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剑诀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曾灵
宁绍峰见任罄发话,连忙称好。
六人两侧坐下,茶博士居中。宁绍峰、陈攸与任罄居左,王九三人居右。
茶博士取来最新上市的碧螺春,烧水泡茶。
宁绍峰不懂茶。而任罄自幼家传熏陶,却是懂的,并且不单止懂,她亦爱茶。
“任姑娘懂茶”众人坐下,王九方且发问。
“略知一二,却是因为我父亲喜茶,我自幼跟在他身边,耳闻目睹。”任罄答道。
“碧螺春的‘一嫩三鲜’却是如何说”宁绍峰插嘴问道。
任罄笑而不答,却看向王九,目光中含着试探之意。
宁绍峰顺着目光看向王九,目光中饱含挑衅意味。
“‘一嫩’是指芽叶幼嫩,‘三鲜’是指香气鲜爽,味道鲜醇,汤色鲜明。”王九随意答道。却未理会宁绍峰的挑衅之意,只是看着茶博士煮水泡茶。
小家碧玉的茶博士听到王九所述,微微颔首,却是笑容可掬。
水很快沸腾了。
“水开了,可以泡了。”宁绍峰冲着茶博士喊道。
“要稍等一下,应为二沸为最佳。”王九道。
宁绍峰愣住了。
旁边传来了一个悦耳的声音道:“古时陆羽《茶经》有云:‘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也。’”
这正是任罄所述。
宁绍峰赧然。
“王公子亦对茶道有过研习”任罄问道。
“略知一二而已,”王九接着道,“茶道,与武道一般,博大精深,非经一番磨练,如何能登堂入世”
“公子所说甚是,”女茶博士笑道,“正如我们,自幼便开始学习采茶、制茶,泡茶或煮茶,如今仍未入门。”看她,亦不过十五、六岁,这样说来,她们自幼便开始学茶。
“在你看来何时方且可谓入门”王九问道。
“如果你有幸喝到我们门主所泡的茶,那便可以明白何谓茶道了。我在三年前,她曾来过此,曾为我们泡过一次,真是三日口中仍有余香……”这小姑娘一脸的景仰之色溢于言表。
王九忽然明白了,她所谓的门主,正是妙音门的花大家的。
“你们门主你们门主是谁可以叫她来此为我们泡茶吗”宁绍峰插嘴道。
小姑娘脸色变了,原本笑容可掬的脸容,瞬间变色。她冷冷地道:“我们门主,不知多少高官贵人欲喝她所泡的茶而不能。”余下的话,她未明说,言下之意却是-----你还不配!
宁绍峰强将怒火压下,将腰间佩剑解下甩于桌案上,发出“砰”地声音,喝道:“难不成我们武当派弟子,要你们门主来为我们泡壶茶也不能”
未曾想那小姑娘缓缓放下手中的茶壶,手腕一转,却是一个云手,衣襟展开又缓缓落下,她脸色平和,端坐当场,这俨然是位会家子。她冲向宁绍峰道:“这位少侠,我暂且不管你是来自何门何派,莫说我们门主如今不在此地,即便在此地,她亦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如果您要喝茶,我会为您泡,如果不愿,请自便!”
说罢,她竟自管自地拿起茶壶为众人沏茶……一轮之后,行礼而退出。
“我说武当派的宁少侠,您是不是火气大了点,”王九轻品了一口这碧螺春,笑道,“品茶即品茶,搬出门派来,又何必嗯,这茶未受怨气,味道香郁,是道好茶……”
王九喝下茶后,并未立即下咽,在口中转了一圈,方且入肚。
这绝对是品茶的标准姿势。
宁绍峰怒气仍未消,道:“那为何她们门主不来伺茶难不成我们不配”
王九瞬间对这宁绍峰好感全无,修长的手指在桌面有节奏地敲着,道:“茶道,与缘无异。此间我们有缘一起共饮,即为缘。如能得与她们门主一起饮茶,亦为缘。此缘不涉及配与不配。只能道随缘!”
“啪啪……”传来数声拍掌声,一道却是自门口又重新来了一位较之前稍为年长的女茶博士,这女茶博士却正是之前为王九三人泡西湖龙井之人;另一道,却是来自于任罄的掌声。
“王公子,说得真妙!”
“王公子,我们有缘又见面了!”
第一句却为任罄所说,第二句,正是那女茶博士所说。
第48章 人生如茶
宁绍峰脸色瞬间变色,红、青、白交加。
红色是因为羞愧,青色是因为怒气,而白色是因为嫉妒!嫉妒却是因为任罄对王九的赞誉。
王九却是从未见过一个人的脸上会有那么多的表情。他冲着女茶博士与任罄拱了拱手,道:“只是在下心有所感而已。茶道一途,博大精深。感觉穷尽人力,亦不能体悟其中一二。实在愧不敢当。”
那女茶博士走至之前伺茶位置,笑道:“王公子深谙茶之三昧,已经入门。在我看来,如果您能至各处体悟制茶地过程,了解茶性,应该可以悟得茶之一道。”
任罄亦笑道:“王公子,却是很感兴趣,您是何时开始学习品茶的呢”
“三年多之前,有幸喝过就是之前那小姑娘所说的,她们的门主曾邀请我品过武夷大红袍,”王九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至今仍可感觉到那种醇厚、深幽之感……也正是她指引了我踏上这条路。”
众人愣了半晌。那女茶博士也愣了,她是绝对想不到自己的门主竟会请这秀气的年轻人饮茶,并且那是武夷大红袍,每年自那母树上摘下的大红袍的数量,屈指可数;如果自家门主随意用其他的大红袍来招待客人,那便不是自家门主的做派了!
“武夷大红袍据传那母树上每年所采摘的,仅有数两而已,”任罄惊叹道,“如果我能有幸品得三泡,那却是三生有幸。”
那宁绍峰一直恶狠狠地盯着王九,目光可喷得出火来……
“宁少侠,你却不必这样看着我。我对你没意思。我对她们的门主深怀敬意,”说罢,王九视宁绍峰如无物,却将桌前的茶,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道,“《茶经》有云:‘如冷,则精英随气而竭。饮啜不消亦然矣’,所以茶要趁热而饮。”
众人听闻,尽皆一饮而尽,除了宁绍峰。如今的他,要饮也不是,不饮也不是,脸上一片铁青。
“宁少侠,你怎的脸上一片铁青”王九面无表情地道,“抑郁伤肺,怒则伤肝。我观你应为抑郁,此青茶碧螺正可消滞。”
众人欲笑而不得。
“扑哧”一声,却是任罄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女茶博士倒是充耳不闻,收敛心神,见众人已饮尽,便重新又泡一壶,为众人重新添满。宁绍峰案前的茶已冷,她便倒掉,重新斟满一杯,放于其案前。
宁绍峰深吸了数口气,武当派的静心倒是明不虚传,瞬间血脉运转,面色如常。他端起案前的茶,顺手全倒入嘴中,未曾想这茶为滚水刚泡,热得紧,众人尽皆未喝,仅他一人倒入口中……
只听“噗”地一声,宁绍峰将那口中的热茶尽皆吐于半空中,正对着对面王九一行三人,下了一场“茶雨”……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宁绍峰将要抓起杯时,那王九已将案前擦拭茶水、尺余见方的一块布按于手中,待得那宁绍峰对着对面的王九三人下“茶雨”时,尺余见方的布随着王九的手势,却如同一把大雨伞,将那“茶雨”尽数接下,没有一丝落于三人案前……
众人目瞪口呆,而宁绍峰赧然得无地自容。
而宁绍峰这边的陈攸正在王九的斜对面,此刻的她看得清楚,王九手中尺余见方的布,举轻若重,挥洒之间,如同“长河落日圆”般,竟将这“茶雨”尽数接下……即便是她自己来,亦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这王九是哪里来的何时江湖竟出如此的高手看其年纪不大,师出何门
但自己为何脑海中竟会出现“长河落日圆”的意境
陈攸愣了半晌……
不单陈攸,始作俑者宁绍峰也是如此。他正于王九的对面,虽然狼狈,但他发现,王九动静之间的武道境界,绝不逊色于自己,不由得有些沮丧而萌生去意……但他侧过头,却发现在末端的任罄竟目不转睛地看着王九,那目光中的柔情,是自己从未见识过的,不由得怒意中生!
“‘天际乌云含雨重,楼前红日照山明。’却是无事,”王九浑若不觉地端起茶杯,道,“如今的温度却是适合,且品此杯。”说罢,王九将此杯茶一饮而尽。
众人将茶一饮而尽,除却宁绍峰。因为他那杯已喷掉!
“王公子,在你看来,茶为何要趁热而喝”那任罄对王九甚是有意,却是有意地挑起话题。
“人体有温,亦如一杯热茶,一杯常温的茶,身体内的茶,被身体所装而孕育,”王九手执空杯,又道,“我们终其一生,都要保持一杯茶的热度,如若我们身体凉了,那意味着茶凉了,生命也即终结……”
“啪啪”,坐于中间的女茶博士拍手笑道:“精辟至极!将茶道悟于人生,这却是‘炉香烟袅,引人神思欲远,趣从静领,自异粗浮。品茶亦然。’又或‘浮生若茶’也即是如此。”
王九、任罄与那女茶博士聊得甚是入巷……
王九这边的王文海、刘胜两人也是听得入迷。即便是陈攸,也是忘却了之前的不快,觉得这些却是甚是有意思。唯独与此格格不入的便是宁绍峰。
在他看来,是他提议到此,一切应以他为主,但未曾想众人却未曾理他,直当他是透明的。这着实让他难以接受。
茶过数轮,已由之前的碧螺春,换成了武夷的岩茶。“岩韵”可意会不可言传。但可归结为四字:活、甘、清、香。“岩骨花香”,即是一种味感特别,醇而厚,长留舌本,回味持久。
宁绍峰数次欲走,待转头见任罄聊兴甚浓,三番四次,他使眼色予陈攸,陈攸却不理他。最后他不耐,直接执剑而立,但却无人留他。他一人悻悻而归……
而众人待他走后,尽皆长喘了一口气:此人在此,着实大煞风景!
王九却不在意地道:“茶与酒相似,‘酒逢知已千杯少’,而‘茶逢会者饮’。喝茶是一种心情,品茶却是一种心境,人生如茶,静心以对便是。”
确实,人生如茶。有人泡一生的清茶,平平淡淡足矣,这却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却不知不觉,夕阳已西下。
众人散场。锦衣卫王文海与刘胜直接回家,而那陈攸欲去寻他师兄宁绍峰,只余那王九与任罄。陈攸拜托王九送任罄回家便匆匆离去。估计却是因为她相信王九的为人。
第49章 情之一字
王九看着圆脸的任罄,忽然又想到那云儿的签:“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是的,夕阳西下几时回
众人已走,任罄笑靥如花。
“任姑娘,不若我们在此明月楼吃过饭,我再送您回家”王九问道。
“听凭王公子安排。”任罄倒不着急回家。
那女茶博士听了王九的话便带二人至了一间幽静的房间,着手安排了下去。这女茶博士,亦为妙真门的门人。王九问她如何称呼,她笑道,唤她三月即可。
王九又笑道:“三月姑娘,不若一起小酌一番”
三月看了看任罄,又看了看王九清澈的眼神,点了点头。
三月去安排了几个精致的小菜,又去热了一壶绍兴女儿红,三人随意坐定,便开始小酌起来。
“王公子,请问您最近是否有见过家师她最近可好”三月对自己家师曾邀请他品茗很是感兴趣。
“我时不时都会至你家师那汲水泡茶,时不时都会遇见你家师傅。她很是悠闲。她那有个弟子,叫云儿,”王九继续道,“话说回来,那个云儿,应该是你师妹吧”
“正是,”三月道,“那是我家师傅所收的关门弟子,很有灵性。我是她的大弟子。我已数年未见过她了,甚是想念。”
“你却甭说,你的小师妹,很有意思。我在来之前,还曾为我求了一签,”王九喝了一口酒道,“那签文很有意思。你们可想听听”
“说来听听。”任罄很感兴趣。
“一首词,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你们且看看,如何解”王九笑得很是灿烂,露出上下两排雪白的八颗牙齿。
三月想都未想,便道:“无解。这要问你本心,你来此却是为何。这首词,却是叠印时空,重在思昔;又借眼前景物,重在伤今。不过,我这小师妹倒真是心思乖巧。这都能让她想到。”三月与花大家的一脉相承。她却不知,花大家的与她对此词的所评,竟是出奇的一致。
任罄却是品读了数句,脸却慢慢地变红了,但却不知是酒让人醉还是想及了其他……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却是一位侍女叫三月出去,有点事情,三月告退,于是房内便仅余王九与任罄两人。
两人对视而无言,任罄的脸更红了,直接红至脖子……雪白的肌肤染上一层绯红之色,更是惹人怜爱。
忽然两人却将头一抬:
“任姑娘……”
“王公子……”
两人竟不约而同发声,更是让任罄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知何时,空气中竟弥漫了一层暧昧之意。
“王公子,您此次来杭州府却是为了何事”任罄大胆地睁着眼睛看着王九问道。
“确有公事。但其实确实是最想看看你。”王九目光清澈如水,与任罄对视。
“是吗这些年来你还好吗我家,是不是你安排的,这些年来,一直都有锦衣卫的人在一旁巡视……”任罄道。
“四年前,多谢姑娘救助。后来至应天府,我便加入了锦衣卫,这数年来,一直在锦衣卫做事。你家之事,我是有暗中照顾。实在不能忘记姑娘相助之恩。”王九道。
“难道你来仅仅是为了报恩没有因为别的原因吗……”任罄的脸原本没那么红了,但如今又红至脖子,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不可闻……好在王九耳力了得,如若不然,根本无法听到。
“在下确实非常喜欢姑娘,此次除却公务却是专门想来看望姑娘的,”王九思虑道,“原本还不知如何见到姑娘,但未曾想却是在此湖堤又再次见到了姑娘。”
“我也是未曾想到。既然如此,为何不向我家提亲”任罄突然问道。明太祖《洪武令》:男十六,女十四。而如今任罄远超十四,早几年兵荒马乱尚可,但如今天下已定,她却实在是等不得了。二年多以前,他的父亲曾想将她许配予杭州府通判宋良时,她内心曾想过以死相抗……也正是自那刻时,她暗自下定决心,非那清澈的眼神,非那修长的手指的他,她不嫁!虽然最后那通判宋良不知何故取消了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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