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侠厉天途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令狐无辜
厉天途静静看着井中倒影,那只不过是个很普通的青年模样,又想起了凉州城南诛杀吐蕃数百精锐铁骑几乎去了半条命的自己,他头一次升起了无力之感。厉天途有种感觉,五百带刀兵甲已超出他的能力之外,即便如丁一方、雪千寻之流,若是硬抗着打的话,数千兵甲怕也是极限了。而这世上,又有几个丁一方和雪千寻
曾在陵佑面前夸下海口要凭己之力平定西域的厉天途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可笑,他最大的依仗不还是对陵佑的一命之恩吗若是没有这个因素,仅凭北天山脚下那一千玄铁黑骑,能挡得下十万三十万的吐蕃铁骑吗
厉天途颓然道:“玲儿,我第一次感觉我这次的决定是错的。”
苏玲儿嫣然一笑,忽然有些后悔之前的话,决然道:“公子,无论您做出什么决定,玲儿都会跟着公子走下去。”
久习天道之力的厉天途忽被心魔困扰动了道心,小丫头的话便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厉天途如梦初醒。
长长舒了一口气的厉天途整个人轻松了不少,任凭他如何苦练却也一直古井无波毫不动摇的天道七重天境界突然之间上升了一小层。
明显感觉厉天途有些不一样的苏玲儿张大了嘴巴,讶然道:“公子,您的修为有所突破了”
厉天途点头,轻笑道:“刚才的境界极为玄妙,玲儿你这会马上闭关好好体会一番,说不定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除了照顾厉天途之外,把练武看成人生第二大事的苏玲儿去闭关了,留下厉天途独自一人悠然坐在井旁的石台上。
三月底的残阳如血,照在人身上却无一丝暖意。毕竟,天将黑,大西北的昼夜温差不小,厉天途使劲裹了裹衣领,边塞之地还是不错的,多了一些真实,少了一点客套,既然老将军不愿大摆筵席,他还是要去叨扰一番的。
出了大门,让厉天途意外的是,秦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街头巷尾。
提着一吊马头灯的秦览走到厉天途跟前,谦恭道:“厉都护,大都护让我来为您引路。”
厉天途环顾四周,黄沙滚滚之下,周围的青灰色建筑在昏黑夜色的笼罩下,扑朔迷离,如一头头要择人而噬的巨兽,忍不住笑言:“有劳秦将军了,否则兄弟我还真担心找不到方向。”
秦览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在前引路,紧进其后的厉天途忍
第201章 秉烛夜谈
李埠的脸色瞬间凝重了很多,缓缓回忆道:“一个多月前,吐蕃军机大臣,北疆节度使陵佑领三十万吐蕃铁骑破了薛让十三万天朝大军,兵锋直指凉州城。与此同时,吐蕃东疆节度使乌朗领十万铁骑兵压我安西都护府治所龟兹。人数悬殊之下,我安西军不但失了龟兹城,还丢下万余儿郎的性命才得以安全退离。就在十日之前,我安西其余两镇相继失守,若不是沿途被我部下五队精锐千人陌刀骑骚扰,乌朗的帅旗只怕已经到了西州城外。”
李埠所言与厉天途先前所想一般无二,所以他并不吃惊。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如何能把北天山脚下的玄铁黑骑无声无息调到附近。还有那个如芒在刺的鬼无神,整个西州城除了他之外,也只有令狐无辜能挡鬼无神片刻。所以明天他去北天山的话,一定要把令狐无辜放在李埠身旁。
准备给老将军先行打下预防针的厉天途平静道:“沿途老将军洒下那么多斥候兵,乌朗最快也需三天之外才能兵临城下。离京之前倒是听说天魔教的“暗魔”鬼无神借道吐蕃来了西域,老大人不可不防啊。”
也许是天魔教在江湖销声匿迹过长,李埠对鬼无神并无惧意,反而冷笑道:“即便是吐蕃的阿伽利明王亲自来取我性命,老夫也不会引颈待戮,更何况天魔教那些魑魅魍魉。”
厉天途暗自叹了口气,并不准备向老将军解释过多的江湖事,此等沙场老将只可专心致志驰骋疆场即可,其余的交给他处理就好。他不动声色道:“属下手下有一人,一直对大人钦佩不已。厉天途想让他跟随大人几日亲近一二。”
人老成精的李埠看出了厉天途用意,他也非迂腐之人,不由哑然笑道:“你小子第一次求我,我岂能拒绝”
谈笑中的两人一人一壶酒,酒尽也只在数杯之间。
李埠将最后一珠烈酒滴入喉咙中,脸色有了些许红润,犹感意犹未尽道:“本帅自接任安西大都护之后,战战兢兢数十年,即使在和硕公主通婚吐蕃赞普之后,吐蕃与天朝最亲密那二十年,老夫也不曾懈怠,每日饮酒量最多也就这一小壶而已。你要知道,想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时,老夫虽然才能平庸,在军中寂寂无名,但若论起喝酒,可是出了名的海量。除了赫赫有名的李靖李大哥,就数老夫了。”
老将军谈到情浓处,不禁眉飞色舞,常年暴于烈阳风沙下干枯黑瘦的老脸彻底舒展开了,竟似年轻了二十岁,又滔滔不绝道:“今日你能来安西,老夫心中高兴啊。多少年了,安西未进一名年轻将领,现在的安西,什么都不缺,就缺激情四射有活力的年轻将军。这次若是老夫和这身后最后的两万安西老卒死在西州,西域算是彻底完了。跟在我身后的这几个老兄弟,最年轻的秦览已经快四十岁了,一旦兵败,他们已经失掉了从头再来的雄心壮志了。”
厉天途将自己身前最后那杯酒推到老将军一边,轻声道:“大人,现在未必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李埠看着被厉天途推到身前咫尺之地的满杯酒,吞咽了口唾沫,毫不掩饰自身的垂涎之意,故意怒瞪了厉天途一眼,忍痛拒绝道:“你小子想让老夫晚节不保不成”
厉天途轻笑道:“您老今日就破例一次吧。属下可以保证,西域一日不平,厉天途绝不离开半步。”
李埠浑浊的老眼闪亮了许多,只是为了克制肚中酒虫,老帅不得不起身来到虎皮帅椅后的西域疆域图前,背对厉天途摆了摆手,语带倦意道:“罢了罢了,休息一
晚。明早,让秦览带着老夫那五千陌刀骑,你们到北天山去吧。老夫把安西兵这最后一点种子交给你了。上天也算待老夫不薄了!”
知了老帅今日把酒相邀之情的厉天途离席而去,走到门口低吼道:“大人,您还是让秦览带着五千陌刀骑先走吧。战事一起,厉天途若想走,十万骑兵也拦我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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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黑骑首领
厉天途回屋,苏玲儿已然离开。
和衣躺下,嗅着温暖被褥内残留着的小丫头那醉人的体香,厉天途暗叹,被苏玲儿如此宠着伺候的日子,纵是给座江山也不换的。
翌日拂晓,再次不辞而别只给小丫头留书一封的厉天途纵马无边荒野中。
西州城以北便是斜插而过的天山余脉,东边最近处不过几十里,西面较远,也只有二百里之遥。西州城与北天山这一大片夹缝之处,除了源自天山的孜尔河奔流不息和穿插在其中的几座矮山包外,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荒漠。
厉天途心急,途中又无驿站,座下一等战马一口气跑了一百余里已经口出白沫。不忍路遥跑死马的他索性将累的只剩下半条命的马儿放生,心中却在后悔没有将京师统领府的乌云踏雪带来西域。余下路途已不足百里,厉天途暗运天道真气流转于周身,以寻常江湖中的八步赶蝉式轻功代步,倒也急若惊鸿,速度之快不下于前半程。
位于西州城西北二百余里,山顶积雪终年不化的北天山脚下,是一片水草丰茂的草原地。在草地与天山山脉的交接之处,有一个位置隐秘风景如画的山谷,曾经闻名天下跟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玄机门玄铁黑骑被云天丞隐于此山谷之中。玄铁黑骑巅峰时期也不过五千之数,却足以抵挡十万大军。而如今,没落的玄铁黑骑仅余下一千之数,虽不负当年之勇,但依然是一个让当权者眼红的存在。
山谷外十余里处的高坡上,一身白色长衫的玄铁黑骑首领于白羽傲然马上,一只丰神灵韵的雪鹰立于其肩头。这个常年在边塞烈日爆嗮之下肤色依然雪白的年轻首领正静静遥望连绵群山中鹤立鸡群高耸入云的博望峰,那是方圆千里之内北天山山脉的最高点。
被群峰环抱的博望雪峰如遗世独立的女神一般,受周身万山朝拜,是当之无愧的王者。渐渐看的入了神的于白羽长长叹了口气,被雪藏了二十年的玄铁黑骑中经历过战争的老卒已经屈指可数,但他依然不怀疑这支号称天下最强骑兵的传承之力,云天丞能让他统领这支骑兵,足以让他感激一生,只是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军人是为了保家卫国而生,可现在的玄铁黑骑只剩下了曾经的荣耀,缺的正是一场战争洗礼,让玄铁黑骑扶摇而上,如同那一览众山小的博望雪峰,傲然于世。可是,不久前吐蕃入侵西域、凉州,玄铁黑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恨不能踏马而上。
于白羽是个土生土长的西域汉人。父亲英俊儒雅,出身中原儒商世家,因得罪当朝权贵放弃中原产业,带着族人迢迢千里来到西域经商,邂逅了美丽善良热情大方的维族公主。可叹的是同种不同族,父母的结合遭到了维族族长和众位长老的一致反对,父亲不畏艰辛,散尽家财与母亲结合,生下了优秀的于白羽。可惜的是两人的结合触动了维族某些人的利益,在生下于白羽不久两人便成了家族利益的牺牲品。原本幼小的于白羽也难幸免于难,却被当时正在西域安顿玄铁黑骑的云天丞救下,带到天山山谷中交给了黑骑军老首领。于白羽十八岁那年习武有成,手刃了杀父杀母之仇,之后便一心扑在黑骑军上,直到五年前老首领去世,把首领位置交给了他。
座下白马不耐久站,原地一个打转把于白羽的目光收到了近处,却无意中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旁站了一个笑吟吟的与自己一身中原装束极为相似的青衫年轻人。
于白羽心中骇然,自知碰到了高人,却故作镇定道:“朋友,有何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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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暗魔暗袭
厉天途突然有点看不起自己了,他的心早该被那个对他重情重义有血有肉的江南女子占满,为何还会留下这么一小块,时不时会想起那个孤冷高傲随时可能扶摇直上九天云霄的雪仙女。也许他本就是一个滥情薄幸之人,却总是虚伪地无时不刻不在人前标榜痴情。
于白羽看着满腹心事的厉天途有些不明所以,却依然固执道:“白羽不问其他,只要身怀玄铁令之人,便是黑骑军的主人,这是记在黑骑军传承史上不可违逆的铁律。”
心事重重又忽感时间紧迫的厉天途压下胸中儿女之情,凝声道:“西域危机,李老都护驻防的西州城已是天朝军控制的最后一座西域重镇,此城一旦有失,整个西域就要更名换姓了。白羽,这次我需要你们玄铁黑骑,西域的百姓也需要你们。”
不等于白羽表态,厉天途转身眯眼望着西州城的方向,语声霸气不容置疑道:“吐蕃大军随时都可能兵临城下,我先回西州城。你回尚方谷整顿兵马,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将黑骑军隐于城北孜尔河上游的芦苇荡内。”
不喜多言的于白羽默不作声,只是对着眼前年轻的新主子重重点了点头。
在于白羽的目送下,厉天途也不去尚方谷,直接返程,于当日三更时分回到西州城。
深夜的西州城一如既往寂然无声,走在空旷街道上的厉天途却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那是一种逸散在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西域夜晚的风大而急,西州城又如鹤立鸡群傲然于荒原之上,幸亏还有三丈有余的城墙阻拦,那股淡而将尽的血腥味还有蛛丝马迹可寻,被厉天途敏感扑捉到了。
厉天途的第一反应就是鬼无神来了,所以他先去了城中心的都护府。
安西都护府不见异常,他甚至能隔着八名兵丁把守的敞开中门看到李埠正安然无恙手托额头斜靠在虎皮帅椅上打盹,当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急于弄清楚事情原委的厉天途不忍去打扰因疲倦已然睡去的李老都护,只得先回住处,准备问问苏铃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意外发现血腥味最浓的居然是自己住的小院。
令狐无辜房中灯光大亮,厉天途情急之下破门而入。看到屋内宫图拎着一把断剑垂头丧气站在一旁,苏铃儿正为令狐无辜包扎左肋下浸血的伤口,厉天途悬着的心有所放松,这毕竟不算是最糟糕的结果。
屋内三人同时一惊,目光看向门口,当发现是自家公子之后,明显松了口气。
一直紧绷着脸的宫图张了张嘴巴,最终没有出声。
令狐无辜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却被一边的苏铃儿使劲按在了床上继续处理伤口,小丫头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先开口道:“公子,天魔教的鬼无神今天晚上来过了。”
厉天途皱眉不语来到床边,自苏铃儿手中接下纱布,右手轻按了下已经包扎一半的肋下伤口,看着受疼裂嘴却不吭一声的令狐无辜,低声道:“是鬼无神的弑神匕”
曾夸下海口不惧鬼无神的令狐无辜老脸无光,咬牙恼声道:“一时不察,小觑了暗魔的弑神匕。不
第204章 大战来临
刚到楼梯口的厉天途满脸诧异,不知已届古稀之年的老都护如此敏锐的直觉从何而来,大步前行,当与李埠并排而立时方才问道:“大人老当益壮,能听出楼梯上的脚步声倒也正常,但为何认定是厉天途”
李埠一脸平淡,轻声道:“说破就一文不值了。非我老头子有多厉害,而是能登上我这都护府中央大楼顶层者,除了我那亲卫中郎将秦览便是你。披着重甲的秦览每次上来必形色匆忙脚步深沉,不似厉副都护这般轻淡写意。”
厉天途不自觉摸了摸鼻子,玩笑道:“看来厉天途下次来这见大人也该披上重甲了。”
李埠呵呵一笑,摇头道:“无妨,无妨。厉都护的洒脱不羁在京师也是出了名的。除了一些特别庄重的场合,连陛下都特许你可不着正装。说实在话,开朝数十年,朝堂仅有两位殿前大臣享此殊荣。除了那个江湖地榜第一、朝堂武将第二的丁大将军之外,就是厉都护了。”
一直忽略了此事的厉天途经过李埠一番提点,才幡然醒悟到天玄都对自己的纵容似是有些过了,竟远远超出了君臣之间的关系,那些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在自己面前倒似真的不存在,只是天玄都对自己的钟爱究竟能维系多久厉天途心里没底。
大将军丁一方靠的是自身霸绝天下的修为和有功于天朝的赫赫战功,而他厉天途又有何资格跟丁一方相提并论
厉天途想不通,便不再费力去想,下意识抬眼遥望北天山方向无边无际的枯黄原野,那将到的玄铁黑骑,算是他的依仗吗
秦览托着放有两袋马奶、两张大馕的木盘到了楼梯口,将食物放在遮风处的石桌上之后默默离开。
厉天途刻意仔细去听,秦览的脚步声果然如李埠所述,深沉如敲钟鼓。
李埠招呼厉天途来到石桌旁,自己大刀阔斧坐在石凳之上,喝了一口马奶叹道:“自十年前把都护府治所迁至龟兹之后,有多久没在这西州城最高处吃早饭了。”
厉天途轻笑道:“倒也别有一番味道。”
李埠拿起一大张馕饼放在嘴边,心有余悸道:“昨晚若不是你先知先觉,将令狐无辜此等高手放在老夫身边,本帅怕是难逃一死。”
狠狠一口咬在比人脸还大的馕饼之上,就着马奶一口咽了下去的老都护又道:“老夫个人身死事小,但若因老夫意外之死导致西州城乱,给了吐蕃可乘之机丢了城池,就罪过大了。”
厉天途也不领功,只是喃喃道:“天魔教胃口果然不小,这是要庙堂江湖齐驱并驾的节奏啊。只是国难当头之下,与吐蕃共牟利,无异于与虎谋皮,更是枉顾家国天下于不顾。”
对天魔教原本了解不多的李埠愤声道:“没想到江湖中除了天地两榜的高手之外,还有如此厉害的邪魔外道,这跟叛国又有何区别虽然老夫不怕死,但也须堂堂正正马革裹尸死在疆场之上。”
厉天途想起了大将军曾对他说过的话,天魔教已渗入朝堂高层,这也是丁一方把细雨楼交给他的原因之一。孤傲的大将军虽然桀骜不驯,与天玄都似有矛盾,但立意高远,怀忧国忧民之心,这才是绝世高手该有的风范,无愧于侠之名。
第205章 乌朗兵围西州(一)
对于如此情景,见惯了大阵仗的李埠毫不慌乱,也不急于离开,手指奔流不息的孜尔河,脸色平静道:“天途你看,我西州城高于周围地面十丈有余,又有天然护城河在此交汇,我军可凭此布下两道防线。第一道以护城河流为依托,辅以弓箭手和长矛兵,可阻敌于河流之外。而第二道防线,只需居高临下呃守东南两个狭窄的城门斜坡通道,再辅以少量兵士守卫四周城墙他处,便可拒百万大军于城下,乌朗十万铁骑也敢来西州城撒野,可笑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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