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点朱砂

为君点朱砂
作者：眉眼弯弯




为君点朱砂第1章 无名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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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蝉鸣此起彼伏，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斑驳的影子，燥热的天气让人心神不宁。

    大风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嘴里叼着根青草，大喇喇地躺在仙女闾的后门台阶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百无聊赖。

    仙女闾是甘单城里最负盛名的歌舞坊，他在这里已经等了足有两个时辰，腹内空空，口渴难耐。

    “呸！再等下去，不是饿死，就是晒死。”

    大风吐掉嚼烂的草根，心想：“若这贼妇再不来开门，干脆我就翻墙进去，直奔伙房摸点吃的，也算抵了今天的柴火钱。”

    正想着，忽见痞子强和黄牙急匆匆地从巷子口跑了过去。

    这两人是附近出了名的小混混，平日里经常找大风麻烦。此刻见他二人神色慌张，一脸晦气模样，大风心中一喜，顿时提起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麻溜儿地跟了过去。

    转过两条巷子，渐闻人声鼎沸，一大群人似乎围着什么东西在议论。

    “让让，让让。”

    大风见他二人已经挤进了人群，来不及细听，立刻也低头往里钻，一番左拨右推，好不容易挤到中心位置，探头一望，立时睁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原来众人围观的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这人怕是死了有些时日，面目都瞧不清了。”

    “没错，这八成又是一桩无头案喽。”

    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捕役到了。

    “退后，不要妨碍官家办事。”为首的一个黑脸捕役用手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大风，极不耐烦地吼道。

    大风连连点头哈腰，赶紧向后退去，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也被驱赶到一旁。

    仵作上前，翻动尸首查看，一股浓烈的恶臭散发出来，众人皆忍不住掩鼻皱眉。

    大风越看心中越寒，本打算就此离开，可一扭头见痞子强和黄牙两人还留在一旁。

    他们不走，自己倘若走了，岂不是显得毫无胆色

    “强哥，你看那腰佩不正是沈老大……”

    忽然黄牙瞪大了眼睛，指着尸首轻声惊呼。痞子强脸色大变，一把捂住黄牙的嘴，警觉地朝四周望了望。

    众人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仵作验尸，没人留意他们二人，但是大风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认识这具尸体赶紧和官爷说啊。”

    大风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黑脸捕役大步走过来，立定后，一双牛眼睁得滚圆，上下打量着黄牙。

    “我，我没有，不，不认识他。”黄牙被盯得浑身哆嗦，口齿不清。

    “不认识”黑脸捕役冷哼一声，“不认识你怕什么我看这人八成是你杀的。”

    此言一出，黄牙吓得魂都没了，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旁的痞子强连忙解释道：“祁大哥，误会误会。”

    大风一听痞子强认得黑脸捕役，生怕二人轻易脱了干系，一头凑过去说道：“我亲耳听到他说认识那块腰佩。”

    闻言，痞子强和黄牙两人同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大风，眼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黑脸衙役又怎会看不出，他二话不说，抬手就呼了痞子强一巴掌，怒道：“你少在这儿糊弄我，都给我带回去。”

    随即上来两三个衙差带走了二人。**小说

    大风料想二人到了官府少不了要吃些苦头，心中甚为得意，一时忘形，转身就撞倒了人。

    低头一瞧，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身着布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像夏天沾着露水的葡萄，正坐在地上气鼓鼓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

    大风脸上一红，正要伸手去扶，忽然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少年，抢先扶起了她。

    “走路不长眼睛”少年眉头微蹙，语气虽清淡，却难掩责备之意。

    大风本来确有歉意，但一听少年指责，当着众人面子上反倒有些挂不住，硬着头皮呛道：“她这么小不点扎在人堆里，谁能看得见我下巴底下可没长眼睛。”

    少年目光一凛，大风顿觉一股寒意袭来，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生悔意。

    自己干嘛要嘴这么欠道个歉不就没事了吗

    岂料此时，被扶起的小姑娘拍了拍身上的土，既没有责怪大风，也不向少年道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众人不禁哑然。

    而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大风和少年也面面相觑，不免都露出了一丝尴尬，随即很有默契地同时清咳两声，转头背向而去。

    大风慢悠悠回到仙女闾门口，打眼就瞧见了一个肥硕的身影。

    这正是他苦等了一上午，在仙女闾中负责管理杂务，结算开支的瑛姑。

    “瑛姑慢些。”大风高呼一声，赶紧追上前。

    听到人唤，瑛姑转过头来。只见她眉眼也算生得端正，却长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鹰钩鼻，看起来突兀中带有几分奸诈之相。

    一瞧见大风，马上白眼一翻，抬脚要走。

    大风抢了两步到她身前，脸上堆满笑容，伸出手道：“我的柴钱。”

    瑛姑被拦住去路，用眼角瞄了一眼大风，鄙夷道：“去去去，没瞧见我这儿有正事改日再结。”

    “已经有三日未结了。”大风堵在门口，坚决不让。

    今日若再拿不到钱，他和妹妹就只能喝水充饥。

    “小崽子，滚开。”瑛姑沉下了脸，猛地用力一推。

    大风本就肚饿体虚，又被大日头晒了一上午，有些头晕眼花，瑛姑这一下竟然直接将他推了个屁股墩，坐在了门槛上，紧接向后一仰，倒翻着滚进了院子里。

    “哈哈哈……”瑛姑看到他倒地的狼狈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一笑，彻底惹恼了大风，他捂着屁股暴跳起来，指着瑛姑的鼻子骂道：“你这老贼婆，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夜叉，今天必须把柴钱结清，不然我跟你没完。”

    瑛姑不以为然：“呦呵，小崽子长能耐了，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样。你的柴钱我还就扣定了。”

    “好，好。”大风连应两声，突然转身向院内跑去，“你不结钱，我找你们大掌柜去。”

    瑛姑闻言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嘶吼着追上去：“小崽子，你给我回来。”

    大风虽说几乎日日来给仙女闾送柴火，但每次均由老憨头领路，直接送到柴房或伙房，其他地方一概不曾踏足。现在一头闯进来，不自觉地就往柴房的方向奔去。

    待他憋着这口气，一溜烟地跑到了柴房门口，才反应过来大掌柜怎么会在这里

    大风暗骂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但是为时已晚，瑛姑招呼了一众护院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环视一圈，护院个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一看就知绝非善类，大风心中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第2章 小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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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崽子，你还挺能跑。”瑛姑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你不是要找大掌柜吗我就打断你的腿，看你怎么找。”

    大风一听，立刻双膝一曲，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阿姑，我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平日里挨打挨得多，认怂也就特别快。

    “呸！”瑛姑毫不领情，肥手一挥，“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众人领命，一拥而上。

    大风嗖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瞅着众人的缝隙钻了出去，低头拼命向外冲。

    可还没跑两步，后衣领子就被人一把攥住，硬生生拖了回来，紧接着拳头如暴雨般疯狂砸在了他的身上。

    “救命啊！杀人了！”大风紧紧抱着头，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中午的仙女闾客人很少，有的姑娘甚至才刚刚起床。大风这一嗓子石破惊天，引得众人纷纷跑来围观。

    “呦，这小贼长得倒是不赖，看起来还有几分面熟。”一个睡眼惺忪的姑娘打着哈欠。

    “哪里是小贼啊，这小厮不是送柴的大风吗”有认识的姑娘搭话道。

    “送柴的，怎么挨打了”

    “嗨，这还用问，肯定是惹恼了瑛姑。”认识的姑娘忽而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瑛姑老克扣他柴钱，他想找大掌柜讨个说法，所以……”

    众人一听，谁都不敢多嘴，只眼睁睁看着大风被五大三粗的护院打得半死。

    大风一向自持皮糙肉厚，此时却再也忍受不住，口中不住地求饶，亲父亲母的一通乱叫。

    瑛姑靠在假山石旁，得意洋洋地摇着手帕，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大掌柜！”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瑛姑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让护院停手。

    众人寻声望去，哪里有半个大掌柜的影子，只有一个面目清秀，长发及腰的女娃儿坐在水缸边上，吃着枣，晃着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咦这不是刚才自己撞倒的那个小丫头吗

    大风心中暗暗叫苦，若知道她也是仙女闾的人，刚才一定会好好道歉。

    瑛姑不放心，又朝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大掌柜没来，这才气势汹汹地走到女娃儿面前训斥道：“好你个小清，连你瑛姑都敢耍，莫非你想帮这个小崽子”

    女娃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烂漫，反问道：“我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帮他”

    闻言，大风心中不免一阵哀叹，就知道女人最是记仇，这会儿怕是要来落井下石了。

    “既如此，你何故在这里乱喊乱叫，难不成也想讨打”

    刚才小清那一声“大掌柜”着实吓出了瑛姑一头冷汗。

    “哎呀，瑛姑你凶起来的样子好吓人，就像书里说的老妖怪。”小清说罢，立刻从水缸上跳了下来，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两三步就跳到几个姑娘身后躲了起来。

    有平时和瑛姑不合的姑娘立刻补刀：“小清所言不差，瞧她那模样，真像千年老尸，那脸上的褶子十斤粉都填不平。”

    众姑娘闻言纷纷附和哄笑起来。

    “你们……”瑛姑叉着腰，瞪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只好把矛头继续对准小清，“你别以为你不是仙女闾的丫头，我就治不了你。你那不争气的阿爷不过是个人口贩子，平日里好吃懒做，嗜酒烂赌，早晚也会把你这个尅死娘亲的小贱人也卖到这儿来，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清并未辩驳，只拽着一个粉衣姑娘的袖摆，从她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一副无辜委屈的小模样，看起来似乎泫然欲泣。

    “我说瑛姑，你可别倚老卖老，欺负小清。你也知道这里很多姑娘都喜欢她梳的妆发，尤其是赵姬最疼爱她。”旁人见状，忍不住替她说话。为尊书院

    “哼，那又如何，一个赵姬而已，你当我会怕她不成。”瑛姑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劝你们眼睛放亮点，赵姬才来多久，想和韩姬争这仙女闾的台柱，她还差得远呢。”

    众人闻言噤声不语，皆知瑛姑就是依仗韩姬才能作威作福，而韩姬是仙女闾最红的歌姬，格外受大掌柜器重，谁都不敢惹。

    “奴家不才，的确和韩姬相差甚远，养不出会叫的狗。”忽然一个华衣女子翩翩而至，说话声如黄莺鸣啼，格外动听。

    “赵姬……”

    众姑娘行礼，只有瑛姑硬着脖子不动，脸色晦暗。

    赵姬冷冷瞧了她一眼，转身对众人嫣然一笑：“姐妹们早。”随后朝小清招了招手，小丫头就像小白兔一样跳到了她的身旁。

    “我可等你许久。”赵姬眼角带笑，假意嗔怒。

    小清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呻吟的大风，说道：“这里要出人命了，我来看个热闹。”

    “这么严重”赵姬用袖口遮掩惊讶之意，“那应该赶紧禀告大掌柜才是。”

    瑛姑并不想事情闹大，冲护院们使个眼色，几个壮汉识相离开。

    赵姬见状微微一笑，整理了一下衣摆，便不再言语，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还躺在地上的大风。

    以为此事就此了结，瑛姑正要转身离开，忽见小清又蹦跶到大风身边，俯身趴在他耳边，大声问道：“啊你说什么”

    大风被打得鼻青脸肿，此时听她一问，立刻呜呜回应，怎奈脸颊高肿，言语含混不清，众人不明其意。

    然而小清似乎听懂了，大声说道：“啊你说瑛姑克扣你的柴钱，还将你打成重伤，请求赵姬替你做主”

    瑛姑一愣，这小丫头诚心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本想息事宁人的赵姬，在众人面前被点名，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打狗也要看主人，毕竟瑛姑是韩姬的人，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处理，直直望向了小清。

    “你胡说！”只见小清忽然指着大风骂道，“瑛姑是这儿的老人了，怎么会凭白克扣你”

    众人一脸茫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什么你句句属实”小清自顾自说着，“那或许这是韩姬的安排吧，不然瑛姑万万不会私自做出这种事。”

    赵姬瞬间眼中一亮，连忙接道：“那可真应该去找韩姬问个清楚，莫要冤枉了瑛姑。”

    瑛姑听到要去找韩姬，连忙从怀中掏出十钱，满脸不情愿地扔在地上，“喏，这是你的柴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