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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知全能者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仲道

    徐亦山的风格就是“和”。

    最终优胜名单应该是怎样的?

    应该是徐亦山综合各家的意见,从列名次数最多的,从上往下选,这般地选出七个、八个、九个左右。

    然后余下的那一个、两个、三个,他由着自己来,选大名单上排得也许不是太靠前的。

    这是正常来说,考虑徐亦山的行事作风,有极大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而许同辉的这份名单,就像一个在地上正常滚着的小木球前,突然出现了一块砖头。

    把整个局面都打乱了。

    一比七,会乱吗?

    答案是,会!

    因为许同辉在场中所有地阶的心中,都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他的实际分量或许不如徐亦山,但最多也只差那么一点点。

    而徐亦山会不考虑许同辉的意见吗?

    不会!

    但苗大全这个名字只是一个开始,随着十个名字一个一个地被唱念出来,一众地阶的惊愕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了。

    因为后面又有两个名字,不在大名单中!

    总结来说就是许同辉选了七个表现很好的,符合众意的,然后又选了三个表现很差、极差的,其他人根本连多瞟一眼都不会的。

    有七个深合众意,这其实已经符合“大体”了。

    但剩下那三个,是什么路数?

    你不能因为想别出一格,就把那些歪瓜劣枣硬往这十个名单里塞吧?就算塞些不太好的,也不要选那么歪那么劣的啊!

    甚至意外被选上的那三家长辈,自己都这么想!

    过了最开始的极度惊愕之后,苗兴禾想着同辉老弟是不是念着自己和他的几分交情,所以才捎带上了自己的爱孙。

    但这是说不通的。

    这是什么场合?

    一句话,不管活动是什么活动,这场合都是整个安南郡最隆重的场合!

    不可能有超过它的!

    在这种场合上,某种意义来讲,是没有“私情”的,就如谁都知道徐亦山和甘从式关系好,但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说过一句话呢!

    有什么话,你们私下说的时间太多了,为什么非要拿到这里来说呢?

    除非是特意向外人表示你们的关系非凡!

    也所以,苗兴禾不认为许同辉选苗大全是念着和他的什么关系。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

    那又是为什么呢?

    苗兴禾百思不得其解。

    而连和许同辉最为熟识也是接触最早、最多的苗兴禾都这般,其他人就更是一头雾水了。

    看完了许同辉,众人又向徐亦山看去。

    却见徐亦山脸上似乎也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也就在这时,徐亦山问许同辉道:“同辉,可以和大家说说,你选苗大头……苗大全的原因是什么吗?”

    徐亦山当然不可能大头大全都记不清,那真是开玩笑了。只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说什么都无所谓,根本不需要摆什么端庄的架子。

    另外,另一边,正有小孩子叫着“苗大头”,显然,对那个小胖墩的小伙伴们来说,还是“苗大头”这个称呼更顺口些。

    可能,也更形象些。

    因为那小胖墩就是顶着一个大光头,而且头还比较大。

    当然,徐亦山之所以这么说,也不无稍微缓解一下场中气氛的原因。

    大家都很严肃!

    徐亦山的意思,大概就是想告诉大家不必这么严肃,可以稍微放松些。

    遍数全场,也只有他有资格定调了。

    果然,听他这一说,有人就笑,四海门门主古怀民也轻笑道:“我之前就觉得大头这名字听起来更好听些,兴禾,你听听,现在徐大人也这么说,那你以后不如就让孩子叫大头算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苗兴禾真若应了此事,一个毫无操守、阿谀媚上的名头是跑不掉的。

    场中几位和苗兴禾较熟的地阶也跟着打趣了一番,着实是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这个小插曲之后,众人还是把目光聚焦在许同辉身上,等待着他的说明,也就是为什么选苗大全。

    “大全大全真大全,一颗光头溜溜圆。”

    许同辉先是把雷大全的这两句给念了一遍,然后对众人道:“师兄,诸位前辈,大家应该也能看出,苗大全的文思不是很好。”

    有人就笑。

    这哪里是什么文思不是很好,写出这样的玩意,是根本就没有半点文思这种东西可言好不!

    但这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要说只是小孩,就算成年的修者中,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也为数不少。

    谁说不识字就不能修行了?

    凝气需要识字?通脉需要识字?开窍需要识字?

    确实需要。

    但并非必要!

    四海门就有先辈是修到开窍后才识的字,然后也并不妨碍人家晋入地阶。

    所以修者们对于这个方面其实并不是太过看重,因此也不存在对于苗大全的这表现就耻笑之说,最多也就是嗤笑。

    这两者的轻重程度是截然不同的。

    苗兴禾老脸倒是发红发热,有点挂不住。

    他带孙子过来确实只是让其长长见识,别无它图,但真没想到爱孙给了他这么一个惊喜。

    这不省心的臭小子!

    其实苗兴禾也知道这臭小子不是那个料,但事先他也并没有“代做”的心思。

    按说四海门这边作起弊来还是很容易的,长辈们先写好几首道诗,让参予竞比的几个小辈背好,然后写出来就行了。

    这还不简单?

    但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

    而且,徐亦山何等样人?如果让他从四海门小辈的举止表现里看出什么异常,那这事就一点都不简单,而是变得相当复杂起来了。

    何必呢!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许同辉说道:

    “我取这首道诗,说来理由就一个字,‘真’。”

    “我观苗大全这孩子,一派天真自然,这两句道诗固然浅白可笑,但那种天真自然,不浅白,也不可笑。”

    稍微顿了顿之后,许同辉接着道:“漫漫人生路、修行路上,学伪太容易,存真却很难。我只希望这孩子,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后,还能记得今日之事,还能记得今日所写。”

    听得这话,场中一片沉默。

    过了一小会,苗兴禾稍移步伐,来到许同辉面前,对他郑重一礼然后道:“同辉老弟,如你所言,我必不让大全这孩子忘了今日之事,忘了今日所写!”

    “以后每一年,以至他的每一次修为有所长进时,我都必让他闭关自省,然后把这两句话抄上一万遍。”

    “闭关自省可以,把这两句话抄上一万遍我看就不必了。”徐亦山笑着道:“不然,这孩子可能就把同辉给恨到天上去了。”

    满场皆笑。

    徐亦山又对许同辉道:“好!同辉你选苗大全的理由,我很认可。那你选这个孩子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徐亦山指着誊抄名录上的一个名字。

    那是许同辉列的十个孩子里的第六个,也是他的第二个出格列举。那个名字叫“左青”。

    是个小女孩。

    而她刚才写的是:“今年花开了,今年花落了。明年花又开,我长一岁了。”

    (大家可以赏析一下,看有没有和许同辉的解释相近的,哈哈。)




第221章 若将花酒比车马
    今年花开了,今年花落了。明年花又开,我长一岁了。

    有时必须得说,形象影响内容,或者说,形象本就是内容的极其重要的一个部分!

    左青的这一首,好,肯定是谈不上好的,但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差,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但她的字写得太差!

    歪歪扭扭的,像虫爬一样,若和苗大全的放在一起,会让人一时间竟不好判断到底是哪个更差。

    另外,人家苗大全的“卷面”其实还是干净的。

    而左青的这张纸上,从前到后,被她涂涂抹抹了很多,就连最后的那个成句,也还被抹涂了好几次,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综合评价就一个字,丑!

    比苗大全的还丑!

    这也是刚才的七位评委中,没有一人提名她的原因。

    如果她的卷面干干净净,字也写得清清秀秀的,弄不好这一首还会让某地阶仔细地看一看,然后觉得,嗯,还不错哟。

    没有如果。

    事实就是她没有被七位评委提名。

    答题完毕,一群小儿辈是被赶到外场去的,不然这时,小女孩左青听到自己的名字,估计自个都会极其惊诧地看过来。

    当然,也包括刚才的苗大全。

    这种就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学渣”,考完试之后根本就不用确认答案的。

    也不想确认答案。

    因为确认不确认,都那么回事。

    满分一百分的试卷,六十分是不用想的,五十分也没有指望,四十分就是惊喜了,但可能性很小。

    然后至于是十分、二十分还是三十分,有什么区别么?

    没有的。

    有什么话好说?

    也没话好说。

    老师在课堂上都不会念她的分。

    除非存着羞辱、激励她或者警示其他同学的用意。

    但许同辉有话说。

    这首道诗太好了!

    好到他根本不用怎么想,在刚才看到这首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说辞。

    许同辉脸上带着淡淡微笑,以一副诚恳而又谦逊的姿态说道:“这一首,用字确实简陋,着意也非常简单,似乎根本就配不上道诗的‘道’这个称呼。”

    有地阶微微颔首。

    许同辉却是话音一转,“但是,里面真的没有道吗?”

    说到这里,许同辉脸上泛起淡淡的怀念与崇敬之色,稍微顿了顿之后,才接着说道:“记得当初随侍师尊身边,我却恰好听到师尊念过这样的两句道诗。”

    许同辉的师尊?

    就连徐亦山听到这里,都不禁为之肃然。

    而各家早就对许同辉的来历有所猜测的地阶,更是一个个神情端庄,有的更是连身形都开始自觉不自觉地调整起来,仿佛要让自己处于一个更合眼的状态。

    如同一位他们不可望更不可近的存在正在这里或者正要莅临这里一样。

    顿了顿之后,许同辉缓缓地念出了“他听到的那两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如果这两句是出自不知身份不知来历的人,在场一众地阶可能会认为写得好,或者写得相当好。

    但当事先明确得知这是许同辉听到其师尊所念时。

    自徐亦山而下,一体沉默。

    他们全都开始主动沉浸于这两句道诗的意境里。

    特别是澜水宗的几位女修,南屏秀眼中甚至略有点泪光盈盈。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百多年的岁月,仿佛就在这一刻峰回路转,转到当年。

    当年,她是一个和左青等这些小儿辈一般年岁的小姑娘,未识修行,未识世事,心中眼中,除了憧憬之外,就是一片空白。

    后来。

    她被澜之宗收入门下。

    她被师尊欣赏并收入门下。

    她从小女孩一点一点地长大,过了十岁,过了二十岁,过了三十岁,过了四十岁……

    路上的风景也一直在变换。

    或者说,变换的不是风景,而是人事。

    宠爱她的祖父、祖母,相继离世。

    向来以她为骄傲的父亲、母亲,相继离世。

    兄长,几个弟弟、妹妹,相继离世。

    家族对她来说,也开始渐渐地变得陌生了,曾经最为熟悉的地方,居然变得最不熟悉,似乎比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要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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