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凤归梦榻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怀行
杨清一虽是不解,可是心中似乎有一颗糖在心尖最柔润的地方慢慢地化开了。
被人信任的感觉
杨清一还在恍惚,琴声却突然停了。
她回过神,原来一曲已了。
“段姑娘真是好琴技呢。”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名琴。”
“是啊,段姑娘赢定了。还用比么”
段子嘉起身,她期盼的眼神看着朱由检,朱由检神色淡淡,没有开口。
杨清一迎着众人的议论站起身来走到琴边。她伸手摸了摸琴,浅浅笑了笑,倒真是一把好琴呢。
众人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议论声更大,都以为她临时怯场,不敢再战。
杨清一仍旧是摸了摸琴弦,如此一把好琴,今日就要断了弦么从此后,也许不会有人再用它了吧。她心中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弹奏那一曲。
她几乎已经听见有人在毫不留情地嘲笑,低声让她下场。
杨清一抬起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朱由检,他仍然面无表情,可眼神定定,似乎是无言的肯定。
她心头一暖。
终于,她坐在琴前,伸出一双素白柔软的手。
第一个音节在她指尖拨动,微微的停顿后又是一个节拍。如此反复两次后,众人皆是不明所以,脸上皆是疑惑,不明白她到底在弹奏什么。
然而朱由检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凝重
第五章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
杨清一一怔,张嫣为什么会知道她
“是。”她应了一声。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杨清一依言抬头,看向那双温柔的眸子。
“佳人弹佳曲。”张嫣似是很满意,她点头笑了笑,又转头看向段子嘉,“段姑娘,今日这比赛,你可要服输了。”
段子嘉轻轻“嗯”了一声,委屈地低下了头,似乎很是不服气。
见状,段如是走过去摸了摸段子嘉的头:“子嘉,如今可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了”
段子嘉仍是不语,张嫣挑了挑眉,开口道:“段公子今日也是好兴致。”
“回皇后娘娘,不过是担心小妹输的太难看,所以过来瞧瞧。”段如是虽然言语恭敬,但神色之间却无半点恭维之意,杨清一心中暗暗赞叹,果真是几度拒绝天启为官的真君子,不卑不亢。
“呵呵”张嫣笑了笑,“段姑娘这京城第一名琴怎会输的太惨本宫听了也只觉心旷神怡。”
“皇后过奖了,我这就带着小妹回家去,不敢再丢人现眼。”段如是“哈哈”大笑两声,带着段子嘉走了,他眼神清明,只是转身之际暗暗看了一眼杨清一。
杨清一心中了然,他应该不会真的走远。
“信王。”张嫣待段如是走远,“你这小丫头可否借本宫用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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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张嫣落座,对一边的杨清一招了招手,“过来。”
杨清一温顺地走过去,心里只道这张嫣的“艳后”之名果真名不虚传,艳丽的容貌却不时威仪,当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今年多大了”
“十五。”
“听说你父母双亡,是被信王救下的”
杨清一回想临走前朱由检那个眼神,提醒她莫要忘了他们说好的身份。杨清一不敢大意:“是。”
“家里原来是做什么的”张嫣笑容中带了几分试探,“这一手好琴是跟谁学的”
杨清一睫毛微颤,这张嫣果然才智过人,魏忠贤都拉拢不了半分,她的话其实漏洞百出,只是看对方愿不愿意相信而已。
“回皇后娘娘的话,家父从前做一些小买卖,虽然与科举无缘,却始终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因而对民女的教育很是上心,请了好几个师傅教民女习琴,民女虽然没什么天赋,但是练的久了,自然也就熟能生巧了。”杨清一叹了口气,似乎是被戳中了什么伤心事,“只是后来母亲病逝,家父生意失败并且也一病不起”
张嫣摸了摸手指上的玉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方才那一曲《十面埋伏》很是动人心弦,本宫虽然对这些并不精通,然而在这深宫之中呆的久了,听的曲子也多了,也能依稀辨别一些。”她顿了顿,“今日这一曲,难度本就很大,曲中之意更是恢宏,只怕这皇宫里的乐师也不及你呢。”
她还在怀疑。
杨清一心中叹了口气,其实她对这皇后倒很是敬佩,只是让她信任她,倒是有些难度,苦肉计她也使了,似乎没有丝毫用处。
杨清一抬头,直视张嫣那双有些犀利的眸子,她勾起嘴角,她想她的眼睛里应该是一片清明:“《十面埋伏》是民女最爱的一首曲子。它是项羽挥泪别心上人的今生无法再厮守的痛楚,是垓下之战大败、英雄之梦破碎的悲凉,是过去数载一去不复返的无奈后人再听这曲子,虽然也惋惜项王,但在这曲子里更多人听的是自己。”
“小家的破碎,大国的摇曳,危在旦夕。”杨清一语气悲痛,却又多了几分志在必得的自信,“不过一定会有真正的英雄接过项王的那一棒。”
杨清一微微忐忑,冷汗涔涔。她毫不畏惧地回视
第五章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3
“杨姑娘”门口传来了徐应元的声音。
“我在。”
“王爷让您过去一趟。”
“好。”大概也是问她皇后找她何事吧,杨清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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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
“皇后娘娘,那杨清一也太胆大了吧”
“不,”张嫣走到窗边,眺望远方,“这倒是个性情中人,本宫在她身上,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
张嫣又叹了口气,“只是她比本宫勇敢,也比本宫幸运。”
“那魏公公”宫女小心翼翼地问。
“魏忠贤那走狗。”张嫣冷哼一声,“他定是也发觉了杨清一的不同寻常之处,想除了她,却又碍于信王,所以那日才阴阳怪气地跑到本宫这里来挑拨离间,想借本宫的手除了她。”
“魏忠贤一定有所动作过,只不过没有得逞。今日本宫把杨清一带到这里来,虽然信王没有说什么,但是凭本宫对他的了解,”张嫣回想起信王的神色,“他必定是不愿的,他定是在担心。所以信王心中大概也是有杨清一的。”
“可是她不愿嫁给信王”
“是啊,本宫本来是想着如此聪慧的女子嫁给信王,定是一大助力。”张嫣叹了口气,“她那一曲,她对《十面埋伏》的解读,眉宇间的潇洒豪气,定不是一般闺中女子,志向一定不局限于这区区皇宫之中。”
“只可惜,她不愿意。不过本宫却觉得,她心中定也是有信王的。只不过中间曲折,局外人是无法插手的。”
“信王善音律,杨清一相貌、谈吐、琴技皆为不俗。”张嫣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杨清一那张灵动秀气的脸庞,她微微一笑,像是期待着一出好戏,“能不能博得美人心就看信王的了。”
——勖勤宫书房——
“这几日字练的如何可有懈怠”朱由检见杨清一进来,搁下笔问道。
杨清一愣了愣,随即又点了点头。“不曾懈怠,这几日都花了好多时间。”
朱由检颔首,从一旁抽出一沓新的纸:“过来,将这几日的成果给本王看看。”朱由检将手中毛笔递给杨清一,杨清一接住。
杨清一没有多说什么,略略一思索,便执笔写了一页纸。朱由检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一页纸写完,杨清一揉了揉手腕,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笔,看着朱由检。朱由检眼神炙热,杨清一顿觉自己的心漏了一拍,她不敢再看,低声道:“写好了。”
“嗯。”朱由检收回目光,手拿起那一页写满的纸,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有进步,总体看上去已是不错。只是入笔还是略显青涩僵硬,还需得多练习。”
“送去的字帖可曾看每个人的风格可曾琢磨出一二”
杨清一看着朱由检认真的神色,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王爷为什么不问”
他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不跟其他人一样,问她皇后找她到底是什么事
为什么不问
“本王叫你来练字,你练了,自然应该继续教你。”朱由检明白她所指何事,“更何况,想必你回来后,也有人问过你,下人们仍然是议论纷纷,各自猜测都有,证明你并没有说。”
“最重要的是,”他微微一顿,“你若是想说,自然不需要本王去问。如若你不想说,本王自然也不会逼你。”
朱由检朝她淡淡地笑,但笑意却直达眼底。笑容里是包容、是体谅、是信任。
后人常说崇祯多疑,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
其实,他不是多疑,只是无法轻易信任他人,但是一旦他决定选择相信,那便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杨清一有些
第五章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4
朱由检皱眉,“你觉得呢”
“我”杨清一笑嘻嘻道,“我哪知道你一个王爷的心思”
杨清一眼珠转了转,“人家小姑娘长得可爱,又是如是的妹妹,定是对你倾慕很久了吧她的琴技也一定是因为你学的吧为了你,人家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况且,她还因为听说一些谣言,要跟我决战呢。”
“我只当她是妹妹。”
“可人家不当你是哥哥呢。”杨清一回想起段尧每次喊“信王哥哥”的甜蜜,她捏住鼻子,柔柔地学道:“信王哥哥”
朱由检不羞不恼,目光如炬,“你叫我什么”
杨清一的笑容凝固住,他竟然当真了她被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脸红,她连连后退几步,转头看向书桌上的字。
一时间墨黑色的字竟然显得有些妖娆,入笔收笔之间像是嘴巴一开一合,无声地倾诉着渴望。
朱由检似乎却不肯买这个帐,他又上前几步紧逼道:“你躲什么本王在问你话呢。”
杨清一的脸更红,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绽放。
瞬间,杨清一的耳根子被染成粉红色,她转头看他一眼,又是后退一步。
这眼神是要吃人吗
杨清一暗暗道,原来是个腹黑闷骚男,一点也对不起这样一张妖孽的脸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啊。”
朱由检看着杨清一局促而羞红的脸,突然轻轻地笑了出来。“原来你也有今天。”
杨清一被这难得的笑容弄得心颤了颤,她的睫毛颤抖两下,又立刻回过神来。他刚刚是在逗她
杨清一有些恼羞成怒,却碍于他王爷的身份不敢发作。
她瞪了他一眼,心中只觉得闷闷的。她有些想按住胸口,好让它不再那么涩。然而她还是忍住了,她感受着这份感觉,却还是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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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清一回到房间,门口茯苓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房间,便又匆匆跑开了。
杨清一狐疑地打开房间,却看见一个白袍男子坐在圆桌前,慢条斯理地沏了一杯茶。
杨清一径直走过去,坐在男子旁边,学着他方才的动作也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我说段大公子,今日怎么又拜访寒舍了民女真是荣幸之至啊。”
“清一,我又哪里招惹你了你今天看我的眼神简直是把我当成杀父仇人了!”
“没有啊。”杨清一吹了吹有些发烫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还说没有。”段如是看着杨清一的动作,不满道:“你这茶味道实在太差了,勖勤宫竟然没有一点像样的茶叶吗由检也不说给你换点好的”
杨清一冷哼一声,“我是粗人,我不懂品茶,我喝什么茶无所谓。你既然喝不惯,你就别喝,我这里自然比不上你富可敌国的段府!”
“别生气啊。”段如是无奈,“我明日给你送一些就是。”
段如是见杨清一不说话,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是因为子嘉吧”
杨清一斜看他一眼,又是抿了一口茶。
段如是无奈地笑了笑,“原来真是因为子嘉。”
“你不知道,小时候家中虽然没落,但祖上好歹也是个书香世家,所以
第六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所以,子嘉从六岁起,就失去了父母的陪伴,我外出做工,也无法陪伴她。我们沦落到上街乞讨时,她也始终跟在我身后。她年纪虽小,却比我更早见是人情的冷暖。”
杨清一点了点头,想起段子嘉在她面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鲁迅先生曾无尽感慨地说过,如果一个人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是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的。
大抵如此吧。
“后来我忙于自己的事业,一心想有自己的天地,如此便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可是正因为如此,”段如是叹了口气,“我疏于对子嘉的管教,更是没有与她一同度过她成长之路上的困惑。我早出晚归,她终日只有下人的陪伴,可是下人们又能如何呢他们只当她是小姐,怎能体会她心中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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