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栖枝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淇霏
“我”杜羡鱼终于露出个不知是什么意味的表情,想了想,道:“我原来排老四,现在……千衣楼四大高手,恐怕只剩两个了。”
“原来你是老末啊……”慕容音一脸揶揄,“怪不得我觉得卓玄看着比你厉害多了,那他呢,他是老大还是老二”
“我喊他玄二哥。”杜羡鱼悠悠道,“排第一的那个人叫苍鸾,我们一年甚少见他,这个人,我们对他知之甚少。”
慕容音扑哧笑了出来:“你们四个的名字真有意思,苍鸾、玄鸟、腾蛟、飞鱼……前三个都是天上飞的,只有你是水里游的,真是有趣。现在四大高手我已经见过三个了,不知道那位苍鸾,又到底是何种层次”
杜羡鱼却苦笑一声,悠悠摇头道:“你可千万别想着去招惹他,好奇可以,乱好奇就不行了……”
“卓玄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慕容音又想起当日在顾宅柴房中,卓玄问她还敢不敢乱好奇的事情,便笑道:“你们两还真像,卓玄很喜欢你,我看得出。”
&nb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怀疑
杜羡鱼几乎是一瞬就僵硬下来,就连慕容音,都感受到她的手顿时冰凉了几分。
杜羡鱼哽了哽喉头,行至楼前,她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着那块造式古雅的匾额……果然是那两个字,华音……
“盈歌,”杜羡鱼轻轻唤了一声,“我进睿王府也好几天了,你娘呢怎么不见……”
慕容音垂下眸去,轻描淡写:“我从小就没娘,我生下来我娘就死了,没见过,不认识。”
“她姓什么”
“不知道,我从来没去给她扫过墓,祠堂里有一尊牌位,也只是写着睿王妃之灵。再说,进了睿王府的门,自然是姓慕容。”
她一句回答,封住了杜羡鱼所有话头,或许是因为所有人都避讳着不提的缘故,慕容音表面上不在意,可从她很小的时候,别人撒娇时喊的一句娘亲,在她听来,都是刺心的疼。
为什么人人都有,偏她没有
杜羡鱼张了张嘴,明知不该再问下去,却终究是忍不住,“那你……就没问过你父亲”
“问了做什么”慕容音表现得格外冷淡,“横竖问不出来的事,再者,我问了我娘就能活过来么没有才好,没人管我!”
其实她并非没有问过,年幼蒙昧时,她也曾问过睿王,“为何别府的姐姐妹妹都有娘,独我没有”。
而睿王,也只是怜爱地将她抱到腿上,编两句千篇一律的话,然后将话题岔开……
一直到八岁那年,她无意中听到燕帝和睿王的谈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从此后,缄口不问。
她轻轻叹息,道:“从前我爹爹说过,等有朝一日我要嫁人了,他会带我去我娘墓前看她……可到现在,我反而不想去了。”
杜羡鱼不再说话,她也看得出慕容音现在很落寞,可她杜羡鱼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安慰人却实在不会,只能撇撇嘴,随她进屋坐下。
宛儿早已候在阁中,奉上热茶点心,看两人似是还有话说,便很知趣地退下了。
房门未曾闭紧,杜羡鱼悠悠品着茶,忽见慕容音一拍桌子,寒着脸喝道:“老七老九!本王的闺房也是你们来得的地方么!这位杜姑娘是本王的朋友,你们还要盯着她做什么,还不走!”
门槛外,一道人影掠下,半跪在慕容音面前,却是老九。
在慕容音面前,老九好似从来都是笑嘻嘻的脸色:“小王爷,属下们一直都好好侯在门外,可不敢逾矩到房中来。”
“狡辩!”慕容音眼珠子一扫,“老七呢”
老九仍旧嬉皮笑脸:“王爷进宫也挺久了,七爷预备着去恭候,小王爷您……可要准备准备王爷待会儿回来,想必是会带回些什么话的……”
老九这话中,分明就是在暗指燕帝要处置她!
“好啊!连你也敢嘲弄我!”慕容音狠狠瞪向老九,阖府的人,谁不知道她现在最怕提起的就是逃婚被处置一事,这个老九,竟敢哪壶不开提哪壶!
愈发没有规矩了!
“属下不敢!”老九喊的响亮,却没有悔过之意。
“走开走开!”慕容音朝着远处的院门一指,“不许再盯着杜姑娘!更不许盯着我!要不然你就去问问子歌,问他我是怎么处置不听话的人的!”
老九后背一寒,子歌与他们这些暗卫关系极好,暗卫中,谁没听过小王爷要将子歌扒了裤子绑在门口树上,一天不给水喝的故事
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自然能笑破肚皮,可若不慎发生在自己身上,莫说笑,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
于是老九就像一阵旋风一样,滚了。
杜羡鱼没听过这个故事,微微愕然,便问:“你是如何处置不听话的人,竟让他们如此畏惧”
慕容音缓缓咽下一口茶水,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说要扒掉他们的裤子,把人绑在门口树上供人观赏,然后一天不给水喝……”
杜羡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杜家往事
入夜后,睿王府灯火最亮的地方,定然是慕容泽的书房。
此处距华音阁并不远,可杜羡鱼却走得很慢,老九不得不数次停下来等她。
杜羡鱼不知道在见到睿王后,自己这条命还保不保得住
穿过曲径回廊,书房终究是到了。
门被推开。
老九当先迈入书房通禀,只听见屋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好”,杜羡鱼便被带了进去。
纱灯泛出柔和的光,老九很规矩地留在了门外,杜羡鱼踏着干净得能映出人影的砖地,一步步走进慕容泽的书房。
像是鬼使神差般,杜羡鱼忽而抬起头,一看到慕容泽的面容,顿时僵立原地。
………………………………………………
二十三年前,大寒夜。
大燕西境,向来是苦寒之地,官道上来往的,除了贩卖药材的商旅,便大多是被流放的罪臣。
而处在几条官道交汇处的承和驿馆,更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休憩的地方。
驿馆不大,却还是单独僻出了一座小院,与外界隔绝开来。并非是住宿之人金贵,而是因为他们都是从雍京发配往西境的流放犯。
为首的老者面容衰颓,他实在想不到,杜家传承四代的门楣,竟然会毁在自己手上……
他本是朝中御史,在雍京,御史虽不是什么高官,却也能保一家人衣食无忧,本想着过两年便可乞骸骨回乡,可千算万算,唯独疏漏了一点……
皇帝身体渐渐衰弱,与之相随的,便是几位皇子夺嫡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不择手段。
而杜御史,不幸成为几位皇子争权夺利的筹码,终于,他被抛了出去,他身后的杜家,也被全族流放。
杜御史身后跟着他的儿女族人,一路来之坎坎,风霜雨雪中,妻子病死,小女儿病倒,四岁的小孙女也面黄肌瘦,终日只能由儿媳抱着……
晚餐仍是一顿稀粥,自杜家人进入这座小院后,外门便被紧紧锁住,若无特殊情况,这道门要到明晨上路时才会被打开了。
夜色黑得如墨般化不开,院外忽然传来几句喝骂,然后便是开锁的声音,所有杜家人都平静地等待着,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会被秘密处死在流放的路上,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
门开了。
一个身披墨色大氅的英挺男子直接策马冲进了院中,样貌还很年轻。
蹄声踏碎了黑夜,片刻后,他的几名侍从才抬着一只木箱跟随进来,而那些负责押送看守的兵丁,竟是一个都不敢阻拦。
那件事情发生时,杜羡鱼四岁,她便是那个面黄肌瘦的杜家小孙女。
当夜,借着火把光亮,杜羡鱼记住了那张英挺的面庞,她还记得,那个男人闯进小院后,与她的祖父在屋中单独待了半个多时辰,他再离开时,那些随从仍然抬着一只木箱,只是第二天,祖父便说小姑姑当夜病逝了……
流放途中死个人算不得什么事,第二天一早,小姑姑便被兵丁们拿草席一卷,拖出去葬了。
说是葬,其实也就是找个乱坟岗随便一扔,杜羡鱼还记得,小姑姑的尸身被拖走时,祖父连泪都未落一滴。
后来,杜羡鱼才从母亲口中知道,小姑姑没有死,那个男人当夜带走了小姑姑,而那只木箱来的时候装的是一具女尸,走的时候,女尸变成了小姑姑。
二十多年,她早已忘记小姑姑的模样,也时常会记不清楚那个男子的面庞,但方才一见到睿王,杜羡鱼的记忆便如被霖泉涤养的焦土,瞬时鲜活。
…………
“你似乎在打量本王”慕容泽神色不动,缓声问道。
杜羡鱼骤然回神,垂首跪下:“民女拜见王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睿王决断
“想不到杜家还有后人……”慕容泽轻轻一句,不知是欣慰,还是喟叹。
杜羡鱼眸底凝出悲色:“杜氏一族,离开雍京时有三十九人,如今……只剩民女一人。”
“王爷,”杜羡鱼忽而抬头,“小姑姑……是郡主的母亲么她难道真的是睿王妃祖父是罪臣,小姑姑是罪臣之女,她怎么……”
慕容泽再次沉默,这件事牵扯到太多皇家密辛,即使杜羡鱼与故去的那人有血脉关系,也不能说。
慕容泽深吸一口气,语声沉稳:“你要知道,郡主是皇帝钦封的郡主,王妃……是皇帝亲自下诏封的王妃。”
杜羡鱼怔忪着思索,却参不出其中的含义。
而慕容泽,也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是缄口不言。
杜羡鱼也不再追问,她已察觉到,这里面隐情很多,即使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任何结果。
“那么,敢问王爷,小姑姑是如何死的听郡主说,她生下来不久便没了母亲……”
慕容泽轻轻点头:“生阿音那年,她难产。”
杜羡鱼的心猛然一揪,过去多少年中,她无数次想过那位小姑姑可能还在人世,杜家除了她之外还有别人,可没想到……
慕容泽再次漠然开口:“你要知道的,本王都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有几句话,你要记着。”
杜羡鱼俯首:“请王爷吩咐。”
“好,你听着,方才听到的话,出了这道门你就忘了,人前人后,不得提起一个字,尤其在郡主面前,她如今是皇帝钦封的睿王世子、琅月郡主,他日一朝出嫁,便会是皇帝钦封的公主,她不知道她母亲的出身,是一件好事。”
杜羡鱼颔首允诺,又听慕容泽道:“再者,华音在睿王府六年,六年未闻一封家书,在诞育郡主那年,她早已心气郁结。那年本王曾派过人到杜家流放地去打探情形,回禀的消息却是杜家全家被氐族在扰边时掳走杀害,那么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杜羡鱼的心又被提到嗓子眼,以睿王之敏锐,还是察觉到她的异样,这个问题,终究是绕不过。
而睿王,对于杜氏全族的覆灭,也久久不能忘怀。
当年杜华音产期将临,虽已在睿王府住了五年有余,对家人的思念却是一日胜过一日,慕容泽无奈,只得背着燕帝派人去西境流放地找寻杜华音的家人,本以为会带回让她安心的消息,不想传来的却是噩耗。
杜华音早产,生下一个女婴后便撒手人寰,燕帝闻讯赶来时,她早已香消玉殒。
多年来,慕容泽无数次会想,若是当年杜家嫡系还能有一个人活着,杜华音还会不会那般了无生意
所以杜羡鱼,是怎么活下来的
慕容泽的眼神变得犀利:“若是本王没算错,杜家出事那年,你应该是九岁,试问杜氏全族,男子勇武者不在少数,为何偏偏是你一个孤弱女子活下来”
杜羡鱼嘴角勾起一丝讥诮:“那睿王爷的意思,是民女不该活下来么”
慕容泽却不为杜羡鱼的暗讽所扰,问题依旧尖锐:“那本王再问你,你被氐族掳走时九岁,今年二十七岁,十八年中,你经历了些什么为何会有这样的身手你明明身在氐族,为何却又回了大燕你的身手……是哪里来的”
杜羡鱼默然不语,她已无能再为自己辩解,睿王方才的问题一出,她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你已经是氐族细作,是千衣楼的杀手。”慕容泽淡然说出这个结果,“数年前本王便察知了千衣楼的存在,按时间来算,千衣楼设立也应该有近二十年了。看得出你是有韧劲之人,当时你又年幼,自然就成了千衣楼的所谓好苗子,所以为什么杜家全家遇害,而你却活了下来。”
良久,杜羡鱼眼中流露出无奈,苦笑道:“您说的都对,是千衣楼的人收养了我,这次回到大燕,也是千衣楼的安排,您处置我吧。”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关于逃婚的处置
“不行!”慕容音马上又从座椅上弹起,挡在那名暗卫和杜羡鱼之间,眼睛回望睿王,“若是爹爹要杜羡鱼走,那我也走好了!大不了我们一起死外面!”
睿王沉着脸,慕容音现在就像一块落在灰堆里的豆腐,不拍不行,拍重了更不行。
可是面对她这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睿王一时还真拿不出办法……
但还未等睿王有什么吩咐,杜羡鱼却先一步将她推到一旁,甚至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坐好。
轻轻眯了眯眼,杜羡鱼淡漠道:“郡主慎言。杜羡鱼承蒙郡主照拂,已是大幸。你我情分尽于此,告辞……”
慕容音再无话可说,连杜羡鱼都如此表态了,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杜羡鱼大步离开,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慕容音眉头却蔓上一层落寞……想不到杜羡鱼,竟会要这样离开……
书房门又被关上,慕容音垂首端坐在一旁,连双手都规规矩矩放在膝上。
慕容泽一时没有与她搭话,而是翻起了积压好几日的公文,午后进宫,燕帝又交给了他几件颇棘手的事。
睿王不停在公文上落笔,砚台中的墨也快速减少着,慕容音看在眼里,眼珠暗中转了几个来回,轻轻起身,用银匙往砚台中添一勺清水,左手轻执一方松烟墨,开始顺着砚台缓缓绕圈研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