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棺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拾月荒年
郑邪点头道:
“有所涉猎。此番出行也是想游历各方,获得一些见闻,也可以沿途行医积德,结果却迷失了道路。”
说到这里,其实全都是郑邪随便瞎扯的鬼话。
在方才的试探中,郑邪已经明白自己陷入了什么地方——迷失之境。
阳间属生灵,阴间属亡魂,而在阴阳之间,则分布着无数的迷失之境。
所谓迷失之境,更可以说是因死者记忆而构建的世界。它具有着正常的世界应有的秩序:山河、日月、人伦、理法……
有的死者不被阴间收留,也不为阳间接纳,只能在虚无中游离徘徊,最终迷失,而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最终汇聚,就形成了各式各样的迷失之境。
在迷失之境中,有着无数死者过往经历的重现,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迷失之境就会陷入一段轮回,一切重启,然后再度启程。
这其中所有的人,都会忘却一切,然后再次经历一段交织在一起而混乱不堪的人生。
一个死者的记忆只能重现他所认识的世界的一角,而成千上万死者的记忆……自然能汇聚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世界。
郑邪记得,那一只自空棺中骤然伸出的枯手将他拽入了棺内,现在联想起来,自然是来自迷失之境的“邀请函”。
迷失之境从来只收留死者,很显然,这其中出了问题。
眼前的这个樵夫或许是一个迷失了的死者,或许是某个死者记忆中的人物,郑邪对此不得而知,但是郑邪很清楚,他必须通过这个樵夫入手,深入了解这个迷失之境,才能知晓离开的方式。
甚至于……知晓其中的问题所在。
因此,郑邪几乎是在瞬间便做出了打算,并编排好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身份,可以解释自己的来历,也能顺理成章地与眼前这个樵夫进一步沟通。
迷失之境有大有小,有的只是一个小镇,而有的……甚至可以大到比一境之地要更为辽阔。
就是不知,郑邪误入的这个迷失之境,究竟汇聚了多少死者的记忆。
这樵夫听了郑邪的话,竟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第三十四章 黑鸦
听到那一声刺耳的鸦鸣,郑邪伸出去的手也是一顿,而他面前的小女孩则是目露恐惧,直接尖叫出声,将自己死死地裹在被子里,仿佛在躲避着什么。
“晦气!”
王怀山低骂了一句,就要走出门去赶走那只扰人的乌鸦,但是却被郑邪拦住了脚步。
“我去吧。”
郑邪没有解释,只是快步走出了瓦房,四处环顾了一下便看见了那一只停在外头枯树上的那只乌鸦。
那只乌鸦细小的眼睛中泛着凶光,见郑邪走出,竟是不再叫唤,只是低下头就这么凝视着郑邪。
在这个时候,郑邪终于是感受到了让他无比熟悉的气息,不由得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哟,还真是只不得了的乌鸦呢……”
业障,郑邪在这一只乌鸦的身上感受到了浓郁的业障。这种业障并非直接来源于这只乌鸦自身,更像是来源于与之相关的某样东西,只不过由于长期相伴才沾染上了业障。
这乌鸦歪着头,看着郑邪的眼睛,眼眸中的凶光更为炽烈。
“滚。”
郑邪笑容收敛,冷冷地吐出了一字。
的确,郑邪现在在这迷失之境中只是肉身凡胎,什么灵气、业障、阴死之气都是不曾拥有,但是只要迷失之境遵守的是与现实相同的规则秩序,那么郑邪就不会畏惧这业障缠身的乌鸦,包括它背后的存在。
毕竟,郑邪当年在佰傅身边所习读的那些秘典可不是摆设。
那乌鸦猛地扇了扇翅膀,抖下来了一条带着腥气的碎肉,随后再次尖利地鸣叫了一声,便扑扇着翅膀飞入了山林。
郑邪走到那抖下来的碎肉旁边,只是靠近了数步便觉得腥气扑鼻,一阵头昏脑涨,甚至差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腹中宛若翻江倒海一般。
“小兄弟,你怎么——”
张怀山见郑邪半天没有回屋,便出来观望,却是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慌忙跑上前来将他扶起,连声问道:
“小兄弟,怎么回事”
而此时,张怀山也是看到了那一条碎肉,闻到了那一阵腥臭,同样是面色剧变,但是郑邪快速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郑邪面色凝重,靠着张怀山的手臂站起了身,同时闭住了呼吸,拉着张怀山便向后退去。
仅仅只是吸入了一口,张怀山也是手脚发软,直到回到门口才大口地喘息起来,脸上尽是冷汗:
“那……那是什么东西”
郑邪干呕了一阵,这才缓过劲来:
“一个警告。”
不等张怀山明白过来,郑邪便道:
“张叔,你家有没有糯米和白酒有的话用白酒泡一碗糯米盖在那碎肉上,赶紧一把火烧了吧!”
张怀山愣愣地应了一声:
“好!”
随后便快步跑回了屋内,并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翻找声,显然是在寻找郑邪所说的两样东西。
没过多久,张怀山便按照郑邪的要求泡好了一碗糯米,然后快步冲到那碎肉近前,一把倒了上去,并点起了一把火。
刹那间,一阵劈啪作响声在这屋前乍响,一股浓烈的黑烟也是从那熊熊燃烧着的糯米堆中冒出,闻起来煞是刺鼻。
郑邪靠着墙半坐着,心头也是沉重无比,因为他已经基本上明白了那碎肉的来源。
“小兄弟,我女儿她……”
张怀山虽然仍旧好奇那一条碎肉,但是相比之下,自己的女儿更让他重视,于是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
郑邪轻轻点了点头:
“多半可解。”
张怀山的眼睛中亮起了欣喜的光彩,这个高大的汉子在听到郑邪的话后甚至忍不住要跳起来:
“当真!”
见郑邪再度点头,张怀山也是强行抑制住自己的喜悦,问道:
“那该如何解”
郑邪咳了一声:
“取三十年以上桃木枝一根,去皮后研磨成粉,再取一五年以上的甲鱼壳,同样捣碎,伴着糯米煮一碗粥,剩下的我来解决。”
张怀山赶紧记下:
“还有什么别的吗”
郑邪思索片刻:
“附近镇子上最近有没有出过殡葬的人家”
张怀山闻言不解:
“有倒是有,镇上卖油的老头前些日子过世了,他妻女也给他行了白喜……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吗”
郑邪松了口气:
“那正好,你去看看她们守灵时有没有用剩下的白烛,有的话求一根来,必须得是守灵时用过的。”
张怀山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郑邪见状也是不再多言,只是站起身来朝屋内走去:
“我先让你女儿安睡,我要的那些东西必须得在明早取回来。”
张怀山有些担忧:
“那她今夜还会有梦魇吗”
郑邪摇摇头:
“有我在便不会。但这只是权宜之策,所以你需尽快。”
当着张怀山和他妻子阿琴的面,郑邪划破了阿琴的食指,取了几滴血,在张怀山女儿的眉心画下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字,并默念起了一种二人从未听过的经文。
奇怪的是,小姑娘在郑邪念诵经文的时候竟是眉头渐渐舒展,一阵睡意涌上心头,直接是不知不觉地便睡了过去。
看着女儿安详的睡容,再没有了之前那种恐惧与惊慌,张怀山终于是完全相信了郑邪的本事,而他的妻子同样也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激动得抽泣起来。
第三十五章 囚镜
“张叔,你可得记好,那邪祟不会直接露面,只会用邪法蛊惑人心,因此不论你看到什么,都切不可当真!”
郑邪的语气极为严肃,让张怀山的心中更是沉重。
“都不当真是吧……行。”
张怀山自觉应当是没什么问题。
郑邪眯了眯眼睛:
“而且……直到初阳升起的那一刻之前,万不可打开这道门,不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遇到什么……否则,若是那邪祟入了屋内,我无法担保将会发生什么。”
张怀山咽了一口唾沫,将自己手中的斧头握得更紧了些。显然,这个常年砍柴的汉子也是有些心中发憷:
“行,我懂了……”
郑邪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小女孩,轻声道:
“那么——张叔,出去吧,把门锁好。”
张怀山应了一声,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女,但还是毅然决然地扭过头走出了门外,并重重地关上了门板。
夜很静,张怀山独自面对漆黑一片的山林,也是心头浮现了一阵寒意。
他打了个哆嗦,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一阵胆气便凭空而生。
“来吧……老子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敢动我女儿!”
在屋内,张怀山的妻子将热腾腾的粥水端到了一旁的小桌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郑邪却是忽然比了个手势:
“嘘……”
这个农妇不明所以,但是直觉让她保持了沉默。
郑邪仔细聆听着小女孩的呼吸声,似乎是想从中听出些什么。
“大娘,麻烦你闭上眼睛。”
郑邪忽然出声道。
农妇听话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郑邪的下一步指令。
郑邪的面庞上骤然流露出了一抹狠色:
“滚出来!”
随着这一声喝声的响起,郑邪以极快的速度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抹鲜血直接是摁在了小女孩的眉心,并顺势向下一划,将小女孩的眉心与鼻尖的连线上画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下一刻,小女孩的面色猛地变得狰狞起来,两只眼睛也是突然睁开,却是泛着这个年龄不应该拥有的戾气。
她张嘴欲叫,郑邪却是早有准备,直接左手探出,点在了她下颚与咽喉间的一点上,迫使她只能发出“哼哧”的呼吸声。
“大娘,按住你孩子的肩膀!”
郑邪不敢去看这小女孩的眼睛,只是不断念诵着什么。
张怀山的妻子阿琴也是连忙伸出手协助郑邪,虽然她没有睁眼,但是突如其来的动静也是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女儿身上怕是出了什么异变。
小女孩的身体抽搐着,仿佛有什么即将破体而出,但是却又被死死地禁锢在体内,看起来煞是骇人。
“大娘!切莫睁眼!”
郑邪疾呼一声,便又是从手指上挤出了几滴鲜血,捏着小女孩的两腮,将血滴直接抹到了她的舌头之上。
阿琴紧闭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牢牢地按着自己女儿的肩膀。
小女孩儿在郑邪的指尖血入口之后直接是身体一僵,直接是向上挺成了弓形,大张着嘴,好像将要把什么东西吐出。
郑邪眼神冰冷:
“想逃”
混杂着桃木粉与甲鱼壳粉末的糯米粥被郑邪直接挥手取来,直接是灌入了小女孩儿的口中!
郑邪反复按压着小女孩的咽喉,迫使她将这些热粥全部吞下,并用手遮住了她的双目,不让那一双戾气逼人的眼眸露出来。
与此同时,屋子外头却是刮来一阵阴风,让本就提心吊胆的张怀山浑身一个激灵。
“莫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
张怀山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时刻提防着那一片漆黑的山林中走出什么东西。
这山林晚上静得可怕,仿佛连一丝活物的生气都不曾拥有。
张怀山定了定神,仔细地聆听了一下山林里头的声响,发觉没什么异常之后也是稍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自己吓自己……”
他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抚弄了一下自己的斧子,无意间抬头一扫,却是骇得连魂都差点飞了出去。
一张了无生气的惨白面孔,正从不远处的大树后探出,死死地凝视着他。
“啊啊啊啊!!!”
听着屋子外头的叫喊声,郑邪也是心中了然,于是低头讥讽道:
“这就沉不住气了”
小女孩吞下那一碗热粥后也是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但是仍旧大张着嘴,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大娘,你先别看你女儿,再去盛一碗粥来!快!”
郑邪伸手在小女孩的脸上反复描画着,同时出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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