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低头吃饭,席间谨守食不语的礼数,每人都低头吃饭,饭桌上只听见
筷子汤羹的声响。其他人还不觉得,雪儿却浑身不自在,觉得拘束得紧。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残席撤下,下人们端上茶来。
雪儿正觉得口渴,掀起茶杯咕嘟嘟喝了几口,却见其余三人都盯着自己看,
不由放下茶杯问道:「怎么了?」
苏崇岳有些想笑又强自忍住的样子道:「没什么。来人,再端一杯茶上来。」
苏桂蓉却咳了一声,眼睛瞟了雪儿一眼,掀开茶杯饮了一口,在嘴里打了个
转,吐到一旁盏里。
原来这是漱口的茶水。雪儿脸上微微发红暗自道。
苏桂蓉却暗自皱眉:自己怎么多了这么一个毫不知礼的野丫头妹妹?这要是
传扬出去,连自己的面子都要丢了,不知道一干姐妹们要如何嘲笑自己。心中这
部戏想着,一刻也不想坐下去,起身施礼道:「爹爹,娘亲,女儿约了李通判家
的女儿一起出游,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嗯,去吧,记得早点来。」
苏桂蓉轻移莲步出了门,才长出一口气,起身到了自己房中更衣,吩咐下人
准备车马,又叫人抱了自己养的猞猁准备出门。
才一迈步,正好遇上雪儿从房里出来,两人脸上都是有些尴尬。雪儿低头看
丫鬟抱着的猞猁,道:「姐姐,你也养狗啊。我家里也养了两条狗,比它还大呢。」
苏桂蓉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昂起头来道:「这可不是狗,是一只纯血猞猁,
名贵得很,整个盛州都超不过三只,可不是一般的土狗能够比的。」
雪儿脸上笑意一僵,不再说话,眼看着苏桂蓉离开,才小声道:「不就是一
条狗而已,神气什么?大黑的爪子都比它头大,一下子就咬死了。」
她本来今日心情不错,现在却一肚子气,要不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亲
姐姐,一定要想办法捉弄她一番。这般想着,转身向着师父的院子走去。
两人离开,一个婆子从角落里探出头来,看着雪儿的背影,眼中现出一丝寒
意,低声自语道:「夫人心软,老婆子可不能容你这碍事的丫头留在府里,须得
想个办法把你赶走,否则迟早是个祸害。」
不说苏家暗流涌动,在城东江文焕下午在街上背着手乐呵呵的闲逛,眼看日
头偏西才慢悠悠到自己的临时住所,才一进门,伙计和下人们纷纷躬身施礼。
「老爷来了。」
「掌柜的好。」
江文焕捋着胡子笑呵呵的一一应,没有半点架子。无论是随身多年的老伙
计,还是才跟了自己几个月的新人,都一一还礼,态度谦和。
花白胡须的老管家上前躬身道:「老爷,您来了。小的已经在书房给您泡
好了茉莉花茶,请您慢用。」
江文焕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笑道:「有劳你了。」转身对周围人
等道:「老夫今日有些累了,去书房休息一下,若有事找管家处理便是。」
众人齐声答应。
江文焕迈着步子走到书房外,轻轻伸手推开房门进去,随即将门关上。
「江叔叔,您来了。」房中一个女子声音轻声道。
抬眼望去,只见书房中靠桌子椅子上一左一右坐着两名少女,一个穿紫色衣
裙,另一个是绿色,年纪在十**岁,身姿娇小,胸口却高高耸立,撑得衣服几
乎要涨开似得。两人头上青丝挽起,梳着坠云髻,插着一般不二的翠玉簪子,五
官相貌一模一样毫无别,肌肤雪白,欺霜赛雪,面颊有些婴儿肥,弯眉如黛,
杏眼桃腮,娇艳的红唇仿若涂了一层胭脂般闪动光泽,乌黑明亮的眼睛偶一转动,
透着一股宜嗔宜喜的媚意,仿佛观音大士座下龙女临凡。
江文焕脸上肃然,躬身施礼道:「日月常在,天理永存。江文焕拜见两位特
使,并祝教身体安康。」
「教身体安康。江叔叔,您是护教天王,无需多礼,请落座讲话。」紫衣
少女笑吟吟道。
江文焕这才起身,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笑道:「玉仙,玉奴,教怎么派你
们两个来了?」
刚才施礼,是因为对方是教特使,代表着教权威至高无上,而现在却是
私人之间的交流,论辈分,这两个丫头还要叫自己一声叔叔,所以他言语间便轻
松了许多。
玉仙玉奴两名少女起身施礼笑吟吟道:「江叔叔传过去的消息太过重要,师
父本来想亲自过来的,只是他老人家练功正到了紧要之处,无法脱身,才让我们
两个过来打探虚实。」说着话,两人脸色一,道:「江天王,下面是教的问
话。」
江文焕急忙起身躬身道:「江文焕听候教训示。」
「江天王,你传来的消息可是实情?其中可有不实不尽之处?」
「禀告教,江文焕所言句句属实。那人用的是沧浪刀诀,十年前,文焕险
些丧命于这刀法之下,绝对不会认错。」
「那人是什么来历,你可探查清楚了?」
「文焕已经探过他的底细,他自称顾云扬,西北肃州人,本是孤儿,十二岁
时救了一个年轻女子,拜她为师学习武功,沧浪刀诀便是这年轻女子传授,不过
据他所言,他并不知晓这年轻女子身份,甚至连刀法名字都不清楚。文焕已经连
夜派人去了肃州查验他的话是否属实,相信最多十日便有报。」
「江天王,若你所言无误,则自此刻起,此事交由方玉仙,方玉奴两人全权
处置,盛州上下子皆听从号令,敢有违背者,安教规处置。」
「文焕明白,遵从教谕令。」
这几个问题是两名少女交替问出来,甚至一个问题都是一名少女问了前面一
半,另一人马上接上后面一半,声音语调丝毫不差,没有一丝磕磕绊绊,简直就
是同一个人一口气说出来一般。显然这姐妹两人心意相通,默契到了极点。
紫衣少女方玉仙这才声音放缓笑道:「好了,江叔叔,师父让问的话问完了。
您先起来,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姐妹还不太知道详情,要您多做解释呢。」
江文焕起身归座,笑呵呵道:「好,你们两个问吧,老夫言无不尽。」
绿衣少女方玉奴明眸转动,忽然道:「江叔叔,为什么师父接到您的传书,
知道沧浪刀诀的传人出现会那么重视,连夜派我们两个过来?」
江文焕面容一正,低声道:「两位姑娘年纪尚幼,也许不记得十年前的事情
了。十年前,一个女子一口刀单枪匹马闯入神教总坛。」也许是想到了当日情景,
江文焕脸上现出一丝恐惧神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老夫从未想过世间竟
然有如此凌厉的刀法,四天王,八令,十几位高手联手之下,竟然被一个二十
来岁的女子杀得血流成河,节节败退。老夫这肩膀便是被她随手一刀砍中,几乎
丧命。若不是赵天王拼死相救,只怕她腾出手再砍一刀,老夫现在坟上的荒草都
几度枯荣了。」
「那女子用的就是沧浪刀法?」方玉奴插口问道。
江文焕点头:「正是东海龙君赖以成名的沧浪刀法。我们这些人都不识此刀
法,可是教是南斗星君他老人家的子,如何辨认不出?我们十几个人联手,
却硬是被这女子杀死了三位令,赵天王也武功尽废,最后还是教出手,用了
种魔魂**,侵染了她的心神,却还是被她逃走。」
方玉仙心中微微诧异:「种魔魂**是本教镇教秘法,中了此等**,神
魂破碎,连动一动都是不能,如何还能够逃脱?」
江文焕摇头道:「东海龙君身为四贤之一,想必传有秘法能够抵御心神侵染。
当时教下令派出教中各路高手沿路劫杀,却始终没有追上这女人。现在头想
来,她原来没有归东海,却是一路向西去了。」
方玉奴眼中光芒闪动,忍不住拍手道:「好算计。她预料道本教会在东海附
近劫杀她,所以偏偏背道而驰,避过追杀。咯咯,重伤之下还能不乱了方寸,要
是她不是本教敌人,连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这拍手一笑,简直如同山花盛开,白玉般的面颊透着娇憨,若是一般人见了,
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无邪少女,哪里能想到她却是天理教中的顶尖人
物?
方玉仙倒是还沉得住气,端坐身子道:「江叔叔,您久居此地,依你看来,
下一步该如何?是否派人把这姓顾的抓起来拷打盘问?」
江文焕慌忙道:「不可。若顾云扬所言不虚,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底
细,贸然出手反而打草惊蛇。更何况,现在这小子住在守备将军府邸,本教一向
被朝廷猜忌,如果动手引起了朝廷注意情况就更不妙了。如果依着老夫看来,不
仅不能把他抓起来,反而要想办法曲意结交,获取他的信任。如此一来,只要东
海那位龙女与他联络,我们自然可以知晓,到时候便可想办法布下陷阱,将两人
一打尽。」
他这是老成之言,两名少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方玉仙道:「方才进来的时候,我们发现周围有可疑人士身影。江叔叔,是
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文焕笑道:「无妨,不过是朝廷鹰犬在暗中监视而已。两位小姐放心,怎
么说我也是盛州有名的富商,连知州府上也递得上话去,没有十足证据,他们不
敢对老夫如何。」
「江叔叔有把握最好。不过毕竟您处于监视之中,此番行动关系重大,还请
您多加小心。」方玉仙笑盈盈道:「您的一举一动关系到本教在盛州近万教众安
危,万万不可出差错。为了防备意外,我准备从别处调集人手来监视顾云扬,您
觉得如何?」
「如此也好。」江文焕有些遗憾道:「本来两位姑娘奉教之命前来,老夫
却束手束脚,帮不上忙,实在是惭愧。对了,两位姑娘准备如何接近顾云扬,可
要老夫从中牵线?」
方玉奴咯咯笑道:「何须劳烦江叔叔?凭奴奴的手段,只要在那小子面前转
一圈,保证迷得他神魂颠倒,什么秘密都乖乖的吐露出来。」
一旁方玉仙薄嗔地看了妹妹一眼,道:「江叔叔隐藏身份要紧,最好不要参
与进来,以防事情有变故也好有个补救。」她微微抬头,清丽的面颊充满自信:
「只不过是想办法接近他而已,仙儿自有办法。」
水龙吟【17】
作者:江东孙伯父
第十七章 不如归去
将军府后院校场中。
苏炳南一身短打,足登麻鞋,手中持着一条溷铁枪,双臂抖开,彷佛一条上
下翻滚的怪蟒一般,斗大的红色枪缨飞舞,挂着丝丝风声,雪亮的枪尖忽隐忽现
,彷佛怪蟒的长信子伸缩不定。
他这一手枪法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少了精巧变化,却多了几分凛冽逼人
的杀气。
与他对练的正是顾云扬,他手持长刀,面色凝重,被苏炳南的狂攻气势逼得
不住倒退,脚下却不见散乱,刀身,刀柄,刀尖,刀背,不时撞击到敌人枪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