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半夏谷
“堇儿,兰兮小筑走水了,被烧得一干二净。”刘珺笑道。
我盯着他的笑容许久,未发现一丝惋惜的情绪,反而是卸下了重担的轻松感,暗自觉得可笑。
他这算是讨好我么因为兰兮小筑之中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经历,更建立了宠爱李倾城如珠如宝的兰嫣阁,他以为一把大火就能消掉我的怨气,也太看得起我夏堇了。
“祭司姐姐,祭司姐姐,念奴好想祭司姐姐,好爱祭司姐姐。”夏念奴牵着小白欢快地扑到我的怀里,声音依旧软软糯糯,像极了秋娘做的红豆椰奶冻。
我抬眼望了望念奴,满心欢喜,念奴终于成年了。银白色的波浪卷过肩,额头上的樱红色兰瓣花钿绽放,簪一串粉色珊瑚珠子璎珞,一袭月白色水雾留仙裙,清纯可爱,像个小天使。
“念奴现在才认出来祭司姐姐,该罚。”我将念奴揽入怀里,点了点她额头上的樱红色兰瓣花钿,笑靥如花。
“念奴还没有责怪祭司姐姐呢,漂亮的银发偏要涂成黑色,念奴怎么认得出来。”念奴撅起樱桃小嘴,恼道,脚边的小白嗷嗷地叫两声,表示附和。
“念奴,阿胜去哪里了”我皱眉问道,心中立即产生了不详的预感。照阿胜那霸道的性子,绝对舍不得离开念奴半步,除非……
“胜哥哥跟念奴说过,要保密,念奴不可以说。”念奴捂着樱桃小嘴,使劲摇摇头。
保密么阿胜,你也忒小瞧我这个夏国大祭司了。于是,掐一下手臂,疼得挤出几滴眼泪,再双手蒙住脸颊,呜呜假装大哭。
“祭司姐姐不要哭了,念奴告诉祭司姐姐。”念奴使出吃奶的劲儿掰开我的手,想替我擦擦眼泪,而小白咬着念奴的裙角,也在助威。
“念奴真乖。”我松开手,任凭念奴用她的衣袖搓着我的眼角,顺便摸一摸她毛茸茸的脑袋,深感欣慰。
“胜哥哥说,去南国寻找将玄武、青龙、白虎合成朱雀的禁术。”念奴道。
禁术…倒是留意过,翻遍了夏国的书库,没有探到关于将玄武、青龙、白虎合成朱雀的只言片语。不过,南国就未必了。南国乃是银河系中最神秘的国度。
“念奴,堇儿刚苏醒,需要好好休息,念奴先带着小白下去吃樱花羊羹好不”刘珺轻声道。
“祭司姐姐,念奴晚上要和祭司姐姐一起睡觉觉。”念奴拽着我的衣襟,扁扁樱桃小嘴巴。
“好,念奴乖乖的,祭司姐姐就给念奴讲故事听。”我笑道。
“念奴要听关于秋娘和白泽的故事。”念奴到底是小孩子心性,三言两语便被哄住,开心得拍起小胖手。
念奴抱着小白离开后,卧房里便陷入了沉静。我侧卧着身子,背对刘珺,一对月牙眼再也无法合上,只能将那几盆寒兰反复地观赏。花期未至,银边弧状的叶子,愈发神似修长清瘦的影子,独自品尝落寞的滋味。
大约半炷香后,刘珺见宫殿的左侧起了海风,连忙挂起薄薄的鲛绡,遮挡住寒凉,不巧也落入我的视线,令我微微地皱起眉头。很不幸,刘珺是我现在最不想多看一眼的人。
“堇儿,不求原谅,只求不离不弃,好吗”刘珺坐在床边,替我拢了拢被子,粗糙的指腹想抚摸一下我的脸庞,却看出我的排斥,只能作罢。
“无忧,是不是你拿了李倾城配置的堕胎药,买通猗兰殿的御厨加入桃酥里而害死的。”我轻声道,不是疑问,是肯定。
“堇儿…堇儿,我当时中了移情丹。”刘珺发出长长的叹息,大概是嘲讽自己,搬出这个理由,只能换来更多的鄙夷,却不得不说。
无忧,一生无忧,我日日期盼的无忧,是被她的生父亲手杀死的,多么可笑的事实。怕刘珺听见我的哭泣声,我强忍着眼泪,奈何眼泪比我还任性,湿了鸳鸯枕。
“堇儿饿了吧,我去端碗青菜瘦肉粥过来。”刘珺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逃避
一点芳心冷若灰,半随流水半随尘。满院落花帘不卷,幸有海棠与荼蘼。
在我苏醒后的这三天,刘珺陪着我,寸步不离。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
趴在白玉栏杆上,眺望大海,浑浑噩噩的。听见念奴抱着小白吧唧吧唧着烧烤海鸥,我才瞧见那些白鸟,回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拿着雪缎披风的刘珺,冷冷地瞟一眼,不如继续寻找翱翔于海天之间的海鸥。
然而,当刘珺站在我的背后替我系上雪缎曲裾时,身子可以欺骗他,不为所动,心却不受控制地悸动。
倚靠在床边,读一读小遗留下来的《夏国纪事》,更是迷迷糊糊的。闭上眼,发现《夏国纪事》已铭记于脑海中,刚刚却没看进去一个字,不觉失笑。再睁开眼,又是端着红枣乌鸡汤的刘珺,夺过红枣乌鸡汤,边伸出怕烫的舌头,边迅速地喝完汤水。
可是,当我将红枣乌鸡汤消灭得只剩下鸡骨头和枣核后,刘珺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擦拭我嘴角的油渍,我不敢闪躲,藏在银发的耳根子却悄悄地染上热热的绯红。
直至半夜,刘珺拥着我入睡,忽然听得念奴响彻紫宸宫的哭啼声,我才明白,不是时间过得太慢,而是我在逃避时间。
“祭司姐姐,快救救胜哥哥,念奴梦见胜哥哥掉进一个脏脏的水塘里爬不出来了。”念奴啜泣道。
脏脏的水塘南国只有冬季,皑皑白雪一片,哪里来的脏水塘。我皱起眉头,盯着嗷嗷叫个不停的小白,疑惑不解。
“念奴乖,做梦而已,阿胜水性极好,又怎么会掉进水塘里爬不出来呢。”刘珺摸一摸念奴毛茸茸的脑袋,笑道。
蓦然,小白腾跃而起,狠狠地咬了一口我的手指,鲜血咕噜咕噜地淌进它的肚子里,尔后蜕变成巨虎,身型高过城墙,两根獠牙粗壮过弯刀,轻轻一哼,狂风大作,天摇地动。
“咸池。”小白道,声音低沉肃穆,接着好像闹起肚子痛,在地上打滚,撕扯下大半鲛绡帘幔,埋怨道:“大祭司,你的血真难喝。”接着,吐出一大滩恶臭的黑水,又缩小成病猫子,躲在念奴的背后。
“本祭司现在是半个朱雀神火,又不是紫姬圣泉,当然不好喝呀。”我恼道,逗得替我吮吸伤口的刘珺一声轻笑。
咸池,不就是小白的家乡么。咸池十里,白雪覆盖,桃花终年盛开不败,乃南国的一大奇观。那艳艳桃花,一旦掉落,尸骨无存,当真是应了红颜薄命这句。
结合小白和念奴所说,咸池底下,可能是沼泽地吧。但是,一般的沼泽地,如何困得住本祭司的右护法呢。除非,沼泽地里,弥漫着专门针对九维物种的灵识的瘴气,禁止入侵。南国呀,果然是神秘之地。
我招招手,示意念奴扑到我的怀里,望着她那双葡萄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猛然想起阿胜和念奴那颗梨花白心形石头,嘴角扬起的笑意便一点点凝结成冰。大祭司,堇儿不想推念奴送死……
“念奴乖,跟祭司姐姐一起睡觉。”我收敛起眼底的担忧,努力板着面孔。
“祭司姐姐,胜哥哥出事了!”念奴推开我,恼道。
“念奴发梦罢了。”我伸出手,想将念奴拉入怀抱里,却被念奴推得更远。
“九维物种不做梦的。梦见的皆是过去或者未来的片段。”念奴摇摇头,眼底泄露出失望。
“念奴,你和阿离还有婚约在身。”我叹道。
“念奴只要胜哥哥。”念奴咬咬嘴唇,恼道。
啪地一声,我咬咬牙,打定了主意,扇念奴一巴掌,假装怒道:“夏念奴,别忘了他是北朝战神苏胜,与我们夏国敌对!”
这是我第一次打念奴。从她出生开始,她便是我的开心果,左一句祭司姐姐,右一句祭司姐姐,软软糯糯的嗓音,顿时安抚那颗因夏国大小事务而忙碌得疲惫的心。
其实,宠爱念奴,也是在补偿自己。夏国的未来便是大祭司的未来,而夏堇没有未来,只有过去,和念奴、红玉一起戏耍的过去。
念奴捂着脸颊上火辣辣的掌印,泪花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许滑落,昂起小脑袋,怒道:“胜哥哥现在是祭司姐姐的右护法。祭司姐姐是不是觉得念奴蠢蠢的,可以随意糊弄!”
语罢,我双手环胸,垂下眼睑,试图掩饰所有的情绪,心疼、愧疚、忧虑、不舍交织成死死的结,缠绕在我的脖颈上,令我无法倾吐,也不敢倾吐。
见念奴抱着小白准备离开,我扮起冷美人,道:“念奴若是私自去救阿胜,就莫认祭司姐姐。”
念奴听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哇哇大哭。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透过指缝,偷偷地观察我的反应,发现我已经躺下,对她不理不睬,便停止了哭声,气得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哼,不认就不认。”念奴踮起脚尖,抱着一盆寒兰,东倒西歪,尔后砸在地上,使劲地跺跺脚,瞅到我睁开眼,一溜烟儿地逃跑。
待念奴的身影消失后,我下了珊瑚床,翻出妆奁里的发簪,刺破手指,以血为字,在小白伸出来的爪子上写了调动念奴体内朱雀神火的力量的咒术。
“小白,告诉阿胜,此生不必回夏国。”我轻声道。
小白无奈地点点头,望了我几眼,想要说什么,收到我坚定的目光,只能作罢。
夜,再次安静下来。我侧卧着身子,背对刘珺,聆听一浪盖过一浪的海风声,毫无睡意,但是懒得辗转,不愿惊动刘珺。秋娘一句,堇儿不是夏国人,不必为夏国牺牲所有,说得轻巧,可我做不到。
“堇儿,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永远都在。不要一个人去承担夏国的重任,好吗”刘珺温暖的大手搂住我的腰,热热的气息呼在我的耳畔,柔声道。
“堇儿目前是一万三千九百岁,你
第二百二十七章 称帝
且说我苏醒后的第四天,卫青带着浑身的剑伤,突然闯入紫宸宫,昏迷不醒。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我连忙将卫青的手臂绕过脖颈,搁在肩膀上,吃力地将他拖到珊瑚床上,用薄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然后,随意地取了一件挂在木施上的雪缎披风,胡乱地擦去紫水晶地板上的血迹,并洒了满屋子的梨花酒,盖住血腥味。
当丙夜领着一群侍卫多次敲门而得不到回应时,我望着薄被下鼓起的一团,心底打起的小鼓愈发地响亮。结果,情急之下,踩到长长的裙角,摔了个底朝天,痛得我眼泪簌簌,索性就爬到床边,撕开裙角,哇哇大哭。
果然,丙夜破门而入之后,见到我裙角之下裸露的大腿,连忙背对着我,捂住眼睛,示意侍卫退后三步。
“呜呜,丙夜,我见到窗口闪过一个黑影,想爬下床去追逐,却摔倒在地,痛死了我……”我一边抹着努力挤出的眼泪,一边透过指缝观察丙夜的举止,见他并无异样,便扯开了喉咙,哗啦啦地大哭。
“堇王后,莫哭了,丙夜立即去禀报襄王。”丙夜道。
“不要,我现在不想见到刘珺。你去给我拿点金疮药,加一壶梨花酒吧。”我恼道。
“堇王后,醉酒误事。”丙夜忽然转过身来,嗅一嗅充斥着整个卧房的梨花酒味,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
尔后,丙夜挥一挥手,带着一群侍卫离开。我拍一拍快甩出嗓子眼的心跳,长舒一口气。
不到一盏茶功夫后,我接过婢女送来的金疮药和梨花酒,却将她们都挡在门外。所幸,她们没有苦苦地哀求我,要求进来帮我擦金疮药。否则,我又要摸着摔肿的屁股,撒起泼来。
再三确认门栓锁得牢牢的,我就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将卫青挪到鸳鸯枕头上倚靠着。然而,笨手笨脚,还是扯到伤口,听得卫青无意识地一声轻微的吃疼,心底难受极了。
我先用在烛火之下烧红的剪刀,一刀刀地剪开卫青的衣裳,遇见凝固的血液已经死死地粘在衣裳与皮肉之间的,只能闭上眼睛,狠下心来,粗暴地撕掉。卫青似乎知晓我心底的害怕,咬紧了牙关,不敢喊疼。
接着,从紫檀木衣柜里,翻出淡紫色云裳,剪成长布条,替卫青擦了梨花酒消毒和抹上金疮药后,就熟练地包扎起伤口。从前,刘珺就时常拿巫山**威胁我,学习处理伤口。未意料到,及时救了卫青一条命。
可是,卫青这大大小小的伤口,令我心疼不已。旧的疤痕丑陋不堪,应是血战沙场所残留的,新的剑伤纵横交错,必定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
午膳时分,我亲自下厨,炖了黄豆排骨汤,煲了桂圆红枣粥,给卫青补身子。怕他觉得油腻,做了凉拌芥蓝和卤牛肉,搭配着吃。跟着秋娘学习厨艺多年,我也称得上半个贤惠的娘亲。
卫青身子骨很硬朗,等我提来食盒时,他已经睁着眼睛,环顾四周,时而盯着窗口眉头紧锁,时而凝视镜台陷入深思,直至我端了一碗桂圆红枣粥,在他眼前晃一晃,他才回过神来。
“堇姑娘……”卫青强撑着身子起来,两脚还没落地,手臂上的伤口便裂开。
“别乱动,金疮药不够的话,我待会儿又得摔一跤,哭哭啼啼地找甲子要了。”我握着卫青的肩膀,轻轻地按住他,恼道。
“对不起,堇姑娘,若不是局势紧急,卫青决不会打扰堇姑娘的生活……”卫青道,声音虚弱无力。
“吃饱了才可以说话。”我舀了一勺桂圆红枣粥,吹了吹热气,塞进卫青的嘴巴。
不知是我做的饭菜可口,还是卫青的食欲不错,半炷香后,卫青将黄豆排骨汤、桂圆红枣粥、凉拌芥蓝和卤牛肉一扫而光。替他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见他苍白的脸颊终于染上血色,不禁巧笑嫣然。
“堇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卫青呢喃道,见我愣住了,知晓我听见他的细语,别捏地侧过脸,暴露了绯红的耳根子。
“卫大哥笑起来也很好看,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笑道。
忽然,卧房的门被踢开,扑鼻而来是熟悉的寒兰香,不似平日里那般暖和,冰冰冷冷的,夹杂着刺骨的北风。
“打扰两位的你侬我侬了。”刘珺冷冷地道,呵出的寒兰气息,仿佛在陈醋里浸泡了许久,酸溜溜的。
“刘珺,你不可以伤害卫大哥。”我张开双臂,挡在卫青的面前,提高了嗓音,道。
“卫大哥…堇儿喊得很亲热。”刘珺瞟了一眼包扎在卫青身上的淡紫色布条,寒潭眸子立即凝结起千年玄冰。
“襄王,一切与堇姑娘无关,是卫青企图绑架堇姑娘不成,便要挟堇姑娘帮忙治理伤口。”卫青尝试爬起来,却差点滚下床。
“刘珺,你要是敢伤害卫大哥,堇儿就自戳双目,永远也想看见你!”我搀扶起卫青,拢了拢被子,喊道。
“好,很好…”刘珺似乎被我的狠话刺激得不轻,连连退了几步,扶住门沿,寒潭眸子里本在酝酿的暴风雪瞬间消失,变幻成死气沉沉的一片。
“不知廉耻!”丙夜瞪了我一眼,嘟囔道,却遭到刘珺猛然地一踢,双腿被迫跪在地上。
“刘珺,放过卫大哥,堇儿愿意陪你一世,不离不弃。”我轻声道。
蓦然,刘珺大步流星,捏住我的下巴,霸道地覆上我的嘴唇,温厚的舌头撬开我的贝齿,搅得嘴巴里皆是他淡雅的寒兰香,分不清我与他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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