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锦若
萧明珠也知道,许楚前几日得了风寒,这才刚刚好。再加上她瞧着许楚脸色也有些苍白了,好似很疲倦的模样,当即关切问道:“楚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还不太会骑马,所以磨的腿根酸痛难受。”许楚笑着回了一句。
对于这个,萧明珠自然是清楚的,当初她刚学骑射时候,也曾遭受过这般搓磨。想了想,她又问道:“那我让三叔停下,你且跟三叔一车”
“不了,公子许是有正事儿不容打扰,等下我跟楚大娘同乘一辆马车。”许楚自然知道萧明珠的提议是为她好,毕竟同行的两辆马车,唯有萧清朗的最为舒坦,且毫不颠簸,是特地改造过的。而换做楚大娘乘坐的马车,不仅要忍着一车味道古怪的药材,还要受着颠簸跟拥挤,实在不是休息的好去处。
然而她此时却并不像跟萧清朗同车而行,一则是除夕夜那夜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尴尬,二则是每次一靠近萧清朗,自己的心都紊乱起来。
倾佩他,自己可以忍受。甚至最初,自己真的差一点就踏出那一步。可是萧明珠的话却提醒了她,他曾有过去,许是还有心上人,而她不想成为那个帮助他走出一段感情困惑的人。
这并非不讲理的感情洁癖,实在是在大周朝这个等级分明的年代,她实在没有精力也不愿意经历那些满是波折的情爱之事。
或者可以说,也许她对萧清朗那点朦胧的好感跟喜欢,还不足以让她为爱抗争。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在沦陷之前,克制住自己。纵然一时无法将人从心中彻底拔除,却也要做到再不放任心意蔓延。
萧明珠对许楚的事情甚是上心,见她一意孤行要跟楚大娘同行,索性直接骑马到了后面的一辆马车一侧,让车夫稍停一下。她并非是骄纵的郡主,且是跟萧清朗身边侍卫言语,自然不会颐指气使,所以装作车夫的侍卫不曾为难就停下了车。
随着许楚下马,前面一直缓缓而行的马车也慢慢停下。萧清朗侧目而看,却见许楚刚要越过自己的马车向后而去。他微微皱眉,下意识的叫住她道:“小楚”
许楚动作一慢,想要装作听不见也已经晚了,她叹口气,转身道:“公子。”
“为何不上车”萧清朗蹙眉,似是有些不解。
许楚深吸一口气,心道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如此。且不说二人之间的尴尬,就是魏广送入马车的卷宗,怕都要避着外人一些才好。不过想归想,在外人面前,她总不能真的“恃宠而骄”啊。于是,许楚低眉顺目看着车轮,语气有些郁闷的回道:“刚刚骑马,好似蹭破了些皮肉,我这会儿去楚大娘哪里正好寻些药膏。”
萧清朗闻言,视线落在了她腰际之下,随后脸上一热,勉强移开目光淡淡道:“上次给你的药膏可还有剩余若是有,可让楚大娘帮你用上一些。那药膏可以活血化瘀,也可生肌消肿......”
许楚默然一瞬,点头轻声道谢,然后爬上他的马车貌似坦然的取了自个的小包裹出来。虽说他们一路从云州到锦州城而来,大部分的衣食用度都是萧清朗让人准备的。可是对于许楚来说,且不说各处因破案而得的赏银,就是女儿家要用的物件,也得要时不时添置一些。所以,渐渐的她的物件就从只一个工具箱,变为如今额外多的一个小包袱来。
“等上了药就过来,入锦州城之事还需你我再商议一番。”萧清朗见她低着头,好似还控制着呼吸,就像是刻意要躲避自己一般。于是清朗如日的人,看着她低垂的面容,在她跃下马车的一瞬间毫不迟疑的扬声吩咐。
许楚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眉目肃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子宁不嗣音?
许楚硬着头皮跟着萧清朗回到马车之上,当然,已经随意许久的她,这一次倒是坐的极为靠外,连带着眼神都刻意躲避着案桌之上的公文。
萧清朗抬眼看了她片刻,旋即垂下手摸索了两下案桌之下印有绝密二字的卷宗。他原以为只要她肯交心,肯信任自己,此卷宗让她翻阅也是无碍的。纵然她要撞个头破血流去深究,至少自己这个靖安王还可以为她遮挡一二的明枪暗箭。
可现在,他不是看不出她的回避跟躲闪。倘若这般情形下,让她得知那卷宗之中的冤情,他唯恐她会一个人单枪匹马前去查探。若是那样,大概才会真正陷许仵作与危难之境,而许仵作隐姓埋名二十来年的苦心也将彻底白费。
思及此处,他不由将那份卷宗放下,然后淡定的从案桌之上取出几份来自锦州城的案件卷宗。
“这是我自刑部调来近些年锦州城的一些案子卷宗,昨夜翻阅之时,发现诸多端倪跟蹊跷。”萧清朗神情慎重的点了点那那些卷宗,而后伸手递到许楚跟前。就如同未曾看到许楚微微皱起的眉头跟不自在一般,继续说道,“锦州城之案,事关重大,皇上许我们便宜行事。可是若大张旗鼓查案,只怕会打草惊蛇,最后将自己置身危难之中。所以我反复思量,你我二人依旧化名而查......”
说话间,许楚已经接过了卷宗。涉及到正事儿,也容不得她再纠结儿女情长,更由不得她矫情。
因为经萧清朗手的卷宗,叙述的极为细致,攀枝末节都很详尽。所以纵然许楚看的很快,可依旧用了不少时候。
待看完之后,她才惊愕抬头脱口问道:“锦州通判宋德容兄长家竟遭此横祸”
“这也不过是皮毛罢了,若他身份当真有异,必定会遮掩一些事情。”萧清朗说到此处不由冷笑一声,“一门三命案,凶手也并非一人,且都是因口舌之争而怀恨在心继而杀人。如此案件,当真稀少......”
许楚沉吟一瞬,斟酌道:“公子以为此案另有玄机”
“何止是另有玄机,需知年前时候锦州城传来消息,说不仅宋德清家如此,宋德容一家也未曾避免如此横祸。如今锦州城稍有耳目之人,都知道,通判府上在闹鬼,且是索命恶鬼。”
“怎么会这样”许楚不解的开口。之前帮着萧清朗整理卷宗的时候,她曾特地查看过锦州城各个官员的情况。那些疑似被替换的冒牌官员,多是将发妻或是忠仆打发的远远的,就算是一些在府上许久的下人,也早早就发卖了。
再加上年头依旧,恐怕还真没人能认出他们的真假。就如同李进那般,纵然是张冠李戴却也活的如鱼得水。
所以闹鬼的事儿,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萧清朗看了一眼许楚,静静的倒了温热的茶水,随手递过去,见许楚下意识的接过喝了一口,才低声说道:“刚过大年初一,宋家就病急乱投医急寻能人驱鬼捉鬼。”
“太荒唐了,如此儿戏当真妄为朝官。”
“可不是,不过他也并非朝廷派遣的官员,又怎会估计朝廷颜面”对于许楚的愤慨,萧清朗明显不以为意。那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既然要开刀,不如就寻这个最显眼的来。
许楚与他共事多日,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皱眉道:“可是我们如何插手难道真要去捉鬼”
“这有何不可,要知道,小楚你可是最擅长捉鬼之人。”萧清朗垂眸看向茶盏中微微荡漾的青绿色茶水,眉间的褶皱也随着那涟漪而渐渐舒展开来。
“左右之前在郁南县的名声,也该传过来了。经过我亲自润色的话本,也不知小楚想不想先听一遍”
眼看萧清朗嘴角噙着笑意,且一本正经,使得许楚不由心生好奇。她想起当日在郁南县暂住时候,曾有一/夜自己验尸后本想说些恐怖的段子吓唬萧清朗。却不想他未曾动半点声色,反倒是自己被吓的失态直接挂到了他身上,甚至还恍然听到他的闷笑跟坚定有力的心跳声。
一想到这里,许楚脸颊就不自觉的有些发烧起来,感觉怎么坐着都扭捏不自在起来。不过一番自我安慰后,她还是秉着为案子着想的念头点头应了声。
旋即,不等许楚在坐直身子,就听萧清朗已经用手指叩响了案桌。而后薄凉冷清的故事从那双薄唇吐出,带着几分冷意又格外曲折让人听之入迷。
“却说那无头女尸极为邪性,死时无头,可每每行事都会寻人头颅作怪。世人皆恐,避而不及,唯有一人携三尺幽冥鬼火上前......”萧清朗语气淡淡,毫无起伏,奈何故事编写的很和许楚胃口,纵然知道是假的,却也感慨于他的文采,继而感慨他断的一手好章。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她就算在困顿时候,也从没想过靠自己验尸查案的经验编写话本挣些润笔费。倒不是腹中没有乾坤,而是自己所写的东西都是生硬的教科书般的记录,实在无法变成情节丰富、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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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悠悠我思
萧清朗斜靠在身后软垫之上,纹丝不动。只是听她如此低语,才轻笑一声,慢慢睁开眼打量许楚片刻,继而意味深长的开口说道:“能感受到,也并非没有良心!”
如此被噎,倒是让许楚不知道该如此再接下边的话了。可是,她好像感到了些许酸涩,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一般。她如何没有良心了,舍不得放不下可偏偏又离不了。与他在一起,无论验尸还是查案,她自以为做的极好......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日日开怀,如明珠那般干净纯善的活着。可是无论是出身还是遭遇,早已注定了她与那般透澈干净的性子无关。就算是心中的那份涟漪,都不敢轻易展露出来。
萧清朗见她凝着一口气垂眸不语,以至于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明亮的眸子,当下不由的喟然叹息一声。果然,自个就是见不得她露出这般表情。
“我都不曾说什么,你倒是委屈起来了。”萧清朗无奈摇头,探身伸手将她凝结于睫的泪珠擦去。
许楚默然向后想要躲开,却不想一抬头就坠入了一双幽深柔和的眼眸中。她甚至可以在烛火之下,看到那双炽热的眼眸中印照着自己的身影,小小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不由一愣,呼吸都忍不住缓了许多,一双如羽的睫毛微微颤抖,也不知是期待还是羞涩。
萧清朗见她脸颊微红,不再抗拒,不禁扬起唇角。他含笑说道,“我自小生活在宫廷之中,接触的全然是冰冷的卷宗跟匪夷所思的案件。甚至,连着家中长辈都一度言说,我是天生无情无欲之人,合该掌管刑狱。若说幼年时候最欢快的时候,就是跟花无病与花无用兄弟二人打赌时候。”
“好在我性格如此,所以并不觉得日子过得枯燥无味。唯一的遗憾就是,母亲体弱使得我无法在她膝下长大,直至母亲病逝我也未能亲近她一次。”萧清朗声音低沉,缓缓诉说,却犹如是诉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让许楚感到些许心疼。
虽说他的讲述里,长辈疼惜兄长有爱,他又有一二知己。可是许楚却知道,无法在爹娘身边长大的遗憾,定然是他心头一直不曾愈合的伤。
“父亲妻妾众多,对母亲虽有怜惜却并无爱意。我曾偷偷见过他与母亲相处,二人相敬如宾,看似很是得体。可实际上我却知道,那明明是生疏跟陌生......”
说到此处,他就再次笑起来,明亮的黑眸褪去了冷冽宛如星辰一般透着欢愉笑意,“后来我一度告诫自己,若要用情,一生只一人。左右我非嫡子也非长子,且早就如异类一般被人以为不能人道,大抵就连祖母都不曾期望我为家中开枝散叶......”
世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能人道,就连说不行,都会被人嘲笑讥讽。可萧清朗却神色无常的自我调侃起来,倒是让许楚惊诧之余轻松了许多。
原来这人除了对外人凌厉肃然之外,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
如此想着,她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周身光晕之下,她当真瞧出了一种慵懒优雅的气质。而这气质,与他素日里的矜贵龙章凤姿模样相差甚远,可却让许楚莫名的感到轻松愉快。
话及此处,再对上那双满含深意的眼眸,许楚如何听不出他的意思。她抿唇,只感觉自己当真是避无可避,而一颗本来渐渐沉寂下去的心,也再次鲜活起来。
耳边风声掠过,却丝毫惊扰不了车内温馨气氛,就好像一切都是虚幻一般让人晕眩。
“当年京城众人皆知,我曾看重一名验官之女......”说着,他就意味深长的瞥了许楚一眼,“只是那却与儿女私情无关,我不过是想让她以女子之身帮我查一宗牵扯颇深被世人忌讳的冤案罢了。”
大抵当时他内心却是有所动摇,甚至险些为那起案子许那女子王妃之位。只是,二十多年无趣的生活,还有深深印在心底母亲半辈子的哀怨跟遗憾,让他实在没有办法凑合余生。
所以他从不打联姻的主意,也并不在意兄长选秀时候,又见到何等绝色的女子,或者二王兄又在哪家寻到一名有趣的红颜知己。他就只管如苦行僧一般度日,许某一日遇到一个对的人,那他也可干干净净不会辜负与她。或者,前半生寂寥度日,直到皇兄看不过眼强行赐婚,而后他也只当敬着那位王妃,给她应有的体面。
可是一切在遇到许楚之后,就好像渐渐有所不同了。他看她验尸,看她解剖,看她行世人不敢行之事。
他陪她查案,暗中护她周全,用尽心思让她安乐无忧。甚至于,彻底感受到了情爱滋味。见之欢喜,念之甜蜜,恍若冬去寒消,春暖花开一般。
“我本以为寻到你,看重你,是为你验尸推案之能。可时间久了,我倒是越发可以断定自己的心意了。”他停顿片刻,郑重其事
地一百四十二章
他若喜爱一个人,自然不会让她如金丝雀一般在王府那座牢笼中,与旁人家的夫人闺秀打机锋。她值得与自己并肩,值得让世人钦佩感叹。且不说她的才能,就直说她心中的刚直与历经千翻都不曾变过的初心,就足以胜过世间千万为名利奔波的儿郎。
萧清朗甚少许诺,他并非木讷之人,却深知一诺重千金。可是面对让他又怜又爱的许楚,纵然舍弃原则也在所不惜。更何况,他的确是抱着与她相守一生的念头诉说情谊。
未曾犹豫,他伸手将许楚微微发凉的手小心握住,低声说道:“待到你愿意时候,我且告知家中兄长诸人,明媒正娶且一生只有你一人。”
许楚只觉得听到如此情话,心都哆嗦起来,甚至于外界一切都再无声息,唯有他的誓言回荡在耳边。等了许久,她才压下心里隐隐的不安,目光坚定的抬头看过去,蜷缩在他手中的右手也顺势交握起来。
大概现在的她还未曾深爱,甚至还会担心跟犹豫未来的艰辛跟将要面临的挫折。可是,至少现在她愿意试着同他一道。至于那些顾虑,待到日后再担忧也不晚。
天虽然寒凉,可二人彼此交握的手却格外暖和。萧清朗将目光游移,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跟脖颈,而后是堪比凝脂的领口白皙,跟被月白色棉裙遮挡的曲线......
忽的,他感到喉咙一阵干渴,当下垂眸不敢再看。
他刚要再说什么,就听到魏广在车马低声恭敬道:“公子,山庄已到。”
听到这话,紧张的俩人都松了一口气,稍作休整就下了马车。
出山庄大门迎接的是个身材圆滚的中年男人,他双眼带笑,天生就是一张和善的笑脸。如今见众人来到,他赶忙拱手相迎,作揖笑道:“在下金福,是山庄的管家。不知几位贵人何处而来如何称呼”
“在下周云朗,是自京城启山书店而来。今日本想趁早进城,却不想因在郁南县处理无头女之事上耽搁了时间,到州城时候,城门已经关上。所以特来叨扰一夜,希望贵庄能行个方便。”许是心情好,萧清朗难得的在魏广跟许楚之前开口应答。
接下来,他自然也介绍了身边之人,只是身份却并未细说。
不过亏得金福也算有几分眼色,并未追问,只吩咐小厮去准备几间相近的客房,而后亲自带了几人进入山庄。
此处山庄名为莲花庄,据说是因为盘踞了大半个莲花山的山头而得名。整个庄子上大大小小几十个小院,房屋林立多达二三百房间,当真算得上是大手笔。
许楚行过的每一处,都难掩她面上赞叹,雕花纹路金玉描画,锦缎宫灯,交错摇曳,却并不俗气反倒是处处彰显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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