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东王庭

第1420章：丰收的季节（Ⅷ）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红石桥农场列车站台拉响汽笛，满载着粮食、税警和售罄货物的商贩们返回寇拉斯堡。

    安东尼在乡下转悠了一整天，风吹日晒的很是疲惫，不想挤在充斥汗臭的车厢里，就拉着罗兰爬到货车上乘凉。

    装满稻谷的麻袋整齐堆放在货车上，如同松软的床垫。罗兰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惬意地躺在稻谷堆里闭目养神。夕阳斜照，微风拂面，不知不觉中打起了瞌睡。

    半睡半醒间听见身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也没有在意，直到一声闷响传入耳中才诧异地睁开眼睛。循声望向铁道外侧，一团银灰色物体正翻滚着跌进路边沟渠，迅速远离行驶中的列车。

    罗兰最初以为那是一只刺猬，仔细看过不由失笑。足足穿了一整天，安东尼才想起脱下他那件累赘且无用的链甲衫，随手丢弃在路边。

    ……

    罗兰寄以厚望的200个乡村农业改革试点，分处寇拉斯王国南北两地，南方与北方气候迥异，前者主要位于双季稻种植区，早稻七月下旬已然收获，后者则主要是春小麦种植区和玉米种植区，小麦四月初播种，八月中旬才开始收割，玉米收获期更迟，通常要等到九月底到十月初。

    到了八月底，北方春小麦产区基本收割完毕，罗兰又开始频繁往乡下跑，每天至少要视察两处农场。辛苦固然辛苦，好在这些农业改革试点取得的巨大成功足以补偿他的付出——一百多个北方集体农场的春小麦亩产均超过500磅，而在那些采用传统耕作方式的地方，无论精耕细作的自耕农抑或压榨佃农的大地主，其小麦亩产连300磅都达不到。

    乡下务农者大多不懂什么“农业产业化”、“劳动生产率”之类抽象的术语，但是他们并不傻，通过报纸得知各地参加改革试点的农场作物亩产爆炸式增长，很自然地会产生诸多心理活动。

    最初人们会对报上的宣传有所怀疑，这很正常，毕竟“稻谷亩产700磅”、“小麦亩产500磅”这类惊悚的数据与他们的实际务农经验偏差太大，上溯祖祖辈辈的传统耕作经验，这么高的粮食产量也属闻所未闻。事出反常必有妖，乡下人有理由怀疑这些数据系出伪造。

    验证报纸上的消息是否属实并不困难。罗兰当初就考虑到农业改革的普适性，因此首批选择的两百个农业改革试点刻意避免集中在相近的区域，而是均匀散布在远东南北各地，水热条件大相径庭，这样得出的实验结果更具普遍意义。

    两百个试点农场既非与世隔绝，当然会与外界发生联系，外地农人通过行商旅人口耳相传可以了解到那些丰产农场的真实情况。打听的结果却让他们颇感失落，凡是亲身到过那些农场的旅人，众口一词赞誉有加，这些传言甚至比报纸上的宣传更夸张。

    那些不信邪的人，倘若居所距离农场试点较近，就会设法前去附近的农场拜访，亲眼看看那里的农作物产量是否真的



第1421章：丰收的季节（Ⅸ）
    远东内阁多数大臣乃至国王鲁道夫一世本人，都被民众要求参加农业改革的积极性所感染，认为应该趁热打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农业改革的成功经验。国王陛下甚至在内阁会议中以半开玩笑的方式表达自己过度乐观的情绪：

    “如果远东所有农田连成一片超级农场，所有农民联合起来组成一个超级公社，每年出产的粮食除了满足本国消费，剩下的粮食用于出口，足够喂饱全世界忍饥挨饿的穷人。”

    既然国王陛下如此乐观，内阁群臣就有必要认真考虑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农业改革的可行性，毕竟这既是国王陛下的期望，同时也符合三百多万远东农民的期待。远东内阁并不缺少敢于批评国王的铮臣，也不乏顶住民意压力的能吏，但是敢于同时对抗国王与民意的人……罗兰环顾左右，无奈地发现找不到这样一个战友，只能孤身站起来为这台狂飙突进的国家机器踩踩刹车。

    罗兰的立场很明确：农业改革必须循序渐进慎重推广，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

    “首先，远东地理环境复杂，各地乡村大多零散分布，各村往往相距百里，单独一个自然村人口太少，无法照搬大农场的集体生产模式。”

    “其次，自然乡村转型为集体农场绝非一纸政令就能完成，首先需要建立全新的公社化组织模式，需要派驻牧师、德鲁伊和治安官进行乡村治理，否则根本不可能组织起高效的农业生产活动，然而上述管理人才的培养需要时间和财力投入，远东政府当前面临着人才短缺和财政紧张两大严峻现实，根本没有能力于短期内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乡村公社，一哄而上只会落得个一地鸡毛，最后受伤的还是农民，政府的威信也会因为决策失误而大大受损。”

    身为远东农业改革的掌舵人，罗兰在这个问题上有绝对的权威，更何况还兼有“王储”这一重特殊身份，发言的分量由不得群臣不重视。

    国王陛下对儿子的意见向来高度重视，被罗兰泼了一桶冷水，头脑清醒多了，心平气和地问儿子：“看来我把农业改革想得太简单了，既然现有的条件不允许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农业改革的成功经验，那么明年的农业生产计划要如何安排，是不是在当前运营良好的200个农场基础上再增加一些试点”

    罗兰先与农业大臣约德尔低声交流了几句，与约德尔达成共识过后才回答父亲的问题。

    “陛下，正如您所说，第一个五年规划期间，我们的农村建设要同时确保两项指标：首先是确保已经建成的国有农场顺利运营，其次是逐步向全国推广成功经验，在符合条件的乡村组建农场。”

    “你和约德尔就只有这样一个模糊的框架吗有没有更细致的计划比如明年要新设多少个国有农场，新增集体耕种的田地多少亩，预期增加谷物产量多少吨我希望看到更精确的数据。”鲁道夫显得有些不悦。

    “陛下，很抱歉我们目前无法给您上述数据，因为这不切实际。”罗兰不卑不亢地做出解释，“试图在某地建设乡村公社和集体农场，首先要满足两项条件，其一是当地



第1422章：从天空丈量大地（Ⅰ）
    柳德米拉和冬妮娅领导的国土考察团队四月初搭乘军用飞艇“黎明号”启程，这一去就是半年光阴。春去夏至，夏去秋来，经过五个多月的艰苦工作，终于在九月下旬完成考察远东国土资源这一重大使命。

    “黎明号”飞艇于九月二十四日上午降落在寇拉斯堡军用码头，罗兰亲自迎接两位劳苦功高的女士，给她们放了三天假，本想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回到首都以后工作热情丝毫不减，在这三天假期里完成数据整理工作，并且合作撰写了一篇考察报告。

    九月二十八日，罗兰将这份详实的考察报告提交内阁，其中关于耕地的统计数据使国王陛下及内阁群臣精神为之一振。

    根据柳德米拉与冬妮娅的考察，全国已开垦耕地总计大约7500万亩，其中以种植双季稻为主的南方水田占了大约1000万亩，北方旱田约6500万亩，主要种植小麦、大豆和玉米。

    相对远东500多万人口而言，人均15亩的已开垦耕地并不算多。7500万已开垦耕地当中，约有三分之二的田地分布较为集中，当地的人口密度较大，适合转型为集体农场。这个结论回答了鲁道夫的疑问，并且令国王陛下深感欣慰。

    7500万亩已开垦耕地的三分之二就是5000万亩，而远东当前200个农业改革试点涉及的耕地总数也不过500万亩左右。如果后续成立的国有农场的耕地规模与前期试点的规模相仿，那么粗略计算即可知，远东境内至少还能创建1800个平均耕地面积25000亩左右的集体农场，囊括农业人口不下两百五十万——这几乎占据远东所有农业人口的四分之三！

    如果据此认为已经洞悉远东的农业潜力，那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在考察报告中还给出另一组更加令人振奋的统计数据：

    “从初步勘察的结果来看，远东至少还有10亿亩适宜耕种的土地尚未得到开垦。”

    据此，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在报告中做出了谨慎且乐观的结论：

    “远东农业还有巨大的潜力尚待发掘！”

    柳德米拉与冬妮娅提交的远东国土考察报告，在内阁中引发热烈讨论，随报告提交的远东地形图、行政图、交通图和资源分布图等专业地图册绘制的非常精美，以至于鲁道夫爱不释手的捧着地图册大发感慨：“我在远东生活了二十多年，国王也当了一整年，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脚下的国土看起来像只回头张望的肥鹅。”

    包括罗兰在内，众人都被国王陛下的话逗乐了，仔细看地图，远东疆域的轮廓的确像一只胖乎乎的“鹅”，仿佛正匍匐在水面上回头张望，修长的颈项就是阿特拉斯大陆北方向陨星洋延伸的狭窄半岛，地图上标注为“本德半岛”，其实就是“北海联邦”所在的区域。

    本德半岛和北海联邦理论上还不属于寇拉斯王国的疆域，但是上至两国高层下至北海湾的普通百姓，都已经默认北海联邦属于寇拉斯王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两地之间既没有什么国境线，居民往来也不受任何限制。不久前北海联邦与寇拉斯王国联合组建代表团出席伯利恒世博会，更是在外交领域确认了两地一体的事实，现在还没有公开宣布合并，主要是借助北海联邦这个对外口岸绕过亚珊帝国对寇拉斯王国的经济封锁。

    罗兰



第1423章：从天空丈量大地（Ⅱ）
    寇拉斯王国建立一年来，内阁各部门经罗兰一手力主推行并且于事后被证明卓有成效的政策，现在都成了王子殿下身上的光环，被人们用来证明他的睿智与先见之明。然而事实上罗兰并没有什么超常的智慧，也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在参与制定那些重大政策之初，他本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粗略了解远东现状的基础上从地球各国历史中寻找可供借鉴的成功经验，将比较研究得出的经验稍加改良就在远东推行，成功带有侥幸成分。

    这种管理国家的方式存在一大隐患：地球上的漫长历史的确是一座丰富的知识宝库，太阳底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新鲜事，罗兰可供借鉴的历史经验似乎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然而瓦雷斯毕竟不是另一个地球，在这个普遍存在魔法与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上，还有很多看似与地球相近、其实本质全然不同的事物，一味依赖地球上的历史经验以至于陷入经验主义的僵化思路，迟早要栽大跟头！

    罗兰意识到这一隐患，所以才特别重视国土考察，务求在决策过程中更多的参考远东当地的统计数据而非单纯借鉴地球上的做法。他也知道在当前这样一个交通与通讯欠发达、信息不易获取的时代，试图对国民经济进行有效的宏观规划和精确管理更是难上加难，但是，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收集完备的统计数据，这一努力方向无疑是正确的。

    “所谓国家，必须同时具有‘国土’与‘国民’这两大要素，缺一则不能称之为‘国’，国土考察的重点是土地和资源，对国民的考察还属一片空白，这是我们接下来需要进行的一项重要工作。”

    罗兰的目光扫过父亲与众位大臣，从对方的神态可以看出大家都意识到这件事应该做，但是未必真正理解这件事究竟有多重要，多紧迫。

    “我们都知道远东有五百多万人口，但是请问诸位先生，有谁能把人口数据精确到五位数以内”

    罗兰的问题在内阁会议厅中引起一阵轻微的骚动，群臣交流过后并没有达成一致观点，各自提出的猜测数据相差悬殊。

    “罗兰，远东每天都有婴儿出生，同时也有老人逝世，谁又能精确计算出人口数量呢你的问题也太刁难人了。”鲁道夫耸肩摊手，为自己以及群臣开脱。

    “陛下，您再想想看，既然每天都有人出生和死亡，那么在我们这样一个基本处于和平安定环境下的国度，人口的出生率和死亡率是不是相对稳定的数据”罗兰问父亲。

    鲁道夫思索了一下，点头承认：“既然没有爆发战争或者天灾，出生率和死亡率应该是比较稳定的，就算从长期来看会有变化，变化的曲线也应该是平滑的。”

    “既然出生率和死亡率相对稳定，两者之差亦即人口净增长率也是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那么国内的人口总数就应该是一个变动幅度不大并且有规律可循的数值，怎么会算不准呢”罗兰笑着问父亲。

    国王陛下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的辩解无法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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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4章：从天空丈量大地（Ⅲ）
    历经大半年紧锣密鼓的基础建设，如今的远东与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刚刚踏上国土考察之旅时相比，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首先是在绿野德鲁伊、辛德拉教会和军方的密切配合下，通过考试和培训选拔出一批年轻有为的驻村干部，打破帝国时代“王权不下乡”的统治模式，为政府机构补上“乡村治理”这关键的一环，建立起更为完善的公务员制度。

    其次，这半年来远东的交通状况显著改观。热火朝天的铁路与公路建设将那些与世隔绝的山村与城镇连接起来。

    最后，得益于灯塔山提供的技术支持，在罗兰的推动下，远东建立起遍及全国的新闻报刊发行网络，“安德烈魔导通话仪”和“麦克马努斯传真机”也在迅速推广普及，已然成为各级政府机构和工商业界成功人士的标准配置。

    有了深入乡镇的公务员体系，才有可能对全国各地的偏僻乡村进行登门调查，很多时候负责人口普查的公务员还要替不识字的乡村居民填写表格，普查实际上演变成了采访。

    有了便利的铁路和公路交通，人口普查专员才有可能深入那些与世隔绝的山村进行调查，否则这些不知外界时代变迁的山民只能默默的被社会遗忘。

    有了遍布全国各地的报刊网点，政府才能通过报纸面向全民广为宣传“人口普查”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才能促使人们积极配合前来调查的公务员。

    有了高效的通讯方式，各地才能遵循中央政府的指挥，以统一的步调于成千上万个城镇乡村同时推进人口普查工作，各地统计出来的数据才能借助“魔导通话仪”和“魔导传真机”第一时间提交到寇拉斯堡的“人口普查办公室”总部，以便进行汇总整理。

    总而言之，经过半年多的高速建设，远东如今已经具备进行人口普查的基本条件，现在推行这项工程可谓水到渠成。

    人口普查是国家各级行政部门的总动员，但是并不意味着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往后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办公室里整理各地递交的普查数据。

    早在进行国土考察期间，两位女士就发现远东境内——尤其在北方崇山峻岭间以及南方戈壁边疆区——还有很多零散村落至今尚未设立行政机构，无法纳入寇拉斯王国的行政管理体系，更不会主动参与人口普查。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当然不能任由这些遗世孤立的村落自生自灭，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只能带队搭乘飞艇前往那些疏离于行政体系之外的边缘社区，亲自进行人口普查。

    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回到寇拉斯堡时已经是九月底，罗兰把“人口普查办公室”的工作交给她们，接着就要着手准备寇拉斯堡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活动。

    从去年十月一日那天远东寇拉斯政府创立，鲁道夫宣布独立建国，转眼间这个新政权已经成立一周年了。回首当初，连罗兰都感到恍若隔世，没想到就这么平静的结束了建国以来的第一个年头，既没有爆发内战，也没有遭到外敌入侵，国内建设已经走上正轨，各行各业蒸蒸日上，绝大多数远东人真切感受



第1425章：铁路风情画（Ⅰ）
    罗兰倒头酣睡的时候，柳德米拉和冬妮娅出乎预料地获悉一项殊荣：被邀请到王宫宴会厅，与数位内阁精英及著名学者一同接受国王陛下的封赏。两位女士凭借完成国土考察这一重大使命立下大功，被授予终身贵族头衔并且荣获“一等皇家骑士勋章”。

    “皇家骑士”并不是什么超凡职业，而是寇拉斯王国实行的“终身贵族”制度中的一个阶位。虽然这个爵位在整个贵族体系中的等级不算高，也不能世袭，却是平民百姓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之一，尤其在公务员阶层广受追捧。事实上，这个贵族头衔主要就是为了表彰杰出公务员和知名学者而设立。

    授勋仪式结束后，柳德米拉和冬妮娅与其他授勋者围坐在国王陛下身边，以“萨莉亚留影术”合影留念。既然晋升为贵族，就要讲究一点贵族排场。留影术拍摄下来的画面虽然很逼真，毕竟欠缺一点艺术格调。

    午餐会过后，新晋的男女爵士们还是按照传统，换上华丽的贵族服饰，绶带、流苏、花边、勋章、佩剑和权杖一样也不能少，穿着这身累赘的行头端坐在王宫宴会大厅中摆造型，专门请来为新晋贵族服务的画师们各司其职，以娴熟的画笔和油彩将诸位女士先生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留存在画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