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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云廊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南宫映川

    石阶不长,很快就走完了,尽头出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却没有上锁。秦远举着火折子照了一照,皱了皱眉头说道:“韩家行事讲究,最爱精美。这道门上没有任何雕饰,竟不像是韩家的作风。”

    许绣氤道:“也许这里并不是韩家人修建的。我总觉得奇怪,这园子下面有个地道,为什么载沄和婆婆竟然毫不知情”

    秦远道:“那你就更不能进去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许绣氤笑道:“我若是怕,也就不来了,现在还说这个做什么我想我总有些用处,还不至于成为你的累赘吧。”

    秦远默然半晌,把火折子交给她,撕下两片衣角裹住掌心,伸手用力一推,铁门便缓缓开启。

    铁门后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许绣氤不禁退后两步,打了个寒噤,所喜火折子的光芒虽然摇曳不定,终究没有熄灭。

    秦远面色凝重,把她紧紧拉在身边,走了进去。在微弱的亮光中他目力甚佳,很快就发现有三面墙壁掏出的洞中都各放了一盏油灯。他走过去依次点燃油灯,眼前便瞬间明亮了起来。

    这是一间长宽均不过两三丈的、四四方方的简陋石屋,四壁都是粗糙的条石堆垒而成。屋子正中静静地摆放着一排薄木棺材,竟有六个之多。灯火忽明忽暗,漆黑的棺盖似乎幽幽闪着一层神秘的碧蓝之光,在砂石地面上投下一重重形状古板的暗影。除此之外,室内再没有任何东西。

    许绣氤睁大了眼睛,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幽深的地下,忽然见到了棺材,心里难免觉得有点毛毛的,她不由自主更加靠近了秦远,抬起头紧张地看着他。

    秦远把目光从屋中的棺材上收了回来,转过头温和地望着她,柔声道:“你怕了”

    “没有”许绣氤松了口气,还好眼前有他可以依靠,她忽然觉得他在心里亲近了不少。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很快就皱起了眉头:“我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远感觉到她纤柔的手指在自己宽大的掌心微微颤抖,不由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许绣氤摇摇头:“我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失踪的丫鬟哪里去了会不会就躺在这些棺材里”她叹了口气:“我们把棺盖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秦远道:“打开倒不难,这六具棺材都没有封钉。只是你真的敢看”

    许绣氤咬了咬嘴唇:“若是我一个人,不敢的,眼下有两个人,就不怕了。”

    秦远道:“好。”拉着她走到第一口棺材旁边,依然把她护在身后,仅伸出一只手提气聚力拍在那棺盖上头。

    漆黑的棺盖吱吱响着向后退去,刚露出了几指宽的缝隙,还未能看清里面的景况,两人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几乎忍不住要呕吐。

    秦远脸色一变,赶紧拉着她退回墙边,叮嘱她面向墙壁站好,不要回头。

    许绣氤点




第十七章 第六具棺材
    许绣氤听了秦远的话,咬着牙说道:“不管是为什么,人总是死了,保存下尸体又有什么用韩家一定要为她们报仇,讨回公道。”

    秦远道:“你看她头上插的海棠花和洒在上面一层的花瓣,应该是两三天前弄上去的,但是这女孩子已经死去大概有一个多月了。可见在她死后,还有人在照料着她的遗体。”

    许绣氤道:“这个地下室,韩家根本就没什么人知道。给她插花的人只怕就是杀害她的凶手,不知这样假惺惺的做什么”

    她放开秦远的手,转身面向了第六具棺材:“失踪了五个丫鬟,这里的棺材却有六个。还有一个受害者是谁,我们把它打开来看看。”

    秦远道:“下一个只怕就没有这么好看了,你站远一些吧。”

    许绣氤道:“不用,你只管打开,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江湖人家的女儿。”

    棺盖在秦远的掌下缓缓后移,棺中露出了一张同样苍白而秀丽的脸庞,一个同样正值芳华的女孩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嘴唇微张,即使在死后也掩饰不住满脸的惊慌与恐惧。

    许绣氤一看便怔住了,忍不住惊呼失声:“是她!”

    秦远问道:“是谁”

    许绣氤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缓缓说道:“你看看她的左耳朵背后,有没有三颗黑痣”

    秦远低下头,伸手掀起了棺中女子的耳朵,沉声道:“有,正是有三颗黑痣。”

    许绣氤跺了跺脚,紧握了双拳恨恨地说道:“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难怪我一直觉得不对劲,难怪她总有着这样那样的奇怪之处。”

    她转身面向秦远:“她就是我方才说的--另一种可能。”

    秦远目光闪动:“另一种可能你的意思是莫非这棺中的姑娘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挽香么”

    “不错,她就是挽香。”许绣氤长叹了一声:“载沄身边的贴身丫鬟。”

    秦远道:“这姑娘死去也有十来天了,难道有人冒充她,就不怕被识破吗”

    许绣氤叹道:“载沄整天忙的很,对这些事从不上心,我与她原本又不认识。何况,杀害她、冒充她的人,必定和她本就极为熟悉。”

    秦远看了看棺中冰凉的少女:“是谁杀了她冒充一个丫鬟又有什么目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许绣氤道:“杀害她的人就是阿庆。”

    “阿庆是谁”

    “阿庆是以前载沄身边一个小厮,半个月前辞工走了。听梁妈说,阿庆人长得很秀气,像个女孩子,和挽香又走得很接近。他要扮成挽香,应该不难,旁人也不容易分得出来。”

    秦远沉默片刻,说道:“你只凭这点理由就断定阿庆是凶手,似乎说不过去。”

    “我当然还有证据。”许绣氤道:“梁妈说过,阿庆的眼睛有点毛病,分不清颜色,他每次为载沄编织扇坠子,都要靠挽香替他搭配好各色丝线。”

    “可是就在两天前,我叫挽香清理鞋子时,她竟然把一双水红色和葱绿色的鞋子弄混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这样鲜明的颜色她竟然搞不清么我不想让她尴尬,就自己悄悄地把鞋子换了过来。”

    她咬着牙,目光闪亮:“这说明,就是阿庆假冒了挽香,想不到连载沄都被他骗过了。”

    秦远沉吟着,忽然说道:“那梁妈有没有说过,阿庆会不会武功”

    许绣氤愣了一下:“这倒没说过,恐怕梁妈并不知道。”

    秦远的目光从六具棺材上一一扫过:“这里遇害的六个女孩子,除了第五个睡在香花中的姑娘是中毒身亡,其他几个都是被人一掌震断心脉,胸骨碎裂而死。”

    许绣氤惊道:“这样厉害的掌法”

    秦远叹了口气:“是紫云掌。”

    许绣氤道:“紫云掌我知道,听舅舅说起过,是河北保定府人称中州奇侠的薛紫英独创的掌法。”

    秦远道:“这凶手的紫云掌虽然练得还不到火候,但杀害几个柔弱的女孩子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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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二间密室
    秦远沉吟道:“梅园是在多年前由陈淮生的父亲监工建造的,很可能当时他就偷偷修了这间地室,所以夫人并不知道。陈淮生和薛林有勾结,他们就利用这个地室制造恐慌,让别人以为是鬼神作怪。我听母亲说过,去年夫人曾打算翻修梅园,可是出了怪异的事情,也就作罢了。至于他们想用这种手段隐瞒什么。。。”

    他眼中忽然一亮:“我们还忘了一件事,这地室里少了一样东西。”

    “少了一样东西”许绣氤重复着,忽然睁大了眼睛:“不错,少了一个花轿。”

    她看着秦远:“花轿和丫鬟们一样瞬间消失,本来也应该藏在这地室里,为什么却没有”

    秦远笑了笑:“这是因为,这里一定还另有一个密室。开启的机关多半就在这几盏油灯中间。”

    他走过去试着依次转动几盏油灯,依然紧紧地把许绣氤拉在身边,似乎生怕一个闪失她就会遇到危险,让他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

    随着其中一盏油灯的转动,果然有一面石壁在刺耳的声音中缓缓向上移动,一层层石灰簌簌落下,墙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方形的门户。

    秦远看着许绣氤笑了笑,示意她不用紧张,拉着她走进去,用火折子点燃了挂在入口上方的一盏灯笼。

    密室里的景象让两个人大吃一惊。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四壁打磨得光亮齐整、粉刷得雪白落地的宽敞石室,竟然比外间还大的多,地上满满铺着一张柔软的羊毛地毯。

    石室的正中是一张雕饰精美的红木大床,床上挂着粉红、浅碧两层质料轻柔的软罗纱帐,帐上用银白丝线绣着许多玉兰花,或初苞欲放,或盛妍含香,朵朵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床的四角垂着缀满璎珞的长长五色流苏,床梁上还有一块两尺长的小匾刻着四个字:凤凰于飞。

    床边左右两侧,摆放着全套的梳妆台、衣柜、卧榻、矮几、方凳,式样考究,都是贵重红木制成。台上的首饰盒、几上的烛台、榻上的银瓶都是成双成对。

    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床背后一扇镶了金边的红木屏风,上面似乎描着一副画儿,影影绰绰的却看不清楚。

    许绣氤一眼瞥见矮几上的银质烛台上,半截红烛烛泪成堆,便点上了一个,端着走过去。只见那屏风上用油彩画着一副“文王百子图”,一群白白胖胖的小孩围绕着文王承欢膝下,个个憨态可掬,惹人怜爱。这屏风很是高大,几乎挡住了大半堵墙,不然如何画得下一百个小孩

    她心中暗暗称奇,只当这密室里和外面同样简陋,谁知竟是如此高雅华丽的所在,就是她和韩载沄成亲时的洞房也不过如此,看这密室中的情景,也的确很像是一间洞房。

    这就更奇怪了,到底是谁精心布置了这一切,隐鸾携凤在此相偎相依

    是陈淮生父子吗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形容猥琐粗鄙之人怎能做得出如此风雅之举

    她处处看得好奇,秦远却是警惕之心不减,贴身跟在她旁边。两个人渐渐绕到了屏风背后,只见一顶小巧精致的大红花轿果然立在那里。

    许绣氤看了看,忽然“咦”了一声,对秦远说:“这轿子的门帘绣得有些奇怪。”

    秦远不解道:“花轿都是这样的,有什么奇怪”

    许绣氤道:“你没有坐过,所以不知道。花轿门帘上绣的图样都是有讲究的,或是丹凤朝阳,或是麒麟送子,或是莲开并蒂,或是富贵牡丹。这个轿子绣的却是几只杜鹃鸟,与民间习俗不和。”

    “是了”她拍手一笑:“我想起来了,我爹曾说过,他走镖时去过湘黔交界处的苗族村寨,那里的苗人以杜鹃鸟为图腾,婚嫁习俗和我们汉人不同,花轿上绣的就是杜鹃鸟。不过这也奇了,难道传说中的那位鬼新娘竟是苗家女子么”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了自己坐上花轿那一天的紧张与羞涩,想起了洞房夜盖头被掀起时看到的那一双



第十九章 壁画
    许绣氤诧异道:“哪里不对”

    秦远道:“这屋子并不是薛林布置的。”他伸手往屏风后的墙上一指:“你看看这面墙上的字画就知道了。”

    许绣氤方才心思都被花轿所吸引,这时留神往墙上一看,果然绘着一副壁画。画中是三个人,一个面如冠玉、神采俊朗的翩翩公子长身而立,含笑看着身边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娇小秀丽、笑容可掬,手中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婴儿。

    许绣氤一看见画中人的脸庞,就惊讶得合不拢嘴。那位青年公子的相貌、身材竟然和韩载沄十分相像,可是他身边的女子看来却很陌生,既不是她自己,也和韩夫人模样不同。

    这女子是谁难道是载沄的什么人

    她忍不住这样想着,只觉得头脑中一阵发晕,手脚也渐渐冰凉。

    壁画旁边还刻着几行小字。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安,不愿让秦远看见自己的失态,只去看那几行小字,却是题着的一首词:

    青玉案˙忆银蝶

    十载离别竟悠悠,孤影残月当楼,看朱成碧寒将透。春来还道,旧时烟雨,满眼无尽秋。

    霜侵病树怎淹留,声声归处处愁,恨不早逢轮回路。云廊如锁,绣帘如梦,何日赴冥舟。

    寥寥数十字,写尽了作词人的无限凄苦、不尽相思,看来他对这位叫“银蝶”的女子实在是用情至深,竟然视身处“绣帘云廊”的富贵乡为梦幻枷锁,只恨不能早早追随她于黄泉路上,同生死共轮回。

    许绣氤默诵几遍,深深被字字句句间透出的伤心欲绝所感染,良久也未能作声。

    直到她终于看到墙上的落款时,才忍不住惊异地“啊”了一声。

    那落款写着:韩墨卿为蝶妹题赠,作于熙宁五年春夜。

    许绣氤恍然大悟,韩墨卿正是韩载沄的父亲,熙宁五年已是十年前了。

    她叹息不已,前尘往事,烟云俱散,不知她那早已仙逝的公公当年是如何为这位“蝶妹”而倾倒,又如何与她阴阳两分、刻骨难忘

    为什么世间总有情深良苦之人,而上天却狠心不遂人愿

    她忽然又想起了韩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中冒出了一个更奇怪的想法,载沄是韩夫人亲生的韩家独子,并无兄弟姐妹,画中那依偎在韩老爷身边的女子,手里却抱着一个婴儿,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正顺着石阶慢慢向地室走下来。

    她心里怦怦地跳了起来,正在惊疑之间,就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直传到耳朵里:“少奶奶在吗”

    “是挽香”她忍不住轻轻叫起来,但转瞬便沉下心来咬了咬牙:“来的正好,我们也正要找他呢。”

    秦远走过来,在她身边轻轻说了两个字:“别怕”,便当先走了出去。

    挽香懒懒地站着,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说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位好风雅呀。怎么样,在这地底下幽会,别有一番滋味吧”

    他的目光从秦远脸上扫过,死死地盯住了许绣氤:“我知道二位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所以我特意等了大半个时辰才下来,少奶奶该怎么谢我呀”

    许绣氤笑道:“我自然要谢你,不过我也得先知道你是谁该怎么称呼呀我该叫你挽香,还是阿庆,还是薛公子呢”

    挽香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是少奶奶跟前的丫鬟,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许绣氤道:“你不必装了,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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