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云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映川
秦远的身子似乎颤动了一下,失魂落魄的脸上发出了光彩。
许绣氤的心里却在往下沉,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不管我问你什么事,你都会对我讲真话,不会骗我,是不是”
秦远点点头,语声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是,不管你要问什么,都绝不会骗你。”
“好”许绣氤想了想,缓缓说道:“我听说你做了长青门下的弟子,是不是”
“是。”
“这一两个月来,长青门下在外行走江湖的弟子,除了你还有别人吗”她淡淡笑道:“你不用急,好好想想再说。”
秦远却毫不思索就回答了她:“不用想,长青门不日将承办武林盛会,正在加紧筹备中,近两个月来只有我奉命外出,别人都未离开。”
许绣氤“哦”了一声,温雅的笑容像花儿被冰封住一样,僵在了脸上。
秦远看到了她的异样,不由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怎么会对江湖中的事情感兴趣”
“我能有什么兴趣”她轻轻咬了咬嘴唇,低下头,勉强笑一笑:“我不过是只对你感兴趣呀。”
秦远愣了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但转瞬之间便由兴奋陷入了更大的伤感,眼神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许绣氤瞥见了他的兴奋,也瞥见了他的伤心,心里更加乱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我还要问你,上个月初九你在哪里”
“上个月初九”他觉得有些奇怪,却并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回忆着,慢慢答道:“我应朋友之邀,去了荆。。。”
她一字字听着,惊愕地抬起头,生怕他说出“荆州”两个字。
谁知他说的却是“去了金杨村酒庄,在那里待了一天,直到晚上才离开。”
她愣了一下,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有一股怒气突然从心里升了起来。
秦远说完,迎面发现许绣氤的神色很不对劲,不由大吃一惊,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怎么了有、有什么不对吗”
许绣氤冷冷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我要告诉你几件事。第一,就在上个月初九,韩家托镖局送往荆州的一批珍珠在半道上被人劫走了。第二,护送这批货物的镖师就是我的父亲,他和劫匪交过手,他说这个人的武功来路是长青门下。第三,我父亲还说过,这个劫匪说话很有特点,说到‘拿来、过来’的来字时总有点含糊,不大听的清楚,这一点岂非就和阁下一样”
秦远静静地听着,脸色却渐渐平和,并没有露出一点慌张、心虚或是不悦的神情。
许绣氤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对他的反应有些诧异,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第四,阁下多年不回长沙,也许不知道吧,城南山下的金杨村虽以酿酒而闻名,却在几个月前的一场暴风雨中,被滚落的山石沙土掩埋了大半个村子,早已不复存在。第五,韩家送往荆州的珍珠不但价值万金,还珍贵罕见,是产自东海独一无二的血螺珠,价值高达十万两银子。”
“阁下曾经送给我一颗珍珠”她一字字说道,语声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失望与悲伤:“就是这批血螺珠的其中一颗。”
秦远认真地听完,又等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完了”
“是”她柔润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尖刻起来,眼角晶晶亮亮涌起了泪花:“你说你总会对我讲真话,可珍珠是怎么回事金杨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我你和韩家关系深厚,到底是谁把珍珠的事透露给了你你为什么要做出劫镖这样无耻的事情”
秦远沉默着,她突然害怕起来,怕他会解释,又怕他不解释
第十四章 亮剑
秦远来不及多想,一把拉住她的手,往惨呼声传来的方向急掠而去。那边虽可能有危险,但把她一个人留在黑夜里,他更不放心。
陈淮生上半身斜靠在树上,胸膛上插着一把尖刀,直没及柄,鲜血像喷泉一样从伤口涌出来,染红了一大片衣襟。他咬着牙极力睁着眼睛,满脸都是冷汗,艰难地喘息着。
秦远蹲下来,扶住他的肩头,动容道:“是谁伤了你”
陈淮生两眼发直,一把抓紧了他的手,喃喃念道:“是他,是他。。。我的确有负于他,早知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里。”
许绣氤道:“他是谁”
陈淮生摇摇头,喘息着说道:“不必问了,我自食其果该有此报,不必提了,不必提了。”
许绣氤见到他的惨状,也觉很不忍心,轻声道:“你坚持一下,我去找人来救你。”
“少奶奶”陈淮生用尽力气喊了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嘶声说道:“不必了,我不行了,我做过对不起韩家的事,有个秘密我一定要说出来,请你转告少爷。”
说着,他看了秦远一眼,呲牙裂嘴地似乎疼得就快说不出话来:“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告诉少奶奶一个人。”
许绣氤看着秦远:“你回避一下吧。”
秦远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一边。
陈淮生扭动了一下,血冒得更多更急,他神色凄楚,颤抖着嘴唇勉强说道:“少奶奶,请把耳朵附过来一点。”
许绣氤点点头,向他靠近了些,把头低了下去。
陈淮生双眼一翻,一双眸子瞬间精光四射。他忽然一跃而起,一只手抓住许绣氤的一条胳膊弯到背后,另一只手就势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抵住她的脖子,逼着她站了起来。
插在胸前的尖刀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原来竟是一把伸缩自如的弹簧刀。
这形势变化得太快,许绣氤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擒住,锐利的刀锋贴着她的皮肤,有一种灼烧般的疼痛,她没有惊呼,忍住些微的恐惧,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陈淮生得意地狞笑着,大声喊道:“秦远,你转过头来看看。”
秦远转过头,大惊失色,展动身形眨眼间便掠到了面前,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陈淮生拉着她退后两步,冷笑道:“不想做什么,只不过想要自保而已。秦远,薛林是我杀的,他临死前想必已告诉了你,我不必否认,只不过你想杀掉我为你师弟报仇,就没那么容易。”
他当日下毒之后又返回客栈,想看看薛林死透没有,谁知竟遇上了秦远。这许多天来虽然秦远并没有任何举动,他却终究是心中有鬼、寝食难安,必欲将秦远除掉才能放心。他知道秦远是长青门中很受器重的弟子,不但武功远胜于己,识毒也是能家,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偶然见到了秦远怀中珍藏着的一副画像,发现他心中所想的女子竟然是韩家新娶进门的少奶奶,不由得大喜过望。他便心生一计,将许绣氤诱出来,安排他二人见面,只待到情深意重、神魂颠倒之时,再用这女子的性命来要挟秦远,必可得手了。
秦远怒道:“你疯了好,我答应放过你,你快放开绣氤。”他情急之下出手如风,五指如鹰爪般擒向陈淮生的手腕。
陈淮生毫不慌张,大喝一声:“住手。”把手中的匕首推进了半寸,鲜血忽然顺着她雪白的脖子流了下来。
许绣氤呀咬牙,并没有吭声。
秦远一惊,硬生生缩回手去。
陈淮生眨了眨眼睛,笑道:“绣氤叫得好亲热,秦兄对少奶奶果然关心得很啊。只可惜我不光有手中这把匕首,背后还按住了她的心俞死穴。只要你动一动,我保管让你朝思暮想的女子立刻死在你面前。”
秦远的脸上果然露出了焦急关切之色,双拳已握紧,沉声道:“陈淮生,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陈淮生道:“也没什么,只是小弟我杀了薛林,心里不安。虽说秦兄答应放过我,可是万一你日后反悔,我也无可奈何。”
许绣氤忽然说道:“你为什要杀薛林是不是因为你们串通劫镖,事成之后你就杀了他,好独吞珠宝。”
陈淮生笑道:“不错,我知道少奶奶是聪明人,一定会猜出来的。反正无凭无据,你又能拿我怎么样要说证据,挽香手里握着的倒是证据,只怕少奶奶告到夫人和少爷面前,反而会对二位不利。”
秦远道:“薛林的事,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说到做到,绝不反悔,你放开她。”
陈淮生冷笑道:“话虽这样说,可是一想到我这条命从此悬于秦兄之手,全在秦兄一念之间,我就吃不下睡不着。所以今日我就借少奶奶的面子把秦兄约出来,你我二人好好地谈一谈。”
许绣氤也冷笑道:“那你想怎么样他说的话你既然不信,难道你想杀了他,永绝后患”
陈淮生嘿嘿笑了两声:“少奶奶未免把陈某想得太狠了。秦兄和我毕竟有自幼相识的情谊,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我只不过想要秦兄一条手臂而已。”
“一条手臂”许绣氤咬了咬牙:“你什么意思”
陈淮生伸出一只脚,把掉在地上的尖刀踢到秦远面前:“这把刀只要按下刀柄上的按钮,便不会再收缩。只要秦兄捡起来砍断自己的右臂,以示诚意,我就相信你从此不会再为难我,我自然也就不会再为难少奶奶。”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
秦远一双冷峻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了许绣氤脸上,几乎毫不犹豫就拾起了尖刀,说了一声“好”。
陈淮生眼中发出了亮光。
许绣氤忽然用尽力气大声喊道:“不行。你砍断手臂,他就能杀了你。他杀了你之后,自然就能杀了我,你不能上他的当。”
陈淮生吃了一惊,手上颤抖了一下,刀锋微微离开了她的脖子,按在她后背心俞穴上的手指也移开了,咬牙切齿道:“死丫头,闭嘴。。。”
就在他吃惊的一瞬间,许绣氤快速地伸手入怀,摸出了藏在衣服里的短剑,反手一剑刺向他胸口。陈淮生大惊跃起,身形向后退出,他人虽粗壮身法倒很迅捷灵活。却只见许绣氤手中清冷的剑光如影随行,似银蛇般连环刺出,转瞬处已几次贴着他的面门、腋下划过,“嗤”的一声划破了他的衣襟。
短剑在月光下闪耀着如流星闪电般灿烂的锋芒,显见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器。陈淮生心中更是惊骇,知道若以手中匕首相击,刀锋立即便要削断,一时竟不敢还手。
他躲闪之间已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下暗道:“想不到这小娘们竟这般厉害,老子倒看走了眼。”
他咬咬牙伸手入怀,摸出了一个滑溜溜、金灿灿的圆球。
秦远见许绣氤突然出手,也是吃惊,正要上前替下她来,忽见陈淮生手中金光一闪,不由脸色突变,叫了一声“小心”,一跃上前抓住了她的左手腕,用力把她往身后一推。
许绣氤只觉得左边手腕上有一股奇异的、无法抗拒的力量传来,手臂一麻右手的一剑便无法再刺出去。她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直退出两丈之外才贴着大树站定。
陈淮生按下了圆球上的机关。这圆球名叫千蝗钉,是他从薛林手中得来的暗器。他自知千蝗钉未必能对付秦远,因此不敢轻举妄动,但眼下形势逆转,不得不拼死一搏。
机关启动,数不清的细长银针似暴雨般急射而出。他只道秦远总要退后闪避,即使伤不了他,自己也能趁机逃走。却不料秦远并不闪动,一伸手从腰间解下了一根薄薄的腰带,迎风
第十五章 陈淮生之死
陈淮生在模模糊糊中,突然从一阵钻心的疼痛中清醒。他惶急地举目一望,只见月影星光之下,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他面前,眉目含笑,秀色动人,正是挽香。
挽香把手里一只尖锐的簪子插回发梢,淡淡说道:“你醒了”
陈淮生疼得厉害,正想发火,一眼瞥见她妩媚的风姿,心里都苏了,忙一跃而起,眯着眼睛笑道:“姑娘下手好重,怎么着也得替我揉一揉吧。”说着拉住她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扯过去。
挽香厌恶地推开他,冷笑道:“少跟我套近乎,你也配我问你,怎么会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扔在花丛里”
陈淮生眼珠子转了转:“你先别问我,我倒要问问你,明明说好了你去把夫人、姑太太请过来,她们人呢你怎么说话不算数”
挽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我只是算准了,你今天晚上一定会栽在别人手里,我才不跟着你趟浑水呢。”
陈淮生道:“别这么说,要是你说到做到,这会儿夫人来了,我就算杀不了秦远那小子,他也已经栽在我手里了,别忘了你手里还握着那颗珠子呢。”
挽香笑道:“你还想杀他呀就凭你对不住啊陈大爷,再回去练个十年八年的吧。”她伸手拍了拍陈淮生的肩膀:“其实你资质倒也不差,要是少在赌钱和女人两件事上下工夫,也未必比不上他。”
陈淮生只觉一阵幽香从肩头飘入鼻尖,心中一阵荡漾,忙笑道:“姑娘的眼光不错。秦远虽然今日暂时胜我一筹,可我也没饶了他。我之前趁他不注意,从他身上拿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银亮的小刀,刀柄上刻着一条威猛的小虎,栩栩如生:“秦远和少爷同年,都是属虎,这是夫人定制的匕首,一把给少爷,一把给了他。”
他咬咬牙,得意地笑了笑:“这府里我看不顺眼的人也有,要杀个把人也容易,只要我把这匕首往尸身上一插,他就等着吃官司偿命吧。”
挽香笑了笑:“哎哟,亏你想的出来。可是这匕首少爷也有一把,你可别把少爷拖下水。”
陈淮生道:“那不会,你好好看看这刀柄上的老虎有什么不同。”他解释道:“秦远不过是下人的儿子,怎么能和少爷相比少爷那把匕首上刻的老虎,额头上有个王字,他这个是没有王字的。”
挽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还真是。”她嫣然一笑,把一根春葱般的手指往陈淮生额头上一戳:“你呀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倒盼着秦远快回来,一刀宰了你。”
陈淮生见她竟有挑逗之意,不由得心花怒放,那一脸的麻子一颗颗都在放光,越发腆着脸笑道:“你不了解他,他方才都没有杀我,今后是永远不会杀我了。何况他很快就要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找我的麻烦”
挽香叹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阁下这样的只怕倒要长命百岁了。”
陈淮生笑道:“你说对了,就连跟着少爷都不如跟着我好。。。”
挽香瞪着眼打断他:“难道就没有人能除掉你吗”
陈淮生笑道:“我本事大,能杀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
挽香冷笑道:“那也未必,这些年你假公济私、明偷暗抢,黑了韩家多少钱玩了多少女人又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恨你的人多了,难保找不出一两个能杀你的人来。”
&nb
第十六章 异香
幽暗狭长的地道里,弥漫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只有火折子的一点亮光,闪闪烁烁映照着眼前短短一截道路,把两个人裹进了一片橘红色的奇异光影里。
秦远沿着石阶刚走下几步,就回身拉住了许绣氤一只手。她脸上红了红,却没有拒绝,冰冷的手握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很快被捂热,她紧张的心跳也平静了下来。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