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术

    “都说碗中龙，哪一天谁把碗打翻了叫龙咬了脑袋，那才叫有趣。”美妇人不怀好意地想着，有些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逗乐了。

    这种事情何时发生过呢

    河对岸的林尘等人见龙灯顺利到达下游，没有跟对岸没眼力见抛石子的外乡人计较，要是青州人谁会不知道清澜河上有谁敢放第二条龙。

    灯火下对岸美人婀娜的身姿让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老道自然也不能免俗，笑着说自己最爱看花灯挤到了最前面，谁没看出来一双眼睛都快蹦出眼眶了。

    老黄在林尘身边道:“没想到还会碰见熟人。”

    老道惊讶道:“你姘头”

    老黄摇头道:“不敢。”

    “不敢还是不能”老道打趣道。

    老黄神色自若道:“前辈就不要取笑我了。”

    林尘还沉浸在方才老黄近乎神技的碎石手段中，双手比划着激动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练的跟老黄一样”

    老道没好气地打击道:“这辈子没指望了。”

    林尘颓然道:“那一半呢”

    老道不置可否。

    “四分之一”

    老黄给足了林尘信心:“少东家将来不会在我之下。”

    林尘闻言有些膨胀，比老黄还厉害，那该有多猛

    说实话看到老黄方才露的那一手，林尘已经不怀疑老黄有一个追着二十六个砍的本事。

    “走，老黄我们去桂芝坊。”林尘手搭在老黄肩膀上，朝老道挑衅道:“不带你。”

    反正李月带着绿鸢自己逛去了，姜鹤和甄秋也跟着去了。

    印象里似乎从来没跟老黄喝过一次花酒，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从老黄嘴里套点绝世武功秘籍来，就像当初骗老道传授龙虎象术一样。

    老道斜着眼道:“省省吧，要不是老道我有心传授，你以为




第二十五章 雾里看花(3)
    老黄推开面前的人墙，看到美妇人震惊的模样后笑了笑，露出标志性的两颗金牙。

    被老黄称呼一声楚王妃的妇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对老黄大大咧咧入席同坐的僭越行为都没有反应。

    陈狐好奇地打量着老黄:“我娘可是楚王妃，你居然会认识她，你是谁”

    老黄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我是黄裳。”

    陈狐问道:“黄裳是谁”

    黄裳何人

    妇人脑海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白小萍座下第一人。

    西厂第一剑客。

    三更收命，白衣人屠。

    西海坡坑杀三百儒生，崇云塔下斩十二僧佛，无数忠臣贤良被害都跟黄裳脱不了干系。

    八王乱政，出身西厂的黄裳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血债累累，罄竹难书。

    楚王妃揉了揉太阳穴，挪了挪屁股底下的凳子，让自己离黄裳远一些。

    所有护卫的手都放在剑柄上，等待楚王妃一声令下，就让眼前这个嚣张的老头就地伏法。

    “你居然还活着”楚王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老黄道:“承蒙王妃关心，黄裳烂命一条不值得惦记。”

    楚王妃沉默片刻道:“连你都现身了，果然陛下要起复白小萍，重建西厂了。”

    老黄摇摇头道:“此事与我无关。”

    楚王妃失笑道:“西厂招牌一立，你逃的掉白小萍不会放过你的！”

    老黄态度坚决道:“黄裳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在青州当个管事混口饭吃，京城的事离我太远了。”

    楚王妃看着老黄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震惊道:“你当真不回京城了”

    黄裳没有说话，楚王妃笑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本事，能让你甘愿当个管事，连几乎一人之下的白小萍都不待见了。”

    “你一身武艺还在，不如去楚国找个传人，这个是南山的儿子，是个练武的奇才，多少名家要收他为徒都未果。也有我的不对，带着他走了不少地方，看得多了眼界自然也高，真是叫人头疼。”楚王妃指着南自横道。

    南自横闻言握剑的手有些颤抖，但凡练剑之人谁不晓得黄裳大名。

    品德忠奸且不论，单在剑的造诣上甚至连号称宗师的白小萍都难说能胜过黄裳。

    南自横出身名门，父亲南山是楚国大将，寻常名家还真未必入的了他的眼。

    听说有希望拜黄裳为师，南自横手心冒汗，心跳极快。

    西厂风头正劲的时候，黄裳曾经只身入楚地刺杀一名上了西厂名单的人物，当时的楚国派了三十名高手阻拦，却被黄裳一剑破阵，二剑取了首级，三剑斩开去路。

    这三剑杀破了楚地剑客的胆，如今楚地还流传着三剑的传说，习剑之人谁不是对黄裳又爱又恨。

    老黄摩挲着手里的茶杯，缓缓道:“虽说我曾经立誓不收传人，不过活到现在破的誓也不在少数了。”

    楚王妃喜道:“南儿还不磕头。”

    南自横面露喜色，连忙弯下身子准备拜师，老黄一挥手，一股气劲将南自横推起。

    楚王妃又惊又怒道:“这是何意。”

    老黄淡淡道:“资质不错，不过要当我传人，还差了些。”

    南自横闻言如雷炸耳，满脸黯然。

    老黄道:“我要收的传人另有他人。”

    南自横咬牙道:“敢问先生要收之人是谁”

    老黄揉揉脸，想起老道已经说过有意收林尘为徒，自己这么插一脚是不是不合适。

    这可是关乎名分的大问题。

    老黄为难道:“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少东家平常懒散惯了，练剑吃苦，到时候发起牢骚来不愿意了，岂不是有些难堪。”

    南自横自幼天资过人，无论是父亲南山还是王府的人都对他的未来极为看好。

    本以为自己如此奇才黄裳断然不会拒绝，没想到黄裳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到底是谁能让黄裳如此瞩意，听黄裳的语气，那人说不定还不乐意拜黄裳为师。

    楚王妃问道:“你所说的少东家莫非是”

    老黄笑道:“试问青州能有几个少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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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雾里看花（4）
    林尘和老道坐在桂芝坊独一档的厢房里，房内熏香扑鼻，摆着名贵的兰草，楼内每日炭暖不停，有些花苞都已经绽开，有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再香也没有美人香。

    老道一把年纪了，看到隔着一层薄纱的长廊里不断走过的姑娘，眼珠子在人家姑娘曼妙的身段上下打量，都快瞪出来了。

    林尘看着老道有些无语，每次吵着嚷着要喝花酒，结果只敢隔着帘子偷看，莫非这是什么恶趣味

    林尘捻起酒杯挖苦道:“怎么样，过瘾吧”

    老道点点头，林尘继续道:“要不下次去我的羊脂清坊转转，哦就是公孙德沛驾鹤飞升的地方，啥你嫌晦气，嘿嘿，这一大把年纪了，我看是有心无力了吧”

    老道不屑道:“你那个赚烂钱的荤场子趁早关了，改成桂芝坊这种清倌人卖艺的高雅地方多好”

    林尘啧啧道:“这你就不懂了。桂芝坊能这么赚钱的理由就是因为青州只有一家桂芝坊，只有桂芝坊出来的花魁身价才高，才会有乡绅富豪不远万里跑来青州豪掷千金，否则谁肯为了听听小曲花这么多钱，那不是傻子是啥”

    老道愣了愣，做生意方面他不如林尘，论起歪理邪说来更不是林尘的对手，根本懒得跟林尘在这方面深究，而是问道:“你就这么看着有人在你的眼皮底下大把捞钱”

    林尘呛了一口酒，好不容易气喘匀实了，放下酒杯跟老道天南地北胡扯起来，企图绕开这个话题，可惜老道不依不饶地问道:“少废话，赶紧说为啥！”

    林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桂芝坊也有我的一份。”

    老道白眼道:“青州的油水都快被你刮光了。”

    林尘略显尴尬道:“也不全是我的，最多四成，其余的都是别人的。”

    老道幡然醒悟道:“我还以为你这小子在心虚什么，搞了半天你请我喝了那么多次酒，银子从这个口袋出，另一个口袋进，空手套白狼把我的龙虎象术骗去了！”

    林尘辩解道:“那能叫骗吗口口相传那叫做传授……”

    老道气的拍着桌子道:“既然你是老板，让桂小昭出来唱曲不难吧”

    桂小昭是桂芝坊的招牌，整个青州谁都知道没了桂小昭，桂芝坊就不能叫桂芝坊。

    曾经有江南慕名而来的客人豪掷万两要为桂小昭赎身，却被桂小昭婉言拒绝，理由很干脆。

    太少。

    清倌人做到桂小昭这种地位，就算以后年老色衰也无需为衣食担忧。

    银子嘛，俗气了些，看得多了也没什么。

    老道之前几次来的时候还担心桂小昭心高气傲不肯来，现在听说林尘是足足占了桂芝坊四成，底气立刻足了。

    林尘笑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尘叫来屋外后着的小丫鬟，指着老道说道:“这位老先生要听桂大家唱曲，你去叫来。”

    毕竟是桂芝坊的丫鬟，眼光比谁都准，老道身上破破烂烂的，哪像是个有钱人，真正做主的还是面前带着滑稽笑佛面具的年轻人。

    丫鬟欠身道:“公子也知道桂大家轻易不唱曲，除非客人让桂大家满意，否则桂大家是不会下阁楼的。”

    林尘揭下脸上略显怪异的面具，小丫鬟的眼睛瞪的跟老道看姑娘时有的一拼。

    “是……少东家”小丫鬟有些不敢确定。

    林尘摸了摸自己这张在胭脂街百分百被认出的脸，说道:“你们桂大家钟爱文玩，把这面具带去给她鉴赏下。”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接过面具，答应一声就匆匆赶去给桂小昭报信了。

    林尘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等着桂小昭梳妆打扮。

    桂小昭也不是生人，为了不让这位桂大家被人挖墙脚，林尘给了她桂芝坊的两成，再加上另一位手握四成的大人物，闻名遐迩的桂芝坊总共有三位东家。

    楼底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酒客喝醉了闹事在别的地方很常见，在桂芝坊倒是鲜有发生。

    青州本地人都知道桂芝坊后面有一条水沟，直通清澜河。以前没长眼的外乡人闹事，就给丢到沟里，冲到河里醒醒酒。

    这几年随着桂芝坊逐渐做大，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不守规矩的愣头青了。

    听到底下叫骂那人说话带着秦腔，林尘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畏严寒跨过秦川来到青州，千里迢迢地来给林尘送钱，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不赏点清澜河水尝尝实在可惜了。

    桂芝坊养的一帮恶奴抄起家伙，有些兴奋地朝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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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雾里看花(5)
    年轻人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手中端着的酒杯还停留在半空中，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彪形大汉一拍桌子，把一张红木八脚桌拍成了瘸腿。

    “公子，这娘们欺人太甚！”大汉怒道:“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实在愧对公子身份！”

    年轻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放下酒杯问骆玖道:“厢房里是什么人。”

    骆玖咧着嘴道:“我们少东家。”

    年轻人听后愣了下:“林益正的义子”

    骆玖心里埋怨年轻人没眼力见，既然知道惹了不能惹的人，还不快点夹着尾巴滚蛋，以为这大汉真能以一当百不成

    年轻人得到答案后哑然失笑，对大汉道:“没想到是他，算了，跟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骆玖内心翻着白眼，这两人失心疯了不成。

    厢房内，林尘盯着盛装打扮的桂小昭啧啧叹道:“这样有意思”

    从容登场惊艳四座，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摆了那个年轻人一道，让他下不了台，替林尘将仇恨拉得满满的。

    桂小昭无所谓道:“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半天也没见某些人替我出头，还要给他好脸色，老娘犯贱不成”

    厢房的小窗开了一条缝，递进来一张纸，林尘拿过来展开一看，对桂小昭道:“那个年轻人叫苏祁，大汉叫做周岳衡，都是秦国人。”

    桂小昭翘着二郎腿，花魁形象俱毁:“两个秦国泥腿子，不在秦川种地，跑来姑奶奶的地盘撒野！”

    林尘提醒道:“印象里秦王苏氏似乎有个年纪相仿的儿子，好像也叫苏祁。另外秦国有一名大将，战功赫赫，就快要封侯了，好像也叫周岳衡，唉你说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还挺多的，真巧。”

    “巧个屁！”桂小昭一拍桌子，懊悔道:“这么大一头肥羊被你给折腾走了，亏大发了，不行，都是你的错，今年分红我要多拿一成。”

    “不是你折腾走的吗从头到尾我可是坐在这里没出去过。”林尘有些无辜道:“这么爱钱，当初那个江南富商为你赎身的时候你怎么不答应据我所知那人可是替江南王府来当说客的。”

    桂小昭不屑道:“要我给个半百老头做妾，多少银子我都不愿意，再说老娘又不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