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侯爵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云二十一日
其实八旗精锐满打满算不过四五万人,这万余军队不可能全是满蒙铁骑,建奴军制,每三百人设一牛录,由一牛录额真统领,八旗下属一开始只有四个牛录,后来女真各部归附者越来越多,各旗也就有了不一样的实力,强势的旗下诸如正红旗甚至有几十个牛录,骑兵五千余人。
满人把五个牛录称为一甲喇,统领为参领,五个甲喇为一旗,统领为都统,由于满语的音译太过拗口,所以后人都以都统代称旗主。
此时正黄旗副都统谭泰率领三千精锐的正黄旗骑兵,裹挟着数万杂七杂八的汉军辅兵,正在对着一个骑在马上的将军打扮的人不住的说着什么。
仔细看那位将军,身形较建奴军中大将比起来简直瘦弱的不像样子,也没有像普通大将一样配有长杆的佩剑,只是默默的策马跟在谭泰的身后,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周围精锐的正黄旗近卫骑兵紧紧的围绕在他的周围,却谁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格格,你这样跑出来,我怎么跟八贝勒交待啊。”谭泰苦笑着对那位将军说道。
那将军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明亮的好似满月般澄澈透明的双眸,惊人的美丽让谭泰一瞬间都有些心旌动摇。
“都统大人过滤了,玥然既然从军而来,自然听从都统大人调遣,攻城略地不在话下,玥然虽然一介女儿身,不妄自菲薄的说,弓马之术比起都统大人属下精锐,当有一较的资格。”
我的姑奶奶,你就是个万人敌,谁敢让你上战场啊,谭泰都要哭出来了,原来这位瘦弱的将军,就是八贝勒的玥然格格,舒菡。
皇太极贵为正红旗都统,手中精兵上万,谭泰当然得罪不起,何况据说这位格格很得王上宠爱,这要是在自己军中有什么闪失,就是滔天大祸啊。很明显八贝勒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岂会轻易的放过自己。
谭泰苦口婆心的劝诫着这位任性的格格,玥然却似乎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她只是定定的望着前方隐现轮廓的登州城墙,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李沐,我发誓要提调兵马,屠尔兵士百姓,你还在么,会等我来吗。”玥然心中黯然,却充满了战意,是恨否恨他背叛自己,拿自己换取他归国的机会。
不恨么,自己真的希望他困守朝鲜,最终全军覆灭吗,其实,若是让她自己选择,想必结果其实并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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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守城
大明天启二年,二月初二。
俗话说二月二龙抬头,是中国人一直信奉的春耕之节,可是在这一天,原本该撒下来年希望的种子的日子里,山东登州城下的战鼓声,却催动着万余建奴军队,浩浩荡荡的往登州城墙而来。
其实这些扛着云梯和攻城器械的基本都是汉军旗下的仆从军队,真正的八旗主力,都站在一箭之远的后方,冷冷的注视着炮灰们,怜悯着他们已经被注定的命运。
“杀!”建奴大营号角响起,鼓声阵阵,攻城开始了。
在这个时代,由于没有先进的通讯手段,联络军队发布命令全部依靠鼓点的节奏,攻城的鼓声响起,双方一瞬间都绷紧了神经。
李沐其实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攻城战,两次攻城都是偷袭得手,第一次在血与火的世界里,透过雪地映照的阳光,看到了人性里最残忍和无奈的一面。
登州城是关防重镇,自然防守器械具全,只听城墙上一声令下,无数的石块和弩箭向着城下飞奔的敌军呼啸而去。
重力的强大威力使得原本普通的石头化作可怕的武器,由于架设云梯的大多是汉军旗的炮灰,这些士兵并没有坚固的铠甲,一轮砸下去,顿时血流满地,一下子映红了还没有来得及融化的冰雪大地。
所有歌颂战争的人,肯定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
李沐从城楼上探头望去,有些士兵被尖锐的石块砸到脑浆迸裂,倒在地上,也有的砸中了胳膊,一条胳膊被整个压成了肉泥,躺在雪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更有几个敌军被大石块命中胸口,胸口被狠狠的砸到凹陷了进去,跪在地上一边痛苦的哭喊,一边大口大口的呕着鲜血。
可是他们没有退路,八旗铁骑在身后虎视眈眈,任何企图退却的人都会被一箭穿心,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女真人,对于弓箭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无论对待敌人还是对待奴才,都是一样的残忍。
“快,把他们的梯子推下去!快推下去!”城墙上军官们的呼喊声不绝于耳,但是明军此时疏于训练的弊端就凸显出来,那些带有钩子的云梯勾上城墙之后,哪里那么容易推动,于是有的要往外推,有的要砍钩子,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
眼看云梯已经搭上,一千多汉军也折损在城下,但是对于建奴来说,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
此时,精锐的八旗军队才开始登场,他们飞快得奔到城下,抬起弓箭,对准城头的明军,就是一轮箭雨飞过。
建奴的箭术之精准,确非浪得虚名,几乎每箭所发,必能杀伤一人,大部分都是射中头部,几乎一箭毙命。
一瞬间,明军被吓得胆寒了,不少刚上战场的士兵吓得大声的叫喊起来。
“狗日的,这些杀人的东虏,他们的箭太准了!”大部分明军不再敢贴近城墙,哪怕后面的军官拼命鼓噪,也绝不前进一步。
城门这边,李沐带着三百名火铳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墙上大明军队慌乱的情形,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为了攻取城门,建奴在他的面前集结了超过一千人的精锐八旗兵,这些人武艺高强,身着重甲,若是平原野战遇到,可以轻松挑战十倍于己的明军。
眼看着明军不敢露头了,八旗兵们抽出战刀,嗷嗷叫着顺着云梯往上攀登城墙。
很快,一个牛录额真率先登上城墙,三两个明军士兵挥舞着兵器冲了上去,可怜的是他们甚至连统一的武器都没有。八旗兵的制式战刀长达六尺,锋利无比,只是一招,就把两个明军士兵扎了个对穿,然后用力一搅,就是肠穿肚烂,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
另外几个明军似乎是被吓住了,一时间忘了还要上去搏杀,只是久经战场的建奴士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抽出战刀横过一扫,大好头颅便伴随着鲜血冲天而起。
攻城几乎演变成了屠杀,很多还拿着菜刀的明军士兵如何能对穿着两层甚至三层铠甲的敌军造成伤害,大量的明军士兵像猎物一般被肆意得杀戮,鲜血和惨叫弥漫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而城墙上的李沐带着火铳手们,只是默默的盯着前方正在攀登城门的敌军。
“所有人,按照训练指令行事,不要慌,建奴也是人,在这个距离上,无论什么铠甲也如同纸板!”李沐高声喝道,随后下令:“铳手,列队!”
三百名火铳手分成了三行,每行一百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火器,对准了前方。
不多时,几个八旗兵大喊着冲上城头,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明军士兵一拥而上的情景,只看到一排冰冷的铳口,默默的对准了他们。
情势已经无路可退,越来越多的八旗兵冲到了城头,李沐看准时机,大声喊道:“第一列,发!”
“彭!彭!”随着一轮烟雾腾起,第一排的铳手射出了手中的铳弹,前方的八旗兵一下子崩出无数的血花,十步之内,任何铠甲在火器面前都是笑话而已。
八旗兵们恼羞成怒,血液激发了他们的凶性,只会让他们有更强的杀戮的**。
他们知道,明军不可能再射击第二发,所以提起长刀,嚎叫着冲了上去,正当他们准备上去继续屠杀的游戏时,又一排绝望的枪口,出现在眼前。
“第二列,发!三列准备!”李沐再次大喊。
“砰砰!”血色的花朵再次绽放,许多八旗士兵被铳弹打碎了铠甲,甚至打碎了眼睛,耳朵,强烈的疼痛和愤怒让他们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
不少明军士兵胆寒了,开始慌乱起来,李沐却见得太多了,“不要慌,他们无非是一群会叫唤的狼狗而已!老子在沈阳杀的狗,都能堆一座登州城!满蒙精锐,亦无非血肉!第二队,退后装弹,第三队,发!”
三队明军士兵,一队射击,一队装弹,一队准备,铳弹连绵不绝几乎没有中断,任八旗士兵无比勇猛,终究是血肉之躯,亦没有什么飞檐走壁的本领,在连绵不绝的火器面前,死伤极其惨重。
周围原本对李沐这个年轻人满不在乎的明军火铳手看向李沐的眼神都渐渐的变了,眼前躺满了残值断臂的八旗精锐,惨叫声,血腥味夹杂着火药的气味让人不觉一阵阵胃底翻腾,几乎作呕。
而这个看上去刚刚弱冠的年轻人,一身白衣,仿佛满意的在端详自己的作品一般,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有点得意的微笑。
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让他如此冷静的面对尸山血海的死亡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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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登州城破
是役,建奴损失了两千汉军旗士卒和千余精锐的满族士兵,而明军伤亡三千余人。
而李沐在城门上杀的建奴士兵就占了一多半,也就是说,大明一方在占据绝对的地利优势的情况下,用三千多人的代价换掉的真正的满蒙精锐,还不到五百人。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屠杀。”回到了登州驿馆,看着城墙上隐现的人影,李沐低头自言自语的说,又摇了摇头,开口叫道:
“妍儿,妍儿”
熊成带着秦良玉给自己的数名白干卫士和伊宁已经出城了,现在驿馆里除了朝鲜的护卫,可能就剩下李妍儿一个人了。
喊了数声,却没有答应,李沐不觉得有些奇怪,来到李妍儿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人答应,李沐下意识的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
“妍儿我进来了。”李沐一边说着一边扫视了一遍李妍儿的房间,房间内倒是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只是淡淡的有一股女儿家的清香味道。
再仔细一看,雕花木床的后面,似乎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李沐定睛一看,身穿蓝色汉装的李妍儿把头埋在胳膊里,坐在墙角的阴影处,似乎在低低的抽泣着,怪不得什么也听不到。
“妍儿。”
李沐知道她害怕,她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朝鲜郡主,是锦衣玉食的天之骄女,她没有理由不怕死,可是看着小丫头手里握着的那把明晃晃的小刀,李沐的心仿佛被什么揉了一下。
李妍儿听到了李沐的声音,抬起梨花带雨的俏颜,一下子似乎想装作平静一点,可是实在是装不出来,索性也就不装了,丢下手里的匕首,猛地扑进李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云琪哥哥,我不怕死,我不怕死,你相信妍儿不怕死好不好,不要赶妍儿走,不要赶。。。”李妍儿哭着像是对李沐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这个傻姑娘,一直在说服自己不要怕死吗
李沐觉得心疼得都快要碎了,只好紧紧抱住李妍儿,只是在她耳边轻声道:“有我呢,不怕。”
一句话,五个字,仿若承诺。
“云琪哥哥,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傻丫头,有我呢,不怕。”
登莱巡抚衙门,正厅之内,在见识了建奴军队的强大战斗力之后,登州的驻军武官们都有了不小的动摇,逃命甚至投降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
不可否认,李沐在城门的战果辉煌,但是登州训练有素的火铳不过三百余人,都是袁可立带来的精锐家丁,全部都给了李沐了。更何况,后面还有万余真正的建奴精锐,怎么抵抗建奴大队主力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
照今日的战损比来看,登州没有个五六万兵力,想要守住城池不失,几乎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弃城而去,登州城的二十万百姓怎么办,建奴来大明掳掠,从来不要城池,他们只要人口和财富,放任建奴入城,登州必定会从地图上彻底消失,辛苦建立的登莱水师也成了无根之草,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抚台大人,非末将胆怯,山东军备羸弱,朝廷不管不顾,军饷都停了两月有余,如何能战。”说话的是一位陈姓的将军,现任的登州总兵。
“陈军门,我等食君之禄,有守土之责,你这样妄言不战,是要同建奴媾和吗”另一个文官模样的人竟然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刘知府!你何曾上阵御敌否你知那建奴兵士之凶残耶你未曾拔剑,却在这里妄言守城,实在可笑之极。”陈总兵一下子就把登州知府呛了回去。
“你!你堂堂一镇总兵,还没有我这个文官有胆!我大明开国二百年,不议和,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绝无同蛮夷讲和的道理。”刘知府也是耿着脖子绝不相让。
登州城内两位主要高级长官打嘴仗,一般小杂鱼根本就没资格劝架,还是袁可立轻轻咳嗽了一声,一下就把声音压了下去。
“登州要做两手准备。”袁可立说道:“立即通知所有城中妇孺老弱北门集合,准备集合,所有十六岁以上青壮年全部征召守城。”
顿了一顿,又转过头对秦良玉说:“烦请秦将军贵部为满城百姓断后。”
“末将领命。”
“诸位同僚。”袁可立站起身来,中气十足的说道:“你们都是世袭的武官,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登州城,而我不是。”袁可立眼睛扫过满场的高级武官们。“这一场不仅是为了大明而战,而是作为男人,为了你们的父母,妻子,家人而战。只要家人还在,家园还可以重建,只要家人还在,去哪里都能造出登州城!”
袁可立沉稳的声音,仿佛能刺破凌霄,“而我,将为了我的信仰而战,为了汉家天下而战!如果生为汉家儿郎,却不能保我华夏苗裔不受伤害,我袁某人必将耻为圣人门徒,为祖先蒙羞!”
“同僚们,兄弟们,我可以告诉你们,登州可以失,我们身负守土之责,必须与城池共存亡,但是我们的父母妻子不能死!我们的信心不能死!如果我们不展现对抗建奴的勇气,从此华夏大地的奴性,可能千百年都不会消散,而我们都将是民族永远的罪人!”
三日后,建奴主力大军攻城开始了。
八旗中正黄旗是皇帝亲自统领的精锐部队,当然老建奴不可能亲自跑到山东来抢钱抢女人,所以这一次带队的是正红旗总管何和礼,后来的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在建奴军队中的威望如日中天。
这位六十二岁的老臣,戎马一生,当然不会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李沐手中三百火铳手哪怕拿的都是机关枪,也挡不住数万建奴军队漫山遍野四面八方的进攻。
进攻号角吹响的两个时辰之后,南门城墙就已经失守多段,很多建奴士兵已经冲到了街道上。虽然通过临时征召青壮年武装了两万余兵丁,这些士兵为了保护家园也有一股血勇之气,奈何双方军队素质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大人欺负小孩子,任你有再强的决心,在绝对强大的对手面前,都不值一提。
两个时辰的时间,明军伤亡八千余人,阵亡武官百余人,建奴方面伤亡不到五千,其中还有三千多的汉军。
随着明军丧失了城池的保护,双方的战损比只会越拉愈大。
李沐已经带着手下的军士撤到了街道上,只要有狭窄的空间,就是三段射发挥的最佳地点,靠着依托街道边打边退,也成功击退了好几次建奴士兵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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