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到了晚膳时分,女孩子们才放下手中的叶子牌,那一匣子金花生,霍柔风赢了三十多颗。
她用胳膊圈着那堆金花生,嘴里喊着:“我发财了,你们谁也不许抢。”
霍大娘子逗她:“展怀已经把你的嫁妆抬走了,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你要把这些金花生藏在哪儿啊,还不如让我们分了,回头去看你时,还能给你买糖吃。”
吴欣欣和吴彬彬闻言便做势去抢,霍柔风索性趴在炕桌上,把金花生压在身下:“谁说没有我的东西了,金豆儿和小乖还在呢,我让它俩给我收着。”
又说笑了一会儿,丫鬟们抬了桌子进来,大家这才一起用了晚膳。
饭后,好不容易得了空,霍柔风和吴家姐妹回自己院子里玩了,谢红琳叫了霍大娘子过来。
“柔云,你可还记得小枫幼时的事情”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微笑:“小时候她很爱哭,稍有不如意就会嚎啕大哭,可是却又喜欢笑,她不哭的时候,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爹说过,有她在的地方,都是欢天喜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对于霍大娘子,就是最美好最宝贵的回忆;可是在谢红琳听来,却是阵阵心酸。
虽然是被境遇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她亦从未后悔将一双儿女交给别人抚养长大,可是在那十几年间,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两个孩子,即使现在母子团聚,可她却错过了太多。
她听着霍大娘子的话,想像着那个留着一撮茶壶盖,戴着金项圈,玉雪可爱的女儿。
既爱哭又爱笑,是啊,小枫在她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小就是个开心果。直到现在仍然是,每天她都会被女儿逗笑几次。
“有没有什么人找到霍家,要见小枫的你还记得吗”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比霍柔风年长八岁,霍老爷把霍柔风抱回去时,她已经记事了。
闻言,霍大娘子想了想,道:“家父把她抱回来之后,就到族里说服了几位长辈,开了祠堂,把她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为此,族里很多人都不高兴,但是家父态度坚决,他们也没有办法,何况那个时候,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多了一个养子而已,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利益。”
“后来,家母的身体越来越差,家母自己和族中长辈都提议让我父亲纳妾,父亲坚决不答应,并说他已经有儿子了,不用再生。直到那时,族里才开始传出风言风语,都说小九是父亲在外面生的外室子,这些闲话一传就是多年,直到父亲去世,小九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二房的继承人。”
“那些年里,曾经有一次,小九忽然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被绑票了,把她赎回来之后,家父便把她带在了身边,无论是去谈生意,还是与朋友小聚,都会带着她。”
“若是真有什么人找到霍家要见她,想来也应是那个时候。”
谢红琳叹了口气,若是这样,那就无从可考了。
那个时候都是霍沛然带着女儿出出进进,霍沛然是生意人,他交友广阔,平时的应酬也多,他见过什么人,那就连他身边的人恐怕也记不清了。
但是谢红琳还是不死心,她问霍大娘子:“柔云,你有没有听令尊和令堂提起过姓姜的人呢”
到了晚膳时分,女
第五五四章 嫁女
比起初到中原时,谢红琳的身体已经大好。她不但能站起身来,还能在别人搀扶下走上几步,白天的时候,她便让霍轻舟扶着,去前厅见过展忱。
因此,未到四更,她便让人扶着,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走去霍柔风的院子。
她要走着去给女儿梳头,这是她身为母亲的责任与刚强,她要亲自走过去,有尊严地走过去。
两个院子离得很近,但是比起同在一个院子的前厅还是远了许多。
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对于谢红琳,却如同荆棘铺路,最初的十几步之后,她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带来一阵疼痛,随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她的脚底渐渐发软,她把身体的重心放在被丫鬟们扶着的手臂上,几乎是踉踉跄跄走进了女儿的屋子。
霍柔风早已被丫鬟婆子叫了起来,她已香汤沐浴过了,这会儿穿着大红中衣,坐在西洋美人镜前打瞌睡。
她打着哈欠,对刘嬷嬷和全福太太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娘就爱睡觉,所以这会儿她起不来,你们还是让我到床上睡一会儿吧。”
“谁说我起不来的”门外传来谢红琳的声音,声音高亢,听不出半分疲态。
“娘,您起得早啊!”真是不能背后说人,瞧瞧,自由就在前面招手的时候,她却还要被她娘嫌弃。
谢红琳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把比她还高出一截的女儿按回玫瑰椅上,她从镜子里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少女,皮肤如羊脂般洁白细腻,吹弹得破。
她爱怜地抚摸着女儿及腰的青丝,女儿的头发随了她,浓密乌黑,带着淡淡的皂角气息。
她从喜盒里拿起梳篦,念着喜歌,给女儿梳通了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镜子里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全无应有的羞涩,等到母亲给她梳了头发,她笑盈盈地说道:“娘,您念的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谢红琳道:“那你们以后可要和和美美,就像这歌里的一样。”
说到这里,她的鼻头微酸,嘴边却溢出了笑意。
梳妆嬷嬷是吴家给请来的,榆林城里很有名,据说但凡是由她梳妆上花轿的年轻媳妇,全都是一举得男。
展家和谢家都不信这些,可是能图吉利的事,却也不会拒绝。
吴家推荐这位嬷嬷时,谢红琳一口答应下来。
梳妆嬷嬷用嘴咬着丝线一端,麻利地给霍柔风绞面,霍柔风龇牙咧嘴,如同受刑一般,谢红琳翻翻眼睛,哪有这么疼啊,大喜的日子,真让这丫头给气着了,好在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如果多生几个,她的头发怕是要早早白了。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枫是遗腹女啊,表哥若是能看到女儿出嫁,该有多好。
梳妆嬷嬷终于给霍柔风开了脸,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霍柔风摸摸还有点微疼的脸蛋,对谢红琳道:“娘,我好看吧”
这下子,连全福太太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也不是头回做全福太太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哪家的新娘子这么有趣。
“好看,我的宝贝闺女最好看了。”谢红琳柔声说道,她的眼底都是笑意,她的小闺女终于要嫁人了。
霍大娘子也早早起来了,秋寒料峭,她披着月色站在霍柔风的院子外面,按照江南的规矩,未嫁的姐姐不能送妹妹,就连梳头上妆也要避开。
她在外面等了约末一个时辰,有亮光由远及近,来的是吴家姐妹。
见她们也起得这么早,霍大娘子笑着说
第五五五章 花轿
霍柔风端过汤碗,刚刚喝了一口,汤碗就被刘嬷嬷夺了过去,霍柔风要抢,可是又有一碟饺子端过来。
端饺子的却是母亲谢红琳。
好吧,不让喝汤,那就吃饺子吧,话说她还真是不习惯大早晨吃饺子的。
霍柔风伸手去接,却被刘嬷嬷按住,全福太太笑着说道:“吃口娘家的饺子,到了婆家得骄子;吃口娘家的饺子,和和美美一辈子。”
谢红琳亲手把饺子夹到女儿嘴边,喂她吃下,这是关外的风俗,不但霍柔风没听说过,就连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饺子是肉馅的,很好吃,可是霍柔风也只吃了一个,待她张大嘴巴,准备吃第二个时,她娘就把饺子端走了。
端走了!
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很大,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问道:“那我总要用过早膳再上花轿吧”
“不能吃!”谢红琳和全福太太几乎异口同声。
吃了就要上茅厕,哪有新娘子下了花轿就找茅厕的道理
霍柔风还要再问,就听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就大喊:“新姑爷进门了!”
下一刻,霍柔风眼前一暗,等她明白过来时,眼前已是红彤彤一片,她已被罩上了盖头。
啥,真的连块点心也不给吃,就把她打发走了吗
霍柔风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没有早饭吃,她半夜起来沐浴时,就应该大吃一通。
她强忍着饥饿,拜别了母亲,由哥哥霍轻舟背着,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霍柔风就把红盖头拽了下来。
她明明听到小丫鬟说“花轿来了”,可是为什么没让她坐花轿,反而坐的还是马车呢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坐花轿,新娘子的花轿。
可是她坐的还是马车。
她又不是没坐过马车,她都坐烦了。
霍柔风只好问一旁的镶翠和嵌碧:“我的花轿呢”
该不会是刚才报信的小丫头看错了,把马车看成了花轿
镶翠笑着说道:“您别急,花轿在后面跟着呢。”
花轿来了,只是没让她坐。
她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窗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九别急,山路不好走,坐轿子不舒服,待到快到榆林城了,再给你换成轿子。”
是展怀啊。
霍柔风眉开眼笑,什么花轿啊,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披红挂花的轿子而已,哪有小展好看啊。
“你们看到新姑爷了吗好不好看”
镶翠和嵌碧面面相觑,说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如果说好看,九娘子会不会说她们不要脸啊。
于是她们只好说道:“新姑爷就在外面,您还是小声一点吧。
是啊,展怀就在外面,哪里还用这些丫鬟告诉她。
她伸手就去掀窗帘,大红绡纱的帘子刚刚被她掀起一个角儿,就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小九,我好不好看,进了洞房你就知道了。”话外音,你不用问别人。
霍柔风笑了,进洞房你整日价就想着进洞房吧,小展学坏了,不要脸。
马车一路颠簸,走得很慢,到达榆林城外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霍柔风饿得前胸贴后心,东倒西歪。
“镶翠,我想吃烤羊腿了。”
“镶翠,没有烤羊腿,那来碗羊肉泡膜也行啊。”
“镶翠,我想好了,还是吃羊蝎子吧。”
羊蝎子啊羊蝎子,霍柔风狠狠喂下口水。
“小展,我想吃羊蝎子。”
她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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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六章 甜蜜(一更)
马场里,谢红琳由丫鬟们搀扶着站在庑廊下面,直到有小丫鬟跑过来,告诉她:“九姑奶奶已经上车了,新姑爷和咱家大爷都是骑马跟着呢。”
这也不过大半个时辰,她的女儿就由九娘子变成九姑奶奶了。
谢红琳牵牵嘴角,依然没有动,秋风微凉,吹起她的裙摆,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站在一旁的采荷说道:“呀,我忘了告诉她为妻之道了。”
采荷噗哧笑出来:“夫人,您放心吧,九娘子,不对,是九姑奶奶聪明着呢,一定早就知道了。”
都上花轿了,您老人家才想起来没教给女儿为妻之道,这也太晚了吧。
谢红琳感觉自己做为母亲很不合格,她不但从未抚养过一双儿女,就连他们长大之后,她也没有教导过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一对儿女相处,她只能努力回忆自己的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是就如今天,直到女儿亲迎了,她才记起她是应该教给女儿为妻之道的。
唉,但愿真如采荷所说,女儿天资聪颖,生而知之吧。
谢红琳忍不住笑了,宝贝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竟然忘记让女儿摘下那条水晶手串,让她仔细看看了。
谢红琳叹了口气,女儿那个粗心大意的毛病,全都是随了她。
谢红琳越发感觉自己做母亲很失败,她决定进屋给丈夫画张像忏悔一下。
榆林总兵府的后衙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进了洞房,霍柔风便感觉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她的手里还抱着红花,沉重的凤冠令她不得不挺直背脊,否则一定会掉下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脚,也看不到展怀走在前面的脚,但她知道,他和她离得很近,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她也由喜娘扶着坐到了炕上。
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北方有新娘坐炕之说。新郎给新娘揭了盖头,新娘子就要坐到炕上,直到新房里的女宾们离开,她才能起身。
今天在场的都是榆林和西安文武官员家的女眷,她们大多知道展怀曾与孙副将的孙女定亲的事,去年孙姑娘去世,还不到一年,展怀便要迎娶这位谢姑娘。
且,谢姑娘不但没有家世,而且还是孤女,先是听说她父母双亡,后来又听说只是失怙,其母健在,但是这也没有区别,皆是孤儿寡母无人依仗,因为保不住家中产业,便千方百计搭上了展怀,展怀年少,谢家姑娘与之年龄相当,一来二去居然定亲了。
展怀年青不懂事也就罢了,可偌大的国公府竟然也答应了,这就让人啧啧称奇了。不过说起来,展怀之前定亲的孙小姐虽然是将门之女,可是与展家相比,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只不过占着青梅竹马的名头而已。
如今这位谢姑娘,可连青梅竹马都不是。
初时众人还猜测展家图了谢姑娘的钱财,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展家这些年军备开销巨大,即使是百年传承的勋贵之家,也难免捉襟见肘。
可是昨天谢家的嫁妆抬进总兵府时。成千上百双眼睛都看着,八十抬的嫁妆平平无奇,非但没有百里红妆的场面,甚至还不如前年吴家老姑奶奶出嫁时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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