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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霖铃之羊脂白玉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半夏谷

    锦瑟摇摇头,神情落寞,沉默了半晌,才道:“十日并出,秋娘告诉瑟瑟,与策有关,瑟瑟想去锦瑟园,求策收手。途中,遇见了晕倒的大祭司,便放弃了。”

    “秋娘有没有说,夏策是如何残害本祭司的好朋友拉弥亚的。灵识受损,尊严践踏……”提起夏策,我的眼底只剩下杀气。

    蓦然,锦瑟跪在床边,哀求道:“大祭司,放过策,好么,瑟瑟愿代他受罚。”

    “代他受罚吗”我拾起床头的蓝玉箫,心底泛起冷笑,神情上却伪装出矛盾的状态,表示自己憎恨着夏策,又顾念起兄妹情分,不忍下手。

    “瑟瑟的这副凤体,活不了多久。”锦瑟嘴角浮起凄婉的笑容。

    我故作惊讶,吃力地爬到床边,拉起她冻得冰凉的手,学着姑苏软语,道了一句嫂嫂,眼底闪过如野草般疯狂生长的仇恨。

    在长门宫小住半个月,我努力搜刮记忆,写下一首又一首自己钟爱的乐谱,留给小遗日后学习。我思索清楚了,送小遗去沧海国医治腿疾,以绝后顾之忧。

    临别前,小遗耍起小孩子脾气,明明哭肿了一对月牙眼,却不愿抬头看我一眼。我张开双臂拥抱他,他就使劲地蹬着小短腿挣扎,直到我不争气地哭了,他才消停下来。

    “娘亲,答应小遗,不要原谅那个混蛋。”小遗用小胖手替我擦擦眼泪,无奈地叹道。

    “嗯,小遗,娘亲很快会去沧海国接你回家的。阿离叔叔答应了做小遗的老师。”我吻了小遗的额头,柔声道。

    “娘亲,回到夏国,你嫁给阿离叔叔吧,小遗喜欢阿离叔叔。”小遗笑道。

    语罢,我瞅了一眼,脸上仍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的司马迁,耳根子微红,迅速在小遗的脸蛋上吧唧一口,试图掩饰刚才的尴尬。

    “阿离叔叔,你还愿意娶娘亲吗”小遗拉拉司马迁的手,问道。

    “无论多久,甘之如饴。”司马迁浅笑道。

    “这样,小遗就放心。但是,阿离叔叔,娘亲没回夏国之前,是皇帝叔叔的夏婕妤,切不可做出有损娘亲清誉的事情。小遗也喜欢皇帝叔叔。”小遗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叮嘱道,还皱起小眉头。

    “再不走,鳜鱼丸子就不许带到沧海国去。”我捏一捏小遗的脸蛋,笑道。

    小遗听后,连忙拖着一麻袋的鳜鱼丸子,催促着白扁启程,引起大家的捧腹大笑。

    白扁迟疑了片刻,先吩咐小红玉照顾小遗,然后小跑过来,附在我的耳畔旁,轻声道:“丫头,你最近爱吃的桃酥,本药王查过,加入了堕胎药,针对五维物种的。”

    与小遗道别时,我仍然保持着微笑,以及恋恋不舍。可是,转过身子,握紧了拳头,满腔的恨意呼之欲出。夏策,不让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我夏堇就枉为夏国大祭司。

    与司马迁分开后,我没有立即回长门宫,而是去了一趟东市。东市有大量贩卖海鲜的店铺,夏策爱吃白灼虾,韩锦瑟为讨夏策欢心,几乎天天去东市买青虾。

    果然,沿着东市走了一百来步,瞟到那袭月白色捻金锦瑟纹云暖,便凑过去搭讪。

    “冰冻的青虾,想挑选新鲜的,得看色泽够不够透明,摸起来是否有弹性。像这个混入到青虾里头的草虾,是哥哥最讨厌的,一定要扔掉。韩姑娘,你觉得本宫说得可对”我笑靥如花,将韩锦瑟用簸箕装的青虾中死虾和草虾全部挑出来。

    “策不会介意的。策说过,只要是瑟瑟做的白灼虾,即使是草虾,策也会吃掉。”韩锦瑟提及夏策时,姣好的容颜上染了一层红晕,娇羞万分。

    “前提是,你是他朝思暮想的瑟瑟,而不是韩锦瑟。真正的瑟瑟,住在长门宫。”我冷笑道。

    瞬间,韩锦瑟惨白了脸,簸箕从纤纤素手中滑落,掉了一地,招致虾肆老板的破口大骂。

    我掏出一串铜钱弥补老板的损失,见韩锦瑟还像个木偶般呆呆地站着,便轻轻地拍了韩锦瑟的肩膀,笑道:“明天,本宫会在长门宫邀请夏策用午膳,夏夫人可要同往”

    第二天,七戒殿,锦瑟得知夏策拜访,一大清早便起床张罗午膳。锦瑟做的白灼虾,堪比未央宫的御厨,肉质鲜嫩甜美。而且,她调的蘸料,加了锦瑟花汁液,带点清新的酸味,比较独特。夏策大概只需吃一口,就能察觉出异常。所以,我故意撒泼,扣下那道白灼虾,留待压轴戏的开幕。

    正午,夏策携带韩锦瑟至长门宫。

    夏策嘛,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倾尽天下。

    韩锦瑟与锦瑟就比较有意思了,好像事先商量好了般,无论衣裳还是装扮,异曲同工。流行的堕马髻,锦瑟花银步摇,玫瑰红云暖,皆温婉而不失妩媚。

    “妹妹莫不是特意告知策,又寻到一位瑟瑟。”夏策将韩锦瑟拥入怀里,笑道。

    夏策怀中的韩锦瑟听后身子一震,尔后将脑袋埋在夏策的胸口,瑟瑟发抖。而锦瑟,从夏策出现开始,就一直没有回过神,听到那句瑟瑟,更是潸然泪下。

    “说不定,这位才是真正的瑟瑟。”我调笑道,请夏策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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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银发
    长安城的冬天真美。雪花砌在柳树上,便成了暮春的柳絮,别有一番富贵之地的温柔。雪花飘飞梅树下,零落了满山的梅香,酿造一壶不畏强权的铁骨。

    可惜,以后看不到了。我靠在天牢里的草堆上,仰起脖颈望着那小小的木窗,嘴角浮起凄婉的笑。

    锦瑟死了,意味着陈阿娇的躯体也死去。当晚,中大夫张汤便接到哥哥夏策的夫人韩锦瑟的举报,前往长门宫查探真相。夏策将锦瑟吃了又吐出来的那碟白灼虾抱着离开了长门宫,不知所踪。而我瘫坐在长门宫侧殿的小厨房中,不知所措。

    韩锦瑟擅长编故事。她以目击者的身份,告知张汤。我因怀疑陈阿娇下毒害死了肚子里的无忧公主,便设宴邀请她与夏策,于九曲鸳鸯酒壶里下了鱼水欢,算计夏策与陈阿娇有染,幸亏被她察觉,没有得逞。便再实施一计,收买几个彪形大汉,轮流羞辱陈阿娇,致使陈阿娇自杀。并且,妄图将此罪行嫁祸给夏策。

    在几个彪形大汉所住的客栈里,搜出百两黄金,恰好是我进封夏婕妤时武帝刘彻所赏赐的。而这几个彪形大汉,也当场服毒身亡。所有不利的证据皆指向我,我选择了沉默。

    进入天牢的第二天清晨,司马迁背着白泽琴,提起梨花酒,过来看望我。因为他这个太史的官阶小,只能停留一个时辰。

    “堇儿,瑟瑟是被你和夏策逼死的吗”司马迁先将梨花酒置于红泥小火炉中烧热,然后倒出一杯递给我。

    “阿离,堇儿想弹琴。”我盯着白泽琴,道。

    我接过白泽琴,忆起秋娘常常哼起的姑苏小调,若有所思,十分娴熟地弹奏出来,热泪盈眶。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书,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

    “《白泽小扎》里记录的《采莲曲》”司马迁喃喃道。

    “堇儿是白泽和秋姬的女儿。”我轻声道。

    司马迁似乎猛然想起什么,大惊失色,握着我的肩膀,声音颤抖,质问道:“堇儿,告诉阿离,你没有通过白泽琴偷看了未来”

    “夏策终生囚禁于南国的鸿雁塔。”我松开司马迁的手,冷冷地道。

    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我的脸颊上,留下五个血红的指印,竟然出自于一向温文尔雅的司马迁。从没见过他的大怒,砸了梨花酒,一拳捶向天牢的墙壁,鲜血淋漓。

    “堇儿是白泽和秋姬的女儿,从一出生开始,就受到诅咒,本就没有未来。”我冷笑道。

    “诅咒是一回事,犯禁是另一回事。堇儿不怕天谴,但是所有爱着堇儿的人都怕,怕堇儿受到伤害,恨不得替堇儿承受。堇儿,你太令阿离失望了!”司马迁拂袖而去。

    黄昏时分,对着一碗冰冷的白饭,难以下咽,刘彻恰好亲自送来了一桌热腾腾的菜。烤生蚝、蟹肉粥、鱼翅羹、蒸鲍鱼、干锅海胆、辽参金汤、咸香扇贝、清炒象牙蚌、红烧大龙虾、花胶炖排骨、剁椒东星斑,皆是我爱吃的,像丰盛的断头饭。

    “夏堇,阿娇不是你杀的,跟韩锦瑟有关,对不对”刘彻夹了一块东星斑给我,急切地问道。

    这顿海鲜宴,味道似乎不如未央宫里的御厨。生蚝不够嫩,蟹肉煮太久,鱼翅稠了,鲍鱼偏干,海胆颇咸,辽参寡淡,扇贝有点老,象牙蚌嚼不动,大龙虾没熟,花胶有沙,东星斑带腥味。我吃了几口,眉头蹙蹙。

    “不好吃,也必须吃完的!这可是朕费了一天的功夫……”刘彻恼道,蓦然红了耳根子,侧过脸去,继续道:“吩咐御厨做的。”

    “谢谢刘彻亲手做的送别宴。”我笑靥如花,又吃了一口东星斑。兴许是鲛人族的缘故,其实我不怕腥味。

    “送别宴”刘彻喃喃道,尔后冷着脸,怒道:“你是朕的夏婕妤,只要没做过,朕必能护你一世无忧。”

    “刘彻,无忧死了。”我浅笑道,眼底闪过泪光。

    刘彻听后,连忙将我揽入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部。他大概害怕说出来的话,只会惹得我更加伤心,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般,不知所措。

    “陛下,堇儿杀了废后陈阿娇。”我推开刘彻,冷冷地道。

    “夏堇,你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刘彻大怒,一剑斩断食案,扫去食案上的所有海鲜。

    “陛下,堇儿杀了废后陈阿娇!”我重复道。

    “夏堇,别以为你这样做,朕就会感激你。”刘彻也拂袖而去。

    望着刘彻沉重的脚步,一阵暖流淌过心底。说不感动,那是欺骗自己,但这不是爱情。

    刘彻,对不起,在堇儿最无助的时候,你收留了堇儿和小遗,当真是无忧无虑。如果堇儿不是什么夏国大祭司,倒是愿意一辈子做你的夏婕妤,带着小遗骗吃骗喝。

    堇儿即便无以回报,也不能拖累你。从迎接冬气开始,堇儿已经落入连环计之中。调回阿胜,唆使我射日,便是要我痛失秋娘和无忧,与夏策结怨。利用锦瑟,报复夏策,反而令自己的良知遭到折磨,含冤入狱,更与白羽门门主夏策种下不可修复的仇恨。最终,以我要挟刘彻和卫青,达到对刘彻的削藩政策的反击目的。

    如此周密的筹谋,非摸透了我的生性的刘珺莫属。看来,刘珺不是中了移情丹,而是绝情丹。他能够在照料心疾复发的李倾城之中,抽出空闲来运筹帷幄,对于李倾城又有几分真心呢。

    子时,天牢寒气深重,我背对着牢门,蜷缩起身子,使劲地搓搓手,冻得无法入睡,瑟瑟发抖。直至一张毛毯披在我的肩膀上,驱散了些许凉意。等我转过身时,又有一只暖炉被塞入我的手中,温暖掌心。

    “卫大哥,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感染了风寒”我问道,将毛毯裹得紧紧的。

    来者正是卫青,暗紫色骑装配斗篷,面容苍白,轻咳阵阵,原本的麦色皮肤转为黝黑,一双装着天上的星星的眼睛蒙上沧桑。他已经不再是初见的那个落魄私生子,而是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



第二百二十三章 和亲
    长安城仍然在下雪,从天牢的小木窗里飘进来,融化在掌心,便比我那三千银发温暖些许。

    怕吓到狱卒,我戴着卫青的暗紫色斗篷,半个月不曾脱下。老实说,发现自己三千墨丝变银发,我不仅不恐惧,反而心底油然生出欣喜之情。被夏国人视为神坻的秋姬大祭司,便是银白色的波浪卷。所以,银发对我来说,格外亲切。

    至于刘珺自戳双目的梦境,我的心绪颇矛盾。说不担忧,那是假的,爱了七个多年头,很难说变就变。但是,也谈不上心疼,害我如斯境地,逼我与小遗生生分离,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地去爱。

    所幸,我不需要继续深思这个复杂的问题。武帝刘彻最终下了圣旨,褫夺我的婕妤称号,贬为庶人,念我陪伴圣驾有功,特赐秋后问斩之时,白绫三千匹,驱逐围观民众,留个比较体面的死法。

    即便如此,朝堂之上依旧一片哗然。许多与我敌对的大臣,将我描述成祸国妖姬妲己再世,提议采取火刑,供世人警醒。唯独,卫青力排众议,以大司马大将军的头衔作为担保,坚持大汉律法。

    其实,无论是火刑还是斩头,我都害怕得瑟瑟发抖。这斩头呀,脖子伸出来,一刀砍下去毙命,倒也省事。万一这刀钝了些许,或者刽子手的技术差劲,那脑袋要断不断的,岂不是疼得呼天抢地么。卫大哥和刘彻知道我忍受不得疼痛的,为什么不换成鸩毒呢。就是死相难看点,七窍流血,反正我死了,也不在乎外表了。

    于是,整天无所事事地待着天牢里,闲暇时候嚷嚷着话本子和烧鸡。不到片刻,话本子和烧鸡便乖乖出现。这坐牢的心态调整好后,感觉腰部的赘肉多了一圈,回夏国以后要天天减肥喽。

    当然,这只是做给那些监视我的权贵势力看的假象。暗中,我叮嘱甲子务必找到丁四娘的下落,骗她离开长安城,去河西走廊避一避风头。同时,我寄信给即将回归长安城的博望候张骞,要求他替我保管从燕姑的坟墓里挖出的东西。

    以为掰着手指头数到秋天,我就可以闭上眼睛去见小遗了。哪里料得到,大汉与匈奴谈了数月的议和,居然确定下来,便是老套的和亲。

    那个死伊稚斜,尊我为紫姬大人,点名道姓要娶我为大阏氏,并愿意向大汉称臣,岁岁进贡。这传入民间野史,叫作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刘彻自然是大喜,拍掌应允。他大笔一挥,指定卫青认我为义妹,封我为长乐公主,与匈奴和亲。并且退让一步,将卫青辛苦打下来的河西走廊割出一半领土,作为我丰厚的嫁妆,赠给伊稚斜。

    众大臣为了表达自己的反对心声,齐刷刷地跪在未央宫门前,祈求刘彻收回成命。结果,冬天寒气甚重,病倒了一大片。刘彻索性以养病为理由,强行命令他们休息半年,并提拔大量的青年才俊,皆是出自寒门。

    哎,可想而知,我的名声比妲己还糟糕了。没有妲己那副绝色容颜的我,感到十分的委屈。

    罢了,欠锦瑟的债,尚未偿还。留在地球,任凭哥哥夏策报复,也是桩善事。况且,还能为稳住刘彻的千古帝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锦瑟,我夏堇答应你,定会阻止夏策终生囚禁于南国的鸿雁塔这一未来的发生。天命不可违,我偏要改变。

    和亲当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顶着长乐公主的封号,被卫青亲自接回大将军府里,脱下脏兮兮的囚徒服,梳洗装扮。

    这长乐公主的封号,我极度地不满意。长乐无极,乍一听,尊贵无比。联想一下,那曾经住着太皇太后窦漪房和太后王娡的长乐宫,空置了多年,便感到阴气阵阵。

    难道说,有一天,匈奴与大汉再起干戈,我这个和亲公主跑回长安,只能住长乐宫么不要,坚决不要,胆小如鼠的我,会被吓哭的。

    平阳公主端来嫁衣时,依旧是一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架势。我本着为卫青谋求幸福的目的,打算好好劝慰平阳公主。然而,当我看见那嫁衣竟然是一袭捻金凤纹大红鱼尾曲裾时,不禁眼泪簌簌。

    刘珺,这嫁衣,是你特意准备的吧印象中,两度穿上捻金凤纹大红鱼尾曲裾,都没有好下场,不是被赵王刘彭祖搅乱了拜堂之礼,便是惹得刘珺雷霆大怒,实施粗暴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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