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平生未知寒
至始至终,谢陈郡这番言语其实都说不上是交心之言,与帝王家打交道,与其做一个事事的尽心竭力的臣子,不如做上一个让帝王家欠你些香火情的商人。
谢氏能走到今天而区别于王氏。
除去懂得进退之外,其余便是在于这香火情。
简简单单三个字,可一点都不简单。
片刻之后,老祭酒忽然张口,怒极骂道:“滚。”
在一旁正要往这边走的谢无奕停下脚步,从腰间取下酒壶,仰头便喝完一壶,然后这位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下任家主的武道大宗师,抹了抹嘴,什么也没说,便不见踪影。
这位还没老到明天就要死了的谢家家主看了看天色,又开口说道:“告诉李济,老夫今夜去他府上。”
一直在远处候着的有个中年男人点了点头,然后便退出小院,去将这些天收到的请柬找出来,将那封宰执大人的放在最上面,用笔写了些什么。
黄昏时刻,天色渐暗。
驿馆前的马车已经备好,谢陈郡这才缓缓起身,从那方小院里走出,来到马车前,在马夫的搀扶下走进车厢。
然后这位老祭酒一言未发。
那名在大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的马夫,屏息凝神。
很久之后,老祭酒才说了一声走。
马车缓缓而行。
谢无奕出现在驿馆门口,在他身旁,则是另外一位谢家供奉高手。
那人低声道:“之前叶开山传回来消息,说是谢应上了飞仙峰,他们三人已经前去截杀,按理说现如今也应该有回信了,但……”
谢无奕仍旧是腰间挂酒壶的作派,他轻声一笑,“我的那个儿子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呢,既然能够从陈国皇宫里跑出来,那杀几个江湖武夫算什么,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他是不是心狠手辣到了把自己姑姑都杀了还是我那位姐姐,最后没有狠得下心”
那人默不作声,谢家家事,他如何能够掺和
谢无奕喝了口酒,平静笑道:“大兄那边的谍子,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该知道这个消息了,等他回到少梁城,我就真要死了,大兄那个脾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个局总得要人来破(上)
在谢陈郡和宰执李济在那座宰执府邸对饮之时,院子里便只剩下之前陪着老祭酒前来的那个马夫。
那位名声不显的马夫抱了把刀,独坐院中,看着房内灯火,神情淡然。
作为谢氏一族的偏房子弟之一,这位名叫谢石安的谢氏子弟其实用刀,是大周江湖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谢应当年学刀,便是由他悉心指导,若不是如此,即便谢应天资再出众,总归也不会在这般年纪武道修为便这般不凡。
那柄谢家的家传宝刀栖客,最开始,便是由他握在手里的。
只不过相较于谢氏的这一代之中,前有谢陈郡在庙堂上名望一日高过一日,后有谢无奕在江湖上威名一时胜过一时,这位偏房走出的子弟,这一辈子便没那么多想法,他不读书,也不修兵法,更不愿去结交其余的所谓江湖豪杰,这几十年来了,除去教导谢应练刀之外,做的最多的一件事便是练刀。
从而立之年开始,谢石安便游历大周,将那些名声在外的刀道大家一个个都打了个遍,在没有外人所见的那一场场比斗里,谢石安从未败过,现如今大周江湖上所谓的刀道第一人,更是十年前便已经是他的手下败将。
若单论武道,谢家上下,恐怕只有谢无奕一人能和他一战。
因此这次入京,谢陈郡才会选择带上这位名声不显的族弟。
谢家到底是一脚踏在江湖中,若是没几个能够撑门面的武道大宗师,哪里说得上是武林世家。
现如今这位抱着一柄平淡无奇的铁刀的谢石安在等人,等许多人,等那些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杀手,等那些一心要谢家从此在朝堂上一蹶不振的人。
最主要的是,他在等谢无奕。
谢无奕可以毫不留情的将自己的儿子谢应送入死局中,可谢石安做不到。
他这一辈子就那么一个徒弟,谁要杀了他,他就得为他偿命。
这个道理,不管是谁来,都是这般。
家主谢陈郡只对他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便是若是谢无奕今日显身,那便不用多说,凭本事斩杀便是,当他走进这小院之后,便已能说明他并非是谢家子弟。
若是他不来,他便是日后的谢家家主。
当时他谢石安只是听着,并未说什么,即便是谢陈郡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他都没有理会。
谢家大局,不是他要去想的东西。
那些弯弯绕,他一个只知道练刀的粗人,不会去理会,也不愿意去理会,更不想去理会。
屋内灯火摇晃,两位心知肚明今夜要发生怎样一场大事的老人对饮,几壶酒之后,竟然都未见醉意,老祭酒谢陈郡眼神明亮,而宰执李济脸色红润,则是强撑着精神,把那些本该让他醉倒的醉意生生压下。
他有些感叹的开口道:“老祭酒,少梁城想着老祭酒死的人还真是不少。”
谢陈郡眯着眼睛笑道:“自打老夫一入少梁城,恐怕除了陛下没起杀心,其余朝上诸公没有一个没起心思吧,本来他们与我谢陈郡也没有结下梁子,说不上非要置我于死地的,只是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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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这少梁城局面如此,我谢陈郡无错,却是偏偏要死了才能破,你说老夫真要死了,会不会觉得不值当”
李济喝了口酒,“说到底,还是谢应的功勋太大了,大到他若不死,陛下就只能好好对谢家,若是没那么大……若是没那么大,也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谢陈郡拿了那火炉子旁的最后一壶酒,看着倒出的酒水冒出热气,轻声道:“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可以说上几句了。
整个大周,恐怕也只有李济敢听。
不过两个老人,仍旧是各有所思。
谢陈郡揉了揉脸颊,忽然看向外面,虽说这间偏厅门窗早就已经关好,似乎老人的视线还能够穿透这边,看向更远的地方去。
门外小院,已经多出了好几十具尸体。
那位仍旧抱着铁刀的谢石安看着在远处还没能咽气的一个杀手,平静问道:“我谢家,如何可欺”
那些各家各户豢养的客卿护院,现如今的杀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让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夫拔刀。
这是何等的让人觉得骇然不已。
在那座宰执府外,还有一堆尸体,站在尸体旁的是一位独臂中年男人,这个拿出腰间的酒喝了一口的男人笑着说道:“我谢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们掺和。”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都是尸体,都说不了话。
这个独臂男人一跃跨过宰执府的墙头。
今夜,在李济的授意下,那些平日里护卫宰执府的护院都放了一天假,都不在这宰执府内。
因此当这个仅剩下一只手臂的男人来到小院的时候,只见到了抱着铁刀的谢石安。
谢石安喊了一句谢无奕。
后者随即停步,看向这个一向都没有什么名声的谢家子弟。
谢石安直白问道:“是你将应儿推进了淮阳城”
谢无奕到了现在,也只是说道:“应儿是我的儿子。”
谢石安生硬道:“他是我的弟子。”
“应儿既然是你的儿子,你还把他送去那个地方,那你就该死。”
谢无奕解下腰间的酒,看向谢石安,“凭什么,就凭你有刀我没有就凭你是大兄叫来杀我的”
谢石安不愿意多说,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因此他只是抽出了一直抱着的刀。
刀不太好,但他却是用刀的行家。
这位练刀这么些年,第一次生出杀意的武夫终于出刀。
刀光闪过,在夜里极为耀眼。
谢无奕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这个局总得要人来破(下)
皇帝陛下吹了吹有些冻僵的手,然后站起身来,去书架那边拿书。
然后片刻便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推开窗,看着这场夜雨。
夜雨有些冷,皇帝陛下很快便关上窗,坐回书桌后,开始盯着那盏油灯失神。
御书房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个一身白袍的少年,背着剑匣,打着伞,来到御书房外,不理会那位如临大敌的司礼监掌印太监苏谨,收伞之后便在屋檐下站立,然后将油纸伞放在门旁,看向这位掌印太监,笑着说道:“谁说大周一个修士都没的。”
苏谨看着这个一身剑气已经能外泄的少年,神情古怪。
更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不安。
当年山河之中,剑士一脉最好杀妖。
那场山河大战,虽说是三教和剑士一脉共同出手抵挡妖土,可战死的那些妖修大多还是死在这些剑气十足的剑士手里的。
山河里的妖修遇见剑士,不知为何,好似天生一般,气势便要矮了半头。
这位曾在那座学宫读过书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不去看这个白袍少年,只是盯着这场雨,感慨道:“再如何,也比不得你,去年还是前年,你还是个第一境的小剑士吧去了一趟剑山,就已经走上那条大道了,就连我,现在要是真和你动起手来,恐怕也讨不了好。”
少年自顾自说道:“有你在,其实大周不好亡。”
苏谨摆摆手,“比起那人,我真的很不值一提。”
白袍少年一怔。
苏谨随即笑问道:“既然你来了,谢应应该也回来了,在淮阳城杀陈国皇帝,人人都说他厉害,可我这个过来人却知道,没那么容易,陈国淮阳城也有修士吧”
白袍少年点点头,“两个,有一位深不可测,可不太想管这些事情,他是陈国的相国,现在已经离开陈国了,第二个是那位齐王,竟然是只差半步就能踏入太清境的修士。”
白袍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苏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然后才感慨道:“都说剑士杀力无双,以往我其实不太相信,现在看来,不是假话,你这第三境便能将青丝境巅峰的修士都斩杀了,想来那位朝剑仙,真是山河第一人。”
白袍少年一笑置之。
苏谨转头看了看御书房里的灯火,轻声道:“既然谢应未死,少梁城的这个局自然而然便解了,可李扶摇,你来皇宫里做什么”
白袍少年,自然便是换上师叔谢陆送给他的另外一套衣衫的李扶摇。
他看向御书房,平静道:“我想知道陛下在这个局里做了什么。”
苏谨叹气,问道:“很重要”
李扶摇点头,“自然很重要,就算是从陛下的角度来看,陛下没错,可对我来说,不一定,毕竟谢应是我的朋友。”
苏谨双手拢袖,最后问了一句,“若是谈不拢,会不会出手杀了陛下”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谨眼里有杀机。
李扶摇沉默许久,然后才给出答案,“不会,大多是对他失望而已。”
苏谨点点头,不再说话,失望总比绝望好。
在让开之前,李扶摇问了苏谨一句话,“谢应若是失望了,也是件大事。”
苏谨苦笑,没有搭话,只是将身子让开,让李扶摇推门而入。
随着他走进御书房,跟着带来的一股寒风差点吹灭了那盏油灯。
皇帝陛下一抬头,便看到了那个静静站在他面前的白袍少年。
这少年两年未见,身上有些变化,但不大,恐怕最为直观的是他的个子,比起来之前,实在是要高出不少了。
他还记得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这个少年一边吃着银耳羹一边说着若是练剑有成,替大周守着那份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将军和剑士
在今夜这场小雨停下之后,宰执府里的那场两位大宗师之战也落下了帷幕,用刀的谢石安和断臂的谢无奕这两人,其实难分伯仲。
甚至谢石安还要逊色一些。
倘若最后那柄栖客没有出现在小院中,这场大战的最后的结果或许就真的改写了。
栖客回来了,那位谢家宝树自然也就回来了。
屋里的老祭酒和宰执大人虽说是在喝酒,其实心思一直都放在院里,只不过谢应推门而入的时候,不仅是宰执李济,就连谢陈郡都有些意外。
衣襟上有些湿意的谢应走进屋子里,脱下外衣,放在那火炉子旁,片刻之后便生出一些白茫茫的水气,谢应拿起半壶温酒,喝了两口,才在自家伯父面前坐下,看着这两个当朝最精明的老人。
谢应喊了一声宰执大人。
李济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才说了一句谢将军回来了,倒是大周之福。然后自顾自念叨着说是没酒了,要去拿酒,从偏厅的另外一处离去,把这个地方留给这两位谢家人。
谢应又喝了一口酒。
见到这位自己最为器重的后辈子侄,谢陈郡没有表现出太过于高兴的样子,只是静静看着这个今夜肯定要做出抉择的侄子。
谢应沉声道:“在陈国万宝阁,姑姑死了。”
谢陈郡想起那个面容可憎,但其实其他方面一点都不差的妹妹,叹了口气,“这是她选的路,有如此结局,算是咎由自取,我这个糟老头子何曾不想要一个和和睦睦的谢家可家大了,人心便杂了,所思所想都不好看,也不好管,你以后接过谢家,要多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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