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训记
张小吉早就已经录过口供,自然明白规矩。他摇摇头道:“是老爷让小的将戡合拿给王尚书的,小的如何敢自作主张,又从哪里可以拿到戡合呢”
刘进云道:“恶奴欺主之事,难道我们见得少了吗你作为张尚书的下人,知道戡合的作用,转手将它偷盗出来卖与别人,这不是很正常吗”
张小吉道:“小的只是外府管家,负责与外面通人情,接待宾客等事。而老爷的书房小的是不能进去的,有专门的书房管事的。小的如何能拿到戡合呢”
刘进云笑道:“可是你没有证据证明是张尚书命你拿戡合给王尚书的呀”
底下又是一阵嘘声,刘进云面不改色地笑看着张小吉。他自然知道,法官也不会相信是张小吉自作主张拿戡合给别人,可是他现在只能在这里找突破口,先把事情慢慢地拖着,多一天时间,主家才能多做一些准备。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张小吉轻轻地说道:“刘讼师,小的不识字。”
众人一阵大笑,这是快意的笑,这是讽刺的笑。刘进云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张小吉不识字,那他偷戡合出来就不成立。王雅量难得地没有拍惊堂木,也是笑着看着刘进云。
刘进云狼狈退下,刘力思笑着上场询问了张小吉一些具体的情况,然后满意地退了下来。
以后的日子就在不停地验证口供方面慢慢地过去。刘进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无法可施。这一次锦衣卫竟然都没有拷打一个嫌犯,而且上次的火烧锦衣卫事件也让证人们明白,自己的主家已经放弃了自己,这时自己的命显然更重要,自然不敢再出现什么翻供的情况。
而刘进云虽然嘴利,但在事实面前,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第五天时已经到了审问沈四一伙的时候了。刘进云仔细询问王师爷后,也没有办法睁着眼说是王师爷自作主张来杀人灭口,于是终于将三尚书中的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牵扯了进来。
不管是公诉人还是旁边听审的民众,精神都是一振,这时便有人四处打听,想要拿到第六天听审权凭证,这倒是让有这凭证的人发了一笔小财。
第六天,王雅量开庭后便传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上庭。法警拿着传票前去郑家,不久便身上带伤地跑了回来。回禀王雅量道:“小的前去郑家,郑尚书已经去了户部,小的便赶了过去,却被郑尚书的家丁赶了出来,还撕烂了小的衣服,踢了小的几脚。”
王雅量点了点头道:“你且先让医生给你看看伤情,并将衣服损失情况登记好。书记官,有请锦衣卫骆指挥使前来。”
骆养性这几天一直就守在法院外,听取手下的案情汇报。这时听到法官有请,立即跟着书记官进了法庭,恭敬行礼。
听审诸人见平日凶恶的锦衣卫如此有礼,而户部尚书竟然将法警打伤赶了出来,一时都有些唏嘘。王雅量满意地道:“骆指挥使,本法院临时征调锦衣卫,前去捉拿凶犯。此事符合《大明律》的规定,不过本法院担心普通锦衣卫无
第一百八十三章 查税(九)
骆养性道:“带着郑尚书走吧。对老人家尊重一点,绳索就不用上了,如果不听话,就用系扣吧。”
两个锦衣卫小校上前将郑三俊夹在中间道:“郑尚书请随我们出去吧。如果能够不用刑具那当然是最好的,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怕郑尚书脸上不好看。”
郑三俊面色铁青,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由两个小校护着出了房门。一行人出了大门后,小校将郑三俊扶上马,然后前后左右各有一名骑手将他围住,往法院而去。
到了法院门口,锦衣卫将郑三俊扶下马来,带了进去。骆养性拱手对王雅量道:“法官大人,在下已经将嫌犯郑三俊一人带到。”
郑三俊怒道:“我不是嫌犯,我是大明户部尚书,你没有资格审我。”
王雅量笑道:“来人,将郑尚书的顶戴脱下来。”
郑三俊大怒道:“你敢,皇上又没有将本官夺职,你有什么资格拿下老夫的顶戴。”
王雅量继续笑道:“书记官,给他宣读《大明律》,让他明白为什么要他脱下顶戴。”
书记官拿出一本《大明律》念道:“……凡有官吏进入法庭作证或者受审,为示公正,官吏需要将顶戴脱下,以示在法庭之内,并无官吏民众之分。”
郑三俊喃喃道:“什么时候有这条规定了,老夫为何不知道”
王雅量道:“《大明律》修订之后,在报纸上是登载过的。也许郑尚书专心于国事,一时没有注意这些小事,也是有的。”
旁观有些人已经笑了出来,南京的六部,其实是留守预备部,并无实权。王雅量这样说,便含有浓浓的讽刺意味。那些拿钱买进来的人都觉得只凭这一幕,这钱就花得不亏。
郑三俊终于无奈地脱下了帽子,自然有法警将帽子拿到旁边。郑三俊眼睛直勾勾盯着放帽子的桌案,生怕这帽子会突然飞走一样,又引起旁边人的笑声。
书记官上前照本宣科:“郑三俊,你必须保证你所说的是事实或者是事实的全部,如果敢做伪证,将会受到法律的严惩,其罪将会加一等。若本为流刑,则变为死刑,切记不可自误。”
郑三俊又是大怒:“你如何敢直称老夫姓名,真是太无礼了。”
不等王雅量开口,书记官便说道:“要不要再给你读一读《大明律》中关于对嫌犯称呼的规定读一读宣读规矩的程序”
郑三俊自然知道读出来的一定是不利于他的,便不再作声。书记官让他跟着宣誓,他也别扭地跟着念了一遍。
这时刘力思上前准备询问,在询问之前,他好心地对郑三俊说道:“郑尚书,这宣誓之言可是真的哟,如果有说假话,那真的是要罪加一等的。”
郑三俊道:“老夫何罪之有如果老夫有罪,皇上早就把老夫夺职了,既然没有夺职,说明老夫是没有罪的。”
刘力思道:“有罪无罪,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法官大人说的有罪,那您就是有罪,皇上也会认可法官的说法,这一点您要弄清楚。”
郑三俊默然良久才说道:“明白了。”
刘力思道:“郑家师爷王竞雄,请打行中人沈四带人烧毁锦衣卫的证人住所,据他的口供,是你让他所为,不知你对这一点可有异议”
第一百八十四章 查税(十)
而王雅量的裁决结果上报到大理寺后,朱由校便宣布免除三位尚书的职务,并且没有继续安排新的三部尚书。
而陈胤丛除了旁听外,其实他还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便是记录审案的整个过程,然后写一篇大文章来交于报社。
报纸上将朱由校审阅后的文章登载后,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众人一方面惊讶于南京三尚书的胆大,另一方面对法院的能量更是惊叹。当然,很多人也和旁听众人一样,对于临老悔悟的郑三俊表示了自己的认可和尊敬。这让骆养性很是不舒服。
他对赶到南京的骆思恭说道:“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这三个老贼,胆大包天,无耻之尤,竟然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得不承认,而让天下人都觉得他们做得很对,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骆思恭笑道:“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只是你要知道,宽恕别人,特别是宽恕老人,这是我们华夏文明中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郑三俊能够在最后关头悔悟而配合法院审定了这一案件,确实是很不错的。换作其他人,很有可能会继续顽抗到底。所以我们也要看到他好的一方面。皇上上次不是说过了吗,这样的郑三俊,倒是让他对南方的读书人,多了一点点信心。”
对南方的读书人多了一点点信心的朱由校,这时正在和他最亲密的伙伴魏忠贤商量如何借这个机会在南方大搞一次清洗。
魏忠贤眉开眼笑地说道:“圣上,扳倒了这三个老贼,我们的行动就更容易了。奴婢已经命令厂卫,继续深挖南方的偷漏税款问题,只要有这方面的问题的,圣上正好将他官职拿下,南方官场就可以换一大批人了。”
朱由校也笑道:“这次一定要注意,南方的官员要么是我们信得过的人,要么是吏员学堂里的非南方籍贯学生,正好把官员异地任职的事先试个点。另外厂卫的监查功能也要加强,重点是监查官员,只要官员都清廉了,这天下自然太平。”
魏忠贤道:“还有廉政公署和经济调查统计局也要参与其中,奴婢担心厂卫里有些人胆子太大,和地方官员勾结,那奴婢的罪过就大了。”
朱由校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魏忠贤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圣上对奴婢可真是恩深以海,奴婢只能粉身以报了。”
朱由校这时才想起来:“说这句话的人和听这句话的人,最后的结局可不是太妙哟,但愿我们君臣不会成这个样子才好。”
他说道:“好吧,你使劲地挖,厂卫负责找证据,法院负责审案,这样的配合朕觉得很不错,等南方安定下来了,朕倒想有时间去看看。”
魏忠贤想到上次只是在北直隶出游就遭到了大臣们的反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聪明地避开这个话头道:“圣上,南方的农业合作社是不是也可以开始布局了。北方现在基本上做到了每个乡镇都有农业合作社了,要想发展,只能往南方去了。”
朱由校明白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可能和几百年后相比,一个乡有一个合作社,在这个时代已经很不错了。而且现在的人口密度是远远低于后世的,村村都开合作社,只怕有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议东林
南直隶因为查偷税漏引起的官场大地震,很快漫延到浙江,浙江官员在金华知府被查实参与偷税被撤职后,才真正惊慌起来。
《大明周报》全程参与了报道,而且在这个报道中,只要是犯事的官员曾经在东林书院就过学的,或者是与东林中王纪等人有交情的,甚至是他们的弟子之类的,都会大肆地宣扬这种联系,让人觉得,好象很多犯事的官员都是东林人。
这让叶向高和杨涟等人极为不满,在问询王承恩未果后,他们便一起来找皇帝,希望皇帝能够让王承恩在报道时减少这方面的联系,以免影响东林人的声誉。
朱由校听了他们的来意后,笑道:“叶师这几年来,一直不受正统的东林人待见,而杨尚书更是被东林人视为叛徒,两位却在这时为东林发声,实在是让朕佩服呀。”
叶向高面色不大好,他说道:“东林党中确实有些人,忘记了当年求学时的圣人之言,转而追求钱财之欲,但这些并不是主流。王都监却在报道中,刻意地将贪官污吏与东林人联系在一起,造成东林人皆贪的印象,老臣以为这不公平。”
杨涟道:“虽然臣被大多东林人视为叛逆,但臣心中仍旧把自己视为东林一脉,确实有些东林人做得太过,应当受到国法处罚,只是王都监这样做,明显是针对东林,这样只怕会使得东林名声大为受损,这是我们这些东林人不愿意看到的。”
朱由校笑了笑道:“两位爱卿的意思朕心里明白。说到刻意针对东林人,朕想问问两位,朕可有刻意针对两位爱卿”
叶向高连忙道:“陛下对老臣恩深似海,并不以臣为东林人而有偏颇。”
杨涟道:“臣当年与陛下意见常相左,但陛下并未因此而疏远臣,并委以重任,何来刻意针对之事”
朱由校道:“便如左光斗,李邦华等大臣,均为公认之东林人,然朕依旧信任以加,由此看来,朕确实并没有刻意针对东林人。但是,朕却确实有针对东林人之意。”
叶杨二人心中大惊,两人都是明白人,皇帝说得很清楚,他并没有刻意针对东林,但却有这方面的意向。这就很有些意味深长了。
朱由校从案头取来一份卷宗道:“这是一份南直隶查税的统计数据,两位不妨看一看。”
叶向高将卷宗接过,递到杨涟手中道:“文孺看一看再说与老夫,老夫眼睛实在是不行了。”
这时魏忠贤叫来一个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领命而出。杨涟看着卷宗,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不容易看完后,他叹了一口气道:“叶师,南直隶所有牵涉到偷漏税款之官员,东林出身或者与东林关系密切的占了五成有余。”
叶向高面色大变,他拿过卷宗,费力地想要在上面找出能够反驳杨涟所说的证据,却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小字。这时小太监拿了一个小盒子进来,魏忠贤取了过来道:“叶师,这是一幅我们经过改良的眼镜,您试一试吧。”
叶向高看着盒子里的眼镜道:“这便是叆叇吗”
朱由校笑道:“叆叇这词太过复杂,朕将它命名为眼镜,让人试过,可以让老人家看到小字。”
叆叇在中国出现较早,只是没有大规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朕想改变东林
叶向高想不到杨涟竟然直言到如此地步,不由得拱手道:“论起坦荡,某不如文孺呀。”
朱由校也拱手道:“杨卿此言,可谓是一语中的。东林中有识之士反对党争,而东林却不得不在党争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无法拔出。这似乎是个悖论,其实朕倒是觉得很容易理解。”
“东林人最大的问题便是在于君子小人之辩。君子小人,最早只是用来区分贵族与平民,并无道德方面的含义。至圣人出,提出亲君子而远小人,那也只是指出我们在道德方面要加强修养,向君子方向靠拢。那是一个希望,而不是一个标准,并没有要求每个人都是君子。”
”而圣人确实指出了君子小人之间的区别,象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但是圣人也并没有完全否定小人,想让这天下都是君子呀。“
“然而东林人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只要是政见不同,便称对方为小人,以君子自居。这种作法,朕是很不满意的。世上能称之为君子者几希,凭什么你们东林人就是君子,别人就是小人这标准是你们东林人定的吗谁给你们这个权力的”
“东林人擅长于裹胁民意,总是说自己的意见便是民众的意见。开口便是天下震怒,民众皆恶之,天下皆曰可杀,俨然一幅天下人的代言者的嘴脸。你区区一省之地的小团体,便能代表天下人”
朱由校声音越说越大,叶向高和杨涟的脸色越变越白。他们俩都是明白人,听皇帝所说,虽然也许有些地方稍微偏向一些,但总体说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东林党自从形成后,便一直与楚党斗,与浙党斗,与齐党斗,甚至与皇帝斗,不合意者便斥之为异端小人,打下了偌大的名头,却也树下了更多的敌人。
魏忠贤赶紧递上茶饮,朱由校接过一口饮尽,接着说道:“东林党人是君子吗看这卷宗,只怕未必。按照圣人的标准,这天下能够有几个君子在朕看来,这天下有一群伪君子,倒不如有一群真小人。”
叶向高大惊:“陛下,此言,此言……”
朱由校笑道:“叶师可是说朕此言大谬请叶师听朕说来,看是不是有道理。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朕觉得怀土怀惠有什么不好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如果有自己不能解决的事,请求别人的帮助有什么问题”(注,此句有不同解释。)
“我们不能要求大明人都变成君子,也不可能都变成君子。君子固穷,这很好吗为什么不通过自己的努力把日子过得好一点所以朕说宁愿这天下都是真小人,而不要尽是些伪君子。”
这样一说,叶向高倒也没有办法反驳,只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杨涟道:“陛下的意思是,不要对人要求过高,即便是小人,只要遵纪守法,能够有自己做人的操守,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是吧。”
朱由校道:“是呀,不要提什么操守,就说是底线吧。小人只要在追求自己所想要追求的东西的时候,不要伤害别人,那就很好了。世上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大明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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