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长生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我想我是海带
石猛的老婆三十岁出头,性格温良,衣着朴素,并没有戴冠,只简简单单用锦帕包住了发髻。进院子后,石猛连马都来不及牵进厩,就赶紧唤她烧水沏茶。
楚凡见她圆圆脸,笑意盎然,挺有旺夫相的,微笑着叫了一声“嫂子”。哪知这一声“嫂子”把石大捕头唬得不轻,心惊肉跳了好半天才定下神。
将楚凡兄妹二人送进堂屋坐下,石猛飞快返身拴好马。还是担心婆娘日后怠慢仙师,又亲自跑去灶屋烧火帮厨,嘀嘀咕咕。
洗完脸,楚凡乐坏了。
总算见到牙刷。
刷柄是角质的,前端钻出几行小孔植入马尾。刷时沾上的灰色粉末有点儿苦,没泡沫,估计由药材碾碎后做成。
嘿嘿,蛮好,纯天然的。
小丫头无精打采,脸蛋绯红,连荷包蛋都没有吃,只勉强喝下半碗糖水。
楚凡仔细摸了摸她额头,烫得很,赶紧叫石猛去叫大夫。这时节石嫂已经收拾好厢房,他便把小丫头抱上床盖上被子,顺便抽出她怀里珍藏的草鞋和柳簪。
石猛急急忙忙跑出去,谁知道相熟的大夫今日出急诊,人家早抬轿子在门口等候,听完症状后只开了方子叫他抓药。
石猛拎着三包药材匆匆赶回,觉得没把事情办妥当,又要再去另外医馆。
楚凡听大夫说偶感风寒,并不严重,便放下心来。
看了看药方,无非荆芥、生姜、陈皮、甘草、麻黄、桂枝等物。料想不会错,又不愿意被打扰,便叫石猛甭去医馆了,再买一架床与铺盖,以及二人的洗漱用具和相应衣物。另外,需要大量的书,以历史地理风土人情为主。其它也可以来点,多多益善。
小丫头服了两帖药后退烧,身子有点虚,怏怏的。
楚凡想了想,渡入一丝灵能到她经络,人立刻精神。
石嫂确实有一手好厨艺,每日板栗红枣炖乌鸡,糖醋排骨什么的不重花样。
小丫头瘦瘦的脸蛋渐渐饱满红润,跑前跑后帮厨做家务,学习针线,可伶俐了。
石猛只一个儿子叫石泰,才六岁,虎头虎脑,像个跟屁虫似的整天围着小姐姐转。
十几天里,楚凡仅仅带栀子出院门散了一次步。
其余时间只做两件事,看书,练功。
街巷大部分是土路,偶有砖石,明渠暗沟排污,挺洁净。坊市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落。把乡下小丫头吓坏了,紧紧拉住哥哥的手,生怕走丢。
在一条幽静小巷遇到蹊跷。
当时,一位小商户模样中年人正与一名泼辣妇人纠缠撕扯,突然窜出一条大汉挥舞绳索铁尺,大声嚷嚷衙门捕快牛丁执法,硬要拖那商人去见官。过往行人要不掩面而走,要不匆匆回避。
楚凡见大汉不像石猛那样悬挂腰牌,不觉多看了一眼,合计莫非是便衣
商人辩白不清,苦苦告饶,但妇人扯住他死活不放。大汉凶狠地瞪了楚凡一眼,威胁道:“休管闲事。”
第十六章 讹诈
楚凡除了看书,偶尔也打拳舞刀。
柴刀实在太短小,不趁手,房间又狭窄,只能够浅尝辄止。
最多的时候,是打坐炼气。
叫石猛弄回一个蒲团当坐垫,左脚在上右脚在下,盘了个如意坐。
双手平放膝盖,掌心向上,右手叠在左手上,大姆指轻轻抵触,结三昧正定手印贴于肚脐下方丹田位置。抬头挺胸收腹,下鄂微微内缩,全身放松,深吸缓呼,让真气流过四肢百骸经络窍穴。
气感越来越强烈,像雾雨又像风,如丝如缕如涓流……
只可惜下丹田气海破碎,不能存储。好不容易炼出的一点儿真气无法搬运大小周天,最终还是散逸进身体了。
但楚神棍乐此不疲。
他发现,这并非完全无用。
每次打坐完之后神清气爽,身体的矫健程度又上升了一线。
原以为身体素质的提升纯粹是灵能改造结果,如今发现当年身为小阿凡时,日夜不辍地炼气也功不可没。尽管老苍头传授的呼吸吐纳之法非常粗糙,入门原理却与道藏、佛经所言大同小异。
就像吃饭,无论怎么变换花样讲究礼仪,或者狼吞虎咽或者细嚼慢咽,这饭终归要用嘴巴吃下去,不可能用鼻孔去灌。
小阿凡确实炼出了真气。
只是真气不能存储,所以没有积累,无法提升,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铜胎境。
但那些真气也没浪费,潜移默化地改造了身体,让他一十五岁就踏入泥胚境第一重巅峰,拥有远超常人的目力、听力、速度、力量。
真气似涓涓细流,灵能则如汪洋大海。
灵晶高悬虚空,灼热如太阳,皎洁如月亮,似乎无穷无尽。
楚凡做不到像圣贤、大能那样直接“内视”灵晶,却感觉到它的存在。心里非常清楚,灵晶的储量一定有限。如果光支出不进账,总有一天要被消耗完。
无论武者还是修士,炼气过程像挖煤,聚气过程像把煤做成煤球存储,厮杀过程像燃烧煤球发出光和热取暖。
而灵晶本身就是能量,可以直接放出光和热。
灵晶释放一缕灵能的过程与真气释放威能的过程比较,有如固体干冰膨胀成气体二氧化碳,骤然扩张千倍,其爆烈与强大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但入不敷出,坐吃山空,也不行。
总要琢磨出一个法子才好。
丹田破碎,等于缺乏仓库装煤球。是不是可以把煤发成电再储存论理,真气可以转换成能量,对灵晶进行补充……
嘭嘭嘭嘭……
一阵急促拍击声传来。
楚凡偏头看了看窗户纸,见斑斑点点昏黄,天色将暮,已经不知不觉打坐了一下午。
啧啧,奇怪了!
石猛大大小小也是一个捕头,阳武县名人,谁敢这么粗鲁地拍打院门呵呵,他院子围墙是篱笆的,院门是木栅栏的,难怪当初自己说蓬荜时要较真。
石猛的斥骂声随即响起。
“兀那张三,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乱拍咱家的门”
“哎呦,石捕头,小的怎么敢呀。掌柜要小的来收账,不敢不来。”
听对方这么一说,石猛的声音立刻小了三分,问:
“多少银子我不是对李掌柜讲过,书钱下个月结吗”
“石捕头前些日子拿的书,合银子一十八两五钱。甭说下个月结,明年结都中,谁会信不过呀只是有一桩不好办,捕头昨日拿的《白鹿洞文集》要一百两纹银,是韩公上个月才出的集子,三层玉版宣纸印刷……”
“住口,你这泼奴才不要瞎咋呼,青天白日来咱家门前抢劫是吧!什么纸要一百两银子什么集子要一百两银子……”
“哎呦,石大捕头,你不读书可就有所不知。韩公是当今天下大儒,厉王的座上贵宾。他老人家任何一篇文章出世,士子都会争相传抄,一时纸贵。咱们青云郡地处偏僻,阳武县就更偏了。李掌柜好不容易央人在王城求得一本刚刚刊印的《白鹿洞文集》,快马加鞭往回送,整整累死了三匹马。准备以此为母本,刻印出来发送全郡,一册卖三两银子……”
“你这奴才,满嘴胡言。你家掌柜小气得要命,会舍得累死三匹马算了……我懒得同你啰嗦,说三两银子就三两……”
“哎呦,石捕头,那你就是太不讲道理了。青云郡一城五县,少说也要卖出两百几十本,拢共六百两银子只多不少。咱们翰墨轩前前后后花费了一百五十两,就是赶这个趟儿。如果再过两天,等王城的书流传下来后,就卖不出三两银子,顶多一两,赔本赚吆喝……”
“打住。既然是母本,怎不早说。”
“叫小的怎么说呀昨日石捕头到店里拿了就走,小的怎敢放一个屁。”
“我不跟你这腌臜奴才讲了,明日找你家掌柜的说话去。”
“掌柜的老母病重,这几日不见外人。他说了,给泼天大胆也不敢催石捕头。只是母本既然出手,绝无再回来的道理……听闻捕头近日雇一个书生在家中抄书,十几天恐怕抄了几百本,赚了好几百两银子。翰墨轩小本小利,经不起熬,指望不要亏太多。这《白鹿洞文集》的一百两本钱,是必须收回的。”
“放屁。你,你……青天白日敢讹诈,当洒家拳头是吃素的不成”
“哎呀,各位街坊邻居看好了。石捕头赖账不还,要打人了……”
听外边吵嚷,楚凡发现自己成了所谓的抄书人,哭笑不得。
他额角在幼时被烙下一个“鲁”字,长大了疤痕犹在。练功时刻意运用灵能冲击疤痕,用手掌按摩辅助,没几天痕迹果然消失。以前一直披头散发遮挡额头,这时候才方便把头发梳起来挽成髻。
石猛不知道他喜好,又不敢讯问,刻意搜罗了好些新衣裳,尽多的来。有上衣下裳前襟后裾的文士服,有前长后短的武士服,有平民短褐。那
第十七章 妖风
三个穿褐色短衣的人走出了巷子口。
为首的中年汉子停下脚步回头望了望,见石猛和娘子都回屋去了,院子门前聚集的一大堆人渐渐分散,只剩几个在交头接耳,冲这边指指点点,遂苦笑道:
“唉,这下子得罪了石捕头,以后恐怕没有好相处。随便找一个由头把我们抓进班房,笋子炒肉伺候,屁股打开花……”
边上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不以为然,说道:
“怕什么,俺们呆在南区,他管辖北区,难道还扑过来咬一口不成再说了,俺们只是跑腿的,照章办事,又不是挑他的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由来恼火下人。”
另外一个老者接话道:
“话虽然这么讲,但你我都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哎,张三,金钗可要收好了。这是石家娘子陪嫁的东西,三天之后指定要赎回的。”
“这个自然晓得,咱家有分寸。”
张三不放心地按了按胸膛,又探手进怀里掏出一根金钗,正待细看。
啪……
空气骤然爆鸣。
狂飙突起。
嗖……
一道黑影一闪而没。
道旁的树木泼啦啦摇晃,落叶飞旋,尖利的风声盈耳。
三个人吓得蹲在地上抱住脑袋,战战兢兢,十数息之后才敢站起,兀自腿软。
“刚,刚才是咋回事,好不吓人。你们看到什么蹊跷东西没有”
“好像一条黑影跑过,瞅不真切,莫不是撞鬼了吧。”
“青天白日的,哪里有什么鬼怪”
“噫,张三,你手里钗子呢”
“啊,哪去了……”
三个人惊得魂魄差点出窍,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惶急摸索,恨不得掘地三尺,却哪里看见金钗的影子。
张三一屁股坐地上,哭丧道:
“老天,这可咋整你们俩可要做个见证……唉,掌柜的该不会疑心我们三个把金钗私吞了吧……”
“钗子在你手里丢的,关俺屁事”
“你这厮,好不令人齿冷!”
“好啦,好啦,不要吵了。咱们三个一起出来的,丢了钗子谁都脱不了干系……”
“不行,我得回去找石捕头。”
“你找他干什么”
“找他要回钗子呀……指不定他家娘子拿出的是根树棍儿,风一吹就飞走了。”
哎呀,老者急得一跺脚,猛地拽住张三,道:
“去不得,去不得的……石家娘子明明白白把金钗交到咱们手里,左邻右舍全看见。你这才出巷子,又转身讨要,岂不是告诉他们钗子弄丢了吗倘若三天后石捕头来赎,硬说金钗值五百两银子,翰墨轩岂不倒找钱
“石捕头素来清廉,不贪墨冤枉。前几日为兄弟风光大葬花不少银子,这些天又进了好多书,我看三天两头是拿不出一百两了。听石家娘子的口气,也只是想用金钗抵纹银十两。咱们切切不可以声张,回去老老实实告诉掌柜的,顶多被责骂一顿,克扣工钱。若是声张了,石捕头来一个狮子大开口,恐怕咱们的皮都要被掌柜剥掉。”
“可怎么说呀钗子凭空就没了,说出去都没人信。”
“适才突然刮起一阵狂风,你们有没有见到一条黑影闪过”
“见到了,见到了。那一阵妖风刺得人眼睛痛……”
“俺也是见着的……”
“回去就说遭遇妖怪,金钗被妖风卷走了……”
……
墙壁挂一盏油灯,昏黄如豆,驱散不了浓黑夜色。于是饭桌上又点了一根蜡烛,照亮几碟冷盘和花生腌菜等物。
石嫂与栀子被吩咐早点歇息,楚凡和石猛在堂屋里吃酒。
气氛有点压抑,沉闷。
楚凡瞧他那一副心事重重强装笑颜样子,也不揭破,道:“猛哥……”
石猛惊得赶紧离座,躬身作揖,道:“仙师折杀小人了……”
楚凡哈哈笑道:
“这里没有外人,说话随意点……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本来没有贵贱,全是后天整出来的。风起时,柳絮漫天飞舞,有的掉进泥泞,有的落下玉阶,际遇不一样罢了。人生也如此,无非到世间行走一遭。
“你要是太拘谨,大家交往起来就没有意思了。我平生最不喜欢啰嗦规矩和繁琐礼节,叫一声哥是尊你年长,又承蒙照顾。你坦然受了就是,有啥事可以直接说。千万别叫仙师了,怕隔墙有耳。人前人后都要喊楚凡,小凡也行……呵呵,坐下吧,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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