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12288;#12288;下面是一行小字,写着:太师兼文华殿大学士张居正。
#12288;#12288;说是小字,那也是相对于“张大学士”四个大字而言,这十二个小字,也个个都有碗口那么大。
#12288;#12288;因为牌坊尚未完工,现场还有十几名工匠在忙活着,牌坊底下堆着不少锤子、钳子、钎子、梯子之类的工具。
#12288;#12288;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12288;#12288;水墨恒走到牌坊跟前,负手绕着牌坊走了一大圈儿,欣赏了一遍后,咂摸着嘴,赞道:“真够气派,拆掉太可惜了!”
#12288;#12288;陈冰如更是喊道:“那么好的建筑物,为何要拆毁呢”
#12288;#12288;沈振深深叹了口气,摇头说:“首辅大人不肯沽名钓誉,执意要拆,我们只能奉命,又有什么招儿呢”
#12288;#12288;正在施工的工匠们,见穿着官服的大部队过来,一个个停下手中的活儿,莫名其妙地张望着。
#12288;#12288;恰恰水墨恒、陈冰如、沈振三人,口中都说了一个“拆”字,更是让他们心生疑惑。
#12288;#12288;施工现场有一位负责人,一见这架势,竟有兵爷涌上来要拆牌坊感觉不对劲儿,慌忙派手下一名工匠给荆州知府通风报信去,自个儿则跑过来加以制止。
#12288;#12288;负责人不认识水墨恒,但一眼便认出巡税御史沈振,冲着他讪讪地问道:“沈大人,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要拆首辅大人的牌坊”
#12288;#12288;沈振向水墨恒挤挤眼,也没搭理负责人。
#12288;#12288;水墨恒一声令下。
#12288;#12288;缇骑兵们搬梯子的搬梯子,抡锤子的抡锤子,很快便攀上了牌坊顶,七手八脚,霹雳哐当,眨眼间就掀掉了一角飞檐。
#12288;#12288;“快住手!”
#12288;#12288;“快住手!”
#12288;#12288;施工负责人也无暇与沈振问话对质,急得直挥手,朝水墨恒大声叫嚷道:“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这座牌坊什么来历张老太爷和知府大人马上便到,还不吩咐他们赶紧住手”
#12288;#12288;沈振将负责人一搡,沉声喝道:“嗨,你知道眼前人是谁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咱们做事儿还轮不到你来聒噪,赶紧闪一边儿去。”
#12288;#12288;“他是谁”负责人气咻咻地问道。
#12288;#12288;“说出来吓破你的胆儿,京城来的水墨恒水少保,知道吗”
#12288;#12288;“谁”
#12288;#12288;“别在这儿碍手碍脚,小心伤着你,快闪开。”
#12288;#12288;负责人脸色涨得通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睁睁的看着费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才得以砌成现在这般气势巍峨的大学士牌坊,咄嗟之间,断的断,碎的碎……只盼着张居正的父亲张文明和荆州知府快些赶过来救场。
#12288;#12288;首先是一帮工匠,虽然面对缇骑兵,不敢上前制止,可也纷纷攘攘,七嘴八舌——
#12288;#12288;“这不能拆呀。”
#12288;#12288;“摧的是百姓的心!”
#12288;#12288;“毁的是荆州人民的血汗钱!”
#12288;#12288;“大学士牌坊可是全荆州乐见其成的呀!”
#12288;#12288;“……”
#12288;#12288;就在这时,涌现一帮民众,抗铁锹的、抄扁担的、舞棍棒的、捏石头的……气势汹汹,要杀人似的一路奔跑过来。
#12288;#12288;水墨恒心中不禁一警,最怕的就是这帮人!
#12288;#12288;陈冰如吓得浑身一颤,不自觉地躲到水墨恒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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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一建一毁是非多
#12288;#12288;别看张居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父亲张文明这一辈子的前程,实在是不咋滴。
#12288;#12288;张文明年轻时也四处求学,可科举考试二十多年都没考上。
#12288;#12288;仅乡试,断断续续考了七回,没有一回过关。三十二岁那年,张文明又一次落榜,感觉自己实在有心无力考不上,便花钱买了一个“府学生员”的名分。
#12288;#12288;而那一年张居正十二岁,湖广乡试当一名。
#12288;#12288;也就是说:父子俩同考,儿子高中第一,父亲仍是一名落魄的秀才。在科举这一条道儿上,三十多岁的张文明尚不及十二岁的儿子张居正水平高。
#12288;#12288;好在张文明比较乐观,而且看着自己儿子越来越有出息,心理得到了巨大的满足,相当于儿子代替老子翻倍还愿。
#12288;#12288;所以,张文明也就逐渐放开功名利禄的想法。
#12288;#12288;随着张居正不断升迁,张文明的家庭条件也越来越好,乐得在老家过着声色犬马、逍遥自在的生活。
#12288;#12288;张居正虽然十几年没回家,可从他与朋友的书信中可以看出,曾经不止一次邀请过张文明到北京居住。
#12288;#12288;可张文明哪愿意
#12288;#12288;他十分清楚儿子的脾气,到北京不是要受极大的约束在荆州城做个土皇帝多好!
#12288;#12288;张居正也清楚父亲的想法,老爷子想在老家逍遥快活,那就让他快活去吧,反正年纪都那么大了,也该享享清福。
#12288;#12288;所以,张文明一直待在荆州。
#12288;#12288;……
#12288;#12288;水墨恒见张文明气势冲冲一头黑线地跑过来,当即上前打了一躬,朗声说道:“晚辈水墨恒,拜见张老太爷!”
#12288;#12288;张文明先是一愣,虽然身在荆州城,可对儿子、对朝廷的事也十分关心热衷。水墨恒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而且还听说与自己儿子关系非同一般。
#12288;#12288;第一念头便是:“你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荆州城”
#12288;#12288;张文明毕竟是个府学生员,一应礼仪还是懂得。见水墨恒谦卑地问候,随即将脸上的怒容收敛几分,点了点头,沉声问道:“拆大学士牌坊,叔大知情吗”
#12288;#12288;水墨恒慌忙掏出兵部尚书谭伦与张居正联合签署的移文,恭敬地递了过去。
#12288;#12288;荆州知府赵雍一听到“水墨恒”三个字时,脸色顿时大变,情知不妙,此事当很棘手,赶紧推开身旁两名护卫的衙役,趋前几步,深深一揖,谦卑地说道:“不知水少保驾到,卑职赵雍有失远迎。”
#12288;#12288;水墨恒打量了赵雍一眼,见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穿着一件四品云燕补服,倒有几分威势。客气地还了一礼,扫视一圈儿,带着三分揶揄的味道,笑道:“好说,好说,赵大人率这么多官兵来迎接哈!”
#12288;#12288;哪里是迎接呀
#12288;#12288;赵雍一听说有人要拆大学士牌坊,迅速调集一队人马,无暇问明缘由,便邀请张文明飞速地赶了过来。
#12288;#12288;都做足了干仗的准备。
#12288;#12288;听水墨恒的口气,赵雍脸上挂不住,微微一红。
#12288;#12288;这座大学士牌坊,正是在赵雍的倡议下动工修建的,并率先认捐了一千两银子。在他的带领下,当地官员和百姓纷纷出手,不过一个月时间,便筹集到了三万两现银。
#12288;#12288;有了钱,好办事。
#12288;#12288;就在去年秋末,旋即动工,赵雍也没提前通知张居正,只与张文明沟通过。
#12288;#12288;这种事儿,张文明自然不会反对,见那么多的官员和百姓大力支持自己儿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表示十二分地赞同。
#12288;#12288;到了今年年初,牌坊工程已过大半。
#12288;#12288;赵雍一门心思想拍张居正的马屁,便派师爷前去京城,将这件事告诉了张居正,并请他出面恳求小皇上赐额。
#12288;#12288;只是没想到,师爷回来捎话,张居正听了很生气,不仅不肯奏请圣上,反而说要拆毁大学士牌坊。
#12288;#12288;赵雍讨了个没趣儿,却又不甘心。想着湖广道的官员都将自己当作张老太爷府中第一号座上宾,如果牌坊就这样拆掉,自己面子往哪儿搁
#12288;#12288;而且,赵雍摸透了张文明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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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各有各招
#12288;#12288;就在水墨恒与张文明、赵雍交涉之时,四名不嫌事儿大的民众竟爬到四根石柱上坐着。
#12288;#12288;此刻听见张文明仍不松口,嚷着要给儿子写信,更是有恃无恐。其中一人大声喊道:“水少保的名头我们听说了,可这件事关乎荆州城官民的意向与利益,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你将这座牌坊给毁了。”
#12288;#12288;一旦有人起哄,随大流的一下子全都来了:
#12288;#12288;“对对,坚决不能拆。”
#12288;#12288;“即便首辅要拆,也得先问问咱们吧”
#12288;#12288;“我就在这牌坊上面坐着,除非将我推下去摔死。”
#12288;#12288;“等张老太爷给首辅大人写信,若首辅大人依然要拆,水少保再来,我们绝无二话。”
#12288;#12288;“……”
#12288;#12288;水墨恒有些不高兴了。想着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缇骑兵都开到荆州来了,张文明还要与儿子沟通……
#12288;#12288;这不是有点拎不清吗
#12288;#12288;当即朗声说道:“张老太爷,首辅的态度很明确、坚决,亲口托付与我,要拆掉这座牌坊,绝无商量的余地。您这么做,不仅为难我,也为难首辅大人呀。难道牌坊拆了一半,要我率领缇骑兵回去或是在荆州城乖乖地等着您老的消息”
#12288;#12288;张文明振振有辞地反驳道:“叔大十几年都没回荆州,他根本不清楚荆州城民的愿望,若是亲眼见到本地民情,我想他断然不会如此坚决。”
#12288;#12288;别看把一把年纪,吐词清晰,声音饱满有力。
#12288;#12288;这定与他每天早上都要跑步锻炼身体有关,尤其是自大学士牌坊动工之后,他每天都得小跑到这里看上一眼,看完之后,感觉浑身力量充沛。
#12288;#12288;可以说,张文明对这座牌坊很有情结。若突然拆掉,心里指定失落万分。所以,他才这般竭力阻止。
#12288;#12288;由于张居正的态度坚决,水墨恒的态度不得不坚决,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道:
#12288;#12288;“张老太爷,首辅大人虽然身居高位,可每日如履薄冰。他总在我面前说,夹起尾巴做人还心存警惕。如今,修建牌坊如此高调张扬的事儿,张老太爷即便与他沟通,他会同意吗您儿子什么脾气,难道您不清楚”
#12288;#12288;张文明依然坚持,执拗地争辩道:“可是,修建牌坊完全出于自愿,乃官意民心所向,又不是什么受贿更何况,地方官员和桑梓父老一片情意,他岂能完全忤逆而不闻不顾呢”
#12288;#12288;“若首辅大人听到张老太爷这一番话,难免会心寒呀。”
#12288;#12288;“何来心寒”
#12288;#12288;“父亲与儿子唱反调,难道儿子不心寒首辅大人在京城低调为官做事,而张老太爷却在荆州高调宣传鼓吹……”
#12288;#12288;“谁高调鼓吹”没想到这一句话把张文明给惹急了,只见他两眼一瞪,恨恨地说道,“今儿我就是不让你拆,有本事从我身上踏过去。”
#12288;#12288;说罢,长袖一甩,两手一分,推开水墨恒和赵雍,径自冲到牌坊正门之下,就地一躺。
#12288;#12288;张文明此举,引得民众炽烈的喝彩声,将他们一个个撩得激情满怀,纷纷振臂欢呼——
#12288;#12288;“张老太爷威武!”
#12288;#12288;“张老太爷牛逼!”
#12288;#12288;“支持张老太爷!”
#12288;#12288;“支持张老太爷!”
#12288;#12288;“……”
#12288;#12288;卧槽!水墨恒一愣,心想张文明这不是耍无赖,仗着儿子倚老卖老,谅别个不敢欺负他吗
#12288;#12288;赵雍在旁边偷偷地乐着,似乎又看见一线转机和希望的曙光,虽然不敢在水墨恒面前表现出来。
#12288;#12288;场面再一次僵滞。
#12288;#12288;无论对张文明,还是对激愤的民众,都打不得,也骂不得。
#12288;#12288;水墨恒思绪飞驰,突然瞥见赵雍在旁边无动于衷的样儿,当即灵机一动,威严地说道:“赵大人,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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