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半夏谷
“我答应刘珺,迎娶你为平妻。你满意吧!”我趴在白玉床上,裹着被子,歇斯底里地吼道,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模糊了视线。
三个月后,伤势痊愈,我搬去遗珠阁,和小遗一块住,而不是前往摘心楼。摘心楼承载我和阿珺相公太多美好的回忆,我只是怕冷怕热的麻雀,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遗珠阁,按照小遗的喜好建成,不栽孤傲的兰花,不种冷硬的竹子。阁前,挖了一条过膝盖的溪流,放了虾苗鱼苗螃蟹苗,供小遗平日拿着阿珺相公亲自做的网兜,抓鱼虾蟹。溪流之上,搭了一座暖玉桥,即便是早春严寒,也能赤着脚奔跑,不怕冻坏。
在河西走廊,小遗曾经爬过一家匈奴人的墙摘石榴。结果,石榴没偷到,被一只狼狗追得满大街跑。因此,他与石榴结下了不解之缘,要求遗珠阁遍种石榴树。
后来,他在宣室殿外的梧桐树上掏过鸟蛋。秋夕姑姑用他口袋里装的鸟蛋做了虾仁芙蓉蛋,他喜欢到连盘子也舔干净了。所以,他嚷嚷着在遗珠阁内栽梧桐树,阿珺相公和秋夕姑姑皆欣然应允,完全忽视我的反对。
修长优雅的梧桐树,搭配开了红艳艳的小花的石榴树,怪怪的。听了少儿不宜的爱情故事的小遗,竟然摇摇头,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批评我缺乏品味。高大的梧桐树代表爹亲,娇小的石榴树象征娘亲,梧桐树为石榴树遮风挡雨,不正是爹亲爱着娘亲的写照,小遗如是说。
遗珠阁外,仅仅相隔一树梨花的东南方,便是最近落成的兰嫣阁。别说兰嫣阁,搬到遗珠阁的一个月里,我连遗珠阁的门都没有出过。据嘴碎的下人说,兰嫣阁网罗了全国各地最名贵的紫嫣花,形成一片淡紫色的花海,宛如仙境。
不过,我即使不去兰嫣阁,对着铜镜跟秋夕姑姑学画眉时,也能日日听到来自兰嫣阁的箫曲,大概比我在河西走廊三年所听的箫曲还多。竹本无心,为何经由竹箫吹奏出的音律,声声催断心肠呢
逢上雨季,小遗趴在轩窗下,百无聊赖地用石榴树叶逗弄着鱼缸里的金鱼,而我照例坐在圆木椅上缝制衣裳。有小遗的夏装,都是裁剪的云清缎子,绣上小遗喜爱的鱼虾图案。也有刘珺的,熟悉的寒兰纹,摸起来并不硌手,却碰碎了心房。
“绣得再好看,他也不会瞅上一眼。”丁四娘夺过我做了一半的寒兰黑靴,双手叉着腰,嘴巴微微翘起,说不出的妩媚。
丁四娘是半个月前回到长安城的。刚到遗珠阁时,吓坏了我,面容憔悴,骨瘦如柴,那双擅长送秋波的媚眼,竟哭肿成核桃,毫无昔日的娇媚。所幸,过了七天的林黛玉附身的哀怨生活后,她终于清醒了,恢复到那个走路都令男人心神荡漾的四娘。
“他不穿,我就烧掉。”我恼道。
“瞧瞧你,就这点出息,比牛还倔。好不容易保养好的玉手,粗糙得生出了薄茧,哪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后。”丁四娘重重地按了一下我额前淡紫色的兰瓣花钿,恼道。
“他都打算在半个月后的夏至迎娶李倾城,我还能怎样。”我冷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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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契约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
冬去春来,梨花又开,似白云香,泪湿美人妆。
与刘珺协议的和离,以失败告终。我可以不在乎自己重复着紫姬圣泉与白泽隐者相爱的悲剧,但是小遗的未来理应获得最美的祝福,而不是打不破的诅咒。做母亲的,总是充满了面对冰山的勇气。
然而,我不敢告诉小遗,我放弃了与刘珺的和离。张骞再次出使西域后,我向他借了博望侯府,将秋夕姑姑、丁四娘、小红玉一并接过来,与小遗作伴,假装长住。
事实上,我与刘珺签了一份契约。无论生死,都是他的堇王后,只要他允许小遗成年之后回归夏国即可。中了移情丹的刘珺,想要的是江山和李倾城,我愿意将白泽之名献给刘珺加以利用,也乐意随时挖出心脏做药引子,他自然欣喜答应。
可惜,纸不包住火,一趟凤栖山赏梨花之行,差点令小遗丧命。
这还得从司马相如携卓文君返回长安说起。我是收到卓文君的请帖,才知道卓文君回到了长安。那请帖,颇有卓文君的风格,是琴谱《浣纱》,嗅一嗅,恰似凤栖山上的梨花香。言外之意便是,卓文君打算邀请我和司马迁在凤栖山小聚。
根据契约,我和小遗所有的外出行动,必须请示刘珺。于是,我派了甲子暗中与绝对忠诚于刘珺的丙夜互通书信,以尽快获得答复。所幸,刘珺并不限制我和小遗的自由。
小遗一听说要去凤栖山看才貌双绝的卓文君,天还没亮就跑到我的卧房前,敲门敲得咚咚响,恼得我爬起床拿枕头砸兰花出气。咳咳,小遗的花痴特性与我这个娘亲无关,在现世手机上也就十几张帅杨洋的照片。
拜小遗所赐,早膳一过,我们就上了凤栖山。幸亏,秋夕姑姑为我们准备了食盒,不至于午膳饿得咕咕叫。要知道,文人爱约黄昏后呀,等到月亮爬上梨花树头,我们都要吹一肚子的北风了。
正当我和小遗忙着抢最后一颗鳜鱼丸子时,未意料到卓文君竟然早到了。数年未见,那沉静娴雅的风采越发迷人。身量明显圆润了一圈,小腹微微凸起,挽着堕马髻,插一支梨花碧玉钗,穿一袭月白色梨花纹云裳,不施粉黛,却依旧绝色。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娘亲教小遗背的诗,简直是为歌颂文君姐姐而创作的。小遗长大后要娶文君姐姐为妻。”小遗嗷呜一口鳜鱼丸子,吐词含糊不清。
“那文君姐姐等着小遗长大哦。”卓文君弯下身子,摸一摸小遗毛茸茸的脑袋,笑语盈盈。
语罢,小遗满心欢喜地点点头。这臭小子,怎么没见他夸过我,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呢。好歹我拉起大提琴,也是个高冷女王呢,低调低调。
“文君,冒昧地问一句,你和司马相如过得可好”我凝视了卓文君隆起的肚子半晌,道。
“文君新写了一首曲,不如堇姑娘先听琴曲。”卓文君收敛了笑容,恢复到淡如梨花的境地。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不可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琴音铮铮,曲调淡然,说是哀怨,却找不出哀怨,说是遗忘,却挥之不散,或许这便是爱过的痕迹。怨过,恨过,努力过,挣扎过,最后被时间风化,归于平静。
“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司马相如的”对音乐存有特别感知的我,不小心脱口而出。
“长卿回到巴蜀后,醉心于种滇山茶,但培育不出滇南的韵味。”卓文君失笑道。
“那司马相如知道吗”我问道。
“我们已经七年没有同房过。”卓文君嘴角浮起凄婉的笑容。
“那讨休妻书吧。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我叹道。
“各自欢喜文君的幸福,不需要他的爱来衡量。”卓文君冷笑道。
我还想问问卓文君后来是否对司马迁有情呢,就瞧见了那一身淡紫色白底紫嫣花纹袖袍。多望了几眼,泪花不禁掉落,道不明的伤感。
“子长,紫嫣花纹不适合你,文君还是喜欢原来的竹纹。”卓文君笑道,纤纤素手执着一杯梨花酒,递给司马迁。
司马迁接过梨花酒,对着这盛酒的流云碧玉杯,微微皱眉。祥云笼罩,玲珑剔透,上好的酒杯,是否载得动过往的回忆
“子长,有带紫绡吗文君手痒,想弹一首《凤求凰》。”卓文君浅笑道。
于是,司马迁取出背负着的紫绡,双手奉上。卓文君抱着紫绡,挥一挥衣袖,拂去石凳上的落花,调校琴音,姿态优雅。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这是第二次听卓文君弹奏《凤求凰》,与第一次大相径庭。这次的起调偏低,仿佛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激起我对红月湾里紫罗兰色的海浪的追忆。
如烟如云,兰花芬芳,这兰烟云裳衬得起堇儿的绝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阿离那清澈如泉水般叮咚的嗓音缓缓地流淌过心头。此刻,我终于相信夏国大祭司爱了紫离一万年。可是,我现在是堇儿,被阿珺相公抛弃的堇儿,别说一个夏国,就连自己的身世也接受不来的堇儿。
“思…之…如…狂。”司马迁和着琴音打拍,轻声念道,眉头蹙蹙。
曲罢,卓文君借着去北边葬梨花的缘由而暂时退席,我见小遗那双弯弯的月牙眼直勾勾地追逐着卓文君的倩影,便出声向卓文君请求,带上小遗那个有了美人姐姐忘记娘亲的臭小子。卓文君含笑点头。
卓文君和小遗离开后,气氛变得尴尬。我抱着双膝坐在梨花树下,垂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凋落的梨花。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到一百,发现好像中途跳过了八十,又重新数,乐此不疲。
“堇…姑娘过得好么”司马迁蓦然问道,温润的声音中似乎隐藏着深深的亏欠,失去了曾经的风轻云淡。
“反正没有李倾城过得好。刘彻独宠她,刘珺独爱她,阿离也是。”我嘟起嘴巴,嘲讽道。
“堇…她曾经说过,只要听到阿离的《凤求凰》,即便睡着了,也会唤一句阿离。堇姑娘,听我弹一曲《凤求凰》,好吗”司马迁抓着我的衣襟,异常激动,见我的神色充满迷茫,又失望地松开,眼底投射一片淡淡的忧伤。
“阿离,如果你还爱着紫嫣的话,堇儿就不想听你的曲子,堇儿自己会弹。”我恼道。
这个阿离,今日怎么怪怪的,之前不是对我敬之远之,生怕反应迟钝的我感知不
第229章 逃避
一点芳心冷若灰,半随流水半随尘。满院落花帘不卷,幸有海棠与荼蘼。
在我苏醒后的这三天,刘珺陪着我,寸步不离。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
趴在白玉栏杆上,眺望大海,浑浑噩噩的。听见念奴抱着小白吧唧吧唧着烧烤海鸥,我才瞧见那些白鸟,回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拿着雪缎披风的刘珺,冷冷地瞟一眼,不如继续寻找翱翔于海天之间的海鸥。
然而,当刘珺站在我的背后替我系上雪缎曲裾时,身子可以欺骗他,不为所动,心却不受控制地悸动。
倚靠在床边,读一读小遗留下来的《夏国纪事》,更是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发现《夏国纪事》已铭记于脑海中,刚刚却没看进去一个字,不觉失笑。再睁开眼,又是端着红枣乌鸡汤的刘珺,夺过红枣乌鸡汤,边伸出怕烫的舌头,边迅速地喝完汤水。
可是,当我将红枣乌鸡汤消灭得只剩下鸡骨头和枣核后,刘珺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擦拭我嘴角的油渍,我不敢闪躲,藏在银发的耳根子却悄悄地染上热热的绯红。
直至半夜,刘珺拥着我入睡,忽然听得念奴响彻紫宸宫的哭啼声,我才明白,不是时间过得太慢,而是我在逃避时间。
“祭司姐姐,快救救胜哥哥,念奴梦见胜哥哥掉进一个脏脏的水塘里爬不出来了。”念奴啜泣道。
脏脏的水塘南国只有冬季,皑皑白雪一片,哪里来的脏水塘。我皱起眉头,盯着嗷嗷叫个不停的小白,疑惑不解。
“念奴乖,做梦而已,阿胜水性极好,又怎么会掉进水塘里爬不出来呢。”刘珺摸一摸念奴毛茸茸的脑袋,笑道。
蓦然,小白腾跃而起,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手指,鲜血咕噜咕噜地淌进它的肚子里,尔后蜕变成巨虎,身型高过城墙,两根獠牙粗壮过弯刀,轻轻一哼,狂风大作,天摇地动。
“咸池。”小白道,声音低沉肃穆,接着好像闹起肚子痛,在地上打滚,撕扯下大半鲛绡帘幔,埋怨道:“大祭司,你的血真难喝。”接着,吐出一大滩恶臭的黑水,又缩小成病猫子,躲在念奴的背后。
“本祭司现在是半个朱雀神火,又不是紫姬圣泉,当然不好喝呀。”我恼道,逗得替我吮吸伤口的刘珺一声轻笑。
咸池,不就是小白的家乡么。咸池十里,白雪覆盖,桃花终年盛开不败,乃南国的一大奇观。那艳艳桃花,一旦掉落,尸骨无存,当真是应了红颜薄命这句。
结合小白和念奴所说,咸池底下,可能是沼泽地吧。但是,一般的沼泽地,如何困得住本祭司的右护法呢。除非,沼泽地里,弥漫着专门针对九维物种的灵识的瘴气,禁止入侵。南国呀,果然是神秘之地。
我招招手,示意念奴扑到我的怀里,望着她那双葡萄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猛然想起阿胜和念奴那颗梨花白心形石头,嘴角扬起的笑意便一点点凝结成冰。大祭司,堇儿不想推念奴送死……
“念奴乖,跟祭司姐姐一起睡觉。”我收敛起眼底的担忧,努力板着面孔。
“祭司姐姐,胜哥哥出事了!”念奴推开我,恼道。
“念奴发梦罢了。”我伸出手,想将念奴拉入怀抱里,却被念奴推得更远。
“九维物种不做梦的。梦见的皆是过去或者未来的片段。”念奴摇摇头,眼底泄露出失望。
“念奴,你和阿离还有婚约在身。”我叹道。
“念奴只要胜哥哥。”念奴咬咬嘴唇,恼道。
啪地一声,我咬咬牙,打定了主意,扇念奴一巴掌,假装怒道:“夏念奴,别忘了他是北朝战神苏胜,与我们夏国敌对!”
这是我第一次打念奴。从她出生开始,她便是我的开心果,左一句祭司姐姐,右一句祭司姐姐,软软糯糯的嗓音,顿时安抚那颗因夏国大小事务而忙碌得疲惫的心。
其实,宠爱念奴,也是在补偿自己。夏国的未来便是大祭司的未来,而夏堇没有未来,只有过去,和念奴、红玉一起戏耍的过去。
念奴捂着脸颊上火辣辣的掌印,泪花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许滑落,昂起小脑袋,怒道:“胜哥哥现在是祭司姐姐的右护法。祭司姐姐是不是觉得念奴蠢蠢的,可以随意糊弄!”
语罢,我双手环胸,垂下眼睑,试图掩饰所有的情绪,心疼、愧疚、忧虑、不舍交织成死死的结,缠绕在我的脖颈上,令我无法倾吐,也不敢倾吐。
见念奴抱着小白准备离开,我扮起冷美人,道:“念奴若是私自去救阿胜,就莫认祭司姐姐。”
念奴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哇哇大哭。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透过指缝,偷偷地观察我的反应,发现我已经躺下,对她不理不睬,便停止了哭声,气得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哼,不认就不认。”念奴踮起脚尖,抱着一盆寒兰,东倒西歪,尔后砸在地上,使劲地跺跺脚,瞅到我睁开眼,一溜烟儿地逃跑。
待念奴的身影消失后,我下了珊瑚床,翻出妆奁里的发簪,刺破手指,以血为字,在小白伸出来的爪子上写了调动念奴体内朱雀神火的力量的咒术。
“小白,告诉阿胜,此生不必回夏国。”我轻声道。
小白无奈地点点头,望了我几眼,想要说什么,收到我坚定的目光,只能作罢。
夜,再次安静下来。我侧卧着身子,背对刘珺,聆听一浪盖过一浪的海风声,毫无睡意,但是懒得辗转,不愿惊动刘珺。秋娘一句,堇儿不是夏国人,不必为夏国牺牲所有,说得轻巧,可我做不到。
“堇儿,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永远都在。不要一个人去承担夏国的重任,好吗”刘珺温暖的大手搂住我的腰,热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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