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枭雄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藤木屋
说起来,他既没有洪承畴那样的文韬,又没有曹文诏那样的武略,之所以能够飞黄腾达,原来就是——在烽火连天的乱世,你侥幸没被敌人杀死,从尸体堆里爬出来,又杀死了敌人,那么剩者为王,一跃而登龙门。
属于“战争暴发户”。
此刻,左良玉斜靠在虎皮椅上,对于外面走进来的客人——参将徐赞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徐赞走过来,冲着洋洋不睬的左良玉躬身一揖,拱手施礼,“卑职前左营参将徐赞,参见左将军。”
他根本就没行什么“三拜九叩”,只是按照平常的礼节,按照下级见上级的礼仪行事。
旁边有一个亲兵队长提醒他,“三叩首。”
徐赞一动不动,就象没听见。
队长再次提醒,“向将军三拜九叩。”
徐赞反而挺直了腰板。
他二目圆睁,朗声说道:“末将只知道见皇帝的时候,才行三拜九叩之礼,我朝礼制规定清清楚楚,徐某不敢违背,敢问我现在是在参见皇帝么”
帐里登时充满了火气。
旁边站着的一排亲兵们,全都朝着徐赞虎视眈眈。
一片紧张。
坐在龙椅上的左良玉,阴沉着脸,抬起眼皮瞅瞅徐赞,而徐赞正怒目而视,与他目光相接。
停滞了十余秒钟。
气氛紧张得似乎要爆炸。
左良玉的目光中慢慢凝聚起凶恶的神色,咧了咧鲇鱼似的嘴巴,慢吞吞地说道:“妈啦个巴子,推出去,斩了。”
徐赞脸上毫无惧色。
他大声说道:“左将军,你斩了我,没什么,徐某敢跟你说这话,便没把这颗脑袋放在心上,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可我要告诉你一句,洪大帅和高监军不是吃素的,皇帝的旨意也不是玩笑,你要拚着被枭首示众,满门抄斩,那就这么办吧。”
第124章 商人的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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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赞的话,说得象铁一般硬。
目光如炬,没有丝毫惧色,瞪着左良玉。
他这也是豁出去了,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瘌,宁可惹恼了左良玉,拚上一条性命,也不自取其辱,向他叩头。这徐赞也是个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汉子,生生死死见得多了,眼睛都不眨。
两旁边窜上来好几个亲兵,一起扭住徐赞的胳膊。
左良玉却摆了摆手。
他恶声恶气地问道:“妈啦个巴子,你奉老洪的命令,来我这儿做什么”
“向你下达军令。”
徐赞的口气依旧强硬得很。没错,就是向你下令来的。
左良玉挑了挑眼皮,冷冷地说道:“念。”
徐赞从怀里掏出一份火漆封着的军令,拆开,捧在手里,朗声读道:“兹命平贼将军左良玉部即刻进兵,于三日内达太白山一线,完成对高迎祥贼兵合围,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念到最后这一句——“违令者斩”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说得铿锵有力。
念完了,徐赞目光迥迥,瞅着左良玉,闭上嘴巴。
大帐里气氛安静而紧张。
一道道目光,都盯在左良玉的身上。
左良玉面沉似水,一声不吭。
他会怎么办是不是下令砍了徐赞的脑袋还是痛骂洪承畴抑或是做出更加凶恶的举动……都有可能。这个眼珠子长在脑瓜顶上的家伙,骄横狂妄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帐里静得几乎掉下一根针都能听得见。
良久。
“咳咳……”
左良玉干咳了两声,然后慢吞吞地开口说道:“徐将军,你回去禀告高监军和洪大帅,就说左某按令出兵,定能在三日内到达太白山一线。”
嗯
不光徐赞,所有帐里的人都是一愣。
左良玉……怎么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怎么不横了既没下令杀了徐赞,也没再浑交交地骂洪承畴,反而是乖乖地服从了命令。
这倒是令人十分意外。
这个大尾巴狼怎么变成温柔小猫了
画风突变——反而让人不怎么适应。
……
其实仔细想想,左良玉突然转弯,原因简单得很,就是徐赞成那道命令里的后四个字——违令者斩。
这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是在太监高起潜的共同参与下拟定的,说明一个问题——基本上这就是崇祯皇帝的态度。
没人跟你闹着玩儿。
后果很显而易见——如果你不想马上起兵造反,那么,就只能服从命令,否则,皇帝要砍你的脑袋瓜子了。
世界上有个颠扑不破的规律,凡是大尾巴狼,你只要能把它给“整”住,那么它那条大尾巴,就会乖乖地自己给揪下来。悠悠书盟
……
然而——令人诧异的情况还在继续。
左良玉那张丑陋凶悍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冲着徐赞说道:“你再禀告洪大帅和高监军,我在到达太白山之后,即刻攻击贼军侧翼,且有破敌良策,十日内既可建功,打破闯贼劫掠西安之情势,指日可待。”
嗯
他又开始吹牛逼了
十日内既可建功……这话吹得让人一愣一愣的,不敢相信。因为战场局势摆在这儿,高迎祥和罗汝才等部二十余万人,扎营五十里,气焰滔天,声势浩大,你左良玉凭什么就敢吹嘘“十日内既可建功”
但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闭着眼睛吹牛逼,这态度也算是真不错。
徐赞冲着左良玉拱手一揖。
然后,转过身去,昂首挺胸,大踏步走出帐外。
……
那么,左良玉是不是在跟徐赞吹牛逼呢
还真不是。
他敢这么吹是因为心里有谱。
徐赞走了以后,左良玉在内帐里悄悄会见了另一个客人,这个客人名叫熊弼,是义军“琉璃猴子”罗汝才手下的将领。他和左良玉是同乡。
熊弼是化装成商人,秘密来到左良玉营中,会见这个同乡的,他身上带着罗汝才的使命。这事儿看起来有些令人不解——现在他们是敌人啊,两军对垒你死我活,义军正和官军杀得难分难解,怎么论起“同乡谊”来了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你看着奇怪——其实很正常。
义军,也就是造反起义的农民队伍,这些人最初的目的就是混口饭吃,如果有官军招安,往往就投降。后来觉得不太合算了,就又起兵造反……反反复复很正常。
罗汝才是商贾出身,最会精打细算,他跟着高迎祥一起作战,但是心里的小六九却始终也没闲着,但凡有一丝便宜也不会放过。
这回西安战事局势复杂,高迎祥久攻西安不下,双方形成僵持之势,孰胜孰败难以预料,官军一再增兵,战争越打越大……罗汝才把心里的小算盘拨了几拨,开始悄悄给自己找后路了。
他派熊弼以“同乡”的名义,去悄悄联络左良玉。
去跟他讨价还价,看看如果投降官军的话,会有多大的利润可战。
这个帐目算得很清楚,如果义军获胜了,那么罗汝才作为胜利一方,收获自然丰厚,如果义军失败了呢……他还有左良玉这条后路,总之不会吃亏。
商人——就是这样。
……
内帐里只有左良玉和熊弼两个人。
书案上放着一个酒坛子,两只细瓷酒觥,两个人一边举着酒觥喝酒,一边轻声聊天。
没有菜,就这么光喝酒。
一点也不奇怪,在厮杀战场上经常会这样,左良玉已经养成习惯了,他是拿着酒当茶水喝的。因此也就以此来招待熊弼。
“老熊,”左良玉喷着酒气,拍拍熊弼的肩膀,“你告诉琉璃猴儿,我姓左的说话算话,只要他按照我的命令行事,这笔买卖亏不了。别看老子只挂着个‘平贼将军’的印,没权封官许愿,但是我把这事儿报上去,洪承畴个老鬼,谅也不敢驳我的面儿。”
“不知道洪大帅那边,是怎么个意思”熊弼陪着笑脸问道。
左良玉撇了撇嘴。
“哼,你管呢,他就算捏着鼻子,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跟我顶牛儿,如今西安就象一条破船,大家都挤在上面,搞不好一起翻船,大家玩儿完,互相拉一把,谁也亏不了……”
左良玉端起酒觥,一饮而尽。
第125章 野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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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天保和邢彩果每人背了一个柳条筐子,来到野外的山坡上,说是采药,其实倒不如直接说是谈恋爱。
就象乡间的青年男女一样,自由自在地徜徉在青草树林里,那感觉让两个爱意绵绵的年轻人心都要飞起来了。脸上洋溢的幸福都要往下掉。
烽火岁月,颠沛流离,聚少离多,有了能够相聚的机会自然弥足珍贵,俩人的心里话象是山间的流水拦不住扯不断。
“天保,自从你和贺老三离开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们一定回来,我就整天这样等啊……盼啊……从来都没把这份心事放下,有人说,你们一定战死了,我从来都不信,每天闭上眼睛,你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彩果,以后我带你离开义军,不再过这种打仗生涯,咱们躲到一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去,成亲,生一大堆的孩子。”
邢彩果低下头,脸上涌起一阵红霞。
幸福而羞涩地笑了。
她虽然“成过亲”,也当过别人的媳妇,但是老公是太监,不可能有夫妻之实,因此实际上还是个黄花闺女,只不过走过一场成亲仪式而已。
谭天保笑道:“只不过既不用媒妁,也不用聘书,彩果,你从小父母就没了吗”
“嗯,”说起旧事,邢彩果脸上蒙上一层忧郁,“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受的那些苦,也不值得提高了,有些事,却是让人觉得奇怪,想起来——心里怪怪的。”
“怎么”
“我父亲是个跛子,母亲也常年病病歪歪,种二分薄田,好几回差不多就要饿死了,可是每年总有几回,半夜里家里来人,神神秘秘的,天不亮就走,他们来一回,我们家里就煮肉吃,红烧蹄膀,还买米买面……我到十几岁的时候,人事初醒,就去问妈妈,可是她厉声斥责我,让我以后不准再问这个,也不准和别人讲……”
谭天保疑惑地问:“你家里是不是盗贼的窝点”
邢彩果摇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敢多问,我父母对我不好,从小非打既骂,那种冷冰冰的样子,我到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里难受,他们经常骂我‘狗崽子’……”
“嗯”
谭天保更加疑惑。
父母严厉,在所常有,对孩子打骂更算不了什么,但是天下绝无骂自己的骨肉是“狗崽子”的道理。
“彩果,你不是亲生父母。”谭天保肯定地说道。
邢彩果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怀疑的,可是又没办法问,谁也不肯告诉我什么,只是觉得自己身世可怜……我那时候有个很强烈的想法,那就是父母之所以让勉强住在家里,只不过是因为每年几次有陌生人在夜晚悄悄过来,给家里送来钱物。”
“后来,你就被卖掉了”
“唉,后来……提起来更令人伤心,有两年,再没有陌生人过来了,父母对我就更加嫌弃,总是冷言冷语相对,然后就把我嫁给了那个太监,实际上也就是卖掉了。”
“原来你身世这么可怜。”
邢彩果摇摇头,“可怜,倒也没什么,我嫁给太监,丢人也罢,倒霉也罢,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反正我不打算留在家里。天保,我在认识你以前,当真就是另外一个天地,是你把我带出来,这才活得象个正常人……”
“以后就好了,”谭天保柔声说道:“否极泰来,苦难过去就有幸福,风雨之后见彩虹……”
刚说到这里,天空“忽隆隆”滚过一阵雷声。
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浓浓的乌云压了头顶,凉风吹来,一阵阵雨滴随风乱飘。
“哎呀,下雨了。”来看书吧
邢彩果惊叫道。
谭天保举目四望。刚才只顾和邢彩果聊天,原来天色突变,一场暴雨转瞬就来了。
但是他不想回到营里去。
好不容易有个单独外出的时光,和心爱的情侣一起游走谈情,怎么甘心被雷雨坏了兴致四下张望一阵,发现不远处有一座孤零零的破庙,对彩果说道:“天色还早,咱们去庙里避一阵吧。”
“嗯。”
两个人顶着雨珠,飞跑着向破庙奔去。
雨势来得猛烈,转眼间就骤如倾盆,打在身上噼叭作响,把衣服头服都淋得尽湿,但是正处于爱意汪洋中的年轻人哪里会理会这些,反而觉得有趣,一边跑,一边尽情地哈哈大笑。
手牵手跑进破庙里,站在门洞内避雨。
这座庙破得可以,墙头殿顶全都塌了,看来早已荒芜,院内阶前长满蓑草。
“咕噜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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