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钦天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奥洛尔史官
焦黑,一片焦黑。除了焦黑以外,没有任何能够形容这片大地的话语或词句。
右眼的疼痛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感觉这只刚刚得到的右眼的视野似乎扩大了许多,现在他即使不用转头,也能轻松看到自己的右身侧和正上方。而拜这只眼所赐,周围的一切,都映入了他的眼瞳之中。
远处有山,山是黑色的,有树林,树林也是黑色的,从那远处的山和树林一直蔓延到他脚下的地方,一切都是漆黑的。空气中蔓延着一种什么东西刚刚燃烧过的气味,不仅仅是烟尘味儿,还有腥臭。
他看到地面上有许许多多已经被烧成炭块的躯体,有人的,也有远比人要大上许多的。就在他的身后数丈处,一棵仍燃烧着的巨树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右边,是向下延伸的一个下坡,而脚下,则是同样黑色的沙滩。他顺着沙滩朝更远处走着,他看到了一片黑色的,同样如树林,但却不是树林的地方。
那是一群,看似是人的东西。
一丈多高的身体,表面是融化后又凝固了的铁,他们手中无一例外,拿着铁块一般的巨剑,而那些巨剑似乎也经过了什么东西高温的灼烧,看起来已然融化了许多。
他走到那些立在那里的许多一丈高的怪物身前,想要抚摸其中一个,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一颤。
他的右眼眼球第一时间转了过去,却发现是那数丈高的怪物中的一个,尝试着朝他的方向走出哪怕一步,但是显然,那人失败了。
那个尝试着走出一步的怪物倒在地上,右手朝前伸出,似乎想在地上写下些什么,但是他终究也没有完成他想要写下的东西。
庄赦四处扫视着,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处战场,太阳仿佛是唱着挽歌般向西方落去。他看着那倒在面前巨大下坡底部一个个庞大且已经被烧得看不清形状的身躯,缓缓地踩着沙子,朝下方走去。
这似乎是一场陆地向大海发起的战争,面前的惨状告诉他,陆地的一方,似乎输了。
但海中的那方,绝不算赢。
坡底比起坡上,更加惨烈,并不是因为这里有更多的人或怪物被烧成焦炭,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被烧得都没有多么彻底。
经过了那几个山岳般却也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形状的巨兽,面前就是无数常人大小的,身上被烧得更加狰狞的生命。
接近那几只巨兽的人,上身多数也都变成了炭块,而枯槁且长着蹼和鳍的下半身,则干瘪的如同风干了的鱼一般。
再往里走,他看见了不止一具鲛人的尸体,那巨大的焦黑鱼尾像是一个不入门的厨子的作品,而满是疮痍的上半身,有的嘴唇仍在翕动着,发出干瘪的歌声。
他继续向下走,继续向下走,他看到了数个争抢水坑的鳞皮人像是被融化一般连成一体,他看到彩色的珊瑚上面也覆满了黑灰。
天空灰白,地面漆黑,而面前,他刚刚才能看到的大海,则带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蓝黑色。
他脚下是一支无比粗壮的触腕,那触腕从更远处延伸过来,他跟着这触腕,朝前走着,周围的声音,惨叫、号哭、呻吟也都越来越频繁和令人不适。这是一片刚刚有死亡降临过的土地,而等待着仍居于这里的人的,似乎也只有死亡。
庄赦看到了第二条粗壮而庞大的触腕,那触腕比起三十年的老树还要粗上许多,表面则别烧得焦黑。
他越来越接近海,越来越接近这海水已经被灼烧蒸发大半,自岸边后退了数里的海。他站在海边,海水仍拍着波浪。只不过,海水轻拍的地方,再没有悬崖和沙滩,也没有渔村。而是一个,幽深黑暗的海渊。
(iishu)是,,,,!
第二十六章 河清海晏(下)
【】(iishu),
()他捡起旁边一个小臂大小的乌贼,它似乎搁浅了。庄赦拾起它,正想把它送回海中,却发现它的一只眼,消失了。
没等庄赦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海渊深处,亮起了光芒,亮起了,澄黄的光芒。
深海中睁开的巨眼,第一次距离他如此之近,但是即便如此,也和他有着数丈的距离,那车小的巨眼张开,盯着站在岸边的他。
“你到底想要什么?”
庄赦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是深海中的神明显然不准备对他做出任何回应,他看着周围,或许周围的景色,就是深海中的神祗,也就是螭晵想要告诉他的东西。
战争?周围的这一切,似乎都是战争。如果这是他在触碰到金简之后,看到的太古大战中的一部分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应该也是在神明之间展开的。
巨树横在岸上,也就是说霭蕈毫无疑问是这场战争的参展方,那么那些和剑叟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铁甲武士,又是哪一方的人?而将这一切烧成这副可怕样子的,又是谁?
问题在他心中膨胀起来,而显然,这似乎就是深海中的螭晵的目的。螭晵给他展示的一切,似乎都不是空穴来风,在某一次深潜时他触碰到的颅骨,告诉了他老钦天监的事情,而面前的这一切,显然也有所暗指。
“上神,您所期望的,是什么?”
他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周围的景色缓缓地变回那平静的江面。跃动的游鱼消失了、两岸的兽群消失了、托着乐器的鲛人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天上悬着的明月,还有这条静静流淌着的江流。
庄赦爬起身,看着面前的剑和卷轴,低声开口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旁边响起盘发霞衣女的声音“你晕倒之后他们就走了。”
庄赦把剑拿起来,将这把长度适中的剑拔了出来,剑身仿佛是那鲛人栖身的池子底部铺在石底上的绿色水晶铸成。他看着这把剑,而剑身,也映出了他的脸庞。
他的右眼,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骇人的样子,整只眼都是深蓝色的,而在这深蓝色之中,则有一个横向长方形的更为深邃漆黑的部分。如果同时再辅以他脸上现在正一块块消去,变成正常皮肤样子的细鳞,他这张脸几乎就是怪物的代名词。
他将剑收起来,又打开了那个卷轴,而看到那个卷轴的一瞬,他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是一张九州地图,而整张地图,却又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地图,倒是更像他和棋叟下棋的时候,看到的那张地图。红色盘踞在泓州,一副随时可能喷涌而出的态势,而北方的朔州,也闪烁着虽不明亮,但没有些许变弱倾向的红光。
而地图的南端,则有一个不大的黑点,上面标着两个字——“庄赦”。
他看着面前的地图,这地图显然又一次唤醒了他对于那棋局的记忆,他对于岱州突如其来的变红记忆犹新。朔州和泓州是红色,也就是地脉旺盛灵气的策源地,而岱州则在某一个时间点后,成为了红光最盛的地方之一。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必须在这三处地方彻底爆发之前,调查清楚原因,然后对这三处地方进行镇压。
不仅如此,这地图上还标出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东海之中标出的探出波涛的触腕,九州各处都有的不算太大的树型图案,泓州处有一个面具的图案,而西陵则有一个眼睛。
除了地脉的情况以外,这些被以图案形式标出的东西,显然是指九州的龙子们。但是按理来说,龙子应该有九个,地图上仅仅标出四个,让他心中多少有些生出了疑惑,而他更加在意的是,西陵边上的那个眼睛图标象征的是什么。
他想着这件事,拿着河中剑和卷轴,啃了两口鹿肉之后,就又回到帐篷中。他躺在帐篷里,回忆起过去经历的事情中,一切一切的细节。
只要能够找到足够的细节,他就足以知道这地图上的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回忆起他过去所有的记忆,发现西陵——这个极为重要的点,他几乎从未触及过。
在康赫年末,也就是武家仍然控制着钦天监的时候,跟龙子有关的许多东西都是保存在武家宅邸的,从武家的藏经阁中数量巨大的龙子相关文献也看得出这一点。而在武家被查封之后,这些内容似乎就被挪到了老钦天监内。
但是老钦天监被查封之后,哪里成为了所有玄学数术相关文献的贮存地呢?绝对不是皇城里的钦天监就是了。仔细一想,应该就是属于钦天监的西陵。
他虽然刚为官的那年一直都是在西陵度过的,但是实际上,他所能接触的,也就只有给他们这群灵台郎安排的住所、观星台还有一些修道的大殿之类地方,藏经阁和书库之类的地方,他们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去,更何况庄赦住在城里,并不住在西陵,对西陵的了解也就更差上几分。
他躺在帐篷中,脑子里规划起过几日的计划,最先他想去的毫无疑问是陵云山,但是考虑到顺不顺路的问题的话,应该还是先去西陵,然后再去陵云山,最后前往东海郡。
而今天,他杀了三个西陵卫,去京城边上的西陵,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他放弃了前往西陵的念头,虽然钦天监里各位官正的意思各有不同,但是如果有人把“庄赦杀钦天监西陵卫后畏罪潜逃”这种话,报到各位官正面前,那他就算在江水和河水里各滚一遍也洗不清了。
他合上眼,耳边传来了一种令他本能般心灵安宁的水滴声,他的脑袋被仿佛某种自上而下滴下来的水滴滋润着,度过了一个格外清醒,却又无梦的睡眠。
第二日早,他坐起身,钻出帐篷,短发霞衣女正在用剑叟的那把铁中剑,穿着几块不小的鹿肉在火上烤着,他的表情虽然仍然有些疲惫,但是却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体力。
“你。。。没事了?”
“差不多,”短发霞衣女盯着那秋季已经长了些许肥膘的鹿肉上,滴下的肉油“接下来去哪?”
“先去陵云山,再去东海郡,没变化。”
短发霞衣女将其中一块鹿肉直接从剑上取下来,塞到嘴里,那半个馒头大小的肉块,她塞进嘴里似乎毫无压力,几秒便嚼完咽下,而庄赦则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那剑上的几块肉,悉数吃光。
“你,食量这么大的么?”
“没有树供给能量,自然得多吃,”短发霞衣女吞下一口肉,回答完庄赦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随后又从旁边一头新的鹿尸上割了几块肉,串到剑上,在营火上烤着。
庄赦看着那把剑,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把剑是剑叟的铁中剑,哭笑不得地看着短发霞衣女“那剑,还算不错,你能不能别用它烤肉?”
“烤肉怎么了?烤肉是抬举它,”短发霞衣女看着肉亮红色的表面变成棕褐色,吞了下口水“你来两块?”
庄赦看着那剑,突然想起在幻境中这剑险些噬主的事情,苦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盘发霞衣女不知从哪搞来两条鱼,几人简单地烤了下,吃完,随后起身,看了眼日头的方向,准备朝北方,也就是陵云山所在的舜州进发。
他们无人在意,林中传来了夜莺般的哨声,还有扑腾着翅膀,同样朝北方飞去的一只信鸽。
(iishu)是,,,,!
第二十七章 灯花占信又无功(上)
【】(iishu),
()清安和孟新两人坐在西陵的药房中,药房里的道士早就被两人赶出去放风了,而两人则坐在一个个巨大的药柜前面,清安手中拿着《龙嗣仙书》,而孟新则坐在那个小梯子上,帮清安拿着各色的药品。
“龙涎香二两,干桂花一两,”清安读着书上“制香”一段的内容“然后就是水生紫河车。。。”
孟新拿着一个小秤,取了几块龙涎香,刚好二两,倒到旁边的纸上,随后又抓了一小把干桂花,称好,倒到一边“第三样是什么?官正。”
“水生紫河车,”清安看着手中的书上那五个字“这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好搞的。。。”
“不是那么好搞?西陵没有存货么?”
清安一眼扫过面前的柜子,摇了摇头“你知道紫河车是什么吧。”
孟新点点头“知道,就是。。。胎盘。”说到胎盘,他几乎不受控制般地身抖了一下,前几天那个孩子,那个长着两个脑袋的孩子,仍然让他心有余悸,现在就算看到街边玩耍的孩童,他也会心中刺痛一下,更别说回家了。
他已经在这里,西陵,住了数日了。
“水生紫河车是一个更特殊的东西,”清安坐到一边,拿起盛着药的小纸包,翻动起来“以前要用水生紫河车,都会去找海鲸的胎盘。但是。。。”他翻了翻书“树上明确说了,不能用海鲸胎盘。。。”
“那哪来的水生紫河车?鱼和其他什么海物又生不出胎盘来,”孟新的表情变得有些难以言喻“难道是什么玄妙的怪物的胎盘么?”
清安轻轻点点头“是的,说是要,上岸鱼母的胎盘。。。”
“上岸鱼母?那是什么鬼东西?”孟新苦笑起来“怕不是只有仙家才能找到?”
“那倒不是,这里明确地说出了如何才能见到上岸鱼母,然后获取她的胎盘,”清安把龙嗣仙书递给了孟新。
孟新翻了两页,皱起眉头,他本以为这种书都是什么方士卦师空穴来风写来骗人的,没想到竟然做到如此细致。它所需要的所有东西,比较容易获取的就只给了一个名字,而不太容易获取的东西,甚至还有相关的细节以及故事出处。
“这。。。那怎么办?去哪找?”
清安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非要说的话,肯定是要去海边找。”
“也就是说,宁州、泓州、岱州、燕州还有朔州。。。”孟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泓州已被贼人占据,宁州防务紧急,朔州也有流寇乱匪,那也就得去岱州了。。。”
“对,”清安点头道“这几天安排一下,如果你我方便的话,就直接前往岱州,准备唤鱼母取胎盘。”
就在两人正要准备下一方药的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谁?”
“官正,监副,钦天监几位官正请您二位速速回去议事,”外面那声音听起来显然有些焦急“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现在说明白,”清安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传令道士。
“庄赦,反了。”
清安听到这话,脑子里轰然一震,双腿没了力气,登时跌坐在地上“这。。。你。。。再说一遍?”
“大人,庄赦反了,毙杀三名西陵卫,三人死状凄惨,一人被腰斩,一人头颅被捏碎,还有一人被生生切断一条腿,不堪受辱服毒自尽。。。”那道士表情凄怆“现在几位官正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行,我和监副这就回去!”说罢,清安回头看着孟新“孟大人,出大事了。。。”
“我听到了,庄赦反了是吧。。。”孟新并不知道龙子的力量和价值,只知道这东西似乎很重要的样子,于是微微点点头“那我们先回钦天监吧。”
两人将药包放回到清安在西陵的炼丹房,随后两人骑马下山,一路朝京师城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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