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时光里的他

    顾凝的手指抓了抓衣摆，直视着孙子盛，“嗯”了一声。

    “本来今天正好你们都在，想过去打声招呼。谁知刚到就看到你在公交站那儿，没办法，只能先留住你了。”孙子盛搓着手说道，“你这么急匆匆地出来，老顾他们也没问候一声”

    听出孙子盛口中的试探之意，顾凝简短地答道：“医院有事。”

    “哦”孙子盛点点头，说道，“那看来倒是我耽误你工作了。”

    客厅里又陷入沉默，只有屋子里离他们较远的厨房，隐约开始传出些锅碗碰撞的声响。

    屋外已经入夜多时，客厅的灯全部被打了开，一直发出炫亮又刺眼的光。

    “我们家饭点晚，得麻烦凝凝你再等一会儿。”孙子盛坐起身子，言语里比之前透着冷然。

    他看向茶几上的手机，说道：“在那之前，先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




第102章 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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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

    手机外放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一声声有节奏地响着，灰色屏幕上的备注也随之缓慢地一闪一闪，让顾凝原本已懈怠的神经，在它的刺激下又一次紧绷起来。

    直到响到第四声时，屏幕才陡然变白，露出了顾凝父亲的脸庞。

    “喂，凝凝，下班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顾凝父亲平稳而亲切的言语。屏幕上的他凑近张望了一下，又说道：“你人呢，我看不见你，是回去了吗”

    顾凝的心头一酸，睫毛颤动着向一旁瞥开了目光。

    “咳，嗯。”坐在顾凝对面的孙子盛小声地清了两下嗓子。

    顾凝看了他一眼，情不自禁地咬了一下牙关，伸手缓缓地拿过了茶几上横放的手机。

    “婚贴的样式已经选好了，明天就能开始制作，里面名字之类的得手写。”顾凝的父亲看见顾凝的脸，开始向她“汇报”今天的成果，“喜糖根据我们暂时想到的宾客人数，也先定了一些。我和你妈想着……”

    “爸……”顾凝打断了她父亲的话，语调有些颤抖。

    尽管她努力想保持镇定，不流露出过多的情绪让父母担心，然而听着一向沉静的父亲絮叨着，她一开口，仍是控制不住地湿润了眼眶。

    还是让她父母面对这样的情形了啊。

    “怎么了”顾凝的父亲仔细分辨着屏幕里顾凝的表情，才发现哪里有些不对劲儿，“凝凝啊，你这是在哪里”

    顾凝倒吸了一口气，“啪”的一声，将手机重新放回了茶几上，撇开脸压制着胸口上涌的情绪。

    孙子盛笑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拿起手机一边说道：“老顾啊，凝凝在我这儿呢，路上刚好遇到，请她过来一起吃个晚饭。”

    孙子盛说完，电话那头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人人网

    顾凝无法想象他父亲此时的表情，但能大概体会到，他面对突然出现在画面里的孙子盛，心里是怎样的揪成一团。

    “怎么了”

    电话里，传来顾凝母亲轻弱的问话，顾凝心中一抖。

    “哦，凝凝到家了……她有些婚礼的东西还要跟我说，你先去洗吧。”顾凝的父亲说道。

    他向来不会撒谎，这些话顾凝听着只觉得呆板而刻意，不过所幸，她母亲似是信了，没再说话。

    “你……想要做什么”

    电话里，顾凝的父亲低声问道。

    孙子盛呵呵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你们最近计划让女儿女婿出国去旅游，我这个做叔叔的，又是你老板，也得给点红包做经费不是……”

    听着孙子盛假惺惺的语气，顾凝只觉耳朵难受，站起身走向客厅另一边。

    这突然一站，原本在角落里静立的司机像被拉下发条一般，迅速展开手臂，瞪大了眼睛迈开步子，要往顾凝那边拦过去。

    见顾凝只是立在窗前不动，孙子盛抬手向那司机示意了一下，让他留在原地，又继续虚假客套地对着屏幕里的人说道：“这事儿咱们总得解决，你看老弄个备份藏着，隔在咱们之间多尴尬呀……”

    客厅里，只回荡着他虚伪的说话声。

    顾凝看了看玻璃上映出的困窘的自己，又看向窗外被幽暗灯光勉强点亮角落的庭院。

    庭院中，狗棚里的那只萨摩耶浑身雪白，百无聊赖地趴在窝里团成一团，在夜色里很是显眼。忽然，它像是听到了什么声响，竖起脑袋，然后爬了起来跑出窝里。

    顾凝一时停住了呼吸——院子里，一个黑影在树丛中闪身而过。



第103章 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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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团黑影显然也被突然冒出的“白球”惊了一下，躬身定在灌木丛里静止不动，和它对峙着。

    白犬歪了一下头，似乎在分辨着眼前之人，考虑要不要开口和他“打招呼”。

    透过玻璃窗，顾凝只看见那个人穿着一身黑，头上戴个长款鸭舌帽，盖住了他的双眼，而一只口罩又把他的另一半张脸严实地包裹住，黑暗中，根本分辨不出他的样貌与身形。

    顾凝默不作声，又向窗边靠近了一步。仿佛感应一般，躲在暗处的那名黑衣人也警觉地转头往这边看过来。

    尽管看不清面容，顾凝却感觉自己和他相互对视着——因为她的心脏骤然间跳动了一下。

    只见那人突然向地面伸出手，张开的五指在地灯的映射下，长而笔直。

    “什么！”

    顾凝陡然睁大双眼，在心里暗道一声。

    那手掌的无名指上，有一个和顾凝手上一模一样的黑色戒指，反射着微弱的光亮。

    钟温谨，竟然过来找她了。

    有那么一瞬间，顾凝的心如深海般万分地平静，好似原本不知所向的浮木，忽然有了根拉住她的绳子，结束了她束手束脚下的被动局面。

    但就只是一瞬间。

    随即，一声犬吠，让顾凝身上的汗毛直竖起来。

    “汪！”

    或许是黑衣人突然的“一出手”，让白犬受了刺激，冲他叫了一身。

    钟温谨也僵在了原地。女生小小说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白犬又叫了一声后，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汪……汪！汪！”

    一声一声，犹如震耳欲聋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在顾凝耳边炸响。

    顾凝又贴近了窗户一点，两手不由得搭在上面。房外的钟温谨堵不住白犬的嘴，索性从灌木丛中站起身，往一旁的外墙贴了过去。

    “凝凝！”

    身后，孙子盛忽然叫了顾凝一声。顾凝一打哆嗦，猛地转身看向他。

    孙子盛却没有看他，不知什么时候以惯常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支了起来，双眼停留在屏幕上。

    只听他说道：“别站那儿，那只狗看见人就会乱叫……去，让它闭嘴！”

    后面那一句是对角落里的司机说的。那司机闻言机械地点了一下头，从客厅的侧门走了出去。

    男人的呵斥与白犬的吠叫对吵了几声后，顾凝扭头看见白犬仰着脖子冲着司机哼唧一下，垂着尾巴又缩回窝里去了。

    司机回来后，失去了兴致的白犬，再没发出什么声响。

    “凝凝他爸，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在犹豫呢。”孙子盛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面露无奈道，“你知道我做不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背着你做了些实验没走正规渠道嘛，何苦要这样”

    “可是你擅自删除甚至篡改被实验者的记忆，这跟胡乱伤人有什么区别还有十年前，他俩遭受的绑架案呢我们的车祸呢”顾凝的父亲一改往日的寡言，言语里有些激动地责问着孙子盛，“都是你做的吧……这么些年，谁知道你背后还做了哪些不忍直视的事”

    孙子盛一只手揉了揉额头，嘴角扯动一下，声音沉下去说道：“顾浩啊，不然，你以为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容易吗是，我是耍了一些手段。所以有时候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伤了人，也是难免的……包括现在。”

    他的语调冰冷而缓慢，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



第104章 一定要留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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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凝暗暗捏紧了拳头。

    “这事儿耗得也算久了，我可没剩多少耐心，现在还不说的话，那我也只能在被抓之前，再做一次实验了……你也知道，还有好些风险太高，没找到合适的人呢。”说着，孙子盛抬起头，向顾凝招招手，“来，凝凝，坐这儿，劝劝你爸。”

    心中因方才的惊魂未定而心潮起伏，顾凝听着孙子盛的话，一步步地往沙发那儿走着，平定七上八下的心跳。

    钟温谨为什么会知道她被带到这里她的父母知道吗她父亲今天难得地多话，是因为单纯地担心顾凝，还是在拖延时间和孙子盛周旋

    或许是知道一墙之隔外有一个人正在想办法救她，顾凝一点点静下心来后，大脑开始迅速运转起来。

    可是钟温谨要怎么救呢这里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安保人员，但孙子盛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想困住顾凝，而且这里到处都是监控……

    监控！

    顾凝一下子停住脚，向门口墙上的监控显示屏看去。显示屏上仍是屋外的各个地方，在红外感光下，漆黑一片的庭院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没有一处有风吹草动的迹象。

    “怎么了，凝凝”孙子盛顺着顾凝的目光转过头向门口看了一眼，奇怪道。

    顾凝立即垂眸，继续往前走，在孙子盛对面的沙发坐了下。

    “孙总，饭做好了。”厨房里的走过来一人，说道。

    顾凝所坐的位置，左手边正好对着过道和过道尽端的餐厅。顾凝转头向来人看去，是位年近半百的阿姨，围了个围裙，下巴上的卫生口罩还未摘下，正拘谨地站在过道旁。

    她的眼睛直视着地面，似乎在尽量避免和顾凝的视线对视，做着事不关己的漠然表情，看样子，是习惯了听到这种“秘密”的谈话。123文学网

    只看了一眼，顾凝的视线便从她的身上移开，望见了过道对面的餐厅。

    那里的餐桌上摆着几大盘菜，被一个个菜罩盖着，尽管如此，饭菜的香味仍飘进了客厅，萦绕在顾凝的鼻间——或许这味道早就有了，只是她现在才留意到而已。

    “好的，你先回去吧。”孙子盛向那阿姨摆摆手，又对顾凝说道，“我也饿了，走，凝凝，一起去吃点。”

    说着，孙子盛拿上手机，站起身来。

    “我没胃口。”顾凝仍坐在沙发上，说道。

    被一向乖顺的顾凝冷冷拒绝，孙子盛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外。他叹了口气，自个儿走向过道，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你看，还不赶紧让你女儿回家吃饭我吃饭的时候可不喜欢有事搁心里头憋着，顾浩，你可得抓紧了。”

    停顿片刻，电话里的顾凝父亲，忽然开了口——

    “好，我说。”

    孙子盛顿住步子，反应过来后哈哈一笑，继续往餐厅走过去，说道：“这才对嘛，来，咱们边吃边聊。”

    “文件在咱们读研究生的大学里……”

    听着她父亲卸了力气的语调，顾凝眉头一紧，无奈而又自责的心绪翻涌上来。

    可一定，要留下一份证据。

    恰在这时，正对顾凝的一侧窗边，隐约露出了半截黑色的鸭舌帽沿。



第105章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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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钟温谨的眼睛从帽沿下面露出来时，顾凝的心里是有一丝不合时宜的喜悦的。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顾凝将目光移到客厅一角的储藏间，定定地盯了两秒，又看向钟温谨。

    他的帽沿微微一动，随即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顾凝捏了捏手，稍稍转眸看了眼角落里的司机，他垂头而立，看上去像是陷入了休眠状态。于是顾凝又微微侧头，看向门口的显示器。

    显示器上，没有任何钟温谨的影子，甚至，似乎一直是那个样子的。

    没错，是一直。顾凝看到其中一个分屏里，狗窝里的那只白犬，已经是第三次把头抬起了同一个角度。

    监控，被控制了。

    顾凝忽然有种感觉，即便现在她被困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中，看似无依弱小，但在这个壳子的外面，钟温谨正编织着一个网，悄然中，一点点地收紧。

    所以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自己和那份资料，先从这个壳子里找个缝隙钻出去。

    她相信，钟温谨会带她出去的。

    “资料就在那台老电脑的系统盘里存着。你如果想要，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餐厅里，顾凝的父亲向孙子盛坦白道。

    “不用不用。”孙子盛向客厅喊道，“小冯，你过来！”姐姐文学网

    现在墙边的司机闻言立马抬头，往餐厅小跑过去。

    孙子盛低声在司机耳边说了什么，顾凝便看见他匆促地走回客厅，取下衣架上的大衣，没来得及披上便出门去了。

    整个屋子里，看来只剩下孙子盛和顾凝两个人。

    轻微的物体落地声从客厅旁边的储藏间里传出来，顾凝紧张地捏着手指，不住地往餐厅那边看去。

    餐厅桌旁的孙子盛喝了一口汤，发出啧啧的声音，向电话那头说道：“真没想到，你会藏在那里。多少年了，老顾，你竟然还记得咱们一起做课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