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喂
什么
安德列阿说,先在电话里拥抱你,欢迎你回来。好,我也一样,跟他说,还有奥托。
不能赖哦一定来的哦
好,再见
挂断了电话,告诉女友一家,我要去哀庭根住几日。你堂哥不是在维也纳等吗要不要打电话通知改期女友细心的问。
哥哥根本不知道我要去,在台北时太忙太乱了,没有写信呢
想想也是很荒唐,也只有我做得出这样的事情。准备自己到了维也纳才拉了箱子去哥哥家按铃呢十三年未见面,去了也不早安排。
怎么去哀庭根女友问。
他们开车来接。
一来一回要六小时呢,天气又不太好。
他们自己要来嘛我说。
女友沉吟了一下:
坐火车去好罗到巴塞尔,他们去那边接只要十五分钟。
火车吗我慢吞吞的答了一句。
每个钟头都有的,好方便,省得麻烦人家开车。女友又俐落的说。
他们要开车来呢说好几年没来洛桑了,也算一趟远足。
我不要火车。
火车又快又舒服,去坐嘛又是愉快的在劝我。也好迟迟疑疑的才答了一句。
要别人远路开车来接,亦是不通人情的,拉赫那边是体恤我,我也当体恤她才是。再说,那几天总又下着毛毛雨。这么样好了,我星期六坐火车去,上了车你便打电话过去那边,叫他们去巴塞尔等我,跟歌妮讲,她懂法文。我说。
可是我实在不要去上火车,我怕那个梦的重演。
要离开洛桑那日的早晨,我先起床,捧着一杯热茶,把脸对着杯口,让热气雾腾腾的漫在脸上。
女友下楼来,又像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你今天就穿这身红的。
我突然想起我的梦来,怔怔地望着她出神。
午间四点那班车实在有些匆促,女友替我寄箱子,对我喊着:快你先去,六号月台。
我知道是那里,我知道怎么去,这不过是另外一次上车,重复过太多次的事情了。
我冲上车,丢下小手提袋,又跑到火车踏板边去,这时我的女友也朝我飞奔而来了。
你的行李票她一面跑一面递上票来。这时,火车已缓缓的开动了。
我挂在车厢外,定定的望着那袭灰色车站中鲜明的红衣梦中的人,原来是她。
风来了,速度来了,梦也来了。
女友跟着车子跑了几步,然后站定了,在那儿挥手又挥手。
这时,她突然笑吟吟的喊了一句话:再见了要乖乖的呀
我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一旦她说了出来,仍是惊悸。
心里一阵哀愁漫了出来,喉间什么东西升上来卡住了。
难道人间一切悲欢离合,生死兴衰,在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吗
这是我的旅程中的最后一次听中文,以后大概不会再说什么中文了。
我的朋友,你看见我一步一步走入自己的梦中去,你能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这不过又是一次心灵与心灵投契和感应,才令我的女友说出梦中对我的叮咛来。事实上这只是巧合罢了,与那个去年大西洋小岛上的梦又有什么真的关连呢
车厢内很安静,我选的位子靠在右边单人座,过道左边坐着一对夫妇模样的中年人,后面几排有一个穿风衣的男人闭着眼睛在养神。便再没有什么人了。
查票员来了,我顺口问他:请问去巴塞尔要多久两小时三十三分。他用法语回答我。
我不说法语呢我说的却是一句法语。
两小时三十三分。他仍然固执地再重复了一遍法语。
我拿出唯一带着的一本中文书来看。火车飞驰,什么都被抛在身后了。
山河岁月,绵绵的来,匆匆的去。什么什么人在赶路不会是我。我的路,在去年的梦里,已被指定是这一条了,我只是顺着路在带着我远去罢了。
列车停了一站又一站,左边那对夫妇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好似只有我,是驶向终站唯一的乘客。
身后有几个人走过来,大声的说笑着,他们经过我的身边,突然不笑了,只是盯住我看。
梦幻中的三个兵,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草绿色的制服,肩上缀着小红牌子。
看我眼熟吗其实我们早已见过面了。
我对他们微微的笑了一笑,不怀好意的笑着。心里却浮上了一种奇异虚空的感觉来。
窗外流过一片陌生的风景,这里是蜂蜜、牛奶、巧克力糖、花朵还有湖水的故乡。大地挣扎的景象在这儿是看不见的,我反倒觉得陌生起来。
难道在我的一生里,熟悉过怎么样的风景吗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熟悉过,因为在这劳劳尘梦里,一向行色匆匆。我怔怔的望着窗外,一任铁轨将我带到天边。
洛桑是一个重要的起站,从那儿开始,我已是完完全全地一个人了,茫茫天涯路,便是永远一个人了。我是那么的疲倦,但愿永远睡下去不再醒来。
车厢内是空寂无人了,我贴在玻璃窗上看雨丝,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能休息。
好似有什么人又在向我传达着梦中的密码,有思想叹息似的传进我的心里,有什么人在对我悄悄耳语,那么细微,那么缓慢的在对我说苦海无边我听得那么真切,再要听,已没有声息了。
知道了
我也在心里轻轻的回答着,那么小心翼翼的私语着,你好在交换着一个不是属于这个尘世的秘密。
懂了,真的懂了。
这一明白过来,结在心中的冰天雪地顿时化作漫天杏花烟雨,寂寂、静静、茫茫地落了下来。
然而,春寒依旧料峭啊
我的泪,什么时候竟悄悄的流了满脸。
懂了,也醒了。
醒来,我正坐在梦中的火车上,那节早已踏上了的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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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 不飞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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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航之二
往巴塞尔的旅程好似永远没有尽头。火车每停一个小站,我从恍惚的睡梦中惊醒,站上挂着的总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藏身在这飞驰的巨兽里使我觉得舒适而安全,但愿我的旅程在这单调的节奏里永远晃过去直到老死。
对于去拉赫家做客的事情实在是很后悔的,这使我非常不快乐。要是他们家是一座有着树林围绕的古堡,每天晚餐时彼此才见一次面,那么我的情况将会舒坦得多了。与人相处无论怎么感情好,如果不是家人的亲属关系,总是使我有些紧张而不自在。
窗外一片朦胧,雨丝横横的流散着。我呵着白气,在玻璃上划着各样的图画玩。
车子又停了一个小镇,我几乎想站起来,从那儿下车,淋着寒冷的雨走出那个地方,然后什么也不计划,直走到自己消失。
火车一站又一站的穿过原野,春天的绿,在细雨中竟也显得如此寂寞。其实还不太晚,还有希望在下一次停车的时候走出去,还来得及丢掉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做一个永远逃亡的士兵。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做,更别说下车了,这只是一霎间的想法罢了。
我又闭上眼睛,第一次因为心境的凄苦觉得孤单。
当火车驶入巴塞尔车站时,一阵袭上来的抑郁和沮丧几乎使我不能举步,那边月台上三个正在张望的身影却开始狂喊着我的名字,没命的挥着手向我这节车厢奔来。
对的,那是我的朋友们在唤我,那是我的名字,我在人世的记号。他们叫魂似的拉我回来又是为了什么
我叹一口气,拿起自己的小提包,便也含笑往他们迎上去。
哎呀,echo歌妮抢先扑了上来。
我微笑的接过她,倦倦的笑。
在歌妮身后,她的男朋友,我们在迦纳利群岛邻居的孩子达尼埃也撑着拐杖一步一跳的赶了上来。
我揉揉达尼埃的那一头乱发慢慢的说:又长高了,都比我高一个头了。
说完我踮起脚来在他面颊上亲了一下。
这个男孩定定的看着我,突然眼眶一红,把拐杖往歌妮身上一推,双手紧紧环住我,什么也不说,竟是大滴大滴的流下泪来。
不要哭我抱住达尼埃,也亲了他一下。
哥妮你来扶他。我将达尼埃交给在一边用手帕蒙住眼睛的小姑娘。
这时我自己也有些泪湿,匆匆走向歌妮的哥哥安德列阿,他举过一只手来绕住我的肩,低头亲吻我。
累不累轻轻的问。
累我也不看他,只是拿手擦眼睛。
你怎么也白白的了我敲敲他的左手石膏。
断了最后一次滑雪弄的,肋骨也缠上了呢你们约好的呀达尼埃伤腿你就断手
我们四个人都紧张,都想掩饰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惊骇和疼痛,而时间才过去不久,我们没法装作习惯。在我们中间,那个亲爱的人已经死了。
走吧我打破了沉默笑着喊起来。
我的步子一向跨得大,达尼埃跟歌妮落在后面了,只安德列阿拉提着我的小行李袋跟在我旁边。
下楼梯时,达尼埃发狠猛跳了几步,拿起拐杖来敲我的头:走慢点,喂
死小孩我回过头去改用西班牙文骂起他来。
这句话脱口而出,往日情怀好似出闸的河水般淹没了我们,气氛马上不再僵硬了,达尼埃又用手杖去打安德列阿的痛手,大家开始神经质的乱笑,推来挤去,一时里不知为什么那么开心,于是我们发了狂,在人群里没命的追逐奔跑起来。
我一直冲到安德列阿的小乌龟车旁才住了脚,趴在车盖上喘气。
咦你们怎么来的我压着胸口仍是笑个不停。
歌妮不开车,达尼埃还差一年拿执照,安德列阿只有一只手。
你别管,上车好罗
喂让我来开让我来开嘛我披头散发的吵,推开安德列阿,硬要挤进驾驶座去。
你又不识路。
识的识的我要开嘛
安德列阿将我用力往后座一推,我再要跟他去抢他已经坐在前面了。
去莱茵河,不要先回家,拜托啦我说。
安德列阿从后视镜里看我一眼,当真把方向盘用力一扭,单手开车的。
不行妈妈在等呀歌尼叫了起来。
去嘛去嘛我要看莱茵河
又不是没看过,等几天再去好罗达尼埃说。可是我没有什么等几天了,我会死掉的我又喊着。
别发疯啦胡说八道的。达尼埃在前座说。
我拿袖子捂住眼睛,仰在车垫上假装睡觉,一手将梳子递给歌妮:替我梳头,拜托
我觉着歌妮打散了我已经毛开了的粗辫子,细细的在刷我的头发。
有一年,达尼埃的母亲在迦纳利群岛死了,我们都在他家里帮忙照顾他坐轮椅的父亲。
拉赫全家过几日也去了群岛,我也是躺在沙发上,歌妮在一旁一遍又一遍的替我梳头,一面压低了声音讲话,那时候她才几岁十六岁
有一件事情我呻吟了一声。
什么
我们忘了去提我的大箱子了说完我格格的笑起来。怎么不早讲嘛安德列阿喊了起来。
管它呢我说。
你先穿我的衣服好罗明天再去领。歌妮说。丢掉好啦我愉快的说。
丢掉丢掉达尼埃不以为然的叫起来。
什么了不起,什么东西跟你一辈子哦说完我又笑了起来。
哀庭根到了,车子穿过如画的小镇。一座座爬满了鲜花的房子极有风味的扑进眼里。欧洲虽然有些沉闷,可是不能否认它仍有感人古老的光辉。
我们穿过小镇又往郊外开去。夕阳晚风里,一幢瑞士小木屋美梦似的透着黄黄的灯光迎接我们回家。楼下厨房的窗口,一幅红白小方格的窗帘正在飘上飘下。
这哪里只是一幢普通人家的房子呢这是天使住的地方吧它散发着的宁静和温馨使我如此似曾相识,我自己的家,也是这样的气氛呢
我慢慢的下了车,站在那棵老苹果树下,又是迟疑,不愿举步。
拉赫,我亲爱的朋友,正扶着外楼梯轻快的赶了过来。拉赫我拨开重重的暮色向她跑去。
哦echo我真快乐拉赫紧紧的抱住我,她的身上有淡淡的花香。
拉赫我很累我全身什么地方都累。
说着我突然哭了起来。
这一路旅行从来没有在人面前流泪的,为什么在拉赫的手臂里突然真情流露,为什么在她的凝视下使我泪如泉涌好了好了回来就好看见你就放心了,谢谢上天行李忘在车站了我用袖子擦脸,拉赫连忙把自己抹泪的手帕递给我。
行李忘了什么要紧来进来来把过去几个月在中国的生活细细的讲给我听
我永远也不能抗拒拉赫那副慈爱又善良的神气,她看着我的表情是那么了解又那么悲恸,她清洁朴实的衣着,柔和的语气,都是安定我的力量,在她的脸上,一种天使般的光辉静静的光照着我。
我原是不要来的我说。
不是来,你是回家了如果去年不是你去了中国,我们也是赶着要去接你回来同住的。
拉赫拉着我进屋,拍松了沙发的大靠垫,要我躺下,又给我开了一盏落地灯,然后她去厨房弄茶了。
我置身在这么温馨的家庭气氛里,四周散落有致的堆着一大叠舒适的暗花椅垫,古老的木家具散发着清洁而又殷实的气息,雪亮的玻璃窗垂桂着白色荷叶边的纱帘,绿色的盆景错落的吊着,餐桌早已放好了,低低的灯光下,一盘素雅的野花夹着未点的蜡烛等我们上桌。靠近我的书架上放着几个相框,其中有一张是荷西与我合影,衬着荻伊笛火山的落日,两个人站在那么高的岩石上好似要乘风飞去。
我伸手去摸摸那张两年前的照片,发觉安德列阿正在转角的橡木楼梯边托着下巴望着我。
小姐姐,我的客房给你睡。达尼埃早先是住在西班牙的瑞士孩子,跟我讲话便是德文和西文夹着来的。你在这里住多久我喊过去。
住到腿好你呢他又叫过来,是在楼梯边的客房里。我马上就走的呢
不可以马上走的,刚刚来怎么就计划走呢
拉赫搬着托盘进来说,她叹了口气,在我对面坐下来沏茶,有些怔怔的凝望着我。
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这家人孩子的朋友还是父母的朋友,我的情感对两代都那么真诚而自然,虽然表面上看去我们很不相同,其实在内心的某些特质上我们实是十分相近的。虽是春寒料峭,可是通阳台的落地窗在夜里却是敞开的,冷得很舒服。歌妮在二楼的木阳台上放音乐。
爸爸回来了歌妮喊起来。
本是脱了靴子躺在沙发上的,听说奥托回来了,便穿着毛袜子往门外走去。
夜色浓了,只听见我一个人的声音在树与树之间穿梭着:奥帝,我来了是我呀
我从不唤他奥托,我是顺着拉赫的唤法叫他奥帝的。奥帝匆匆忙忙穿过庭园,黑暗中步子是那么稳又那么重,他的西装拿在手里,领带已经解松了。
我开了门灯,跑下石阶,投入那个已过中年而依旧风采迷人的奥帝手臂里去,他棕色的胡子给人这样安全的欢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奥帝只重复这一句话,好似我一向是住在他家里的一样。
拉赫是贤慧而从容的好主妇,美丽的餐桌在她魔术般的手法下,这么丰丰富富的变出来。外面又开始下着小雨,夜却是如此的温暖亲切。
唉奥帝满足的叹了口气,擦擦两手,在灯下微笑。好echo来了,达尼埃也在,我们总算齐了。他举起酒杯来与我轻轻碰杯。
拉赫有些心不在焉,忡忡的只是望着我出神。
来替你切肉。我拿过与我并肩坐着的安德列阿的盘子来。
你就服侍他一个人。达尼埃在对面说。
他没有手拿刀子,你有拐杖走路呢
达尼埃仍是羡慕地摇摇他那一头鬈毛狗似的乱发。我们开始吃冰淇淋的时候,安德列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去城里跳舞。他说。
我们停住等他走,他竟也不走,站在那儿等什么似的。灯光下看他,实在是一个健康俊美的好孩子。
你怎么不走歌妮问他,又笑了起来。
有谁要一起去他有些窘迫的说,在他这个年纪这样开口请人已很难得了。
我们不去,要说话呢我笑着说。
那我一个人去啦他粗声粗气的说,又看了我一眼,重重的拉上门走了。
我压低声音问拉赫:安德列阿几岁了
大罗今年开始做事了。
不搬出去像一般年轻人的风气
不肯走呢拉赫笑着说。
如果我是这家的孩子,除非去外国,大概也是舍不得离开的吧
以前看他们都是小孩子,你看现在歌妮和达尼埃我笑着对拉赫说,那两个孩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在分冰淇淋呢再过五年我跟歌妮结婚。达尼埃大声说。
你快快出来赚钱才好,歌妮已经比你快了我说。孩子们长得快拉赫有些感喟,若有所思的凝望着这一对孩子。
怎么样生个火吧奥帝问我们。
其实这个家里是装了暖气的,可是大家仍是要个壁炉,我住在四季如春的迦纳利群岛,对这种设备最是欢喜。
对着炉火,我躺在地上,拉赫坐在摇椅里织着毛线,奥帝伸手来拍拍我,我知道他要讲大道理了,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echo,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好再痛苦下去。
被他这么碰到了痛处,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拿起垫子来压住脸。
迦纳利群岛不该再住了,倒是想问问你,想不想来瑞士
不想。
你还年轻,那个海边触景伤情,一辈子不可以就此埋下去,要有勇气追求新的生活
明天就走,去维也纳。我轻轻的说
箱子还在车站,明天走得了吗
火车站领出来就去飞机场。
票划了没有
我摇摇头。
不要急,今天先睡觉,休息几天再计划好了。拉赫说。西伯尔还要来看你呢达尼埃赶快说。
谁叫你告诉他的我叹了口气。
我什么乌苏拉、米克、凯蒂和阿尔玛他们全都没说呢达尼埃冤枉的叫了起来。
谁也不想见,我死了我拿垫子又蒙住脸。echo要是你知道,去年这儿多少朋友为你们痛哭,你就不会躲着不肯见他们了。拉赫说着便又拿手帕擦眼角。拉赫,我这里死了,这里,你看不见吗我敲敲胸口又叹了口气,眼泪不干的流个不停。
要不要喝杯酒嗯陪奥帝喝一杯白兰地。奥帝慈爱的对我举举杯子。
不了我去洗碗我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这是一个愉快又清洁的卧房,达尼埃去客厅架了另外一个小床,别人都上楼去了。
我穿着睡袍,趴在卧室的大窗口,月光静静的照着后院的小树林,枝丫细细的映着朦朦的月亮,远天几颗寒星,夜是那么的寂静,一股幽香不知什么风将它吹了进来。
我躺在雪白的床单和软软的鸭绒被里,仿佛在一个照着月光的愁人的海上飘进了梦的世界。
小姐姐有人推开房门轻轻的喊我。
谁
达尼埃已经早晨九点了。
我不理他,翻过身去再睡。
起来嘛我们带你去法国。
我用枕头蒙住了头,仍是不肯动。如果可以一直如此沉睡下去又有多好,带我回到昨夜的梦里不要再回来吧
我闭着眼睛,好似又听见有人在轻唤我,在全世界都已酣睡的夜里,有人温柔的对我低语:不要哭,我的,我的撒哈拉之心。
世上只有过这么一个亲人,曾经这样捧住我的脸,看进我的眼睛,叹息似的一遍又一遍这样轻唤过我,那是我们的秘密,我们的私语,那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名字撒哈拉之心。
那么是他来过了是他来了夜半无人的时候,他来看我在梦与梦的夹缝里,我们仍然相依为命,我们依旧悄悄的通着信息。
不要哭,我的心。
我没有哭,我很欢喜,因为你又来了。
我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等到天起凉风,日影飞去的时候,你答应过,你将转回来,带我同去。
拉赫趴在窗台上看了我好一会儿我都不觉得。
做什么低低的垂着头不睡了便起来吧她甜蜜的声音清脆的吹了过来,
我望着她微笑,伸着懒腰,窗外正是风和日丽的明媚如洗的五月早晨。
我们去火车站领出了行李便往飞机场开去。
现在只是去划票,你是不快走的罗歌妮不放心的说。
等我手好了带你去骑摩托车。安德列阿说。就为了坐车,等到你骨头结起来呀我惊叹的笑起来。这次不许很快走。达尼埃也不放心了。
在机场瑞航的柜台上,我支开了三个孩子去买明信片,划定了第二天直飞维也纳的班机。
那时我突然想起三岁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片中的母亲叫孩子去买大饼,孩子回来母亲已经跳江了。
为什么会有如此的联想呢
我收起机票对迎面走来的安德列阿他们笑。
喂喂我们去法国吧我喊。
车顶上的大箱子怎么办过关查起来就讨厌了。安德列阿说。
要查就送给海关好罗我说。
又来了又要丢掉箱子了,那么高兴达尼埃笑了起来。
放在瑞士海关这边嘛回来时再拿。我说。那有这样的歌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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