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花河钓翁
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几眼。
协议书不长,有两张四开纸大小,白字黑字,特别醒目。从头看到尾,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请求政府支援燃煤涨价补贴资金六千万。
申一甲刚看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田长发来了。”有人在人群外围说。
申一甲回过头来,见田长发正和董办主任肖玲往门口这边走呢,还有十几米就到了。申一甲忙闪到一边一个很不显眼的位置。田长发认识他,在协议书前碰到他,感觉不太对头。
“老田啊,这是你们写的协议书啊。”有人在不远处与田长发打着招呼。
田长发就像没听到似的,仍然甩开大步往前走。
“田董,田董,还是你小子厉害。”酒厂厂长白义清用手指点着田长发。
田长发停下脚步,和迎上前来的白义清握了握手:“老白啊,酒厂形势不错啊。”
“你这协议书贴得可真是地方,这下好了,燃煤涨价,企业缺钱,全市人民都知道了,田董有一手,有一手。”白义清说着,与田长发并肩往前走。
田长发连连摆手,打断了白义清:“老白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咱虽然是国企改制的样板,可是样板不当钱花啊。你说现在这煤价疯长,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你别愁啊,一天比一天冷了,缺钱肯定过不了冬,咱们宫市长大笔一挥,给你拨上个几千万,你老田不就有钱了。”白义清说,“只要这笔钱定下来,明年还有跑吗,肯定照样拨啊。我是真羡慕你啊,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不用操心的命。这协议书是你亲笔起草的吧大有田董的雄辩风格啊。”
申一甲跟在两个人不远处,进了会议中心大门。
“老白可不要这么说。这个协议书吧,和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田长发说,“我是昨天晚上才从省城回来的,要不是为了参加今天的人代会,我可能现在还在省里跑资金呢。”
“田董,谦虚了不是,谁不知道你是热电公司的大股东啊,这股东协议没有你点头,那还能算股东协议吗不过你们这协议这词用得可不太准,应该叫申请或者建议才对吧。”
“老白啊,我有多少股,你还不知道吗”田长发说,“我虽然号称大股东,但我没有控股权啊,控股权在职工手里啊,职工要是想罢免我这个董事长,也是分分钟的事啊,现在在我们热电公司,谁有钱谁说了算啊。”
申一甲正听着,有人碰了他的胳膊。他扭头一看,肖玲正冲着他笑呢。
“来开会”申一甲问。
“是啊。我是新增选上来的市人大代表。”肖玲说。
“噢噢。”申一甲的语气很模糊。
“人民选我当代表,我当代表为人民。”肖玲说,“我本来已经是省人大代表了,这次又增选我为市人大代表,工作比以前多多了。”
申一甲心想,热电公
司出人才啊,全国人大代表,省人大代表,市人大代表,这回都齐了。其实也难怪,热电公司属于公益事业,与老百姓的利益息息相关,多出一两个人大代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这大半天听到了人大代表对这份协议书的一些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他的耳朵都灌满了。他当时就觉得,在人代会现场这么庄重的时候,到处贴着热电公司股东会的所谓协议书的确有点不妥,但田长发是全国人大代表,很会利用人代会这个场合造势,他现在是这家企业的名副其实的大股东,就算这件事有什么不妥的,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更何况他摆出了一付不知情的面孔,别人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于纯虹为这事找申一甲,倒让他觉得有点意外,看来
386、暧昧出场
白义清从餐桌上抬起头来:“这老小子,又给领导献媚去了。”
“一个人大主任我能献什么媚”候金镜说,“我说老白你一个企业经营者,真是一脑子洋奴隶哲学,我看你别做白酒了,去做日本清酒吧。”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出了单间,不断遇到来参加饭局的代表,候金镜边走边打招呼,弄得像领导检阅似的。
这些代表都很有素质,参加聚会的时间也是不早不晚,掌握得正是火候。
“小伙子一表人才啊。”候金镜在电梯里说,“有女朋友没”
“候厂长过奖了,本人条件比较困难,现在还单着呢。”申一甲说。
“炼油厂的姑娘行不行啊。”候金镜说,“哪天你去选一个。”
“不敢不敢。”申一甲说,“我是农民出身,找个工人就属于高攀了。”
“你的思想有问题啊,瞧不起工人阶级。”候金镜说。
“找个工厂的姑娘,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申一甲说。
“你的梦现在是不是醒了啊,这回想找个领导家的姑娘了吧”候金镜说。
“那更不敢高攀了。”申一甲说,“在家里受气啊。”
两个人下了楼梯,出了酒店大门。候金镜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向四周巡视着。
从刚才候金镜和白义清的几句对话里,申一甲已经猜出,一会儿要来的这位客人,很可能是市人大副主任姜震东。候金镜是市人大常委,在宴请区代表团的同时,把姜震东请来,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申一甲第一次见到姜震东,还是那次跟着为他调任人大党组副书记送行的时候,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就是在那次,他才知道方艳原来是姜震东的外甥女。
申一甲正在胡思乱想,一辆国产红旗轿车停在了酒店门前的雨搭下面。候金镜挥了挥手,疾步走了过去。
轿车后门开了,姜震东笑吟吟的从车里走下来,和候金镜握了握手。
“领导正好提前了五分钟。”候金镜说。
“对你们这些人民选出来的代表,我可不敢怠慢啊。”姜震东另一支手拍着候金镜的手背。
申一甲很自觉地闪到一边,挤出了一脸微笑。
“这是我们团的联络员,政府督查室的主任。”候金镜指了指申一甲。
“啊,我认识,我认识。”姜震东松开候金镜的手,向申一甲伸了过去。
“领导好。”申一甲连忙握住姜震东的手,姜震东怎么可能认识他呢,这不过是一些领导的社交习惯而已。
姜震东没说什么,握着申一甲的手,头却扭向了身后的轿车:“唉,这怎么还不下来呢。”
候金镜问:“还有哪位领导这么赏光啊”
“我们办公室的,也是人代会会务组的。”姜震东说。
轿车另一侧的车门开了,于纯虹慢吞吞从车上下来,绕过车体,表情肃穆地走了过去。
申一甲对于纯虹的出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看到于纯虹的一刹那,就知道今天自己不该来。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总不能现在转身逃跑啊。
候金镜先是一愣,忙回来头来,拍了拍姜震东的后肩:“二位领导里面请,里面请。”
姜震东和于纯虹在后,候金镜和申一甲在后,几个人进了酒店大厅,直奔电梯间。
申一甲的心里很乱,于纯虹下了车以后,就一直目视前方,目光根本没有和他交集过。本来就是晚上吃个饭,喝杯酒,乐喝乐喝,这下好了,于纯虹跟着姜震东来了,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别想吃消停了。
“卫生间。”“洗手间。”在电梯间门前,申一甲和于纯虹几乎同时发声,两个想到了同一种回避同乘电梯的办法。
“楼上有。”姜震东对于纯虹说。
申一甲不等于纯虹回答,就闪身往走向一边。在这件事上,他不能跟于纯虹客气了,他必须避免在电梯间里默默独对的尴尬。
逃跑!这是申一甲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不能跑!对候金镜没法交待,还有可能让于纯虹耻笑。
申一甲在一楼大堂里转了一圈,很快从步梯上了楼,回到了房间。
两个大餐桌已经围满了人,代表们正在热烈的争论着什么。申一甲的心里有些释然了,这么热闹的场合,自己小点小恩怨,小心思太微不足道了。
“不行,一定要让美女挨着领导。”
白义清的声音很大。
站在桌边的于纯虹连连摇头,两手抓着一把椅子,却没有说什么。
“姜主任,你就让同行的美女挨着您坐吧。”候金镜说,“这里没有外人,大家都是您的部下。”
“我不管,你们愿意怎么坐,就怎么坐。”姜震东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我……要不我去那桌吧。”于纯虹往后退着。
“哎,那可不行。”白义清不干了,“我说你这个丫头,领导带你来呢,是来挡酒的,你说你坐到那桌,知道领导要多喝多少酒啊”
“老白啊,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在你白酒厂呢不喝多还不让出门了”姜震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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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献媚中止
“老白你把人大的美女呛着了。”候金镜说。
于纯虹忙拿起一张纸巾,在嘴上抹了两下。申一甲纹丝不动,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姜震东朝于纯虹这边撩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这段时间啊,因为筹备这次人代会,我比较忙,和大家的联系少了。今天是大会的第一天,我准备本来到咱们团里看看,可是热电公司的这张小字报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也没倒出空来。今天晚上金镜厂长有心,让我来和大家见个面,说明大家还记得我老姜。各位,我敬你们一杯。”
桌上的人七嘴八舌,群起响应,屋里又乱了起来。
“这田长发控股热电公司以后,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人代会是什么场合啊,他们敢在会场外面到处张贴小字报,公开要挟市政府。”候金镜说,“我怎么觉得有一种造反派的味道。”
“老候啊,你可能错怪了田长发吧,他这几天一直在省城呢,昨天晚上才回来的。”白义清道。
“实事求是说,田长发确实不在市里。”姜震东点头道,“不过在两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实,田长发就算不知情,也是有责任的,他毕竟是这个企业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啊。”
姜震东似乎不想让于纯虹成为酒桌上引人注目的角色,所以很快便把热电公司抛了出来。申一甲对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意外,这一天发生的最具咀嚼价值的,当属热电公司的那张小字报了。
不过申一甲心里清楚,姜震东表面上对这张小字报颇为不满,其实他的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如果这件事不是吸引了市政府领导的不满,他不会在酒桌上对这件事这样表态的。这个酒桌上有的人,像候金镜、白义清,还有几个人,也经常出现市宫市长的办公室,姜震东这么说的目的,显然有借人传话、自证清白的意思。
申一甲又想起那次因为到热电公司督查调研,被副市长杨重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一顿损的场景。虽然那次去热电公司,是市长宫树仁亲自授权,但常务副市长杨重并不知道。后来她的部下方艳证实,当天中午,杨重就是参加了田长发的酒局,姜震东也出席了。
所以申一甲判断,姜震东这个全国人大代表与田长发这个市人大副主任的关心也非同一般。
申一甲跟着候金镜在酒店门口迎接姜震东时,姜震东对候金镜说认识申一甲,不知道他是不是那时候就已经把自己对上号了。
“来吧,我再跟头一次喝酒的干一杯。”姜震东在桌上巡视了一圈。
加上申一甲,一共三个人,都自觉地端起杯来。
“你们看,都很年轻。”姜震东说,“后生可畏啊,来吧,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和年轻人喝酒啊,那我也陪一杯吧。”于纯虹也端起杯子,站了起来。
“纯虹啊,你不用陪一杯,陪一口就行了。”姜震东说。
“谢谢领导关心。”于纯虹说。
在众人看来,似乎是领导对部下的关照,但申一甲就不这么想了。他举着酒杯,品出了一种暧昧的味道。
“纯虹啊,这桌上的人你都认识了吗”姜震东放下了杯子。
“嗯,都认识了。”于纯虹说。
姜震东环顾左右:“于纯虹啊,是我们人大办公室的科长,以后于科长有事找到各位,在不违背原则的提前,就给我们人大一点面子。”
“没问题,领导放心。”“没问题,见到于科长,我们就当见到了姜主任。”
桌上的人纷纷表态。
申一甲邻坐的是一位民办学校校长,他隔着申一甲对于纯虹说:“于科长,欢迎你到我们学校去调研。”
“谢谢郑校长!”于纯虹面带微笑。
这位郑校长似乎被于纯虹的回答激发的胆量,顺手端起杯着:“于科长,我敬你一杯。”
于纯虹端着杯,慢腾腾地站起来,转向申一甲的身后。
郑校长受崇若惊,连忙起身,来到申一甲的身后。
申一甲这个难受啊,只好顾作镇静地抄起筷子。
白义清笑道:“郑校长不愧是办艺校的,眼里只有美女啊。”
姜震东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发话了:“酒呢,我得到那桌敬杯酒去。”
“噢,对不起。”于纯虹在申一甲的身后对郑校长说了一句,很快就回到座
位边上,从桌上拿自己的水杯,把里面倒了半杯矿泉水。
对面的姜震东已经站起身来,于纯虹重新站起来,拿着那个水杯离开座位。
于纯虹这是演的哪一出啊姜震东要敬酒,于纯虹却倒了半杯水,难道她是给姜震东准备的
事实很快就验证了申一甲的推测。
姜震东经过于纯虹的身边时,两个人有一个非常默契的动作,于纯虹接见姜震东手里的洒杯,姜震东接过于纯虹手里的水杯,于纯虹跟着姜震东去了旁边的那一桌。
候金镜也跟了过来:“各位代表,大家静一静,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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