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之后,芦瑜再听到祖父和父亲说起陕西的几位老掌柜的事情,他便留意起来,偶尔还会插上几句,发表自己的看法。
吴家勋独自一人在京城,空闲很多,常常会来邀请芦瑜。有一次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恰好遇到黄显俊。
黄家是做干货生意的,其中做的最多的是花椒。黄显俊刚刚从四川回来,遇到多日不见的芦瑜,两人都很高兴。
芦瑜又把吴家勋介绍给了黄显俊,不过让芦瑜有些意外的是,听说黄家是皇商,而且还和宗室有亲戚关系,吴家勋丝毫没有流露出特别的兴趣,芦瑜感觉,吴家勋对黄显俊,还不如对他热情。
待到黄显俊离开,芦瑜便问吴家勋,吴家勋却又向他提起了展怀,只是这一次,吴家勋提到了展怀的夫人。
“上个月,我四叔父家的姐姐成亲,嫁的是展夫人身边的随从;下个月,我二叔家的姐姐也成亲,这次厉害了,姐夫是展五将军麾下的千户大人,媒人便是展夫人。”
“真的你们家......”芦瑜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果真还是见识短浅啊,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把吴家当成乡下人了,吴家之所以从汉中来到京城,却又并不开铺子,人家就不是来京城扩充生意的!
吴家是来赚钱的,给展怀赚钱!
一直以来,并不是吴家攀上了霍家,而是吴家攀上了展怀,展怀让他们来找霍家。
展怀和霍九是朋友,能够两肋插刀的朋友。
想到霍九,芦瑜眼睛发酸,他抹把眼泪,对吴家勋说:“可惜你来晚了,如果早来几年,我一定把霍九介绍给你,不对,你们家能够认识展怀,一定也认识霍九了,霍九就是霍大娘子的弟弟,如今京城里没有几个人还记得他了,你如果见到霍九,就知道什么叫讲义气了,那个时候展怀杀了郭咏,我们都以为他跑了,谁也没有想到,他被霍九藏起来了,你说霍九的胆子有多大啊,他连展怀都敢救,这样的好朋友,人生得一足矣。”
吴家勋还是头回听说这件事,展怀杀死郭咏的事情,京城里无人不知,可是在陕西,平头百姓却是不知道的。
“郭咏那不是以前的首辅大人吗”吴家勋压低了声音。
芦瑜道:“你不用害怕,郭家早完了,当年展将军杀了郭咏,郭家吓得都不敢报案,过了好多天才发丧。”
“按说郭咏与展家也是同朝为官啊,展五将军为何要杀了郭咏”吴家勋不解。
“为什么京城里十个人有十种说法,不过我告诉你啊,只有我和黄大头才知道真正的原因”,说到这里,芦瑜压低嗓音,“那时霍家刚进京城,便被王太后一家给害了,出了人命,要吃官司,霍九那年才十一,为
第六七一章 送酒
芦家有多少钱,芦家人自己是不说的,当年霍九曾经问过霍大娘子,咱们家和芦家谁更有钱
霍大娘子沉吟片刻才说应是不相上下。
不相上下,也是霍家把所有产业全都算上,真若是要比银子,霍家兴许是比不上芦家的。
芦家对于子孙的教养,历来是以稳为主。因此,芦家的子孙中没有人中龙凤,但是个个人品端正、吃苦耐劳。
严格说来,自幼在京城长大的芦瑜算是最娇生惯养的一个了,至少从小到大是吃着大米白面长大的,逢年过节也会缝上几件绸缎衣裳。
芦瑜是长房长孙,芦老太爷和芦大老爷对他都很看重,只是他年纪尚轻,他们便将他拘在身边,准备磨练上十年八年,再逐渐放手。
今天听到芦瑜的一席话,芦老太爷和芦大老爷俱是吃了一惊,芦大老爷沉下脸来问道:“你是何时认识吴家的人”
芦瑜和吴家勋的相识是正大光明的,而且当芦瑜想明白,吴家来京城的真正目的之后,他这才有了足够的信心说出方才那番话。
“是永丰号的霍大娘子介绍儿子和吴二公子认识的,吴二公子与儿子差不多的年纪,因此便成了好友。”
芦大老爷冷哼,道:“什么好友,酒肉朋友吧。”
芦瑜面上一红,可还是恭恭敬敬地道:“偶有小宴,谈的也都是正事。”
沉吟不语的芦老太爷干咳一声,对芦大老爷道:“几年之前,北直隶有几个知道汉中吴家的,可是现在,商会里对吴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去西北做生意的,哪个不是想方设法与吴家结交因此,我看阿瑜和吴家的公子相交,也不是坏事,你就不要再斥责他了。”
芦大老爷心中一动,父亲既然这样说,莫非对方才阿瑜的话有想法了
他不动声色,恭声道:“父亲说的是,儿子知晓了。”
芦老太爷冲着芦瑜招招手,道:“吴家在京城里做的什么生意,你可知道”
芦瑜明白祖父是要考教他,忙道:“孙儿以前只是知道吴家是跟着霍家商队做生意,买空卖空,京城里没有开铺子,只有一间小商号。可是和吴二公子结识以来,这才知道吴家依仗的是展怀展总兵,因此便猜想,吴家之所以来京城,或许是与展总兵有关。”
“好,好,好!”芦老太爷捋着胡子,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然他对芦瑜的这番话很是满意,他道,“你能看出这个,说明这两年没有白白历练啊,总算是有些眼光了。”
“是祖父和父亲言传身教,孙儿才能想到这些。对了,听吴二公子说,他的两位堂姐妹里,庶房的那个嫁的是展五夫人的随从,嫡房的嫁的是展五将军麾下的一名千户大人,保媒的便是展五夫人。”
“哦”说话的是芦大老爷,他说完便又叹息一声,“早就听说吴宝中善会做人做事,果然啊,放眼整个京城,恐怕也没有哪家肯把自家的小姐嫁给人家的一名随从的,即使是庶出房头的,可也是家里的小姐啊。”
芦老太爷冷声斥道:“这又有何不可,舍得舍得,不想舍又如何得吴宝中若是连一名庶房侄女也舍不得,吴家又怎有今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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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说完,芦老太爷便对芦瑜道:“好了,你先退下吧,不要因为祖父夸奖你几句,便不知天高地厚,你要学习得还很多,明日去钱庄时,不要和任何人议论陕西之事。”
“孙儿知晓了。”芦瑜躬身退了出去,心里却是乐开了花,长到这么大,他还是头回被祖父夸奖,而且还是在父亲面前夸奖。
那天,芦大老爷直到日暮时分,才从芦老太爷屋里出来,次日,芦老太爷又叫了二老爷、三老爷,以及钱庄里几位有身份的掌柜
第六七二章 算计
今天芦瑜让小厮捧着簿子前脚出门,后脚芦大老爷就知道了。
芦大老爷立刻进了芦老太爷的屋子,芦老太爷正坐在临窗大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仆安伯聊天。
看到芦大老爷进来,安伯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父亲,阿瑜果真是去了吴家。”
若说芦大老爷对自己的长子没有期许,那是不可能的。芦瑜生得一表人才,自幼在京城里长大,却没有沾染上纨绔子弟的习气。对于芦瑜而言,他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天起,他的人生之路便已经铺就,这样的家世,又是长房长孙,芦大老爷只要不把儿子养歪了,便是对列祖列孙和后代子孙有了交代。
小厮端茶上来,茶香四溢,水气氤氲中传来芦老太爷的声音:“阿瑜能够想到去找吴家小子,这就说明他非但不傻,而且看得透彻。”
听到父亲夸奖自家儿子,芦大老爷与有荣焉,他忙道:“好在吴家派来的也是个少年人,否则以阿瑜这两下子,又岂能与之周旋。”
“你啊,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没有阿瑜看得明白呢”,芦老太爷叹了口气,道,“当年我们家从山西搬到京城来,终于在阿瑜这一代看到了成果。不过,也多亏这些年里你让阿瑜跟着黄家霍家李家的三个小子在一起玩,叮嘱他多看多想,否则他也不会有眼下这个见识。”
芦大老爷心里欢喜,正要开口,便听芦老太爷又道:“我之所以说阿瑜看得比你明白,你可懂了”
见过捧一踩一,可是没见过捧孙子踩儿子的。
芦大老爷在心里默默叹虑,嘴里却道:“儿子还请父亲大人指点一二。”
“嗯,你想过没有,霍大娘子为何会介绍吴家小子给阿瑜认识”
没等芦大老爷开口,芦老太爷便自问自答:“霍家也好,吴家也罢,和咱们家都是隔行隔山,因此,即使与咱们家断了往来,他们两家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可若是真的想要拉拢咱们家,也不见得于他们有多少好处,这下你可懂了”
闻言,芦大老爷脸上发热,他竟然这个时候才参透个中玄机。可是听父亲的口气,莫非阿瑜早就明白了
“父亲,您说莫不是霍大娘子和吴家小子也只是办事的人,真正想要拉拢我们家的另有其人”
芦老太爷“嗯”了一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此番阿瑜会满载而归。”
芦大老爷倒吸一口凉气,四下看看,两名屋里服侍的小厮便悄悄退了出去。
这时,芦大老爷才低声说道:“父亲,您说西北那位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还没有看出天下乱相已显了吗否则我为何要让你们收拢放款依我看,西北的那位是要动了。”
屋内落针可闻,许久,芦大老爷才缓过神来,他着急地说道:“父亲大人,那我这就让人把阿瑜送出京城避些时候,免得他被人利用,惹下抄家灭门的大祸。”
“抄家灭门你以为你坐在家里就不会祸从天降了我们芦家的金泰祥就是祸根,我们家的金矿银矿也是祸根,就连我们家一诺千金的庄票也同样是祸根!大厦将倾,岂有完卵。今日姓展的没有找我们,又岂知明日太平会不来算计除了太平会,别忘了还有紫禁城
里的那位,那位更是个狠的。”
若是十年前,有人说紫禁城里的会算计到商户头上,一定会被人斥为胡说八道。可是多年前霍家的那件事,但凡是京城里做生意的,谁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表面上是皇后娘娘杀了自己的弟媳,至于背后之事,则有人猜测那是当时的太后,也就是后来的太皇太后做的,但是无论是谁,最终都是找的霍家做了替罪羊,最后更是将二十万担粮草摊派到霍家头上。
第六七三章 腊八
冬日夜长,晨曦未至,街上已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挑担的、赶车的,忙碌的一天从这时已经开始。
三驾宽大的骡车走过城中街道,蹄声轻脆,引来行人的驻足。
黑暗中看不清骡车上拉的东西,但是车上悬挂的气死风灯,却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这是展府的骡车啊,这么早就出门了。”
“今天是腊八,想来是要去各府上送腊八粥的。”
还没有到开城门的时辰,赶车的车把式递上总兵府的牌子,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城门缓缓打开,三驾骡车鱼贯而出,城门在他们身后重又关上。
一架骡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一张娇艳欲滴的少女面庞。
她好奇地看着徐徐关闭的城门,又抬头去看城楼上高悬的灯笼,正想把身子再往外多探一点儿,把城楼上穿着铠甲的士兵看得更清楚一点儿,身后便有一只手,将车帘放下了。
“姐姐,你让我再看看嘛。”少女操着一口怪腔怪调的口音哀求着。
“我的小公主,外面太冷了,您乖一点,别淘气,咱们就能早点到庄子。”说话的是采荷,至于这位好奇的小姑娘,当然就是其其格了。
快过年了,谢红琳让人替她告了假,早早地把她接到西安。
谢红琳看着其其格出生、长大,再没有与儿女团聚的那十几年里,其其格带给她无数的欢乐和温柔。
她对其其格不是普通的长辈对晚辈,当中还夹杂着母女之情。
今天是腊八,天还没亮,府里便要往城外的练治场子送腊八粥,顺便也给小夜送过去,因此,采荷和若水嬷嬷也跟着一起去。
其其格闲不住,央求着采荷带上她,谢红琳便让她跟着一起去。
当年在鞑剌,其其格是见过小夜的,只是那时她只有十二岁,小夜只是霍柔风身边的丫鬟,其其格并没有记在心上。今天在路上,她听到若水嬷嬷和采荷说起小夜,便好奇地问道:“小夜病得很重吗”
若水嬷嬷叹了口气,道:“是啊,病得很重,其其格小姐要乖啊,一会儿见到小夜,万万不可以提起生病的事。”
其其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看望病人又不让提起生病的事,那要说什么呢”
说完,她也学着若水嬷嬷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你们汉人真是古怪,难怪炎哥哥说我就是学上二十年也学不会了。”
说到这里,她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问采荷:“都要过年了,炎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
采荷见她这么快就忘了刚才的话题,也笑着说道:“大公子有要紧的事,一时半刻回不来。”
其其格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采荷便碰碰其其格:“怎么了,想家了吗”
其其格嗯了一声:“想阿布,想额吉,想炎哥哥。”
说完,她一头扎进采荷怀里,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若水嬷嬷吓了一跳,刚才还笑语盈盈的小姑娘,怎么说哭就哭了
采荷冲她使个眼色,跟在谢红琳身边久了,连带着对其其格的脾气也了解了,这个小姑娘爽朗可爱,没有中原女子的娇气,也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现在一定是勾起了对父母的思念之情了。
对了,她曾经跟着大公子去过京城,一住就是半年,想来也是有感情的。
还在睡觉的霍轻舟被一连串的喷嚏惊醒,他霍的坐起身来,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鼻子,这是受凉了
鼻子还是有点痒,他忍不住又连打几个喷嚏,一时间睡意全无。
这个时辰,西安的天还没有
第六七四章 投缳
“庆王妃那关我何事,滚!”
霍轻舟倒头再睡,就这么一会儿,被窝儿里又凉了。
可是也就一刹那间,霍轻舟又从床上弹了起来,他一把掀起被子,没等如烟侍候,自己便伸脚去找鞋子,一边还问道:“来的人呢霍思谨又作的哪门子妖”
霍思谨直挺挺躺在床上,她已经这样躺了两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倒霉,原本只是想要吓吓这些人的,可是那条绦子套到脖子上时,脚底下的凳子竟然真的踩空了,她越是想要挣脱,那绦子便套得更紧,她想喊,可是一声也喊不出来,渐渐的,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的大脑里也是一片空白......
那一刻,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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