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姚颖怡
他没有提到被掳到雪域山庄的事,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提。
中年人道:“我姓谢,你叫我谢先生吧。”
霍江再次拱手:“晚生
第三一六章 哑巴
这些日子,霍江跟着那些商人,也知道了一些关外的行情。但凡是南边的东西,到了关外,价格便翻了几倍,尤其是茶叶,在关外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喝得起,而福建茶更是难得,有钱也买不到。
他连说不用客气,谢先生笑道:“无妨无妨,我这里难得有个客人。”
霍江看得出来,谢先生很真诚,或许真如他所说,他难得有个客人吧。
谢先生不时询问关内的事情,霍江便把他所知道的,尽可能详尽地告诉谢先生,比如前年黄河泛滥,官府派人治理多时不见成效,有个工匠献出一计,挡住了冲过来的洪水。听到这里,谢先生感慨:“我真是想像不出,滔滔巨浪奔腾而来,冲垮堤岸房屋,会是何等景象。”
霍江道:“其实晚生也没有见过,但是晚生曾在钱塘观潮,想来黄河泛滥时,也是那般景象,只是更加凶险,早无风景可言。”
说到这里,他有些奇怪,问谢先生道:“先生久慕关内风土人情,为何不亲自去看一看这两年风调雨顺,先生正可去游览一番。”
闻言,谢先生叹了口气,嘴边露出一抹苦笑,许久才道:“我是没有这个福份了,但愿有朝一日,小女能够回到故土,我便心安了。”
霍江心想,这位谢先生想来还是因为自己腿脚不便,才不能出远门的吧,倒也是可怜。
他问道:“先生不必断言,等到春暖花开,积雪消融,您就可携令嫒到关内走走看看,倒也不必走得太远,北直隶虽然比不上江南景致秀丽,但是名胜颇多,建筑多以威峨庄严居多,比起江南的小桥流水,别有一番大气天成。”
谢先生点头,却没有再接口。
霍江有些后悔,他没有与残疾之人打过交道,或许无法理解这些人心中的苦闷吧。
他岔开话题,又说起云门石窟的雕刻流派.
就这样,霍江与谢先生聊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小楼上用过一顿简单清淡的晚饭,谢先生便问霍江可否想下棋,霍江本来就是此道高手,立刻欣然应允,二人便下起棋来,直到二更时分,谢先生这才叫了那个叫福伯的老者,带了霍江去休息.
霍江的住处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院子里有株梅树,枝干虬劲,显然有些年头,满树梅花绽放,冷香阵阵,霍江站在月色中,眼前影影绰绰的老梅,屋檐上的积雪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银光,他忽然感到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霍江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很疼,这一切不是做梦,是真的。
他不但死里逃生,而且还奇迹般来到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认识了一个同样奇妙的人。
次日清晨,他早早地醒来,刚刚想要到院子里看看,便有仆从端了热水进来给他洗漱。
来人是个三十上下的汉子,看上去很老实,对他行了礼,便指指那盆热水,却没有说话。
霍江有些奇怪,他想起昨天从大门走进来时,也看到了几个仆从,似乎也没有听他们说话。
这样一想,他便发觉从来到这座庄子开始,除了谢先生以外,他只是听到小燕和福伯说过话,就连昨天晚上抬着炕桌送饭进去的几个妇人也没有一言半语。
他试探地问那汉子:“你是哪里人啊,在这里几年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
(以下为防盗章节,三十分钟后替换)
这些日子,霍江跟着那些商人,也知道了一些关外的行情。但凡是南边的东西,到了关外,价格便翻了几倍,尤其是茶叶,在关外也只有有钱人家才能喝得起,而福建茶更是难得,有钱也买不到。
他连说不用客气,谢先生笑道:“无妨无妨,我这里难得有个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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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一七章 阮郎迷
霍江呆立良久,直到又有人进来给他送早饭,他这才清醒过来。
来的是两名仆妇,都是四十上下的年纪,和方才那人一样,打着手势,请霍江用膳。
和在秦阁吃的晚饭一样,即使是早饭,也有新鲜的蔬菜,而不是在关外冬天里常吃的酸白菜,也不知道冰天雪地,这家人是从哪里弄来的绿菜。
霍江出关以来,也只有到了这里才吃到新鲜蔬菜,可是现在的他,哪里还吃得下。
看着飘在鸡汤馄饨上翠绿的芫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飘浮在水上的人,想抓住一块浮木或者稻草,可是却又抓不住。
原本看到这位谢先生言谈举止清贵不俗,他还以为从此可以逃离生天,却没有想到刚刚离开雪域山庄那个龙潭,却又进了谢家这个地狱。
自己已是举人身份,又是年少成名,前程一片大好,可是谁能想到,不过就是出来游历,想要增长见闻,殿试之时写出一篇令人惊艳的社论而已,却落得如此田地,即使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也像那些仆从一样变成哑巴。
一个哑巴,哪里还有机会在金殿之上展示才学,他连参加会试的资格也没有。
霍江的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期盼的眼神,父亲这一生,心心念念的就是振兴霍家,霍家落魄了很多年了,直到最近这十几年才重新看到了希望,可是和那些世家大族相比,霍家还是太弱了。
就在离开保定府之前,他还幼稚地以为,只要他能够位列两榜,霍家就能扬眉吐气。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的远行,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人,还何谈光宗耀祖!
一滴清泪无声落下,霍江怔怔出神。
外面有说话声传来,霍江一惊,说话的声音
在这个庄子里,除了谢先生、福伯和那只会说话的鹩哥,还有会说话的吗对了,那个叫小燕的丫鬟也会说话,只是自从他来了以后,便没有再见过小燕,想来是又回到雪域山庄侍候她家小姐了吧。
外面传来的是女子的声音,这一次霍江听清楚了,没错,是女子,年轻女子。
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鹦哥绿斗篷,亭亭玉立如潇湘翠竹的人儿。
门帘被从外面挑起,带进一阵混着梅香的冷风。
两个女子在丫鬟的簇拥下走了进来,霍江先是一怔,紧接着他的目光便被那抹绿色的身影吸引住,再也移不开了。
是她,真的是她,她来了,她是来救他的吗一定是的,上次在雪地里,他被红衣女子戏弄,便是她温柔地对他赔礼道歉。他对她而言只是陌生人,而她却如此谦和,显然她的教养是极好的,那个凶巴巴的叫琳儿的女子哪里比得上她。
“难得我爹会夸奖一个人,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说话的是琳儿,一如既往地霸道无礼。
霍江忍不住皱起眉头,昨天见到谢先生时,他还疑惑为何谦和的谢先生会生出琳儿这样任性的女儿,可是看到那些哑巴,他也就没有疑惑了。
见他没有说话,琳儿索性走了过来,看着炕桌上几乎没有动过的早膳,她蹙起眉头,有些不悦:“咦,你怎么不吃饭我家的饭菜没有毒。”
见她这样说,霍江正在踌躇是反唇相讥,还是选择不得罪她,毕竟自己的性命还握在他们父女手中。
“琳儿,你不要这样说,想来是咱们的饭菜不合霍公子的口味。”一个温柔
第三一八章 有女初长成
若说昨天霍江和谢先生的交谈内容还是全凭自己的兴趣,那么今天在看过那些哑巴之好,霍江便是投其所好了。
他想,若是能让谢先生对他有了惜才之心,或许能够逃出生天呢。
见谢先生对朝廷之事有兴趣,霍江便把脑子里记得的那些邸报搜罗出来,加上自己的看法,和律令下发后民间的反响,对谢先生一一到来。
聊了大概小半个时辰,霍江便发现,谢先生对朝廷之事的反应,不像昨天谈论风景民情时那样,只是洗耳恭听而已,今天的谢先生时常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言之有物,见解独到,全然不像是一个因为残疾而困在家里的人,霍江甚至怀疑,这位谢先生是位致仕回乡的官员。
对,谢先生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对政局有着敏锐洞察力的官员。
发现了这一点,霍江非常兴奋,如果谢先生是做过官的,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论这位谢先生为何会毒哑那些仆人,最低限度,但凡做官的做事都会有自己的底限,不会像雪域山庄的那些土匪一起凶残无度。
因此,他与谢先生聊得更加投机,更加热烈。
其间谢红琳来过一次,折了一大捧刚煎的梅花,都是艳丽的红梅,插在霁红瓶里,红彤彤的一片,看得霍江直皱眉头。
他进庄子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一片白梅的,可这谢红琳却放着清丽不可方物的白梅不折,全都是折的红梅。
红梅倒也罢了,选一只雅致的梅瓶,白衣红颜,别有一番风情。
可她却偏偏拿了一只霁红瓶,花是红的,花瓶也是红的,深深浅浅的一片红色,就和她身上的衣裳是一样的,她有多喜欢红色啊,俗不可耐。
谢先生看着女儿亲手插的花,笑得合不拢嘴:“乖,这花插得真好,霍公子讲得都是关内之事,你要不要也听听”
霍江听到谢先生居然不避男女大妨,让自己的女儿留在这里,心中有些不悦,他抬起眼来,向楼梯口看了看,谢红琳每次都和谢婵一起出现,不知为何,今天只有谢红琳一个人来了,谢婵呢
想到谢婵,霍江的心怦怦直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脸红了。
谢先生看在眼里,先是一怔,接着眼中便露出笑意。
少年人,脸皮很薄,倒也有些意思。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见女儿眨着大眼睛,正在好奇地打量着霍江,全无半分小女儿的娇态。
谢先生无奈地摇摇头,对霍江道:“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宠坏了,你不要见笑。”
霍江这才发现,谢红琳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难怪谢先生要替女儿道歉,这女子也太过乖张无度了。
明明也算是大家闺秀了,可是举止却如他来到关外见到的那些村野女子一样,全无半点女子应有的矜持,恐怕给她一匹马一把刀,她就和土匪们一样了。
霍江心里烦燥,再和谢先生聊天说地,也不能像方才一样的从容,谢先生感觉到他的拘谨,还以为是因为谢红琳在场,少年人羞涩了。
他笑着对谢红琳说道:“你昨晚没有回来,今天有没有去看过你母亲”
谢红琳娇嗔:“怎么没有,我一早就去约我娘请安了,刚才还折了白梅花,让表姐送过去了。”
原来谢婵是去给谢太太送花了。
霍江心中很是遗憾,为何谢红琳不去给自己的娘亲送花
第三一九章 梅林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霍江便在秦阁见到了高清辉。
和上次一样,高清辉还是穿了一身雪白,脱下银狐斗篷,露出里面霜色镶金线的箭袖。
在遇到高清辉之前,霍江没有想到,除了演义话本里虚构的人物以外,会真的有人平素里也穿一身白衣。
可是这身白衣裳穿在高清辉身上,却丝毫不显轻浮,配着他头上样式古朴的白玉簪,手中镶金嵌玉的马鞭,更显得他面如冠玉,丰神俊朗,就好像他天生就应该打扮得这般出挑。
看到霍江,高清辉的眉头微微动了动,便还是礼貌地冲他点点头,然后便不再看他。
高清辉与谢先生寒暄几句,问了问谢先生的身体,又说起来意,霍江这才知道,他是给谢太太送人参来的。
高清辉称呼谢太太为表姑母,霍江心想,一表三千里,高家和谢家也只能算是出了五服的远亲,难得的是两家人走得这么近,这倒是和关内的人家不一样。
高清辉和谢先生见了面,便出了秦阁,去见谢太太了。
见他走了,霍江便问道:“谢太太身体还好吗”
从高清辉的谈话中,他能听出谢太太显然身子不好,高家隔三差五就要送药材过来。
谢先生叹了口气,道:“拙荆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到了冬天便犯了。”
谢先生虽然没有明说谢太太是什么病,但是从他的话里看来应是畏寒之症,关外的春夏短暂,冬天又长又冷,显然不适合养病。
霍江便道:“若是在关内若许会好些吧。”
谢先生苦笑:“听闻越是往南,冬天便越短,闽粤之地四季如春,可惜拙荆受我所累,没有这个福份了,只能在这苦寒之地苦苦煎熬。”
霍江抬起头来,忽然发现谢先生眼中隐隐有泪光,他连忙把眼睛移开,假装没有看到。
莫非谢家常居关外,并非是因为谢先生有腿疾,难道还有隐情
只是这样想了想,霍江便不让自己继续想下去。这是人家的私事,而他只是过客,打听别人家中的秘辛不是君子所为。
或许是因为他的话,或许是别的原因,今天的谢先生看上去精神不振,脸上病容更重,他抱歉地对霍江道:“我有些疲惫,你也回去休息吧,若是觉得烦闷,可以拿几本书去看。”
霍江对谢先生这里的藏书兴趣不大,虽然大多都是古籍,但是并没有霍江感兴趣的,不过他还是拿了一本游记回去。
可能是这些日子他表现良好,谢家对他放松了许多,就连福伯也不再跟着他,他可以在回住处的路上,轻松地观看庄子里的景色。
现在还是上午,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便想绕远一点儿,到上次路过的那片梅林走走。
昨晚又下过雪,梅花傲雪的美景,在关内虽然也能看到,却远不及这里。
而且他心里
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若是能够遇到谢婵就好了。
他很担心谢婵还会因为上次的事而责怪他。
尽管他只见过谢婵三次,却不知为何,就像早就认识她了,或许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前生缘
他不想让谢婵对他有一丝半点儿的不悦,即使离开这里以后便再也不能相见,他也想留给谢婵一个好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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