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皇兄！”

    朱由校没有停步，他走出了门外。朱由检几步走到门口，正要追出去，段如是却忽然从里屋追出。“由检！”

    他转身看向段如是，“别追了。”段如是将朱由检往屋子里拉了拉，将大门关上。

    “苦肉计只能用一次，否则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你什么意思”朱由检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你别这么看着我。”段如是道，“我并没有觉得高兴。”

    “其实就连我也看得出，清一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可是同样地，她对嫁给你这件事情的排斥程度，却也是那么明显”段如是一时间情绪复杂，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我不在乎这些。这是清一自己的事情，跟我要不要救她，没有关系。”

    “皇兄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还有什么方法”

    “方法自然有。”段如是眼眸低垂，“这是最后的办法。如果这么做的话”

    “她必须真的离开你。”

    东厂

    “皇上来看过她了”

    “是。皇上方才独自一人来见过她。”

    “可曾探听到对话说给本督听听。”魏忠贤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

    “听到了，皇上一亮出身份，我们的人就将关押杨姑娘牢房的暗格打开了。”侍卫说道，“皇上盘问了杨姑娘的真实身份，问在大爆炸发生之前，她是什么人。”

    “那女人怎么说的”

    “杨姑娘回答是说，她醒过来之后就失忆了，只记得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却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过往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失忆”魏忠贤冷哼一声，“皇上信了”

    “似乎是信了。杨姑娘说了很多话，表示对信王和段公子也是这样说的，她说这是大爆炸的后遗症，她能存活只是个意外，是个奇迹而已。”

    “还有呢接着往下说。”

    “皇上还提到了，当初乾清宫放出皇上要纳妃的风声，其实是皇上的意思，他并没有真的想纳杨姑娘，只是想用一招激将法，让信王和杨姑娘能终成眷侣。只是没想到，最后等来的，竟然是段公子的求婚。”

    “什么”魏忠贤坐直了身子，眼神微微恍惚，“竟是如此本督竟然也没有看出来，皇上竟然瞒住了所有的人他还说了什么”

    “然后就是皇上问杨姑娘，究竟是喜欢信王还是喜欢段公子。杨姑娘说，不关皇上的事，并且说，她并不能让信王以后的生活幸福起来。”

    “嗯。”魏忠贤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然后皇上提出，可以看在信王的面子上放了杨姑娘，但是杨姑娘出狱之后，必须嫁给信王，并且答应会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给她，在信王府也不会委屈了她。不过”侍卫回想着，脸上露出些许不解和疑惑，“不过杨姑娘居然拒绝了。”

    “拒绝了”魏忠贤重复道，他微微眯起眼睛，




第二十一章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3
    “把门打开，本督也想跟她谈谈。”

    “是。”侍卫应了一声，伸出手在石墙上摸索着，正要敲击时，忽然从方才魏忠贤来的地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慢着。”魏忠贤喊道，侍卫也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通道的方向。

    “九千岁！”一个太监衣着的人忽然急急地跑了过来，“千岁！”

    魏忠贤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那侍卫已然开口呵斥道：“狗奴才！在这地牢里，也容得了你大吼大叫”

    那太监闻言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眼神中透着惧怕：“千岁赎罪！只是只是有要事相报！”

    “什么要事”魏忠贤开口问道。

    “皇上突然派人传来口谕，急着要见您！”太监小心地观察着魏忠贤的神色，“好像是好像是外头有紧急文件传到京城，本来应该送到东厂来，但是听闻九千岁您在地牢，那送件人似乎等待不及，直接奔去了乾清宫”

    “皇上皇上似乎很不开心”

    “走，去乾清宫！”魏忠贤脸色沉沉，甩了一下袖子，对地上跪着的小太监道，“你先出去，莫要声张。”

    “是。奴才告退。”太监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后退着离开了魏忠贤的视线。

    魏忠贤看了眼侍卫，再次凑到暗格面前，方才还坐着的杨清一，如今已经昏倒在地，不知是生是死。“怎么回事她总没死吧快开门，让本督瞧瞧。”

    侍卫一边开着门，一边用余光瞟了一眼，心中大惊：“应该没有。她每日按时吃饭，不曾闹什么脾气”

    很快，门便开了。

    魏忠贤大步走到杨清一的身边，踢了踢地上的人，将那人背对的脸踢得翻了过来。

    女子面色蜡黄，嘴唇干裂，眉头深锁。

    “你们怎么弄的这明显就是人饿晕了！”

    “奴才”

    “本督还不知道你们”魏忠贤打断侍卫的解释，“按时吃饭是按时吃你们送来的饭吗你们是三天送一次饭，还是五天送一次饭”

    “她要是这么死在本督的地牢里，你让本督怎么交代本督必定让你生不如死！”

    “千岁千岁恕罪”侍卫被魏忠贤忽然的怒气吓住，想到那些东厂的酷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本督让你们给她尝一点苦头，可没说让你们把她弄死！”魏忠贤的声音变得尖锐，整个人看起来都暴戾无比，“给她备好一日一餐，本督留着她，还大有用处！”

    “击败她的心理防线，而不是这般让她耗尽身体。”魏忠贤道，“只有心里头崩溃了，才能为我所用。”

    “是”

    乾清宫

    “厂臣人呢”朱由校在大殿里急得直转圈，“怎么还没来派人喊了没有”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派人喊了。”

    “那怎么还没来”

    “或许是已经在路上了”

    朱由校烦躁地在大殿之内转着，忽然走到案前，将桌子上的那几份加急文件大力摔到地上。

    “皇上因何事而如此大怒”一道尖细的声音在朱由校背后响起，他猛地转过头，看见是魏忠贤正弯腰将地上的几份文件捡起来拿在手里。

    “爱卿你终于来了！”朱由校一喜，他指着那几份文件道，“爱卿你快看，这是江北与河南传来的加急文件”

    魏忠贤低头看了几眼，皱着眉，却没有翻开。朱由校这才想起来，魏忠贤跟他一样，不识大字。“你们都退下吧。”朱由校环视一周，对那些守着的宫女太监喊道。

    “是。”众人齐齐应了一声，所有人都立刻退下，转眼间大殿之中只剩下魏忠贤与朱由校二人。

    朱由校心中矛盾，方才的躁怒散去了不少。

    刹那间，无数人的面孔、无数个片段在他面前闪过。



第二十一章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4
    “还说什么大爆炸已经是上天的警示，但朕没有引以为戒，仍然不悔改，这才导致各种天灾接连而至！”

    “朕不懂怎么治理，朕不管这些！”朱由校恨道，“朕要那些百姓闭嘴！”

    “皇上息怒”魏忠贤眼珠微微转了转，心中已经有了几分考量。“微臣已经跟皇上提过多次，那杨清一就是个妖女，她先是由大爆炸而来，然后诱发接二连三的灾难，其心可诛！”

    朱由校微微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见状，魏忠贤更是踩着机会道：“皇上，微臣建议将这个妖女公布于众，将其带到京城闹市，在百姓最多的时候，揭露这个妖女的真面目。然后”魏忠贤几不可见地嘴角微微上扬，“以火刑处之。”

    “火火刑”朱由校吃了一惊，“不至于”

    “皇上，如若不以极刑，百姓一定会议论纷纷，说这妖女仍然祸害着人间，始终没有死，那么百姓们仍是会怪罪到皇上的头上”魏忠贤提高了音量，表情痛心疾首，义愤填膺，像极了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国的臣子。“皇上，微臣都是为皇上您着想。微臣知道您心底善良，不愿意如此，但是皇上，江山社稷不是儿戏，皇上切不可妇人之仁！”

    “皇上，如若皇上实在不忍心，皇上大可抱病在乾清宫歇息着，不必亲自露面去面对什么纠纷。”魏忠贤暗有所指，此话一出，朱由校果真脸色变了变，微微有些动摇。“等到祸乱结束，皇上再露面安抚即可。微臣愿意为皇上分忧，皇上不忍做的事情微臣愿意代替。”

    “那”朱由校的脑里再次回荡着朱由检那天无比沉痛的眼神。犹豫着，还是不敢下决定。

    他这样做，真的对吗

    朱由检说，杨清一是他唯一爱的女人

    如果他这样杀了她，他会不会恨他

    他们可是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皇上。”魏忠贤再次出声，打断了朱由校的思绪。他自朱由校登基不多久后，就一直跟着他，可以说是，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此时此刻，朱由校心中的顾虑，他一清二楚。更何况，他与杨清一在地牢里的谈话，他可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因此，想要让朱由校此刻下定决心，易如反掌。

    “皇上还在犹豫什么、担心什么呢微臣不认识几个字，更是没有读过几本书，可是微臣也常常听人说一个道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魏忠贤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在惋惜。虽然没有明明白白说出来，可是这话中暗指确是再明显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到最后，伤的一定还是那个错付衷心的痴心人更何况，也没有谁是非谁不可能的。”

    “治病嘛，若是以毒攻毒，每天服用一点毒药，却偏偏还当作是解药，等到最后一日毒素爆发，才明白过来，皇上您说，那病人心中该有多么痛苦不如是发觉中毒的第一日，就将所有的毒药服下，把真正的毒素逼出来虽然当时很痛，可是却不用遭受长年累月的腐蚀，以及最后一天的绝望”

    “皇上，您说，可是这样”

    朱由校重重一震。

    是啊，确实如此。

    就像他自己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信王也不是非杨清一不可，很快他就即将娶她的王妃过门，五弟的心中，一定很快就会有其他的女人的吧

    杨清一再与众不同，总有一天也会看腻。

    &



第二十二章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1
    ，翔凤归梦榻

    魏忠贤走出乾清宫，等候在门外的王体乾一下子迎上来。

    “千岁，如何了”

    “皇上答应了。”魏忠贤低声道，并没有外露什么太多的情绪。

    “果然一切都逃不出千岁的预料。”王体乾笑着，“不过奴才方才得到消息，皇后娘娘也来了。”

    “皇后”魏忠贤皱了皱眉，“她来干什么”

    “皇后娘娘面色凝重，看不出意向。”

    “面色凝重她不是一直都这样么”魏忠贤冷哼一声，“永远都是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怎么了。”

    面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王体乾没有应声，只是仍然静静等着魏忠贤的回应。

    “本督猜测，应该也是为了那妖女而来。”魏忠贤止步，“没想到那妖女还挺有本事，皇宫上上下下倒是都被她收买了。”

    “妖女自然懂得笼络人心……不过还是难逃千岁的魔爪。”

    “好了好了，少拍马屁。”魏忠贤不耐烦道。他们二人正在一旁的小路，静了半晌，终于看到一个身穿红衫，衣着配饰都整整齐齐，虽然身后只跟着一个小丫鬟，可是仍然能感受到她的雍容华贵，威仪的气质更是外泄。

    “千岁，皇后来了。”

    魏忠贤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眯着眼，远远地看着张嫣。

    这样不善的目光似乎被皇后身边那个丫鬟银翘感受到，她微微顿足，然而只是一刹那，又接着继续走着，只是在皇后身侧小心地说着什么。

    张嫣终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魏忠贤的方向。

    两人遥遥相望着，然而魏忠贤却也没有丝毫行礼的意思。忽然，张嫣脸上绽放出一个极为得体的笑容，像是展示着她皇后的显赫身份。

    然后便继续抬步雍容华贵地向乾清宫走去。

    “千岁”王体乾站在魏忠贤身后，看着双方之间的暗潮汹涌，试探地喊了一句魏忠贤。

    “这娘们，真是装。”魏忠贤呸了一句，“还敢给本督脸色看。本督看她今日前来，多半也是因为那信王，不过真可惜，她来晚了。”

    魏忠贤露出一个笑容，“此刻皇后的劝阻，只会打消皇上心中的愧疚，只会让皇上的心意更加坚决。本督本来还担心着皇上反悔，现在本督放心了一大半。”

    “走吧，赶紧回去吧。我们必须得有行动，明日就要将那杨清一推到闹市。并且千万不要声张，明日本督要来个出其不意，让信王和段寒全都措手不及。”

    “是。”王体乾应下，“可是皇上……不会告诉皇后娘娘吗”

    “不会。”魏忠贤笃定道，“皇上绝不可能自己说出，他巴不得别人都不知道。因为……他自己心中就羞愧。”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厂的方向走去，脚步颇为匆忙，但并不慌乱。

    皇上，或许你只觉得将杨清一暴露在百姓面前，百姓骂几句就能解气。

    可是你不知道，那些百姓都是野民，他们不仅会用你从未听过的脏话骂人，更会以一切手段出气。

    皇上，虽然你从小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可是你仍然不知百姓疾苦。

    所以一旦找到了那个让他们陷在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不管真假，他们心底最深处的恶意全然都会发泄在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因为，人之初，性本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