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谈话间，转眼就已经到了勖勤宫门口。银翘停住脚步，“姑娘以后若是得空，还请多来看看皇后娘娘……希望，皇后娘娘能把那些不开心都说出来，或许会好受很多。”

    杨清一点点头，“你放心便是。我会的。”她看了一眼勖勤宫的宫门，“银翘姑娘进去坐一会再走吧”

    她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还要回去陪着皇后娘娘，就不打扰你了，下次一定来你这里讨一杯茶喝。”

    “好。”杨清一也没有多留，“一定要来。”

    银翘笑着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杨清一看着这个女子远去的身影，心中感叹。

    想不到皇宫之中还有这样的姑娘。

    在银翘面前，她似乎有很多不能说的话，都愿意说给她听。像是有一种魔力，明明她们相交不深，可是她却能让她敞开心扉，没有那么多的戒备。

    虽然她只是宫女，可是自小陪着张嫣，受到的熏陶也一定不少。或许真正的大家闺秀的心性，应该就是如此吧

    只是，在这乱世之中，不知道最后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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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4
    ，

    这只猫儿黄黑相间，只是四肢又偏偏是惹人心疼的雪白色。小小的脑袋和身子缩在一起，看起来似乎只有一两个月大。总之，弱小可怜极了。

    这就是王承恩口中的礼物

    “这只猫……”杨清一惊喜地喊道，话一出口，又怕自己声音大了，把这只小猫吵醒。她压住声音问道：“这只猫……你从哪里弄来的”

    “偷来的。”

    “什么偷来的。”她嗔道，“究竟哪里弄的”

    “真的是偷来的……从她母亲那里偷来的。”朱由检摊了摊手，“我听说西洋那边过来有种猫叫波斯猫，本来想弄一只给你，后来我才知道，那些猫都被皇兄送去给了后宫的妃子。而且大部分岁数有点大了，并且也没有产下什么后代，所以就弄了这只小猫……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但是还挺可爱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嗯嗯。”杨清一点了点头，“超可爱啊。波斯猫雍容华贵的，我说不定还养不好呢。都说宠物随主人，万一到时候被我养偏了，那波斯猫岂不是很没面子”

    “我可没想这些。”朱由检笑了笑，颇有几分揶揄的味道。“我只是看这只猫虽然小小的一只，不过张牙舞爪的，一点也不亲近人，照料它的宫女差点被抓伤，只好一直戴着手套。”

    “那是因为它怕生啊，怕你们才会用看似高冷的姿态对付你们，实际上如果选择亲近你的话，应该还是很粘人的吧”

    “嗯。”他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果然是小奶猫，彼此之间就是互相了解。看来这只猫，我是送对了。”

    杨清一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原来说那么多，就是想让她承认她是小奶猫

    她恼怒地打了他手臂一下，“你才小奶猫。”

    朱由检却不看她，忽然指了指地上。“诺，你看，你的小奶猫醒了。”

    杨清一看过去，果然这只猫儿半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慵懒地晒着太阳。她笑了笑，

    “还真是舒服，会享乐。”此刻猫儿已经完全睁开了眼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丝毫没有透露善意，警惕地望着两人，似乎随时准备要扑过来。

    “你看，果然是小奶猫，凶凶的，还是需要成猫的照顾才行啊。”朱由检看着它，“不过即使装作一副很凶的样子，我还是觉得它其实脆弱极了的。”

    杨清一睨了他一眼，不理会他的话中有话。她伸出手，试图想要摸一摸它，然而这猫反应却很快，一只爪子就已经作势要扑过来。

    “你看，很凶吧你要是能搞定它，就送你了。”

    “那照你这么说，要是我搞不定，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自然是从哪来回哪去了。要不然把你弄伤了，我可救不了你。”

    “……一点爱心也没有。”她白了他一眼，眼睛盯着这只猫看了一会，忽然笑道：“不就是小奶猫吗，我有办法。”

    “嗯”

    杨清一忽然笑了笑，笑容之中全然是志在必得的神采。她凑到朱由检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番。

    朱由检呆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看着杨清一。“……你说的这些，我为什么不知道有用吗”

    “自然有用，是真的。你不知道，是因为你们不研究猫咪，所以才会像个文盲。”

    “……那我看你效果。”

    “自然，你可不要搞错了地方，否则把他弄疼了，我只好替你喊一喊陈大夫了。”杨清一耸了耸肩，又道



第三十二章 红酥手，黄縢酒1
    ，

    “想抓人还是咬人啊还不是乖乖给我撸。”

    朱由检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半晌，他摇了摇头，感叹道：“果真是小奶猫才有驯服小奶猫的本事啊。”

    “简直不想跟你辩解。”杨清一白了他一眼，忽然又将猫儿往朱由检那边凑了凑，“咬他！替姐姐咬他！”

    朱由检闪躲了一下，又飞快地伸出手戳了一下小猫，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真是最毒妇人心，明明是我送给你的猫，还想咬我。背信弃义。”

    杨清一抬起头，刚要还嘴，却看见段如是从门口朝着他们走过来。“我道为什么找不着由检了，原来是在这里偷懒。”

    “是啊是啊，在这里偷懒，难怪我的猫不喜欢他。”

    朱由检笑了笑，没说话。

    段如是看向她的怀里，忍不住伸手逗弄一番这个可爱的东西。然而那猫却一点也不买他的账，张嘴就要咬过去。“欸！”杨清一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几步，“不能咬啊。”

    “你没事吧”杨清一问道，“它比较怕生。”

    “多大了”

    “一个半月。”朱由检忽然道，“这只猫可是把我这的宫女全然难倒了，现在看来也就清一能够搞定它。”

    朱由检顿了顿，口气意味深长：“真是惺惺相惜啊。”

    杨清一脸红了红，瞪了他一眼，不愿意跟他斗嘴，只是尴尬地看了一眼段如是。段如是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继续问道：“是公猫还是母猫”

    杨清一愣了愣，这她倒是没注意。刚想亲自检查一下，那边朱由检已经回答道：“是一只小公猫，所以也格外闹腾。”

    “嗯，取名字了吗”

    “……还没有。”杨清一犹豫地看了看朱由检，“还没有吧”

    “不是你的猫吗我自然不取名字了——越俎代庖了。”

    怀中的猫儿似乎已经玩累了，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耷拉着。杨清一把它放到草坪上，又忍不住摸了摸它的下巴。绿油油的草地上，一只慵懒的猫儿躺在那儿晒太阳。

    “干脆就叫它紫菜吧。”杨清一看着看着，忽然道。

    “紫菜”朱由检和段如是对视一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啊，紫菜。”她点点头，“你看它躺在这里，像不像一锅紫菜鸡蛋汤”她又指着猫儿身上的毛，“黄的是蛋黄，白的是蛋清，黑的自然就是紫菜了。一锅没搅匀的紫菜汤。”

    段如是笑了笑，指了指草地，“那为什么锅底的汤料是绿色的”

    “唔……”杨清一歪着脑袋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下汤的人口味比较重，放了太多的芥末酱吧。”

    “芥末酱”

    “就是一种绿色的酱……这不是重点。”她略显尴尬地挥了挥手，后退了几步，离紫菜远了一点，好让他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你来找由检吗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的。”段如是看了一眼朱由检，“我就是吃个饭的功夫，就发现人不见了。”

    “你少来这套，究竟什么事”她打量了他一番，问道，“灾区情况现在如何了自从上次从我跟你们说过方法之后，你们两个，在我面前，谁也不提灾情后续。”

    “不说我就不会担心了”杨清一道，“反正最后我总是要知道结果的，赢了拿回寒玉牌；输了，大不了一死。我这么大的一个赌注，居然连知道灾情的资格都没有”

    “告诉她吧，她理应知道。”朱由检淡淡道。



第三十二章 红酥手，黄縢酒2
    “你毕竟是王爷，别忘了魏忠贤对付你的初衷。”段如是声音低了低，“不过我就不一样了，反正魏忠贤是知道的，我跟他总是作对的。”

    朱由检犹豫了一下，面色微微凝重。杨清一心中有些明白过来，朱由检作为一个王爷，亲自去灾情视察，若是成功，那么一定深得民心。即使朱由校不忌惮，可是却让魏忠贤戒备甚深。

    所以，看起来是个美差事，实则却暗藏诸多心机和危险。若是朱由检不能亲自出面的话，似乎也只有段如是能去了。

    杨清一心中叹了一口气，她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如是。”她望向他，“那么这一次，就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段如是笑道，“我也是为了我的寒玉牌。毕竟也是我多年的心血，能拿回来，为什么不呢”

    “多加小心。”朱由检没有多说，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一个默认。

    “你放心吧，我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下午再出发也不迟。”段如是道，“方才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

    “嗯，那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你再来一趟，我们再商讨一下相关细节。”

    “好。”段如是应道，又看了看杨清一，欲言又止。最终他挥了挥手，离开了院子。

    朱由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凝了凝，转头望向杨清一。“我们进屋吧，我有话对你说。”

    “好。”她点点头，正要往里面走，却又忽然反应过来，指了指没有丝毫反应，似乎在呼呼大睡的紫菜。“那紫菜呢”

    她咬了咬嘴唇，“要不然我喊茯苓照料一下”

    “不行，茯苓不够心细，怕是会被紫菜误伤。还是让王承恩来料理吧。”朱由检忽然朝着远处招了招手，“王承恩！”

    杨清一这才发现原来王承恩一直在阴影处候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王承恩跑过来认真听着朱由检的嘱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两个人倒是日益亲密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像是，历史注定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缘分。

    即使王承恩一开始在勖勤宫中默默无名，却忽然被赐给了她，可是没多久她又入了牢。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去了朱由检身边呆了一些日子。

    可即使是这一些日子，便已经足够让王承恩取得朱由检的信任，让王承恩懂得朱由检的心思。

    历史……是这样不可违背吗

    她心中猛然一惊，那么即使她来到这里，是不是也难以改变朱由检的命运呢

    “你瞧，王承恩果然心细，虽然紫菜很排斥，但是至少不抗拒了。”朱由检吩咐完，看着王承恩的背影笑着说，见杨清一不回答，又转过身，却看见她面上血色全无，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听见熟悉的声音，杨清一忽然从神游中抽离，见到他关切的神情，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里倒影着她自己的小小的脸。她是在这里的。

    她猛地一下子握住了朱由检的手，紧紧的，就像是一头饿了三天的恶狼看见一块肥美的肉，拼死也要把这块肉咬下来。朱由检有些吃痛，低下头看见她的骨节微微泛白，明显用了大力。然而他却没有松手，他隐隐觉得，眼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将王权富贵皆可抛掷脑后，只看重自由的女子，是在害怕。

    可是究竟什么能让她害怕



第三十二章 红酥手，黄縢酒3
    “其实我来找你，除了把紫菜送给你，”朱由检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就是要和你说这个的。”

    杨清一看他收起了开玩笑的表情，知道他要讲的是正事，虽然还没有听闻是什么，但心仍然是一紧。她伸手握住了茶杯，感受着洋洋暖意。“你说。”

    “今日已经是十一月十五日，你知道的，二十五日，我就要正式搬离皇宫。”朱由检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到时候，你可跟着我一起走”

    居然跟张嫣问的一样……

    她没有说话，朱由检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又开口道：“其实按理，我早就应该搬离皇宫了——从我被封王的那一日起。可是皇兄跟我要好，除我以外，他也再没有别的亲人。所以，出于私心，我还是留在勖勤宫。勖勤宫，其实是给未成年的皇子住的地方。这里，其实早就不属于我了。若非皇兄一直膝下无子，并且父皇子嗣单薄，或许我还要跟别人一同分享这个本就不大的宫殿。”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落寞显而易见。杨清一不由得微微心疼，握住了他的手。朱由检笑了笑，又继续道：“其实我倒不是怨皇兄，我知道他在这皇宫里，虽然高高在上，可是也一直很孤独。其实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也不称职……如果我对皇兄再多一些关注，或许他也不会那么的孤独。以至于魏忠贤和客氏稍微对他好一些，他便能信以为真。”

    “这不怪你。”杨清一摇摇头，他对朱由校的感情一点也不少。可是他从小的经历也就是那个样子，造就他沉默寡言的性子，甚至是表达爱意，也是内敛的，不外露。“皇上也一定知道你的感情的。其实……我们每个人的人生，或者说童年，都会有一个情感缺失的地方。很多人都是如此，当然也会有那些从小就被照顾的很好的幸运儿……”

    “反正，有相当一部分人，总是会缺少某一种感情的吧。在逐渐长大之后，本能让我们去追逐那份感情。甚至在挑选一生的伴侣时，也希望对方能够弥补这一点。”杨清一笑了笑，神情微微恍惚，“皇上就是如此吧。也许魏忠贤对皇上好，确实是因为皇上是皇上，不过我想，还是有一些真情在里头。即使不多，可是对于皇上来说就已经足够。魏忠贤年纪要大一些，能陪皇上玩，并且看起来又能为皇上处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可不就是我们每个人印象之中的父亲吗”

    朱由检的脸上是明显的错愕，他愣了愣，“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吗”

    “嗯。”杨清一点点头，“正是如此，否则你难以解释，皇上对魏忠贤那样的信任。包括客氏也是如此，皇上也几乎没有体会过母爱。客氏是他的乳母，在民间也算是半个母亲。这样的哺乳之情，会让皇上有一种莫名的依恋。否则，皇上初登基之时，按照礼法，客氏就应该出宫了，可是皇上却硬生生把客氏又拉了回来，也让她享受尽了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