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将军共枕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逆听尘
第十二章 颍州
“时玄瑾——”
“是臣放肆。”时玖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想着若是楚天诚执意不肯,他就挂印去边城找商瞿。
正在这时,小内监的声音突然响起:“平章事苏启求见陛下——”
楚天诚一怔,时玖也半晌没反应过来。
“传先生进来!”楚天诚道。
苏启比上次时玖见他的时候还瘦一些,他进来先行礼,被楚天诚手忙脚乱地扶起来。
时玖也不赌气了,搬着凳子给苏启坐,又把自己袖子里尚带余温的暖手炉放在苏启手里让他拿着暖手。
“先生您怎么来这里了外面路不好走,颠簸着您身子受不住……”时玖蹲在苏启的椅子扶手旁边,握住先生一双。
苏启微微笑了笑,摸了摸时玖的头,转而向楚天诚道:“陛下给老夫这个面子,老夫惶恐,除了时玖,这个案子想真正突破很难。”
楚天诚沉默不语,无声的抗拒。
时玖格外心疼苏先生拖着病体来为自己请求君王。
苏启若不是一身铮铮傲骨,又怎会满腹经纶高策,贤明在外,仍然屈居大学士之职,做一个书院院长呢。他从不曾为了自己的事情妥协于权贵,却不止一次为了时玖奔波。
最后还是楚天诚先妥协了,他长叹一声,看着苏启,语气带着点发自肺腑的落寞。
“时玄瑾,你命这么好……连先生也最疼你。”
时玖垂眸,敛去眸中情绪。
他时玖本是冥冥中命最不好的一个。他出生之日即亡父之日,生母抛他而去。只是因为一个又一个人的爱护,他才长成现在这般模样。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也没有同楚天诚对视一眼,垂眸领旨谢恩。时玖亲自驾车带着苏启回到苏府,服侍先生睡下这才回家忙自己的事情。
他领了诏令,没有耽搁,连夜赶路南下。走之前,他修书一封,让刘队长他们留两个人在雍州,剩下的全都按照时玖的安排执行任务。
时玖没乘马车,而是骑上追风,身上带了几个干粮一个水囊就走了。
时玖抄近路,顺着官道走徽州而去。沿途虽然都已经被楚军打下来,重新划归大楚的版图,却仍旧民不聊生。田地被烧的黑漆漆的,是战时唯恐被人收割了粮食,有些是魏人撤退之时在慌乱之中烧的。
时玖拿着官信驭追风行至镇北军之中,找到林池渊。
林池渊一见他这般不修边幅的狼狈模样,惊得下巴都掉了。待缓过神来,才忙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先带你去见他……你要不还是先梳洗一下……”
“不用!”时玖不耐地挥了下手,“全是男人怕什么,还得跟个姑娘似的打扮自己再去见情郎”
林池渊一边带他朝商瞿待得帐子里走,一边道:“你也太过奔放了,这种话还能说的脸不变色心
不跳的……”
时玖实在没心思跟他扯皮,催他快走。
“好好好,怕了你了,你放心,在镇北军营里还没人欺负得了……他……”
“怎么了”时玖纳闷林池渊为啥堵在门口不挪动位置了。
他个子不如林池渊高,也看不见,不耐烦地扒开林池渊就朝里走,“就是这件帐子吗……”
“哎,等等……”林池渊想拉却没拉住,眼睁睁看着时玖掀开门帘进去了。
商瞿不在这里。时玖目瞪口呆地看着帐子的四壁满满挂着的黄黄白白被写得密密麻麻的纸,犹豫了一下,恐怕是什么诡异的阵法。
最终他还是步履蹒跚地走近,发现那些大小不一深浅不一的纸不是什么诡异的符纸,而是他这些年随手涂画的草纸。
离近了看,墨渍浓淡不同也就算了,就连字体都有变化。
那上面有时玖夜间读书犯困时抄写的文句,也有他自己一些
第十三章 九个
军营的饭菜很简单,时玖饿极了更是什么也不在乎,就这菜疙瘩吃粥,倒也觉得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林池渊好容易等他吃饱喝足,问时玖道:“这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到现在还觉得莫名其妙。”
时玖抿抿唇,两手交扣搁在桌案上,“别着急,我心里已经大概有了猜测。负责运粮的官员都找到了吗”
林池渊答:“早就找出来了,现在就在军营里分开关着呢。”
“嗯,审过了”
“审了,但是没什么结果。因为商瞿现在的身份不方便,还是他事先把问题写出来给我我去审的。”林池渊说着有些郁闷,他都按照商瞿说的问了,结果被商瞿教训了不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时玖看向商瞿。
商瞿点头。
“不打紧,我估计也是。”时玖两手摆弄着自己手边的茶盏。
“那你的意思是想再审”
“当然。”时玖“啪”一声将茶盖搁回茶杯上,“但不是现在。我想想……等丑时吧,”时玖偏头从帐子窄小的窗子看向外面的日冕,“还有几个时辰,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我得好好想想。”
丑时正是人的精神异常敏感且脆弱的时候,时玖要尽可能的榨取他们脑子里有用的信息。
但是估计也审不出来什么,时玖抬眸看向被飞霞染成玫红的云朵,由深入浅。
“先睡会儿……”商瞿走进来,从后面抱住时玖,“到时间我叫你。”
时玖顺着他的意思躺到了床榻上。行军时一切从简,商瞿又是押解之身,有林池渊在,商瞿倒不至于被虐待,只是待遇也不会太好。四壁上时玖的手书已经被商瞿收了起来,搁在一个小匣子里头,全都压在时玖从河阳写来给他的家书底下。
“不错嘛……过得倒清闲。”时玖侧着身子躺着,笑吟吟地以手去触碰商瞿泛青的下巴。
“怎么瘦了”商瞿垂眸,抓着时玖捣乱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又吻。
“先生身子不好,师娘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时玖想到这事就叹气。
商瞿安慰道:“辛师娘不回来也好,苏先生心里挂念着她,才会越发顾惜身体。”
时玖一听这是什么话,哪里有说人家两地分居好的,转念一想他说得好像也不错,不由得哭笑不得。
“睡吧……”商瞿的吻又轻柔地拂过时玖的额头,像是尚在孩童的年纪哄他睡觉的时候。温柔的吻一路向下,像羽毛轻点一般碰了碰他的唇,“别担心。”
时玖在他温柔的抚慰之下意识逐渐涣散,迷糊之间,隐约还记得,“等审过他们运粮官之后,咱们可能要离开一阵子……我已经让刘队长他们去查了……”
“好。”商瞿搂着他,轻声应着。
丑时将近,天色仍然是朦胧的黯淡。
时玖已
经梳洗整理过一番,整个人精气十足。林池渊看着他神采奕奕地朝关押运粮官员的地方走,怀疑地看了看时玖,小声问商瞿:“……他这样的真的行吗要不还是我去吧,总感觉时玖他整个人就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不靠谱……”
商瞿还未说话,就听见时玖先嚷嚷起来,“说谁呢”
林池渊一抬头,见了时玖的脸,登时怔住了。
他不知何时换了副表情。一张似勾不勾的唇,一双待笑不笑的眼,眉宇之间山峦如聚,让人见了恍惚间周身一阵寒凉。
时玖很满意自己吓到了林池渊,眉梢一挑,“林将军,一块儿走呗。”
商瞿实在不明白,林池渊在时玖手底下吃了那么多回的亏,为何还屡试不爽,频频挑战极限。
时玖分别见了那几个官员,几次负责粮草运输的并不是同一批人,零零总总算下来也有七、八个。
他们的供词基本上都一致,不过是恪
第十四章 跛足
少的那一个人并不是消失了,根据时玖问出来的话,那个人染病已去,所以大伙才都没提起。
时玖问了那人的名字和祖籍,大家都对他一口雍州本地话颇有些印象。
时玖便同着商瞿重新北上雍州,同时去信给刘队长,让他查这个人。
雍州的新任知州尚未来得及调任,大楚就到了城破之时,所以知州一职始终空缺。
雍州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时玖的第二故乡,导致时玖临到城门时竟然有种近乡情更怯之感。
“走吧。”商瞿与他共骑追风,脚下轻轻一蹬,马儿带着二人跃进城中。
雍州早不比好些年前,如今虽已是冬日,仍带欣欣向荣之景。时玖一路走着看着,他是亲眼看着雍州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因此目及任何一处,都心生亲切。
时玖二人保险起见,头上还是戴了斗笠。这个节骨眼若是被百姓认出来就比较麻烦了。
“程小宽……祖籍雍州,据说家里还有哥哥嫂子住在亭杨巷子里。”时玖靠在商瞿胸前朝他复述程小宽的基本信息。因为时间毕竟也离得不近,这个人又是个不大起眼的小吏,找起来确实非常麻烦,能寻到这些信息已经很不容易了。
“就是这里了。”商瞿先行跳下马,再反手去接时玖。
追风停在一人家跟前,出乎时玖的意料,这家人青瓦碧阶,并不是贫寒人家住得起的房屋。
小院落也收拾的格外整洁,院子里零星几棵果树,叶子都落光了,一个个秃秃的。青石板扫的不见厚尘,小路还铺着石子。
“走,进去看看。”时玖整襟,拉着商瞿进了扣响院门。
“来了来了……”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头上裹着布巾的中年女子,她身着一身素净的粗布衣衫,脸上虽然能见岁月的痕迹,却依然能瞧出她年轻时的姣好面容。
她见了时玖二人先是一怔,旋即迟疑地问:“你们二位是谁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没走错,”时玖笑道:“您是程小宽的嫂嫂,程小宽的大哥家住这里……”
“不认识的人跟他废话什么让他们走!”
女子没说什么,皱了下眉头,“您二位也听见了就是这脾气。小宽走了很多年了,你们也别白费力气地打听了。”
她没开门,跟二人说了这话就转身走了。
小院的篱笆并不算高,时玖也不着急,而是饶有兴味地笑了一笑。
“你如何知晓里面住的就是程家大哥”商瞿问道:“也有可能是程家人卖了房子啊……”
“我不知道,诈他们的。”时玖露出了个笑容。
他示意商瞿去看篱笆,“翻墙过去。”
说完时玖自己犹豫了一下。
最后,时玖和商瞿双双落在了程家的院落里。
商瞿道:“我还以为你会想的更久些……”
“
为何”时玖笑问。
“……因为你们汉人总是把仁义礼乐放在首位。”
时玖闻言乐不可支,“太平盛世确该如此,可是如今乱世,我不犯人人就要来犯我,恪守礼节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国破之景,可见乱世自该有乱世之道。”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听闻房内一声咆哮。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撞出来,时玖略微有些惊讶,这个人竟然是跛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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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恩公
“在你们提问之前,烦请先回答在下三个问题。”程小宽也不装了,干巴巴地朝时玖道。他自从听命做了这事之后,就知晓终有一日会被人发现端倪,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时玖轻轻颔首,手上转着自己的斗笠,说道:“自然可以,请讲。”
“你们此番到来是代表朝廷还是你们自己”
“是朝廷派我们彻查此事的,但是究竟要如何报请,也可以看实际情况。”时玖说完之后,反觉自己说的话容易引起旁人的误解,误以为他要行贿,便加上一句,“只是看看您是是不是值得时某袒护的人,您莫要多心。”
程一宽失笑,“时大人想到哪里去了您在雍州对百姓民生的体恤都被大家看在眼里,在下对您的人品没有怀疑,不然纵使您识破在下的身份,在下也断然不会跟您坐在这里相谈。”
时玖摇头笑了,“是时某的不是,时某错估了先生您。”
程一宽道:“时大人若是追到设计这一切的人打算如何处置”
时玖略一挑眉,留了个心眼,说道:“时某还是方才那话,要先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时某多费心思。”
程一宽道:“既然时大人有所顾忌,在下也不能放心地将一切托付给你。”
时玖道:“程先生,您得相信,时某既然能找到这里,再顺藤摸瓜理清所有的事情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程一宽点了下头,垂眸沉吟片刻。
时玖也品茶不语,心里在考虑可以做的让步。
两个人一时无言,商瞿坐在旁边却感觉到空气的凝滞。他有种这两个人没有动用一刀一枪,却在虚空中凝神交锋的错觉,他们周身的锋锐之气并不比刀枪相见的战场要弱分毫。
半晌,程小宽先摇头笑了,“时大人果然定力非凡。”
“您也很不错。”时玖勾唇,知晓程小宽心里已经松动了。
“时大人您且记着,在下愿意相信您,只是看在您真的是个好官的份上。”
时玖点头,“彼此彼此。”
“其实,吩咐在下做事的人您也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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