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尖商

    楚箫的眼神扫向对面，他和范晨晨一起见过李如梅手下的副都使将军，身旁直袍儒巾的中年人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他抱拳一揖:“见过副都使大人，大人身旁相陪的这位是……”

    副都使大人坐着也抱了抱拳，指着身旁的中年人介绍道:“楚把总，本官身边这位是范氏晋商范永生，是范晨晨范公子的四叔。”




第0110章 银票之密押
    范永生还是四平八稳的坐在太师椅上:“你们郡主府有银子就拿了出来买个花魁啊，现在买花魁的银子是我出的，我买了花魁，董小婉的时辰就是我的，就该给了我消遣，谁买谁用，天经地义，价格公道，你们没有花银子，为何来说我花了银子的不是。”

    个老空格挺能忽悠煽动群众，身后的春楼，老鸨，伙计，姑娘，围观人众，点头称是议论纷纷，对面的郡主府姑娘一时还没了说辞。

    老空格范永生的说辞，围观人众猛一听，还有几分道理，花了钱自然要得几分便宜几分好处，他们才不管范永生说辞里面是否有逻辑错误，是否受了蛊惑。

    楚箫很生气，也无奈，朗声笑道:“哈哈，范翁，如此说来，只要花了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是吗，你花了五百银两，买的是春楼花魁，买的不是董小婉姑娘，春楼花魁千千万，今日明日不一样，董小婉姑娘却只此一人，其他花魁愿意与你同赴客栈玩乐，不等于董小婉也愿意与你同往，其头花魁可以让你为所欲为，小婉姑娘却不可以让你为所欲为，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范翁不明白吗”

    不明白，或是不完全明白，春楼里围观的大多数人，或许都习惯于这种卖笑交换，或许他们理解不了楚箫，或许到达不了楚箫的境界高度。

    楚箫摇了摇头，某些时境下人们有时真的是很愚昧，困于陈腐，没有思想，他走动了两步:“我喜欢小婉姑娘，范翁你也喜欢小婉姑娘，在座很多人都喜欢小婉姑娘，但我们喜欢没用，要问问小婉姑娘心中愿意不愿意呀”，他有些无奈，他看到副都史大人望过来的目光里有些不屑。

    副都使大人只管喝茶，不露声色，这场对峙双方，他都不想得罪，范永生是李如梅总兵的客人，楚箫是李如梅总兵的兄弟，你们自己且先分出真章，不过，楚兄弟啊，对着这些空格陈腐，易受蛊惑的人做思想工作，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

    确实有些天真，楚箫想立刻带走董小婉的打算落空了，有些冷场，真理与逻辑并不是任何时候都管用。

    有时反而斗不过谎言与耍赖。

    现场片刻安静后，又是叽叽喳喳，唐冬儿，走到房中圆桌旁，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拍在桌面:“这是一千两银票，小婉，我们走。”

    董小婉站起身，正想与唐冬儿和郡主府的姑娘们一起离开。

    “且慢”，范永生一声喝喊:“一千两银子很多吗，一千两银子就要把人带着走吗，一千两银子就打了我的脸吗，老爷我最不怕就是和人比银子多寡，也最喜欢和人用银子来斗个高下，今日偏偏就要用银子来要了董小婉与我同赴客栈，姑娘的一千两银子，怕是不够，多少个一千两银子也不够，老爷我手里现在有百万两银票，姑娘要不要来玩一玩，斗一斗啊”，范永生也把张银票拍在桌面上。

    是张一百万两的银票。

    喧哗声四起，“范老爷真是有钱”，“为了秦淮八艳之首也算博了名声”，“有钱好啊，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百万两银子能买多少个花魁”“小婉姑娘若是跟着同去，怕是一辈子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楚箫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老空格范永生用一百万两银子买董小婉的花魁时辰。

    他知道遇上老空格老无赖了，这算什么，直接从一千两叫到一百万两，摆明就是“得



第0111章 老不要脸的
    古时银票密押，相当于后世银行支票的印鉴背书，也就是说不管古时和后世，只要涉及到票号银行，银票支票，其支付都是一对一的，唯一可追溯的，不是像鹿鼎记里韦小宝娶了七个老婆，兜里揣着大把银票给谁谁都可以花，当然现钞可以，你能偷到别人的支付宝密码也可以。

    春楼当下的情形已经很清楚了，百万银两是范永生的，但百万银两只能解付到郡主府账房，换句话说，范永生根本不能花这百万银两，水玉倒是可以花，范永生对这百万银两的支配权，还不如水玉手里的支配权大。

    范永生只是一个狐假虎威打肿脸充胖子的“假大佬”，后世那些玩直播的女主播们要小心了，不要碰到范永生这样的“假大佬”，被一张空头支票骗财骗色。

    楚箫允许围观热闹的人们抒发一下感慨，他眼神扫视全场，确保每个人的眼睛都望向他，再次伸双手示意肃静，四周安静了下来，他朗声言道:

    “各位，各位，百万银票密押归属为郡主府，也就是说，范老爷可以花这张银票，但只能花在我郡主府，根本不可以花在春楼，更不可能用来购买花魁，想必是范老爷的主子，也担心范老爷心性不纯，用心险恶，范老爷还堂而皇之要买了小婉姑娘的花魁时辰，更是异想天开无赖般地邀请小婉姑娘同赴客栈，其思丑陋，其行龌龊，如此丑陋龌龊之人，差点蒙蔽了我等，不少人还为他拍手叫好，悲哉悲哉，此等丑陋龌龊之人，人人当视之为过街老鼠。”

    副都使大人也补了一刀:“范永生，要喝花酒事小，银票信誉事大，你为商几十年，难道不知银票是有密押的吗还拿了密押为郡主府的银票和郡主府抢人，作死啊作死。”

    万历朝的普通老百姓，一年也就花个二两银子，哪里见过什么银票，哪里懂得密押，此时方醒悟过来，众生愤怒，骂什么的都有，最难听是骂范永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畜生。

    骂人不骂畜生，骂其一人为畜生，相当于骂其全家，骂其祖宗十八代都是畜生。

    范永升显然被骂声激怒，手舞足蹈，抢了百万银票塞入怀里:“我不花了，我不花这张银票了，董小婉不就是个永远不得赎身的教坊司乐姬吗，有何骄傲，人前卖笑，终身乐奴。”

    董小婉飒爽挺身，英姿站立:“我笑，便面如桃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但是，唯独你这个龌龊丑陋的畜生除外。”

    好样的，小婉姑娘，赞一个。

    范永生被左一个畜生又一个畜生，骂得近乎癫狂:“董小婉，你等着，信不信我秒秒钟抄了你全家，分分钟灭了你九族，让你全家世世代代男充西土女入教坊终身为奴”，他摇摇晃晃起身想逃逸，顶不住鼎沸民愤，刚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一声断喝。

    “且慢。”

    这回轮到楚箫说且慢了。

    他看看身旁董小婉脸庞流下的两行凄苦清泪，着实心疼，这是一个有风骨的好女孩，这样的女孩不帮，要帮何人！此时此刻不帮，何时何地再帮！

    楚箫一个纵身向前，几步扑到门口，双手像捉小鸡一样把范永生提起来贴在墙板上:“原先还尊称你一声范翁，现在看来你就是个老不要脸的，今天一定是要让你得些教训，也好学会如何做人，回去不要误了子孙后代，站好了，立直了。”

    他一撩身上长袍，后腰拔出两支短筒火枪，又像花合上的样子，手上短筒火枪花耍了一轮，递一支短铳给范永生:“老不要脸的，给你三次击发的机会，向我射击，如若打不死我，你就小心你的老命了。”

    范永生和楚箫，各靠东西墙板，中间间隔三丈，隔空持铳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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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2章 官升少詹事
    在春楼与范永生斗狠的一千两银票，被唐冬儿用来给郡主府的每个人添置了一件皮草，除了于鹏程和老管家得的是两件虎皮棉袄，剩下的人，徐妈妈，徐光启，徐娘子，公主，喜兰，郡主，水玉，魏忠贤，哱依，楚箫，包括冬儿自己，每人一件纯白的貂皮风衣。

    十三件皮草，一口价总共花费一千银两，冬儿怀里掏出千两银票，售卖皮草的伙计却不接收，一口咬定非要铜钱，否则皮草就不卖了。

    楚箫知道这是范晨晨急于获得铜币的小伎俩，价值千两白银的十三件皮草，可以换得一百万枚铜币铜钱。

    换做平日，他一定会拒绝这笔交易，不能让范晨晨的伎俩得逞，转念冬儿一片好心，要送给郡主府各位新年礼物，就让水玉给售卖皮草的伙计写了张一百万文铜钱的欠账字据。

    人手两个大包裹，郡主府的姑娘们兴高采烈，得胜回府，走到半道，迎面急急忙忙跑来魏忠贤:“把总爷，郡主，郡主，把总爷，圣旨圣旨，京城来了圣旨，把总爷赶快回府吧，皇上来了圣旨，郡主赶快回府吧。”

    圣旨

    皇上的圣旨

    大事情呢，一行人叽叽喳喳，小步快跑，回奔郡主府。

    回到郡主府，中门楼堂八仙桌旁，端坐着知府喻均，老管家正在一旁伺候茶水。

    哱依最先跑进堂内，手里的两件皮草包袱注老管家怀里一塞:“知府大人好，可否给我看看皇上的圣旨，皇上的圣旨是什么样子的”

    知府喻均哈哈一笑:“小哱依，没有圣旨，是朝廷的公文文书，是郡主得了封号，是楚把总升了官职。”

    哦，没有圣旨啊，楚箫也以为有圣旨呢，原来只是朝廷行文，他躬身揖礼:“属下见过父母官大人。”

    郡主也福了福身:“知府大人好。”

    楚箫接过知府喻均递过来的朝廷文书，文书前端为青色绢布，上有银色双龙围绕“奉天敕命”四字，字体为风格端庄的小楷，气度雍容，圆润飘逸，文书整篇布局工整严谨，跌宕有致，字迹笔画突兀，中段及末端均盖有皇家“制敕之宝”和“广运之宝”的方形印章。

    他匆匆扫了一眼，行文没有标点符号，读来辛苦，正文内容大意为:皇帝感激一位名叫楚箫的官员为朝庭尽心尽力，赞扬楚箫为朝庭创新，表扬成绩显著，敕封其为郡主府“从六品”之“少詹事”，合并礼部恢复太丰郡主封号，赞扬郡主贤惠淑德之类，很多文字，楚箫只记住了，太丰郡主名为朱文秀。

    郡主接过楚箫，递给她的朝廷文书，读得认真，看得仔细，反复端详，神色庄重，两手不停的在青色的文书绢布上抚摸。

    知府喻均言道:“楚把总，恭喜呀，哦，本官现在要改口了，恭喜楚少詹事，郡主府双喜临门，太丰郡主封号恢复，实乃以松江府荣幸，本官已于衙门布告栏张贴喜事，想必百姓乡亲已是奔走相告”，他是很愿意屈尊与楚箫多走动多来往的。

    楚箫的出现，让他得了万历皇帝的三封飞哥传信圣旨，是他为官二十载从未有过的事情，他视楚箫为仕途上的贵人，贵人贵在雪中送炭，而不计较炭价几何，贵在时间点。

    楚箫也在转念万历皇帝之飞鸽传信，万历皇帝的飞鸽传信，谓之为圣旨，而当下收到的“升职喜报”只是朝廷文书，两者之间作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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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3章 而是山海关
    后厅房檀香木书案前，公主展玉腕正在书写春联，结体清秀，翰笔入流，楚箫和哱依左右伺候墨宝。

    “富贵十春景，平安两字金”，此副春联是贴在中门楼堂上的，“五云迎晓日，万福集新春”，则是贴在前门楼堂上。

    有讲究，春联的张贴讲究大了，府中各处，都有寓意不同的春联，公主要一一书写。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魏忠贤垂手站立，手里拿着一卷纸:“小人见过公主，见过詹事爷。”

    公主收笔转身:“魏忠贤，你进来，不要站在门口，外面冷，你是来向我学字吗”

    哱依一把拖了站在门口有些拘束的魏忠贤来到书案边:“魏忠贤，你来看看，此两幅春联，你可读的出来”

    魏忠贤不识字，也不爱识字，老老实实回答:“小人读不出春联，只认得其中几字。”

    哱依补刀:“快说说，认得哪几个字”

    魏忠贤指着两幅春联说道:“小人认得，十，五，万，两，金，共五个字”，讨巧般又说道:“哱依，十五万两金，折合白银是不是九十万两”

    哱依拍手:“对喽，十五万两金子，一比六，折合白银整好将将是九十万两，看来我没有白教你九九口诀表。”

    公主一旁打趣:“能加会减，还会个乘法，不错不错非常不错，本公主都不会，你们两个如此秤斤注两，争多论少的本事，是否跟了楚箫学来”她平时都是称呼楚箫为楚把总，只顾欣喜哱依教会魏忠贤九九口诀，一时没有习惯楚箫的新官衔是少詹事，直呼出口。

    楚箫连忙放下手中凉墨的春联:“公主见笑了，倒是让公主看到了我们锱铢必究的小气。”

    公主手指顶个绣巾在下巴:“少詹事，哱依和魏忠贤初入府时，年少懵懂，两月有余，已是茁壮春苗，何来小气我看他们将来必成大器，前后因果都拜少詹事所赐。”

    楚箫把在洗笔皿器里净好的毛笔递给公主，公主接过毛笔，继续挥毫，“阳春烟景，大块文章”，此幅春联想必是贴在前门的。

    新宣镇纸“欲求多福地，更进一重门”，想必是贴在后门的，长见识了。

    太丰郡主恢复了封号，神采奕奕，手里拿着两件新买的貂皮风衣，走进来:“妹妹，妹妹快看，新买的皮草，且来试上一试，魏忠贤，你怎么在这里，倒是把水玉一个人留在中门楼堂会见范晨晨。”

    魏忠贤此刻才恍若梦醒，把手中拿的纸张递给楚箫，连忙说道:“詹事爷，前两日我与水玉，还有哱依，在讴歌酒楼与范郑两位公子商谈铜钱兑换，他们愿意，用十两白银换我郡主府一贯铜钱，总数为一百万两白银怎换十万贯铜钱，此为兑换契约，水玉此刻在中堂应对范公子，说要詹事爷看过契约才能定夺”，他把契约和百万两的银票递给楚箫看。

    公主写好前后门春联，又停下笔:“魏忠贤，难道你和水玉真的谈成了十两白银兑换一贯铜钱的契约岂不是给郡主府带来了九十万两白银的收成”

    哱依拍拍小手欢叫:“赚到九十万两白银，正好是公主所书，两副春联的十五万金。”

    还真是巧了，哱依没说错，中门楼堂和前门楼堂所书两副春联中，暗含十，五，万，两，金，五个字。郡主把手里的两件貂皮风衣放在太师椅上，仔细看



第0114章 不必对弹琴
    公主轻轻一笑，不再理会，取了笔架上的毛笔，继续挥毫，一旁的哱依，乖巧的铺好红色春联辐条，红纸黑字，翰香泼洒，骨格秀丽，哱依拍着小手叫好。

    楚箫凝神静气，仔细思量，第一转念是叫停此次铜钱兑换交易，虽然十两白银兑换一贯铜钱，郡主府收益巨大，纯赚白银九十万两，但难保范氏叔侄要了兑换的一亿铜钱之居心叵测，实难防范。

    郡主粉面娇俏，双手叉腰，不依不饶:“魏忠贤，你要好生长进，不要成日里只会到处溜达，虽然现在你是府内小管家，仍要多多向楚溜溜学习，多学些真本事，也就不会弄出个南辕北辙的契约，我府松江收了别人的银子，却要跑到山海关去送铜钱。”

    着什么急嘛，郡主，现在还不是契约，现在最多只是协议，我可以不签这个协议啊，不签此协议，自然不必劳神费心，真是大姑娘上轿，轿颤颤心慌慌，慌什么嘛。

    魏忠贤用手揉揉鼻子，很不服气:“我不怕，只要詹事爷给了我两把短筒火枪，我带领些兄弟，自然可以把铜钱送到山海关，快马来回，一月足矣。”

    郡主拧拧魏忠贤的耳朵:“小魏管家，小魏管家，你还长了脾气啦，是否说不得你，叫老管家拿了竹尺打你屁股。”

    魏忠贤扭着头:“郡主，郡主，我说的是实话嘛，我不觉得运些铜钱有多麻烦，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