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花落知多少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小强
我去说,我说就行,你赌不赌我笑说。
那么有把握
不行就给他查嘛我是要强迫他们寄放的。于是我们又挤上车,直往法国边界开去。
那天晚上,等我与维也纳堂哥通完电话才说次日要走了。那么匆忙拉赫一愣。
早也是走,晚也是走,又不能真住一辈子。我坐在地板上,仰起头来看看她。
还是太快了,你一个人回去过得下来吗奥帝问。我喜欢在自己家里。
以后生活靠什么奥帝沉吟了一下。
靠自己,靠写字。我笑着说。
去旅行社里工作好啦收入一定比较稳当。歌妮说。写字已经是不得已了,坐办公室更不是我的性情,情愿吃少一点,不要赚更多钱了我喊起来。
为什么不来瑞士又不回台湾去达尼埃问着。世界上,我只认识一个安静的地方,就是我海边的家,还要什么呢我只想安静简单的过完我的下半辈子。火光照着每一张沉默的脸,我丢下拨火钳,拍拍裙子,笑问着这一家人:谁跟我去莱茵河夜游
炉火虽美,可是我对于前途、将来,这些空泛的谈话实在没有兴趣,再说,谈又谈得出什么来呢,徒然累人累己。不如去听听莱茵河的呜咽倒是清爽些。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发觉又是新的旅程放在前面,心里无由的有些悲苦,就要看到十三年没有见面的二堂哥了,作曲教钢琴的哥哥,还有也是学音乐的曼嫂,还有只见过照片的小侄儿,去维也纳的事便这样的有了一些安慰。在自己哥哥的家里,不必早起,我要整整的大睡一星期,这么一想,可以长长的睡眠在梦中,便又有些欢喜起来。
虽然下午便要离开瑞士,还一样陪着拉赫去买菜,一样去银行,去邮局,好似一般平常生活的样子,做游客是很辛苦的事情,去了半日法国弄得快累死了。
跟拉赫提了菜篮回来,发觉一辆红色的法国雪铁龙厂出的不带水小铁皮平民车停在门口。
这种车子往往是我喜欢的典型的人坐在里面,例如娃娃看天下那本漫画书里玛法达的爸爸便有这样一辆同样的车。它是极有性格的,车上的人不是学生就是那种和气的好人。
我想这是谁的车,当然应该是你的嘛希伯尔
我笑着往一个留胡子的瘦家伙跑过去,我的好朋友希伯尔正与达尼埃坐在花园里呢
怎么样好吗我与他重重的握握手。
好他简短的说,又上去与拉赫握握手。
两年没见了吧谢谢你送给荷西的那把刀,还有我的老盆子,也没写信谢你我拉了椅子坐下来。
希伯尔的父母亲退休之后总有半年住在迦纳利群岛我们那个海边。跟希伯尔我们是掏垃圾认识的,家中那扇雕花的大木门就是他住在那儿度假时翻出来送我们的。这个朋友以前在教小学,有一天他强迫小孩子在写数学,看看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只是闷着头在那教室里演算,一个个屈服得如同绵羊一般,这一惊痛,他改了行,做起旧货买卖来,再也没有回去教书。别人说他是逃兵,我倒觉得只要他没有危害社会,也是一份正当而自由的选择和兴趣。
echo,我在报上看见你的照片。希伯尔说。什么时候我问。
一个月以前,你在东南亚,我的邻近住着一个新加坡来的学生,他知道你,拿了你的剪报给我看,问我是不是。达尼埃抢着接下去说:希伯尔就打电话来给拉赫,拉赫看了剪报又生气又心痛,对着你的照片说回来回来不要再撑了。
其实也没撑说着我突然流泪了。
嘿嘿说起来还哭呢你喜欢给人照片里那么挤达尼埃问。
我一甩头,跑进屋子里去。
过了一会儿,拉赫又在喊我:echo,出来啊你在做什么
在洗头,烫衣服,擦靴子呢我在地下室里应着。吃中饭啦
我包着湿湿的头发出来,希伯尔却要走了。
谢谢你来看我。我陪他往车子走去。
echo,要不要什么旧货,去我那儿挑一样年代久的带走
不要,真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
好祝你他微笑的扶着我的两肩。
祝我健康,愉快。我说。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希伯尔点点头,突然有些伤感。再见我与他握握手,他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脸,无限温柔的再看我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就算是一个这样的朋友,别离还是怅然。
下午三点多钟,歌妮和奥帝已在机场等我们了。我们坐在机场的咖啡室里。
多吃一点,这块你吃拉赫把她动也没动的蛋糕推给我。
等一下我进去了你们就走,不要去看台叫我好不好我匆匆咽着蛋糕。
我们去看,不喊你。
看也不许看,免得我回头。
好好照顾自己,不好就马上回来,知道吗拉赫又理理我的头发。
这个别针是祖母的,你带去罗拉赫从衣领上拿下一个花别针来。
留给歌妮,这种纪念性的东西。
你也是我们家的一份子,带去好了拉赫又说。
我细心的把这老别针放在皮包里,也不再说什么了。听见了不好就回来奥帝又叮咛。
不会有什么不好了,你们放心我笑着说。安德列阿,你的骨头快快结好,下次我来就去骑摩托车了。我友爱的摸摸安德列阿的石膏手,他沉默着苦笑。七月十三号迦纳利群岛等你。我对达尼埃说。一起去潜水,我教你。他说。
对。我慢慢的说。
扩音器突然响了,才播出班机号码我就弹了起来,心跳渐渐加快了。
echo,echo歌妮拉住我,眼睛一红。怎么这样呢来陪我走到出境室。我挽住歌妮走,又亲亲她的脸。
奥帝拉赫谢谢你们我紧紧的抱着这一对夫妇不放。
安德列阿与达尼埃也上来拥别。
很快就回来哦下次来长住了拉赫说。
好一定的。我笑着。
再见
我站定了,再深深的将这些亲爱的脸孔在我心里印过一遍,然后我走进出境室,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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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 似曾相识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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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航之三
维也纳飞马德里的班机在巴塞罗纳的机场停了下来。由此已是进入西班牙的国境了。
离开我的第二祖国不过几个月,乍听乡音恍如隔世,千山万水的奔回来,却已是无家可归。好一场不见痕迹的沧桑啊繁忙的机场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归程,而我,是不急着走的了。
这么重的箱子,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呀
海关人员那么亲切的笑迎着。
头发卷。我说。
好,头发卷去马德里,你可以登机了。
请别转我的箱子,我不走的。
可是你是来这里验关的,才飞了一半呢
旁边一个航空公司的职员大吃一惊,他正在发国内航线的登机证。
临时改了主意,箱子要寄关了,我去换票
马德里是不去的好,能赖几天也是几天,那儿没有真正盼着我的人。
中途下机不会吓着谁,除了自己之外。
终于,我丢掉了那沉沉的行李,双后空空的走出了黄昏的机场。
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心里却夹着那么巨大的惊惶。自由了我自由吗为什么完全自由的感觉使人乍然失重。一辆计程车停在面前,我跨了进去。
去梦特里,请你
你可别说,坐飞机就是专诚来逛游乐园的吧司机唬的一下转过身来问我。
哪里晓得来巴塞罗纳为的是什么,原先的行程里并没有这一站。我不过是逃下来了而已。
我坐在游乐场的条凳上,旋转木马在眼前一圈又一圈的晃过。一个金发小男孩神情严肃的抱着一匹发亮的黑马盯住我出神。
偶尔有不认识的人,在飘着节日气氛的音乐里探我:一个人来的要不要一起去逛
不是一个人呢我说。
可是你是一个人嘛
我先生结伴来的。我又说。
黄昏尽了,豪华的黑夜漫住五光十色的世界。
此时的游乐场里,红男绿女,挤挤攘攘,华灯初上,一片歌舞升平。
半山上彩色缤纷。说不尽的太平盛世,看不及的繁华夜景,还有那些大声播放着的,听不完的一条又一条啊浪漫温的歌
我置身在这样欢乐的夜里,心中突然涨满了无由的幸福。遗忘吧将我的心从不肯释放的悲苦里逃出来一次吧那怕是几分钟也好。
快乐是那么的陌生而遥远,快乐是禁地,生死之后,找不到进去的钥匙。
在高高的云天吊车上,我啃着一大团粉红色的棉花糖,吹着令人瑟瑟发拌的冷风,手指绕着一双欲飞的黄气球,身边的位子没有坐着什么人。
不知为何便这样的快乐,疯狂的快乐起来。
脚下巴塞罗纳的一片灯海是千万双眼睛,冷冷的对着我一眨又一眨。
今天不回家,永远不回家了。
公寓走廊上的灯光那么的黯淡,电铃在寂寂的夜里响得使人心惊。门还没有开,里面缓缓走来的脚步声却使我的胃紧张得抽痛起来。
谁是婆婆的声音。
echo
婆婆急急的开着层层下锁的厚门,在幽暗的光线下,穿黑衣的她震惊的望着我,好似看见一个坟里出来的人一般。马利亚妈妈我扑了上去,紧紧的抱住她,眼里涌出了泪。
噢噢我的孩子我孤伶伶的孩子婆婆叫了起来,夹着突然而来的呜咽。
什么时候来马德里的吓死人啊也不通知的。没有收到我的明信片
明信片是翡冷翠的,说在瑞士,邮票又是奥地利的,我们那里弄得懂是怎么回事,还是叫卡门看了才分出三个地方来的
我在巴塞罗纳
要死罗到了西班牙怎么先跑去了别的地方电话也不来一个婆婆又叫起来。
我将袖子擦擦眼睛,把箱子用力提了进门。
睡荷西老房间我问。
睡伊丝帖的好了,她搬去跟卡门住了。
在妹妹的房内我放下了箱子。
爸爸睡了我轻轻的问。
在饭间呢婆婆仍然有些泪湿,下巴往吃饭间抬了一下。
我大步向饭厅走去,正中的吊灯没有打开,一盏落地灯静静黄黄的照着放满盆景的房间。电视开着,公公,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背着我坐在椅子上。
我轻轻的走上去,蹲在公公的膝盖边,仰起头来喊他:爸爸
公公好似睡着了,突然惊醒,触到我放在他膝上的手便喊了起来:谁是谁
是我,echo
谁嘛谁嘛公公紧张了,一面喊一面用力推开我。你媳妇我笑望他,摸摸他的白发。
echo啊啊echo
公公几乎撞翻了椅子,将我抱住,一下子老泪纵横。爸爸,忍耐,不要哭,我们忍耐,好不好我喊了起来。
我拉着公公在饭厅的旧沙发上坐下来,双臂仍是绕着他。
叫我怎么忍儿子这样死的,叫我怎么忍说着这话,公公抓住我的黑衣号啕大哭。
能哭,对活着的人总是好事。
我拉过婆婆的手帕来替公公擦眼泪,又是亲了他一下,什么话也不说。
还没吃饭吧婆婆强打起精神往厨房走去。不用麻烦,只要一杯热茶,自己去弄。先给爸爸平静下来。我轻轻的对婆婆说。
你怎么那么瘦公公摸摸我手臂喃喃的说。没有瘦。我对公公微笑,再亲了他一下。
放下了公公,跟在婆婆后面去厨房翻柜子。
找什么茶叶在桌上呢。婆婆说。
有没有波雷奥我捂着胃。
又要吃草药胃不好婆婆问。
我靠在婆婆的肩上不响。
住多久婆婆问。
一星期。我说。
去打电话。她推推我。
快十点了,打给谁嘛我叹了口气。
哥哥姐姐他们总是要去拜访的,你去约时间。婆婆缓缓的说。
我不要看,叫他们来看我我说。
门上有钥匙转动的声音,婆婆微笑了,说:卡门和伊丝帖说是要来的,给你一打岔我倒是忘了。
走廊上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灯一盏一盏的被打开,两张如花般艳丽的笑脸探在厨房门口,气氛便完全不同了。
呀妹妹尖叫起来,扑上来抱住我打转。姐姐卡门惊在门边,笑说:嗄也有记得回来的一天接着她张开了手臂将我也环了过去。
这么晚了才来我说。
我们在看戏呢刚刚演完。妹妹兴高采烈的喊着。
荷西过世后我没有见过妹妹,当时她在希腊,她回马德里时,我已在台湾了。
你还是很好看妹妹对我凝视了半晌大叫着又扑上来。我笑着,眼睛却是湿了。
好,echo来了,我每天回家来陪三件黑衣服吃饭。妈妈,你答不答应呀妹妹又嚷了起来。
我叫她去看其他的哥哥姐姐呢婆婆说。
啊去你的要看,叫有车的回来,echo不去转公共汽车。
喂吃饭吃饭饿坏了。卡门叫着,一下将冰箱里的东西全摊了出来。
我不吃我说。
不吃杀了你妹妹又嚷。
公公听见声音挤了过来,妹妹走过顺手摸了一下爸爸的脸:好小孩,你媳妇回来该高兴了吧
我们全都笑了,我这一笑,妹妹却砰一下冲开浴室的门在里面哭了起来。
妹妹一把将浴室的门关上,拉了我进去,低低的说:你怎么还穿得乌鸦一样的,荷西不喜欢的。
也有穿红的,不常穿是真的。我说。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讲话她紧张的又问。
这里不行,去卡门家再说。我答应她。
不洗澡就出来嘛卡门打了一下门又走了。echo,记住,我爱你妹妹郑重其事的对我讲着。二十二岁的她有着荷西一式一样的微笑。
我也爱你,伊丝帖荷西的手足里我最爱你。
明天我排一整天的戏,不能陪你卡门咽着食物说。她是越来越美了。
演疯了,最好班也不上了,天天舞台上去混婆婆笑说。
你明天做什么卡门又问。
不出去,在家跟爸爸妈妈我说。
我们要去望弥撒的。婆婆说。
我跟你去。我说。
你去什么echo,你不必理妈妈的嘛妹妹又叫起来。我自己要去的。我说。
什么时候那么虔诚了卡门问。
我笑着,也不答。
echo是基督教,也望弥撒吗婆婆问。我去坐坐我说。
吃完了晚饭我拿出礼物来分给各人。
卡门及伊丝帖很快的便走了,家中未婚的还有哥哥夏米叶,都不与父母同住了。
我去了睡房铺床,婆婆跟了进来。
又买表给我,其实去年我才买了一只新的嘛荷西葬礼完了就去买的,你忘记了
再给你一个,样式不同。我说。
没有,我没有忘,这样的事情很难忘记。
你以后不会来马德里长住吧婆婆突然问。不会。我停了铺床,有些惊讶她语气中的那份担心。那幢迦纳利群岛的房子你是永远住下去的罗当初是多少钱买下的也没告诉过我们。
目前讲这些都还太早。我叹了口气。
是这样的,如果你活着,住在房子里面,我们是不会来赶你的,可是一旦你想卖,那就要得我们同意了,法律怎么定的想来你也知道了。婆婆缓缓的又说。
法律上一半归你们呀我说。
所以说,我们也不是不讲理,一切照法院的说法办吧我知道荷西赚很多钱
妈妈,晚安吧我胃痛呢我打断了她的话,眼泪冲了出来。
不能再讲了,荷西的灵魂听了要不安的。
唉你不肯面对现实。好了,晚安了,明天别忘了早起望弥撒婆婆将脸凑上来给我亲了一下。
妈妈,明天要是我起不来,请你叫我噢我说。终于安静下来了,全然的安静了。
我换了睡袍,锁上房门,熄了灯,将百叶窗卷上,推开了向着后马路的大窗。
微凉的空气一下子吹散了旅途的疲劳,不知名的一棵棵巨树在空中散布着有若雪花一般的白色飞絮,路灯下的黑夜又仿佛一片迷镑飞雪,都已经快五月了。
我将头发打散,趴在窗台上,公寓共用的后院已经成林。我看见十三年前的荷西、卡门、玛努埃、克劳弟奥、毛乌里、我,还有小小的伊丝帖在树下无声无影的追逐。
进来荷西不要犹豫,我们只在这儿歇几天,便一同去岛上了。
来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了。
梦中,我看见荷西变成了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手中捧着一本用完了的练习簿。
妈妈再不买新本子老师要打了,我没有练习簿谁叫你写得那么快的婆婆不理。
功课很多小孩子说。
向你爸爸去要。妈妈板着脸。
小孩子忧心如焚,居然等不及爸爸银行下班,走去了办公室,站在那儿嗫嚅的递上了练习簿,爸爸也没有理他,一个铜板也不给。
七岁的孩子,含着泪,花了一夜的时间,用橡皮擦掉练习簿的每一个铅笔字,可是老师批改的红笔却是怎么也擦不去,他急得哭了起来。
夜风吹醒了我,那个小孩子消失了。
荷西,这些故事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去想它们,我给你买各色各样的练习簿,放在你的坟上烧给你。
婚后六年日子一直拮据,直到去年环境刚刚好转些荷西却走了。
梦中,总是一个小孩子在哭练习簿。
我的泪湿透了枕头。
echo婆婆在厨房缓缓的喊着。
我惊醒在伊丝帖的床上。
起来了我喊着,顺手拉过箱子里的格子衬衫和牛仔裤。
嗳呀太晚了。我懊恼的叫着往洗澡间跑。妈妈马上好。我又喊着。
不急
我梳洗完毕后快速的去收拾房间,这才跑到婆婆那儿去。你不是去教堂婆婆望了一眼我的衣着。
噢,这个衣服我又往房间跑去。
五月的天气那么明媚,我却又穿上了黑衣服。
实在厌死了黑颜色我对婆婆讲。
一年满了脱掉好罗她淡淡的说。
不是时间的问题,把悲伤变成形式,就是不诚实,荷西跟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管,随便你穿什么。至于我,是永远不换下来的了。荷西过去之后我做了四套新的黑料子,等下给你看。婆婆平和的说,神色之间并没有责难我的意思。
公公捧着一个小相框向我走来,里面有一张荷西的照片。这个相框,花了我六百五十块钱
很好看。我说。
六百五十块呀他又说了一句。
六百五十块可以买多少练习簿
你们好了没有可以走了吧公公拿了手杖,身上又是一件黑外套。
啊我们三个人真难看。我叹了口气。
什么难看,不要乱讲话。公公叱了我一句。
星期天的早晨,路边咖啡馆坐满了街坊,我挽着公婆的手臂慢慢的走向教堂,几个小孩子追赶着我们,对我望着,然后向远处坐着的哥哥姐姐们大喊:对是echo,她回来啦我不回头,不想招呼任何人,更受不了别人看我的眼光。
黑衣服那么夸张的在阳光下散发着虚伪的气息。其实我不喜欢望弥撒。我对婆婆说。
为什么
太忙了,一下唱歌,一下站起来,一下跪下去,跟着大家做功课,心里反而静不下来。我说。
不去教堂总是不好的。婆婆说。
我自己跟神来往嘛不然没人的时候去教堂也是好的。我说。
你的想法是不对的。公公说。
我们进了教堂,公公自己坐开去了,婆婆与我一同跪了下来。
神啊请你看我,给我勇气,给我信心,给我盼望和爱,给我喜乐,给我坚强忍耐的心你拿去了荷西,我的生命已再没有意义自杀是不可以的,那么我要跟你讲价,求你放荷西常常回来,让我们在生死的夹缝里相聚我的神,荷西是我永生的丈夫,我最懂他,忍耐对他必是太苦,求你用别的方法安慰他,补偿他在人世未尽的爱情相思有多苦,忍耐有多难,你虽然是神,也请你不要轻看我们的煎熬,我不向你再要解释,只求你给我忍耐的心,静心忍下去,直到我也被你收去的一日。
echo,起来了,怎么又哭了
婆婆轻轻的在拉我。
圣乐大声的响了起来。
妈妈,我们给荷西买些花好吗
教堂出来我停在花摊子前,婆婆买了三朵。
一路经过熟悉的街道,快近糕饼铺的时候我放掉公婆自己转弯走了。
你们先回家,我马上回来。
不要去花钱啊婆婆叫着。
我走进了糕饼店,里面的白衣小姑娘看见我就很快的往里面的烤房跑去。
妈妈,荷西的太太来了她在里面轻轻的说,我还是听到了。
里面一个中年妇人擦着手匆匆的迎了出来。
回来啦去了那么久,西班牙文都要忘了吧平静而亲切的声音就如她的人一般。
还好吗她看住我,脸上一片慈祥。
好谢谢你
她叹了口气,说:第一次看见你时你一句话也不会讲,唉多少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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