里,真的已经够了,你骗不过我的。”

    赵无安仰面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中漫卷的紫雷,任凭破碎的衣衫沾染尘土。

    “段狩天要来杀我,是真心的。我也知道要从他手底下躲过一劫有多难,唯一能想到的,也就是这个办法。我来替他揪出罗衣阁主,而他则去与胡不喜一战,满足自己的毕生夙愿。”

    日光渐炽,在官道之上投出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在伫立着的聂君怀背后,是被赵无安击晕昏迷的聂家众弟子。

    “但这就意味着,我要以一人之身击败聂家最精锐的十个人,再加上一个深浅不明的罗衣阁主。”他淡淡道,“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其他十人尚且还好说,但你却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一品高手,先前猝然发难袭杀你的手下,已耗尽我大半力气。无论如何,我都是斗不过你的。来此地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战果,也不过就是逼得你御出望岳罢了。虽然达到了这个目的,但倒是比我预想的要狼狈得多。”

    听了赵无安这些话,提着望岳剑的聂君怀一愣,面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这里是都城近郊,段狩天和胡不喜的表现早已经引起了城内人的注意,此时你拔出望岳,不可能骗过汴梁城中那些老不死的大能的眼睛




龙衔烛篇第一章玉手搭肩
    天禧四年的秋风,吹尽了漠北荒原的野草。曾经一望便能激起心中无限豪情的旗帜,在如今残阳斜映之下,染着一抹无论怎样都抹不去的荒凉。

    行走于这片荒野之上的队伍,便如饭桌上一只可笑的蠕虫,弱小而不自知,犹自炫耀着自己斑斓的须爪。

    远处,数十骑绝尘而来。

    目光一闪,他几乎什么都没看到,只隐约记得为首的那一人腰间的墨绿佩囊,在残阳之下散发着奇异的光泽。

    而后铁骑奔驰如雷,刀光便如他的目光那般闪烁,转瞬溅起一片片慑人的猩红。

    “不必介怀。”

    刹那间赤血染枯草,白骨堆老桑。

    那名曾受万民爱戴、亦发自肺腑地珍爱着他的子民的皇子,在生命的最后,用尽一切力量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不必介怀。”他的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归墟,飘渺又空灵,“从今往后,你只要按你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就好了……”

    “你自由了。”

    而后,就像他攥住他时那般决绝,伽蓝安煦烈的手,毫无征兆地松开,向下垂去。

    那是赵无安最初的自由,也是他最后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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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的雨下了整整一夜,痛快得好似酒仙在九天之上摆了筵席欢饮达旦,直至黎明时分方才停下。

    青石街道的两侧,也因昨夜的骤雨而积起了好几道潺潺的小溪,被暴雨打落的杨花漂浮其间,充斥着春尽夏来之感。

    不过暴雨并不能阻止大相国寺如期开启寺门,也同样无法阻止来访的善男信女们,数十年如一日,如期登门祈拜。

    大相国寺,光是名字就已昭示了其为大宋国寺的无可撼动之地位。大相国寺位居汴梁城东,紧邻东上下三市,始建寺来已逾四百年,乃是大宋天下香火最盛之地,访者终日络绎不绝。

    昨夜骤雨,院中不少地方还存着尚未扫尽的雨水,但香客们都极自觉地以香油浸了手脚,再赤足入殿。

    已上了年纪的住持,手持一串佛珠,静立在法坛边缘,面带微笑地目送着每一位香客自大雄宝殿中进出。今天也和以往一样,有不少新面孔,亦有几张每天都能见到的熟悉脸庞。

    右手戴着一串金铸枫叶链的少女向住持微微福了一身,笑颜如花道:“昨夜的雨可真是大呢。”

    住持也淡淡一笑,了然道:“是佛在拈花啊。”

    “拈花何以雨落”少女将眼睛眨了一眨,似是故意不明一般问道。

    住持笑道:“佛拈花一笑,自是时岁流逝。雨声,不过逝岁现耳罢了。”

    少女巧笑点头道:“原来如此。”

    对话的二人,虽然彼此心有灵犀,但在旁人听来,难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巧不巧正从少女身边走过的微胖汉子捋了捋短须,哼哼道:“这俩人打得哪门子太极啊,老大你知道不”

    顺着人流垂眉向前的赵无安闻言,不轻不重瞪了他一眼,道:“佛门重地,可不许你这么没轻没重。”

    “是是是。”胡不喜叹了口气,极为无奈,“俺也是单纯好奇一下嘛……”

    “如果只是好奇的话,你今天就不会带我来这个地方了。”

    拥挤的人潮逐渐向前流动,赵无安在鼎炉旁停下脚步,仰起头,望着头顶的“大雄宝殿”四字。

    难得地,他的神情略微有些松动。

    胡不喜在一旁偷偷瞥了几眼,这才抱起手臂,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是啊,为了今天能带老大来这个地方,俺老胡可是煞费了一番心思呢。也不知这城里头现在找你的人到底有多少,我还特地拉下面子去找苏捕头,帮我连夜画了一幅路线图出来,才敢带着老大从那小巷子里头钻出来,到这大相国寺来转上一转。”

    赵无安礼佛却不信佛,云游路上,但凡见佛寺,皆要入内一拜。胡不喜深谙他这作风,无论赵无安意下如何,他自然是不愿让赵无安错过这与大宋国运紧密相连的大相国寺。

    “多谢。”赵无安忽然不冷不淡地出声道谢。

    这回轮到胡不喜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哪里哪里。要不是老大这么多年来罩着我……”

    “都已到了汴梁,你还能为我着想到这个地步,我的确没有想到。”赵无安低声道。

    胡不喜愣了愣,若有所悟。

    他的聪慧之资不输赵无安,怎会意识不到赵无安话里所言,是在担心当初乔溪之事,在胡不喜心中留下芥蒂。

    胡不喜可以为了贺阑珊毫不犹豫地反抗所有人,而赵无安所做的却是背着胡不喜,将她送往了汴梁。

    本可以指着赵无安鼻子破口大骂的胡不喜,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嘿嘿笑了两声,信誓旦旦道:“老大做的事,我老胡向来不会怀疑半分,这一点,老大你可放心好了。”

    赵无安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淡淡道:“苏青荷曾说,乔溪被押赴汴梁的当晚,就被人释放了,转而让孟乾雷顶罪。你若有心,也不是不能在这浩大的汴梁城中找到她。只是孰对孰错,孰是孰非,就须你以自己心中的秤去衡量了。”

    言罢,他刻意不去在意胡不喜的回答,赶上几步便走到了大殿的门边,脱了鞋袜,以香油浸润手脚,便随着人流,赤足走入了大殿。

    倒是胡不喜,在清晨未散的水雾里怔愣了好一会,才苦笑道:“俺老胡心里头哪有什么秤。老大的秤,就是我的秤。”

    说完,他又提起脚步,紧跟在了赵无安后头。

    大相国寺的大雄宝殿,除了修得更高更广阔,倒是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赵无安跪在蒲团上,紧紧凝视高悬于头顶上方的三尊佛像,也并未觉得那比久达寺中看惯了的三世佛有什么更加法相庄严的地方。

    佛坐莲台,俯瞰众生,身侧童子睿智妙像,祥云聚集,瑞兽盘踞。



第二章拈花
    罗汉殿统高四层,其所供奉的十二罗汉却都聚在最下二层,回廊由檐外生出,通达至内。若是在这八宝琉璃殿内来回转上几圈,所见定然是别样风景。

    但赵无安可没这个闲工夫。胡不喜引走了不少麻衣人,但此时跟在赵无安身后进入罗汉殿的,却仍有四人。

    大病初愈的赵无安,行动尚且不便,又背着个大红匣,在拥挤的人潮之中十分显眼。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甩掉这些麻衣人。

    罗汉殿并不如大雄宝殿那般拥挤,不少香客只是在三世佛前上了一炷香便走,相对少有继续参拜的。赵无安此时若是由侧门出去,绕至小路离寺,想来也不会太奇怪。

    赵居士心下叹了口气。也罢,这趟来大相国寺本就是打算讨个彩头,有了找上门的麻烦,躲也是终究躲不过的。

    心念一定,赵无安便不再迟疑,当即转身离开大殿,通过侧门,绕至了寺庙西头的长廊。从这座人迹罕至的长廊一路回溯,不消半柱香便能回到大相国寺的正门前。

    此时运起斩霆步的话无异于自找麻烦,赵无安便索性在长廊中徐徐而行,等着身后众人逼近。

    果不其然,还不到二十步的功夫,身后就已响起了四道重叠的脚步声。

    赵无安识趣地主动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在一息之后消失。

    他背对着四名麻衣人,站在悠长的回廊中,不动声色。左侧浅塘波纹流动,有红鲤跃水而出。

    其中一人躬身道:“先生睿智。”

    “不敢。”赵无安懒懒应道,“到了汴梁,就按你们汴梁的规矩来。”

    对方虽然实力不弱,却并未一上来就示强。赵无安隐约意识到,这群人盯梢他和胡不喜,另有所图。

    索性将担子甩到他们那边,看看来人如何应承。

    “多谢先生好意。”为首的麻衣人沉声道,“我等乃是当今朝中大臣范宰的捉影郎,跟随先生并无恶意,只是想择个无人的去处,给先生,及先生那位使刀的朋友一点忠告。”

    “哦”赵无安眯起眼睛。

    “雄刀百会召开在即。此次大会乃是韩家一手操办,会上奖品则是柳叶山庄的家传宝刀。”麻衣人的声音毫无起伏,“范宰让我劝告两位,勿要逞一时之勇,而坏一世大计。”

    “他特地让你找到我来说这句话”

    “是让我等去找一位持胡刀的微胖男子,应当是当今天下一品刀客胡不喜。”麻衣人如是相告。

    赵无安无奈道:“既然如此……”

    “但主上又说,若是见到一位背着红匣的男子在他身边,务必将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您。”麻衣人续道。

    赵无安怔愣了一下,淡淡道:“我知道了。”

    “话已带到,那么我等,就此告辞。”

    四名麻衣人动作划一地对着赵无安的背影作了一揖,而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赵无安身后。

    赵无安默默伫立了半晌,抬起手,按了按自己酸涩发紧的眉毛。

    —————————

    一品高手胡不喜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竟会被一个弱女子对付得毫无还手之力。

    被那只玉手毫无防备地抓住肩膀之后,还没等胡不喜做出反应,肩膀之上就传来一道排山倒海般的抓力,轻而易举地扯着他双脚离地,不过顷刻之间,就将他抛进了房中。穿过狭窄门缝的时候,胡不喜的额头甚至还在门边磕了一下。

    无奈之下,胡不喜只能通过在半空之中翻腾半圈并稳稳落地,来彰显自己身为一品高手那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

    可将他一把扯进来的姑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急急合紧了门,而后将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聚精会神地听着什么。

    一屁股坐在屋内的胡不喜似乎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潦草装束,长叹道:“这位姑娘,将老胡我带至此地,我怎能不明白你心中所想,奈何我胡不喜乃是……”

    “嘘!别说话!”门边的姑娘将食指封在唇间,回过头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又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门上,凝眸谛听。

    胡不喜只得乖乖闭嘴。

    他当然看得出来这姑娘是在帮他躲避那群人的追踪,所以最开始被抓进门的时候才没有大力反抗。不过她自己的来意究竟是善是恶,胡不喜一时还不好掂量。光从她刚刚扯住自己的那一抓来看,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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