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你的谋士又挂了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桑家静
陈白起闻言,深深地看着他,眸色一暗,她心底明白这一次相见,他虽表现得和气平淡,却并非不气,只是以他之高傲尚不愿与一小女子计较得失,可虽说不计较,这般被利用愚弄的事却仍旧无法不介怀。
要说,此番让她于两军前,为敌军献喉,本意便是为难。
明知她会为难,明知她不能拒绝……但他却仍旧提出了这个荒谬的提议,不可谓不暗着明着提醒着她:陈三啊,我因你而郁郁不欢,你可得好好地安抚一下我的怒火才是。
“陈三,你该不会真依赵军所言吧!”勋翟终于忍不住脱口而道。
孙鞅虽一直观注着陈白起赵军诨,实则心中大喊不妙:“戚冉赵军,为何会突然兴兵侵略平陵县,此趟莫高窟之行实属秘密,为何偏在此刻撞上赵军大军来袭,莫非其一开始便意在主公……”
单虎则须发怒张,气恼道:“尔等赵军何以无故侵我楚国之境”
戚冉于后方仰头盯视着他们,冷嗤一声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楚国之境这平陵县……怕早已经不属于你们楚国之地了吧,早在月余前,它已经被你们楚陵君从楚境版图上给割弃掉了,如今这片土地应当属于无主之地吧。”
沧月军一众闻言发愣,实在难以消化掉这个突出其来的消息。
平陵县……被楚国彻底地抛弃了!
“不会有楚国援军!从这一刻开始,这一城便只剩下你们!”戚冉冷冷一笑。
“既使是无主之地,也轮不到你们赵国来抢!”庞稽握紧长茅,厉声道。
“那就各凭本事了!”戚冉身边一将领出来朗声应话。
这边吵吵嚷嚷,眼看战火越擦越烈,一触即发,陈白起眸色翳翳垂落,立于城楼之上,此时一阵狂风吹过,她一头青丝扬扬洒洒,她将公子沧月上马将给她绑的那件披风绦绳解开,任其随风飘荡而去。
陈白起仰头,纤白似天鹅般优美的颈项扬起,她先发起了一个空灵而低洄婉转的音后,她便开喉一唱,那一声传出,似乎连天空的气流都一瞬间变幻了,四周的风声围于她周身旋转,人、景、物、色,似乎一切都化为她的背景,变成为她而设的天然舞台。
煞时间,万军铮铮铁骨之中,那一抹纤细得不可思议的身影,令神秘人一愣,其它人亦看瞪直了眼。
众人都禁不住缄默,抬头驻望,她伸出一只纤白之手,那五指芊芊,于阳光下白得透明,她似捧住一把阳光,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她那歌喉空灵而飘渺,一曲简单韵律却又百转千回的歌曲飘荡于整个城门上空。
无论是赵军还是沧月军都似被带入了一个由陈白起以歌相诉的故事
寒冬,阴雨霏霏,雪花纷纷,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乡途中踽踽独行。
道路崎岖,又饥又渴;但边关渐远,乡关渐近。此刻,他遥望家乡,抚今追昔,不禁思绪纷繁,百感交集。
艰苦的军旅生活,激烈的战斗场面,无数次的登高望归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启居,狁之故……”
她一挥手,曼妙身姿扭弯,仰头:“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她转眸一丝阴靡黯淡:
第93章 谋士,主公真是伤上加伤(1)
君威一喝,震叱四方,孙先生、勋翟等人立即掩目退避三尺,拱手揖礼做惶恐状,不敢再噔噔直视。新奇中文.xiniqi.com
后卿仰头,此时城楼上空乌云旷逸散去,刺目光线倾泻而下,他一手掩于眉间,举目抬望着公子沧月的位置。
虚虚荫荫的光线从指缝间透射入他面孔,日光炯碎,阴翳爬上他五官尤其优美似画,该满则满,该留则留,仿佛用最名贵最珍稀的水墨熏染,无一不流畅行云流水,无一不精巧雕琢瑰丽华美。
其额上银饰嵌一块水滴红宝石,一头柔软而顺直的青丝披于一身,映衬着阳光呈现一种青蓝色光晕,白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锦彩鸾翔当真是鬼谷后卿,举世无双。
他启唇,空逸如阳片一般薄透的声音掠过上空:“至马娑坡一役,久不闻公子沧月征讨八方的消息,还以为你已不再拓跋疆场,安心于一隅当一位悠然公子,如今一见,虎魄雄心,倒也风彩依旧啊。”
陈白起白目光倏地射向后卿:“……”丫的,好毒舌。
若非不是于马娑坡一役被他给灭了威风,马前失蹄,正巧撞入楚陵王野心勃勃欲剥其兵权卸其军职,他岂非变成如今这种只能蜗居矩阳不敢轻举妄动,就算大材小用跑来平陵县莫高窟剿个匪也得暗箱操作,避人耳目
原以为被后卿一刺,公子沧月定然会勃然大怒,但实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袖底掐紧蜜蜡佛珠,咳,至少表面冷静下来,他面容一笑霎时滟色大甚,眉心诛红,似一瞬便湮灭了光芒。
“后卿,马娑坡一役你离间了我楚军与魏军后援,又伙同奸佞莫敖蛞申假以书信缴吾辎重补给,百般狡诈,机关算尽,亦不过侥幸胜一筹罢了,倘若非最后楚陵王软弱惧以齐魏之势急召吾等返朝,你当真以为本君会怕了你”
后卿亦笑了,其一笑,美色亦是不遑多让的:“手下败将……何以言勇啊。”
简单几字,字字诛心。
这两位长得再美,犹如仙人下凡,其它人亦是不敢多看的,只因前一刻痴痴然觉得光芒夺目,下一刻等着的便是被其锋芒利刃刺得心惊胆颤,自道君威不可测啊。
一听“败将”二字,其深深的屈辱与过往最沉重的一幕幕压上了公子沧月双肩。
公子沧月倏地冷下面容,狞笑一声:“吾虽败之,却仍旧乃堂堂楚之公子,而你……臣事君,犹子事父,面容虽风光月霁,然其内心却小心戚戚,尤如你这般狡诈阴险之辈,翻脸无情,难怪会事主如换衣,上一年事魏主,下一年便事赵主,此番朝三暮四之辈吾为之不耻,输与你这般无耻之辈,本君备感耻唇,这一次,且看鹿死谁手!”
陈白起目光蓦地微讶地转向公子沧月:“……”呔,主公,亦毒舌也。
瞧这字字阴险、小人、狡诈、不耻用的,完全将后卿游走于各诸侯国君仍游忍有余之政治手段,变成一件事主不忠,如歌姬接客般朝三暮四之低俗之事,这般毁之、谤人,还摆出一副我不屑与你相提并论,她便是不信,这样后卿还能够谈笑风生、无动于衷。
后卿果然收敛起了笑意,他那一双比墨浅一分,比绿深一分,类似某种剔透月光宝石般盛荡着银辉的双
第94章 谋士,主公真是伤上加伤(2)
夏日炎热,玉宇清明,苍穹下,一切都显得如此渺小而细微,百米之高的山坡之上,风沙吹袭一阵,直卷得衣袂猎猎直响。(閱讀最新章節首发wwwco)
“先生,为何一定要等值明日,今日趁其不备,全力出击方正是杀楚沧月,夺平陵的绝佳时机!”戚冉气尤不平道。
后卿道:“戚将军无忧,我等长徒调兵赶赴平陵县,一路上军马劳顿,这一夜虽缓迟了攻城,亦是为明日攻城做好准备,再则,这平陵城兵不盛马不丰,但它却仍旧能够固守楚国一陲之地,你可知其原由”
“这平陵城虽为贫瘠之地,但势甚佳,却是被灭中山小国修筑的一面长城,西至泾河,东至蹼阳,唯有平陵城一门而入,然当兵力皆集中于一处,却又高险难攻。”戚冉抓了抓虬须根,皱眉道。
“此为其一,要知道城再固,亦是百年毁于一旦之虞,其二则是这座城内……一直是被楚先王暗中埋下了一枚重要而忠诚的棋子,这一枚‘棋子’长达上百年一直不露山水替楚君驻守保卫着这一片后陲之地,保楚国版图完整,可惜的是啊……先辈之智不传于后人,这枚‘棋子’如这巩固城墙,终有被人毁弃的一日。”后卿真诚叹息一声。
“毁弃”戚冉眼睛一闪,相询道:“先生是指我等以姒四质子相挟以令楚陵君放人,他不舍藏人,宁愿割弃此地以‘平陵早已非楚境’为借口推脱之事”
要说这件事情,又是一出后卿耍出的诡诈之计(此人为诡谋派),实则赵国在灭越之时,曾书信一封给楚陵君,要求楚陵君将在楚为质的姒四质子交出,言名越国冒犯了我赵国,已被诛灭,然余党尚存,所存之人自然是成功脱逃的姒三公子。
他们列出种种证据声称姒三公子出逃后,便潜入楚境之平陵县,此子定是早已谋算好与姒四质子于楚境相汇商讨复国伐赵之事。
于强盛赵国而言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这被灭弱国一小小质子,再能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问题是姒三潜逃之时,携带了他赵国一件重要机密,这机密一日不讨不追回,赵便一日不安不歇。
此信一看,却令楚陵君再三犹疑了,但派人一查,近日却有不明人士与姒四质子在暗中秘密接头(大雾,姒四身为一国质子哪会没有一点秘密),于是,阴差阳错之间令楚陵君误会确有此事了。
原本交人实则并不难,反正越国已灭,他于楚国再无任何利用价值了,这一亡国质子放在楚国谁还愿意替亡越养着,不是杀便是放(一般杀了),然而,却楚陵君听闻他或许身揣着赵国重大机密,天啊,这可了不得了!
当即多疑且野心勃勃的楚陵君认为终于有一把柄拿捏一直欺负他的赵国,顿时召集了众大夫上朝,一番商议下来,有人认为此乃赵之诡计,要说诡计嘛,人家只要一区区姒四质子,给便给罢,反正楚亦不畲肉,是以诡计恐怕算不上吧,可那要说此事当真,这赵国本与楚有间隙,为何愿授楚之短,此不也怪哉
在一番商讨后,最终还是楚陵君一掌拍案决定不交。
这是自然,楚陵君一向视赵国为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有一丝机会,亦想扳倒它
第95章 谋士,主公真是伤上加伤(3)
戚冉非谋士,常言道“不谋万事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这说明,谋者脑中其曲曲弯弯足以绕地球几圈了,戚冉虽不蠢,却没有这么长的脑回路,是以亦没想到这样深。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 :新匕匕奇中文小說.阅读最新章节
他只好奇:“这枚‘棋子’为何人”
后卿抚鼻想了想,又略感有趣,便破颜一笑:“某本只是稍微猜测了一下此人,后又被其荒诞行为所推翻,然二次得见这陈三……此姑子当真不凡,本欲让她一曲失了军心,却不料她倒是一曲便散了我军雄心,哈哈哈哈……如此一来,我倒对先前猜测又信了十有了啊……”
见先生提其棋子一直以“此人”相称,对其名讳却避而不谈,他了然此事不会告知于他,便转向下一个问题,道:“先生当真事无矩细策无遗算,不知先生是如何得知这公子沧月一定会来平陵县城”
谈起一此,后卿顿时略感惆怅啊:“为了令公子沧月从矩阳而出,卿不惜自编弱点令赤足者(乞丐)遍布矩阳坊市,以卿对其了解他定然会彻查一番,某再以莫高窟贼匪歹毒时常扰民劫掠为诱饵相钩,以其性子,定然会来此一趟……为了令其前往平陵县一趟,卿倒是毁了一隐藏多时的‘后备粮仓’啊。”
戚冉闻言心中大惊,后卿之智他已不需惊讶,他惊讶的是……他竟豢养一支无恶不作的狄戎贼匪来储粮!
此人当真是……不折手段得可怕啊!戚冉眼中不经意掠过一丝忌惮与闪烁。
后卿瞥了他一眼,那如暖阳令人如沐春风的柔和一笑,却令戚冉看到死亡的阴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已经被他看透了全部心思,他当即躲避其视线,赶紧扯出一话题:“然此时城中兵力方不过三千,我等数万岂可惧之”
后卿却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地盯视他,道:“戚将军,这城中可远不止三军啊,你忘了啊……这城中可居住着上万的百姓啊,总之此城之中不确定的事情尚太多,明日且先敲山震虎。况且破卵何需用牛刃,等明日我等补给辎重车到齐了,再以铜捶兵与战车运载青铜盾围堵死平陵县城门,即便他们有能力可阻得一时破阵,城中无粮无食,不出几日亦可断其生路。”
戚冉眉眼一动,深感其言之有理,便颔首:“一切便依先生所言。”
的确,有一个名曰“棋子”的隐患存在,又加上有公子沧月一千沧月军将在此,这事的确不易过急。
这边商磋谈妥,而另一边,甫一下城楼,尚来不及返程衙丞居所,公子沧月突脚步一踉跄,便地喷出一口鲜血。
周围人顿时一惊,赶紧慌忙上前扶持。
“主公”
“主上”
公子沧月胸前此时早已晕染出一片血色,他经勋翟搀住一臂,便直接晕厥了过去。
孙鞅面色惨白,颤声慌忙四望,厉声道:“赶紧召集军医师!”
陈白起在混乱起始便被挤出圈子,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够凭着内里对话猜测一二。
勋翟背起公子沧月快步送进衙丞居所,刚安置好,便见庞稽拖着一白须少发的干瘦军医师气喘吁吁赶来。
他们将主公扶上榻,将其衣物解开一看,见其胸膛处三条深深的爪痕,其皮开肉绽,白红交杂,其伤口处早已因早热天气腐烂发炎,沁着血水,边际红赤一片,一时触目惊心。
想来,这一路疾冲快赶,早地路上便绷开了伤口。
老军医师颤着两条快跑断了的腿,探目上前一看,便皱眉摇头(那时候的医疗水平可没有把脉,检查问医,只凭一医者的经验用药,以药敝之,是以生病伤寒的死亡率都十分高,更不遑受伤重症
第96章 谋士,求医之路哪怕艰辛(1)
陈白起一路尘扬不绝,马后尘摧马直前,壮丽黄沙平原远望淡云烟,她如疾弹冲出关山,劳蹄便踏上莽莽一马平川的沙漠。 w w w co
她冷凝着面容,眉尖耸动,脑中不住地回播着她临行前最后那一瞥公子沧月躺在病榻之上,牡丹滟绝长安的绝美面容遍布枯败之色,色如金纸,哪怕昏迷中仍旧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白色铺垫,手背青筋暴起,汗如雨下,原处伤口三条狰狞翻出红肉的伤口,血迹斑斑染浸了床单。
这年代尚没有止痛剂,更没有破伤风针,像这种程度对人体带来的伤害,除了靠有限的药物进行辅助治疗,基本全凭人的意志在强撑……
可人,又能强撑多久呢
她抿紧双唇他,为什么偏就这样地倔强!
她就没见过这样傻的人,都伤成了那样,却都不肯向人示弱一声!
陈白起眼眶微红,狠狠地闭上眼,她俯身令上身尽量紧贴马背,便劲攥紧缰线,以减少风的阻力,令马奔跑的速度更快些。
不过像这种高强度奋力奔跑,令初次骑马的陈白起感觉浑身上下就像散架了一下,苦不堪言,体力大量地消耗,双腿在下马时都开始控制不住抽筋,于是她不计代价给自己灌了几瓶体力剂,顺便给马也一并灌了,令其一直保持最佳状态,这样一来人马精神了,一路都持续着最佳的速度。
《庄子秋水》曾写道:“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然而,世人绝对想不知道,有一日,一名叫陈三的女子能够仅凭一匹普通的代马,这样拼命地赶起路来基本也可达到一日千里不成问题。
终于,在暮色降临之前,她赶到了东侔地界,她将马套栓于山脚处,然后一刻不停歇,便一路狂攀上山。
夕阳落霞,湖面如染,圣阳湖一片金红,湖光跃金,湖波淡淡的如同叠锦,对岸远处一两星灯闪烁着,远望微山,只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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