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苏小凉
“回去祭拜”
安芝摇头:“小叔也一起去罢,我要回一趟计家,计府的地契上写的应该还是祖父的名字,还有那几间商行,到时忙起来,有小叔帮忙也好。”
唐侬搁下筷子:“他们恐怕不会放。”
安芝夹起一块桂花鱼:“之后会了。”尝了一口后评价,“虽说不如宣城,确实不差,胜在新鲜,对了清音姑娘,到时你跟我们一块儿回去罢,想必你还没去过宣城,那可是小叔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带了些别样的意味,
104.104.真正的答案
合上门的商行微暗, 仅是那几扇窗透进来的光线, 衬着神色各异的众人。
计家正面临着一场大灾难, 从去年三伏集开始, 接连遭创,幸得出海前有了些起色,可这起色,等到归航时却成了一把刀,捅的计二老爷措手不及, 招架之力都没了。
商行外还有不少人等候着, 一如三年前计家的船出事后, 众人拿着签下的货契到计家来讨债,可还不止这些,归航中还有一半,是安芝暗中联合了别人,给计二老爷营造了个假繁荣的景象。
三年前的计家还能变卖家产,支付的起这些银子, 可如今本就已是摇摇欲坠的, 哪里经受得住这些,再变卖下去,计家在宣城就再没有什么立足之地。
计二老爷将这一切归结在了安芝身上,她是那个始作俑者。
“你是要看着计家从此落败是不是, 安芝, 二伯可没对不住你, 要不是我们, 三年前计家就完了。”
安芝环顾商行内:“计家不会完。”
“那你怎么!”
“爹你还不明白,她就是要把我们赶出去。”忍了半天的计成云忍不下去了,眼神狠厉的看着安芝,“她做这些就是要把我们赶走。”
安芝咧嘴一笑:“你也不蠢嘛。”做买卖一塌糊涂,使手段的事却是不在话下,这就看明白了她想做什么。
计成云冷哼:“你别忘了这计家也有我们的一份,你父亲欠下的债,三年前变卖的家产还清,现在计家剩下的就是我们的。”
“胡说八道,计家的一切是老太爷与老爷辛苦创下的,岂有你们之理。”李管家见他们说的这般理所当然,气的不行,“计家才出事,你们就叫那些人上门要债,老爷就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
“三叔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这种事都承受不住,怎么能说是被我们气死的,李管家你别忘了,这计家能有今天也有我祖父的功劳。”
“二太老爷之所以来计家,是在乡下过的太苦,老太爷念及兄弟情想让你们的日子好一点才把二太老爷一家接过来,让你们留在宣城!”李管家记的清清楚楚,当初二太老爷不过是在底下帮忙的,就是因为老太爷念着亲情,才会住在一起。
没想到二太老爷那么憨厚老实的一个人,会有这样忘恩负义的儿孙。
“计成云,你不是想与计家荣辱与共么。”安芝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甩出账簿扔在地上,“去年出航前,你们向通宝钱庄借下二两千,向晋街宝号借了一千两,一年前赵家的银子也还没还清。”
安芝又说出了几家:“但计家的宅院你们变卖不得,剩下那几条船和这几间商行却是连一半都还不上,船上那些货折价变卖,还欠的那些,你们这辈子都还不清。”
“所以赵家已经报官了。”商户见多见欠债的事,偿还不清时变买家产,可要是变卖家产都偿还不清,就得做苦力来继续偿还,但做苦力这种事何时还清还没个准儿,指不定哪天人跑了呢,所以债主可以去报官,报官后衙门会欠债之人收押起来,送去官窑做苦力,得来的钱官府与债主合分。
计二老爷脸色一白,瞪着安芝难以置信:“是你指使的。”宣城外就有两座官窑,在里面做活的都是一些犯人,看管的人对这些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脾气,每年都会熬死人。
安芝轻笑:“二堂伯说笑了,赵家是什么身份,我怎么能够指使的动他们,大约是知道你们偿不清这债,怕你们跑了。”
“你!”计二老爷心口发疼,嘴唇颤抖,“计家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就是想从二堂伯与表哥,偿些旧债。”
“安芝,二堂伯可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们!”
“没有么。”安芝看向计成云,“三年前有人闯入宜山观内,在居所外放火,我运气好,逃出来了。”
“三伏集后,回金陵路上遭到伏击,还害死了一个伙计。”
“我在金陵的消息刘家三老爷早就告诉你们了,可你们迟迟不敢来找我,二堂伯,您是怕我会夜里入梦来找你们索命是不是”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计二老爷打了计成云一巴掌,呵斥道:“你这个逆子!竟背着我做了这么多的事!”
说完就又向安芝求情:“安芝,二堂伯可从没想害你,你父亲过世后,我还派人去宜山接你,谁知道山上起火,二堂伯以为你出事了,这几年你在外面受了许多苦二堂伯也知道,这儿终归是你的家,你还是得回来的,二堂伯可以把这些都让给你。”
安芝看着一脸怒意,活似要将人生吞活剥的计成云,再看转脸就求情,半点骨气都没有的二堂伯,她只觉得好笑。
就是眼前这样的人让计家落到这步田地,安芝不信,他们连对手都算不上。
她更加不信的是,两个不会做生意的人还能将计家撑三年,去年隐约还有好转的迹象。
“杨城邵家,和你们是
105.105.唐侬
夜幕降临, 巷弄内更显寂静。
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倍, 猫过墙沿, 喵呜了声, 金色的瞳孔闪闪发亮, 注视着暗处的安芝。
时间很漫长,远处的院子内,堂屋内的灯暗了又亮, 不多时厨房那儿的灯熄灭了, 人影经过, 最后都到了内屋中, 此时远处的街市喧嚣声低了许多,这个城市很快要安静。
忽然, 院子那儿有极轻的声音传来, 安芝还分辨不清时,坐在那儿的猫已经被惊动,它蓦地站立起来,弓着背竖起了毛, 警惕的看着院子的一个方向, 叫声低沉,似是威胁。
安芝与小梳子对看了眼,贴墙而行, 墙沿上的猫非但没有放下警惕, 反而越加凶狠。
如临大敌。
在李家围墙外时, 安芝终于听清楚了声音, 是游走在地面上的摩擦,锉过砂砾,爬上台阶后,发出嘶嘶的声音。
“大小姐,是蛇!”
不大的院子内,数条蛇朝屋门口游爬,从缝隙中钻入,很快,屋内传来阿娜的尖叫声。
屋内亮光出现,人影映照在窗户上的同时,一支箭矢从安芝头顶飞过,射向窗户内的人影,噗的一声,纸窗破裂,人影一晃,阿娜的叫声和孩子的哭声同时响起,人影倒下的同时,灯火熄灭。
“别动!”安芝压下要跃起来的小梳子,看着还在往屋内涌的蛇,目光暗下。
短暂的平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院舍后屋那儿传来破窗声,猫声凄厉,安芝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黑漆漆的屋内,泛着一股奇怪的腥味,比人血更为刺鼻,游蛇嘶鸣,好像充斥了整个屋子,呼吸声极轻。
吧嗒一声,脚踩了地上的目光,暗处寒光一闪,兵刃声随之响起,仅是能从窗户那儿透进来的微弱光芒辨别方位,花瓶迸破,第二道箭矢射进来后,窗框被卸了一半,黑漆漆的屋内忽然明了些,就在床边位置,一个黑衣人手执利刃,黑布下的目光落到躲在床上的阿娜,正要动手,再度被阻拦。
屋内不止三个人,这是个陷阱。
黑衣人转头看窗外,对侧的屋檐上早已经没了人影,黑衣人快速翻窗想要逃离,一道寒光逼近,躲避时,手臂传来刺痛。
碰的一声,院子内的架子被人撞倒,上面的东西撒了一地,黑衣人捂着手臂靠着墙,目光凌厉的看着安芝。
安芝握了下匕首,正欲上前,身子猛然朝后躲去,暗器从她胸膛前擦过,钉在了窗户上。
也就是这空隙间,黑衣人爬起来,翻墙离开。
小梳子将之前埋伏的弓箭手从墙头扔下来,跳下来,踢开了脚下的死蛇,屋内再度亮起了灯光,透出窗外,是阿娜失措的神情。
内屋中一团乱,地上的蛇尸,打斗过的痕迹,之前从窗外看被箭射伤的李致,毫发无损站在阿娜旁边,初七走出屋子,将两条毒蛇扔在地上,看着这黑白成节的蛇,安芝的神情十分凝重。
“初七,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劳烦你帮忙,把李大哥一家人送到客栈里去。”
李致扶额,眉头紧皱,欲言又止。
初七点点头,安芝朝刚刚暗器射过来的方向看去,那么隐秘的角落,占尽时机,如果是之前就在了,不应该到这么晚才动手。
还是刚出现。
安芝走出院子,一刻钟后出现在了客栈外,跨进去,迈上楼梯,来到一间上房外。
安芝眼神微动,须臾,她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正在喝茶的唐侬抬起头,清音站在窗边,侧对着安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是安芝啊,忙完回来了”
“是啊,想来找小叔说点事。”安芝跨进屋子,闻到了淡淡的药味,但她并未表露,只在清音不远处的桌旁坐下,“二堂伯他们已经被衙门里的人带走,商行已经典出去,府中的东西也会一并带走,小叔可还有什么留在计家”
唐侬手握着杯子摇头:“我没什么东西留在计家,不过要是全都带走,你爹娘的东西怎么办”
“值钱的都已经被二堂伯卖了,我赎回了一部分。”安芝轻笑,“小叔今日没有过去,真是可惜了。”
唐侬温和道:“你能处理妥当,我自然不必去。”
安芝翻开一个杯子,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底下渐沉淀的茶叶渣:“小叔,这算结束了吗”
唐侬掀起眼帘:“你如今拿回了计家,也算是结束。”
“但爹和大哥不在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父亲见你如此,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可要是他们并非死于意外呢!”
屋内骤然安静,安芝直视唐侬,后者从容的回看她,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
搁在盆架上的布巾没被绞干,还有水珠从布巾上滴落下来,咚,咚,咚的响起着,盆子内的水,是血红色的。
凳子在地板上擦过的声音忽然响起,站在窗边,只露了右侧身子对着安芝的清音躲开安芝的偷袭,本以为她是要动手杀人,忍着再受伤的准备不能露出端倪,安芝却是将她猛地推向了坐在塌边的唐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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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106.依靠
安芝和大哥各有一块弯钩玉佩, 拼凑在一起就是个八卦形, 这玉佩是父亲留给他们的, 安芝从记事时就佩戴,从未离身过。
当初能打开从沈家拿回来的金樽, 用的也是这玉佩, 安芝还特意让权叔去打听过, 但始终没能知道设计金樽内机关的大师是谁。
而今,她看到大哥的玉佩在小叔手里。
李致的话还回荡在耳边,最后在小叔的那句话下, 骤然溃倒。
安芝微动了下嘴角, 用尽了力气:“是你……”
商船出事是他, 二堂伯一家后来逼迫父亲有他手笔, 山顶杀人是他,李致回来, 想要杀人灭口, 还是他。
求财吗如今计家如此,他又占到了多少便宜, 除了一艘船和一座府邸外, 计家如今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可为什么啊!
安芝的胸腔内闷的难受, 有东西堵住了她的喉咙, 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从脚底泛起冷意。
安芝用力握紧的刀, 逼迫着, 喉咙里猛地一震, 她用力咳嗽,红了眼眶。
“当初你救父亲,也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你在计家这么多年,就是想让计家家破人亡。”
安芝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小叔第一次来家里的情景,父亲外出事,被小叔舍命相救,又得知他孤身一人就带回来了,带他做生意,让他融入计家,年少时,他就是温润爱笑的样子,十来年啊,他在计家整整十来年!
“你也没什么好恨的,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清音冷笑,“如今的计家不还留了你一个。”
安芝蓦地抬起头看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恨,回去问问你的好父亲过去都做过些什么。”清音的声音尖锐,带着幸灾乐祸,“我倒是忘了你父亲已经死了,你要等不及,不如早点下去与他们团聚。”
“清音!”
“住口!”
唐侬的轻斥声响起,安芝手中的匕首随即朝她刺去,这一回不是为了刺激唐侬出手,安芝是发了狠要杀了清音。
“知知。”唐侬挡住她,清音靠到墙上,眼底还带着挑衅。
安芝手掌微松,袖口内落出一把飞刀,唐侬保护不及,飞刀直接刺在了清音的肩膀上,唐侬反手桎梏住她,匕首朝安芝自己的脖子这儿靠近。
安芝仰起头看他,目光讽刺:“我是不是还得感谢小叔您的恩赐,留了我的性命”
唐侬眼神微闪,就这短暂失神,安芝用力上踢,破开他的桎梏,利刃划过胸前,割破了他的衣服。
清音大笑起来:“看到没,你想饶过她,她未必肯放过你。”
安芝看向清音,漠然:“刀上有毒。”
清音脸色骤变,捂了被飞刀刺中的伤口,血是暗黑色的。
唐侬踢翻了桌子,拉起清音,从窗户翻了出去。
初七追了出去,此处客栈二楼,两个人翻下去后很快消失不见,安芝站在原处,看着塌上留下的几本书,手一松,匕首掉落在了地上。
……
沈帧推开门,没有点蜡烛的屋内,黑漆漆的。
一团人影坐在那儿,从走廊里透进来的光看,地上一片狼藉,倒地的桌椅,破碎的茶杯,还有一股药味,掺杂着血腥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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