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她已经喜欢朱由检，那么那么多年了。

    喜欢他，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习惯性地追随他的步伐，习惯性地把他的一切都放在她之前考虑。

    即使他不爱她，她也始终希望他好。

    怎么能……怎么能接受他……

    “哥哥。”她忽然很冷静地喊着段如是，眼神呆滞。“你确定。对吗”

    “我不确定。”段如是道，“这一切不过是我的猜测，尤其是从清一那里……他们两个明明相爱，可是清一却始终不愿意嫁给他，并且什么也不愿意说。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答案，只能这么想。清一是个聪慧如兰的女子，或许，她也看出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嫁，因为这就是一个悲剧。”

    “但是，我也怀疑着，因为如今的情势来看，似乎也不是那么快就……或许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在我们百年后。如果清一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我还是不明白，她究竟为何就那样确定，确定这些事情会在数十年间发生。”

    “我看不透她。”

    段子嘉若有所思地看着段如是，心中却已经暗暗下了什么决心。

    无论如何，她希望朱由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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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勖勤宫——

    “姑娘。”茯苓推开门，原本只是想将房间整理一番，却没想到她已经醒了。“姑娘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倒不像姑娘往日的风格。”

    杨清一笑了笑，“在地牢养成的生物钟吧，因为不知道时间，那里又永远是一片黑暗，每当太阳升起，透过那窗子，我便会惊醒，习惯了。”

    茯苓没有听懂她所说“生物钟”为何意，可是也顾不上问，只是听着杨清一的描述，只觉得心酸极了。她知道那段时间她过的很不




第三十章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4
    “皇后找我”杨清一怔了一下，问道。

    “是，不过银翘姑娘已经走了。”

    “走了”杨清一狐疑道，按理说，皇后派了她的贴身宫女来请她去谈话，是重视她的表现；可是偏偏只是让银翘传个话，不等她来便又走了。这实在不像是张嫣的一贯作风。

    又是重视又是轻视。

    倒像是个置气的女人。

    可是，她为什么生气呢

    “好，我知道了。”她开口道，“你先下去吧，我过会就自己去。”

    “是，奴才告退。”

    王承恩依言退下，杨清一起身拿了一件大衣披上就要离开。“茯苓，等我回来，若是王爷问起……罢了，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不过若是他真问，你也如实回答就好。”

    “是，奴婢记住了。”见杨清一就要往外走，茯苓心中一急，忍不住又唤道:“姑娘！”

    杨清一回过头来。

    “姑娘，您早上该吃的药还没吃，王爷嘱咐过，这一定不能少的。药这会子应该已经煎好了，姑娘先别急着走，等奴婢去给您端来。”

    “不用了，来不及了。”虽然她不知道张嫣心中究竟如何想的，可是就这么看来，她确实有些生气。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迟到的好，女人都是最讨厌迟到的，最重要的是，女人都是难哄的。

    “可是姑娘，这必须……”

    “好了好了，我心中有数。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我回来大不了补上。吃药这回事，是细水长流的，不缺这一次。”说完，杨清一便不再多解释，径直出了门就往大门去了。

    “哎！”茯苓站在门口遥遥地看着杨清一的背影，她听到喊声只是挥了挥手，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往前走着。她叹息一声，“姑娘啊，您自己的身子，怎么就不自己保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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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宁宫——

    “这位姑娘，您是哪个宫的”坤宁宫外的侍卫见面前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心中警惕，但仍然客气地问道。

    杨清一尴尬了一下，没有将面纱扯下。朱由校说过，虽然暂时她可以回勖勤宫，可是身份还是罪女，尤其此事目前只有几人知晓，更不能让他人知晓她已经出了牢。否则，她这妖女岂不是要吓坏了这些侍卫

    “是皇后娘娘请奴婢过来的，侍卫大哥这里没有消息吗”她压低了声音，低着头。

    “皇后娘娘不曾说过。”侍卫更为狐疑，见她垂着头又蒙着脸，忍不住微微凑近了低下身看了几眼，“你是何人”

    “……麻烦侍卫大哥代为通报一番。”杨清一更为无奈，张嫣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可为何这次连侍卫都不知晓她要来是不小心疏忽了，还是故意为之只怕是后者了。她心中无奈，张嫣究竟在生什么气“侍卫大哥大可放心，方才皇后娘娘身边的银翘姑娘是否出门了一趟便是银翘姑娘来传话的。”

    “银翘姑娘倒确实出门了，可是为什么没有说更何况，既然是皇后娘娘请你来，为什么银翘姑娘先行一步，不曾同行”

    “许是银翘姑娘多事，有些疏忽也很正常。”她只是微笑，对于后半个问题避而不答，“请侍卫大哥代为传达便是。”

    那几个侍卫互相看了两眼，其中一个上前一步，“罢了，我便去通报一声，你在门口等着吧。”

    “多谢这位大哥。”

    杨清一站在门口，态度不卑不亢，只是静悄悄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说。过了一会，那侍卫很快便回来了。“这位姑娘，皇后娘娘正在大厅候着。



第三十一章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1
    杨清一一惊，没想到张嫣竟然也为了她的事情奔波过。

    受人之托

    是受谁之托

    段如是还是朱由检

    心中正在猜测，就听张嫣又继续道:“本宫的话，皇上以往都是会听一些进去，即使皇上并不会按照本宫的意思去做。可是那一次，皇上非但没有那样做，反而甚至连本宫的话，都不愿意听完。本宫当时就想，魏忠贤一定在皇上耳边说了些什么，皇上才会如此。可是不管如何，这件事都变得越来越棘手了。”

    “本宫知道，皇上已经决定牺牲你，去暂时地平息民怨。”

    “……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杨清一有些混乱，知道张嫣今日的主题仍然是没有说到。“劳烦皇后娘娘替奴婢费心了。”

    “多谢”张嫣反问道，“你不用谢本宫。可是皇上还告诉本宫，只要你愿意嫁给信王，他就会愿意放了你，从魏忠贤手下救下你。”

    “你方才说尽力为之，现在本宫想问你，在这件事情上，你真的尽力为之了吗”

    “……回皇后娘娘，奴婢确实已经尽力为之。”杨清一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奴婢不愿意嫁给信王，此事皇后娘娘并非第一次知晓。奴婢或许是不识抬举，并不能让皇上满意。若是奴婢真的愿意，那日第一次皇后娘娘跟奴婢提起，奴婢便已经答应了。而之后，奴婢更是好不容易赢得了现在这个为自己争取的机会。皇后娘娘，奴婢又怎么能说是，没有尽力为之呢”

    杨清一心中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张嫣竟然会拿这个说事。她应该早就明白她的个性才是。不过，她依然补充道:“并且，奴婢在皇后娘娘第一次提出要让奴婢嫁给信王时，奴婢就已经拒绝。若是奴婢因为自己的生死，而答应皇上要嫁给信王……皇后娘娘，或许这样，您才不能放心吧”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张嫣，这是一句极为大胆的话，可是她清楚地明白张嫣的个性，她不过是在赌。

    就像在和段子嘉第一次比完赛之后，和张嫣初次见面时，她为了博取她的信任，说的那一番大胆的话一样。

    她相信，张嫣是和别人不同的。

    尽管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何，她似乎有什么误解。

    静默了片刻，张嫣的脸不再紧绷着，确实如杨清一所料，她再一次被她的话打动。“本宫不喜欢绕弯子，你是一个聪明人，本宫便开门见山了。”

    张嫣的声音柔和了不少，“在本宫见过皇上之后，当晚，段公子来找了本宫。本宫将结果告诉了他，他似乎早已经料到这个结局。本宫知道他心里也一定难过，可是本宫其实安慰不了什么。因为皇上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了。”

    杨清一的心绷紧，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张嫣今天找她谈话的真实原因。

    “可是段寒却没有伤心的样子，倒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之后的决然。”

    杨清一抬起头，忽然明白过来张嫣的用意。

    张嫣……是因为寒玉牌而生气

    是因为段如是对她的在意，已经超过了界限

    爱江山不爱美人，那是里的女主角，可是她从来不是。更何况，在现实生活之中，这样的狗血场景，根本不会发生。

    张嫣是个好皇后无疑，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是一个传统的皇后，她的所



第三十一章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2
    又是这样二选一的选择。

    她真的好讨厌、好讨厌。

    为什么她的婚姻要掌握在别人手里为什么她的命运不能自主

    她想她的眼里应该是很明白地迸发出了强烈的厌恶，因为张嫣忽然叹了一口气。

    “清一，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包括本宫。”张嫣道，“若是你没有生出这一件事情，本宫绝不会过问你的感情，该怎么样，都由你。我想不管是信王还是段公子，他们也会这么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皇后，您在担心什么呢”杨清一冷笑一声，不再像之前的温顺，冷言道，“是怕段公子和信王因奴婢决裂觉得段公子这张王牌现在变得不再听话了还是说……”

    “放肆！”张嫣一下子站起来，喝道，“杨清一，本宫刚才那些话，你全然没有听进去吗这样的话，也是你说得的段公子是协助信王的！”

    “是啊，段公子是协助信王的。”杨清一丝毫没有因为张嫣的大声而有半分退让。“段公子和信王是朋友，是知己，这才是段公子协助的真正原因。不是说段寒天生就是要站在这一边的！”

    杨清一深吸一口气，眼神之中仍然是决绝:“皇后娘娘，没有谁天生就应该帮谁的，段公子如何选择，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奴婢左右不了。”

    张嫣不怒反笑，“那么照你这么说，你已经决定跟着段寒了他们二人，也必将决裂”

    “奴婢没有这么说，奴婢强调的，自始至终都只是段公子的自由，或者说，是我们每个人生下来就有的自由。”

    大殿的气氛顿时僵到了极点，可是张嫣和杨清一二人却谁也不肯服输，只是静静看着对方，眼神之中却是各自的坚定。

    张嫣身边的银翘却是黛眉紧锁，她摇了摇头，强自镇定着微笑道:“皇后娘娘，能否听奴婢几句”

    张嫣闻言看了一眼她，神情似微微舒展，开口道:“你说吧。”

    “谢娘娘。”银翘点了点头，笑得愈发温柔起来。“娘娘，奴婢听着杨姑娘的话，觉得她说的这一番‘自由论’新鲜极了，颇有娘娘当年的风范呢。”

    张嫣不说话，她又继续道:“可是娘娘心中也一定明白，杨姑娘所言虽然美好，可是却不免有些理想了，很多事情或许只有有了一定阅历才能够懂得。”

    她看向杨清一，发现杨清一那双清澈的眸子也正在凝视着她。她不由得又是微微一笑:“杨姑娘，皇后娘娘所言都是为您好，希望姑娘能够明白才是。奴婢想，杨姑娘方才那些激烈的言辞，不过是针对那些我们无法改变的东西，而不是皇后娘娘。对吗”

    张嫣听了这一番话，不由得笑了笑，看着银翘，拉住她的手。“本宫身边有你这么一个灵巧听话的姑娘，是本宫的福分。”

    银翘笑了笑，并没有否认什么。随后张嫣又看向杨清一，语气仍然严肃，可是已经带着些许柔和。显然，她心中的怒气已经被银翘的话消解了大半。“你怎么说”

    杨清一又看了一眼银翘，心中暗道这果真是一个聪慧机敏的姑娘，三言两语就把气氛拉了回来，那么她自然也不会辜负她的一片好意。毕竟，她没想跟张嫣结仇。“皇后娘娘，奴婢会跟着信王一起入信王府。”她忽然道，“至于其他的，奴婢没有想好，所以奴婢也不敢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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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3
    “后宫许多有孕的妃子都是如此。皇上登基六年，若非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又怎会至今皇上膝下无子”银翘恨声道，“当初……赵选侍被他们的圣旨赐死，裕妃更是被幽禁在宫中，不给饮食，下雨天只能爬到屋檐下以口接屋檐下滴下来的雨水，最后活生生饿死……还有那位最受皇上宠爱的冯贵妃，竟然被活活打死……”

    杨清一心中怜悯又可悲。虽然战火残酷，可是大不了被敌人杀死，还落得个为国捐躯的美誉。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却是杀人不见血，先让你慢慢绝望，然而用这种磨人的绝望杀死你的心，最后再最后一击，杀死你的**。明明是被害，可是最后还是要安上一个什么病逝的理由，没有人知道真相。或者说，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有人为你伸冤。

    她握住银翘的手，试图让她不要再想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好了，银翘，你说的这些，我全都明白。我不怪皇后娘娘，我特别能理解她。”

    因为她常常在张嫣的眼中看到了那样无尽的忧愁，几近于绝望。可是偏偏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希望，这最后一丝希望便一直支撑着她。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全天下的女人最渴望的一个位置。

    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是偏偏是末代之后。

    不肯向魏忠贤妥协，她一心只为她心中的正义。也正因为如此，她失去了丈夫的宠爱，甚至失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可想而知，她心中有多恨。

    “现在不是很好吗”杨清一勉强笑道，“我回来了，寒玉牌也快回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魏忠贤……没有多少得意的时间了。”

    只是一年而已。

    达到巅峰之后，就必定走下坡路。

    甚至摔到粉身碎骨。

    “还有就是，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谢谢你。”杨清一极其真诚的说，“如果不是你的话，按照我和皇后的个性，怕是谁也不肯服输，到最后，明明一个很小的矛盾，反而成了心结。所以，谢谢你。”

    “不用多谢，我也是为了大家考虑。娘娘很喜欢你，她也不想跟你结仇，娘娘常常跟我说，她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她当年的影子。可也正因为如此，你们的个性很像，僵持着便会像你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心结，谁都不乐意看见的。更何况，娘娘心中很苦，总是憋在心里，她把姑娘你当作知心人，那么就请姑娘不要辜负皇后娘娘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