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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之冬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蜀道途穷
天国之冬
作者:蜀道途穷

楚冬蒙冤而死,重生附到他人身上,从此开始了自己的新生。这个江湖里,有一人,为求长生,坐忘万山之巅;有一人,为展胸中块垒,于东海立誓斩尽天下龙;有一人,为兼济天下,沐雪饮冰,终成三百年第一人。这是一段文明进化的旅行,这是一个绝不俗气的故事。





天国之冬 第一章 似曾相识的眼眸
兴国四年的大周并不太平。
这一年,沧州城的地龙翻了个身,震死了沧州城和附近地区接近三万的民众。
蛮越国北侵,搅乱了南边的时局。
如果说前面这两桩灾祸事都只是一城、一方的事情,和大多数的周国人关系都不那么大,那么剩下这最后一桩事却是结结实实地让整个大周国朝野都震动了被许多周国人视为大周国军方未来第一人的定北王楚冬密谋造反,被周皇下令处以极刑。
有民间传言,楚冬的谋反让当今圣上三天三夜未进滴米滴水、连续半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原本好端端英武俊朗的皇帝陛下,已经被折磨的瘦骨嶙峋,全然没了精气神。
虽然传言未免有些夸大,但也由此可以推见这件事情对于整个大周国的巨大影响。
楚冬的尸首在周国的都城汉秋城南门上悬挂了七七四十九天,有围观者惊惧发现,楚冬的尸体怒目北望,没有人说得清楚他究竟在望着什么。
即使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大半年,翻年来到了兴国五年,即使一场自北方而来、堪称百年里最寒冷的风雪正在困扰着周国,即使有人在或有意或无意地抹除掉楚冬存在过的痕迹,但是这都不足以让一向善忘的周国人在记忆里掩埋掉楚冬这个名字,这场由楚冬造反而引发的风波依旧在蔓延、甚至将永远蔓延下去
“听说新上任的太史令又死了”
“嗯,已经死了三个了。”
“要我说,这些史官也是倔,你管楚冬死的是不是冤枉,陛下让你怎么写,就怎么写呗,非得拗着陛下,枉送了自家性命”
“闭嘴给我专心干活官家是你们这些罪奴能够议论的么”负责监督罪奴的监事大声地朝几名正在窃窃私语的罪奴呵斥道。
监事挥动着手中长鞭,“啪”地一下重重抽打在地面上,吓得几名罪奴连忙噤声,畏畏缩缩地加快了做事的进度。
对于耳边的纷扰,楚冬置若罔闻,低头专心做着份属自己的事情。
天蓝色的青金石被他用小铁锤砸成小碎块,再丢进特制的碾子中将这些小块碾磨成粉。
碾制好的天蓝色粉末被楚冬倒注进清澈明净的清水中,拿起搅棒快速地转动着。
水渐变色,成为了天蓝色的色浆。楚河用早已准备好的植物胶和色浆混合,终于做成了天蓝色的颜料。
楚冬将颜料用滤布滤清后,盛入一个青色小盏中。
如天一般蔚蓝明澈的颜料静静地躺在小盏中,青色的盏底将那抹最纯净的蓝色映照的更加纯粹美丽,仿佛蔚蓝天空真的坠落入了盏中。
等候多时的大匠不耐烦地接过他递过来的调色小盏,看也没看盏底沉淀的瑰丽颜料,端着小盏转身去做最后的加工了。
罪奴们被呵斥过后,老老实实地闭嘴做起自己的工作,监事看到他们安静下来,用手拢了拢衣领领口,抱臂站了一会儿,忍受不了洞窟内潮湿闷浊的环境,低声骂了句:“这鬼地方待着就难受。”
说罢,转身朝洞窟外走去。
临出洞窟前,监事仿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正在埋头做活的楚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不愉地冷哼一声,加快脚下步伐,走出了洞窟。
洞窟内干活的人大都是些在军队里犯了大罪、被剥夺去平民身份的罪奴,胆子素来不小,他们算准时间,估摸着监事已经走远,便又重新嘻嘻哈哈地议论开来。
“你们说说,楚冬到底有没有真的打算造反”
在场的罪奴们本就出身行伍,对于军旅中的这些事情最是好奇不过,因此就着先前的话题,重新又提了出来。
“我估计得是真的吧,这可是他那未婚妻举报的,总不会有假吧”
“呵,这可说不准。如今这世道啊,就连亲生儿子都不一定能够相信,更何况只是未过门的妻子呢”
一名长相凶恶的男子朝地上猛吐了一口口水,一边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倒是希望他是被冤枉的,父子双双横死,这样的死法才叫做不得好死老子不就是强奸了一个边村民女吗竟然差点就把老子给砍头了,还好老子立过不少战功,这才侥幸被饶过一条性命,判作了罪奴。”
“活该他倒霉,真是老天爷开眼。”洞窟的罪奴们有不少都是受过楚冬惩处的,因此对楚冬的记恨最是强烈不过,当即就有人幸灾乐祸地随声附和道。
楚冬埋头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仿佛他们讨论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不想他虽然沉默低调,但却依旧有人惦记上了他。
“嗳,那边的小白脸。”先前那名长相凶恶的男子忽然扯着嗓子朝楚冬喊道。
男子放下手中的小铁锤,大摇大摇摆地走到楚冬面前,手脚上用精铁炼就的铐链锵锒作响。
“你叫楚什么来着对,楚河是吧”他乜了眼在他眼中瘦弱无力的楚冬,大大咧咧地说道:“你不就是楚冬那厮府上的小仆么,无端受那家伙的牵连成了罪奴,为何不跟咱们一起骂骂那家伙”
楚冬冷冰冰地盯了他一眼,口中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被楚冬这样瞧着,因为长相凶恶而得到“饿虎”外号的男子瞬间生出一种如在冰窟的可怕感觉,曾在军旅中舔血近十年的男子很轻易地就分辨出了那是一种唯有在炼狱中才能炼就的恐怖杀气。
一动不敢动地站在原地,“饿虎”悄悄咽下一口口水,像只勤快地啄木鸟,连不迭地点头应道:“我滚,我滚。”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散,男子浑身似被大雨淋过,后背彻底湿透。
他忙转过身,踉踉跄跄地逃了回去。
重新捡起丢下的小铁锤继续做工,男子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暗自嘀咕道:“娘希皮的,这小家伙长的娘里娘气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杀气就是打从娘胎里开始杀人,也不该有这般气势吧,难不成楚冬那家伙府上的人都是些怪物”
想起方才那双冰冷阴寒的眼眸,男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口中轻声嘟囔着:“还真别说,那小子的眼睛和楚冬那厮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对桃花眼。”




天国之冬 第二章 今将旧桃换新符
楚冬死了,但他还活着。
或者换一种说法,现在的楚冬已不再是楚冬,而是一名出自定北王府里的罪奴。
当他在牢狱中被灌下毒药,昏厥之后再度醒来,就已经附身在了这名叫做楚河的罪奴身上。
之所以会是罪奴,这还是因为受到了楚冬谋反事件的牵连,定北王府的所有人都被充作了奴籍。
说起楚河的来历,他本是一名被遗弃在长街上的孤儿,是被楚冬府上的管家捡回后,由膝下无子的大管家一手养大,迄今刚满十六岁。这楚河的名字还是楚冬亲自取下的,寓意将来能够直捣北梁国的都城镐京,饮马镐京城边的九泉河。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楚冬心底都会生出荒唐怪异的奇妙感叹,他从来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重生附体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并且名字都还是自己起的。
从今以后,我就是楚河了,并且也只能是楚河,直到复仇完成的那一天。
楚冬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坚定神采,在他重生苏醒之后的第一天,他望着漫天黑漆、无月亦无星辰的黑暗天穹,这样对着自己叮嘱道。
从这一刻起,他成了楚河,一名从死亡深渊里爬出的复仇者。
一道尖锐刺耳的鞭风声将楚河从回忆里唤醒,重重地一记软鞭抽打在他的背上,劣质不堪的粗衣被轻而易举地撕裂开一条口子,直抵楚河背上的皮肉。
钻心的刺痛让楚河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微微抽搐,只听见耳边传来监事阴阳怪气地声音:“哟,这不是咱们定北王府的小罪奴么。交给你的活儿都做完了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不知何时,周围的议论交谈声戛然而止,那些正在做工的罪奴们时不时地偷瞥几眼,露出隔岸观火的轻松表情,还有不少人更是落井下石般地窃笑着。
楚河用手握紧在权作桌面的大石边缘,让刚刚新制成的颜料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疼痛反应而失手泼洒出去。
背上被鞭子抽过的地方,皮肉翻开,呈一条猩红直线,楚河面色平静淡漠,仿佛那被鞭打的人并不是他。
用手指了指小盏里静躺着的用绿松石磨制而成的绿色颜料,楚河宁静的眼眸中反射着翠绿色的微光,说道:“已经做完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楚河,盯着楚河脸上那对和他记忆里的那人几乎完全一样的桃花眼,监事忽然无名火起,一脚狠狠踹在楚河胸腹上,硬生生将楚河踹飞出去三丈多远。
楚河落在地上,奋力挣扎,勉强用双手撑住了地面,才没让双膝跪在地上。
一口猩红的鲜血吐在地上,监事走到蹲伏的楚河面前,居高临下地冷漠问道:“怎么心有怨愤么”
“不敢。”楚河用手擦拭去唇角的血渍,平静说道。
“不敢那就是有想法,没胆量咯,你倒是诚实。”监事背负双手,嗤笑道:“不过我倒是也不在乎你的想法,因为你这样的罪奴永远也只能够做一条跪伏在我脚边的野狗罢了。”
从背后伸出手晃晃,示意点头哈腰侯立在旁边的大匠将盛满绿色颜料的小盏端走,监事指着楚河手脚上的镣铐讥诮说道:“噢,不对。野狗还能咬人,而你连牙齿都没有,果然是比畜生都不如。”
楚河沉默不语。
监事用被冻得冰冷的手指重重地拍打着楚河的面颊,蔑然说道:“瞧瞧你这双狐媚儿似的桃花眼,细皮嫩肉的,和楚冬那个反贼一模一样,不该在这里做工,倒该去娼寮里做个买皮肉的兔儿爷。”
望着监事摇摇摆摆走远的背影,楚河平静的眼眸中藏匿着谁也捕捉不到的怒火。
眼前的这名监事名叫钱中石,楚河再熟悉不过因为他曾经是自己的亲卫。
当年,这人只是一名行走在背巷小街里的落魄乞儿,是楚冬看他可怜,才把他带回府上,悉心调教的。后来他学艺有成,楚冬更是对他委以重任,任命他为负责自己安全的亲卫。
不过,楚冬从未想到过,自己甫一出事,这名面相淳朴老实的家伙立刻就被他的政敌们策反,主动供认出了许多楚冬从未做过的罪行,给楚冬身上结结实实地又泼上了一盆脏水。
正是像钱中石这样不惜余力,奋力污蔑打击旧主的背叛者成了压倒楚冬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楚河倒台之后,这个原名楚中石的家伙为了攀媚主审楚河案的计察使钱肃,更是不惜主动改姓,认年纪仅大他数岁的钱肃为干爹。
“怎么还没弄好么”
不耐烦地苍老声音从洞窟门外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在罪奴面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钱中石此时摇身一变,瞬间变作了一只灵活听话的宠物兔子,一蹦老高,转回身小跑到走进洞窟的绯袍老者身边,谄媚又恭敬地说道:“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嗯。”用鼻音不咸不淡地哼出一个声调,绯袍老者慢慢悠悠地踱到一面铺好地仗的灰白石壁前,向旁边探出手,说了一声:“笔。”
立刻就有人将颍州三贤庄制作的上等大笔递到老者手边。
老者提起大笔,又说了一句:“颜料。”
先前由楚河递送出去的青色小盏便被呈到了老者面前。
老者举笔蘸墨,忽然眼睛里闪过亮光,轻轻咦道:“这颜料是谁磨制的”
“大人,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不等老者答复,钱中石目露凶光,转头盯着那名和自己同出自定北王府的罪奴,厉声呵斥道:“小贱奴,胆敢偷工减料,小心本官收了你的性命”
“蠢货,闭嘴”老者皱着眉头向钱中石喝道。
钱中石脸上现过青一道白一道的尴尬色彩。
老者面色风轻云淡,似乎全然不在意钱中石的情绪,他虽然品阶不高,但属于宫廷直接藩属,乃是不折不扣的天子近臣,对一名小小的奴事监监事自不必顾留情面。
不理会钱中石的滑稽表演,楚河抬头望向老者,淡淡说道:“是我磨制的。”
绯袍老者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楚河几眼,接着吩咐旁边的人呈上其他几盏制好的颜料,认真端详过后,他和颜悦色地对楚河说道:“你磨制出的颜料很不错,无论色泽光洁都属上品,唯心神恒一、沉潜心思者,方可制出。跟老夫走吧,三年之后,老夫保你脱去奴籍。”
老者身为皇城太祝寺里拔尖的画咒师,多年来却始终没有能够再进一步,他苦苦追寻原因,终于在某天悟到了自己是缺少一名称心如意的画仆。
如果没有称职画仆磨制出的上等颜料,在最初的着笔上就已落入了下风,又怎么能够在作品上精益求精,再上一层楼呢
老者幡然而悟。
所以看到楚河,他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眼睛熠熠生辉。
刚被驳了面子的钱中石在旁边欲言又止。
老者注意到钱中石的表情,不满地蹙额说道:“怎么,你有意见”
钱中石轻轻咳嗽一声,提醒道:“大人,他是定北王府的罪奴。”
老者微怔,惋惜摇头,遗憾叹道:“那就算了吧。”




天国之冬 第三章 夜话千里外
在其他人眼里,楚河是失去了一个一步登天的绝好机会。
见不得别人半点好的罪奴们纷纷露出促狭喜悦的表情,充分诠释出他们的拙劣根性。
不过对于楚河来说,曾经位极人臣的他,对于区区太祝寺并不看重。
再说如果真被带入了设在宫廷内的太祝寺,日日朝夕处于禁卫的严密监视之下,难保不会露出破绽。
所以,绯袍老者知难而退,也让楚河稍稍松了口气。
生出几分失落情绪的绯袍老者重新整理过心情后,闭目徐徐吐纳,睁开眼睛再度拾起盘中的大笔,蘸好颜料,手腕运力,笔尖在石壁上画出一道曼妙玄奇的线条。
天蓝色的线条里带着点点刺眼的红光,那是在楚河完成之后,由大匠加入颜料中的诛邪石的颜色。
诛邪石,名字大气正派,却是不折不扣的邪物,专用作诅咒他人,如果能够将石中蕴藏的诅咒之力全部发挥,甚至能够彻底断绝被诅咒者的血脉气运。
这等邪物早在千余年前就已被天陵教明令禁止,时至今日,也只有在北方荒原,在那片光明照耀不到的地方,才会时不时地出产些余。
当然,为了某些不可言说的阴私谋算,实际上在各国的禁宫皇室中,都或多或少地珍藏着诛邪石。
而眼前所用的诛邪石,就是由周国皇室提供的,其背后的靠山人物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大周皇帝。
每天都要习练咒符成百上千次的老者很快就将石壁上的咒符书画完毕。
整面石壁上都被涂满了咒符,多彩的颜料混合着诛邪石的赤红,有一种阴凄凄的恐怖感觉。
绯袍老者收笔而立,冷冷说道:“放水。”
不多时,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水流填满了众人脚边的沟渠,沟渠并未修建有排出口,臭水渐渐积聚在洞窟的各个凹坑中。
肉眼可见的灰气袅袅升腾而起,绯袍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紧随在绯袍老者身后的贴身小侍捧起一个泥色圆瓮。
望着那个圆瓮,楚河眼中露出复杂神色,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老者身上,也没发觉楚河的异常。
绯袍老者随手拍开瓮口封泥,从瓮中抓出一把细灰。
细灰在指间不住飞洒,四处飘散。
对此情景,绯袍老者不甚在意,吩咐侍从说道:“砸了它。”
面上犹有稚嫩意的侍从高高举起泥瓮,用力朝地上一甩。
“啪嗒”一声清脆声响,泥瓮摔裂成无数碎片。
泥瓮中的青灰蓬飞漫天,最后纷纷落入了泛着恶味的水中。
钱中石抬头望着楚河冷笑,说道:“看到没,这就是你家主子的下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楚河默不作声,悄然和自己的过去作最后的道别。
泥瓮中装的青灰,就是楚冬自己尸体烧成的骨灰,而这座洞窟,就是当今楚皇给楚冬准备的坟墓。
楚河的唇角留着浅浅的讥诮笑容,这位冷漠残酷的皇帝陛下当然不会真的那么好心给自己修建个坟墓,他为的只是诅咒自己,让楚家血脉永世不得翻身。
地面上的臭水,是为了积聚阴损的阴气,影响血脉气运,而将楚冬的骨灰泼洒下去,则是代表着挫骨扬灰,让楚冬的魂魄永世徘徊在这摊死水中。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楚皇亲自下令建造的这座坟墓就将完工了。
来自太祝寺的绯袍老者将手中楚冬的骨灰抹在刚刚画就的咒符上,手拈法诀,口诵咒术。
洞窟内照明的火把蓦然激荡,仿佛有大风拂过,猎猎作响,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侵袭而来。
咒符上,如血液般的凄艳红光闪烁不定。
绯袍老者收手,正准备说声“好了”,异变突生
石壁上的红光倏地被一团火焰盖过,顺着咒符的线条,火焰将整幅咒符彻底吞没。
片刻后,火焰消失,那幅耗费心力的咒符也随之不见,石壁上光洁如镜,浑然看不出曾经有人在上面落笔的痕迹。
注意到老者错愕的神情,钱中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绯袍老者乜他一眼,眉头微皱说道:“老夫出手,会有什么问题”
“是,是。”钱中石佝着身子连连称是,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接下来,就是封死洞窟,这项官家交代下来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绯袍老者打着官腔说道。
他随便找了个理由将所有人支出洞窟,只留他一个人面壁而立。
左右检视了一遍,确定洞窟内再无人后,绯袍老者抚着平整光洁的石壁,轻声自语道:“不应该啊,我的手法和咒符都没出差错,可是为什么诅咒会失败呢”
“难道是楚冬还活着,没有死”绯袍老者说完就摇头推翻了自己刚说出的话语,自嘲一笑:“那怎么可能,他的尸体可是被仔仔细细检查过的,绝不会有假。”
想起自己在书画咒符的过程中消耗掉的包括诛邪石在内的诸多珍贵材料,想到那位冷酷无情的皇上,绯袍老者不禁打了个寒战,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随着洞窟被彻底封死,罪奴们一天的辛劳工作宣告结束。
在吃完冷硬的馒头,饮过一碗冰凉的水后,罪奴们被奴事监的看守们撵回了自己的监所。
躺在茅草铺就的木板上,在寒冷冬夜里冻得难以入眠的罪奴们只得以闲聊来遗忘身体里的寒意。
“听说蛮越最近在南边侵扰的紧”这间屋里的罪奴大都是行伍出身,因此话题也八九不离军务。
虽然罪奴们做工时候,也常常和其他不是奴隶的匠人们接触,但一来有钱中石在旁边监督,闲聊很少;二来那些工匠关心的事情也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因此这些军务闲话也没人给他们提起过。
“我进来的时候,他们还没退兵,听说蛮越国这次是铁了心要吞下几座城池了。”答话的是一名三个月前犯事被判进来的奴隶,他算是这间牢房里最了解外界近况的人了。
“不得不说,虽然讨厌楚冬那厮,不过要说到那家伙的军事才能,我倒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不说别的,他接连吞灭掉故周十三国中的七国,单只这项功绩,千年以来,又有谁能够做到”
先前被楚河用眼神吓退的“饿虎”躺在冰凉的木板上,呆呆望着乌黑的天花板,声音略微有些空洞说道:“我倒是很好奇,楚冬死后,在如今北地局势同样紧张、不容懈慢的情形下,朝廷还能够派的出谁去镇肃南边”
“徐荣。”先前那名答话的人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饿虎”唇角抹过讥嘲笑容,说道:“徐荣大前年在北地连败三场,将底蕴丰厚的长宁军输了个底朝天,朝廷里这帮子枢相大臣竟然还敢用他”
旁边有人嘻嘻接口说道:“这不正好让蛮越国的杀到京城来,咱们不就自由了吗”
“饿虎”微怔,苦笑说道:“这倒也是。”
“蛮越国攻不过来的。”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什么”众人一愣。
“论进攻,徐荣的确不行。但如果说到防守,徐荣可说是天下第一。据城而守,就是再多二十万的精兵给蛮越国,他们也攻不下徐荣守得城池。”因为背上被钱中石用鞭子抽破了皮,伤口疼痛难忍,楚河侧身面壁躺卧着,不让伤口和木板、茅草接触。
看着面前冰冷黑漆的墙壁,楚河淡淡说道。
“饿虎”望了一眼这个白日里曾经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王府罪奴,没有说话,但其他人却已经冷笑着讥道:“看你这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模样,我险些以为是军神到了。”
“蛮越国地处南边炎热地带,不耐严寒。如果他们还没退兵的话,那么就快败了。当今冬的第一场雪落下,大抵就是他们战败的时候。”楚河没有理会那人,默默在心底算了算时间,自顾自地说道:“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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