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和尚开门见山道:“阿弥陀佛。青城派各位真人请了!各位想必也是来此书。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看,咱是先分出胜负再找书,还是找到书再分胜负?”
青城派众人均在心下嘀咕:“这些少林和尚功夫也太强,偷袭不成,当面打斗更无一分胜算。最好找个台阶下,免得武功秘籍没得到还把命丢了。”长孙饼便道:“没有书还比什么胜负,且别伤了双方的和气!”
湿儿心道:“这和尚不是那种遮遮掩掩的虚伪之辈,直接而实在,值得敬佩。青城派这个文钱子,打不过就自己找台阶下,则有点那个。”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道:“且慢!当然是分出胜负再去书。否则,等下动起手来还不把书给毁了?”
湿儿一惊,谁在说话?尚未反应过来,已被父亲一把推向石壁。湿儿只觉眼前一晃,一个身影已从她家三口之间飞入石室中。定睛一看,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衣服破破烂烂,满脸油污,好像久未清洗。从打扮上猜测,此人定是丐帮子无疑。他飞身而入的轻身功夫,连正经和尚也吃了一惊。
青城派刚才向少林和尚示弱,脸上正有些挂不住。待得看清来者只是一个年轻人时,便想趁机捞一点面子。只见子子宇文条大摇大摆地迎着这个年轻人走去,边走边训斥道:“小叫花不去要饭,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那青年好似初生牛犊不怕虎,冷冷答道:“要什么饭,吃你的肉不就饱了?”
宇文条自负是成名的江湖人物,岂会把一个小叫花放在眼里?“好好好,有本事来吃!大爷先让你三招。”
“哈哈哈!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青年闻言仰天大笑。刚开始,他说话并没用什么内力,是以被宇文条小瞧了。这几声轻狂的笑声却是有意卖弄他的高深内力,一声更比一声高,令在场的人听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石壁上的蜡烛也应声晃了几晃。笑声停歇后,青年厉声说道:“天下竟然有人敢让我三招?我倒要看看他是哪路神仙!”
子子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不由自地后退了三大步。可是,大话既已出口,要真是面对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不战而退,将来有何面目立足于江湖?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又往前踏上一小步,声音也哆嗦起来道:“少少废话,出手吧。”
青年反而说道:“我让你三招。”
宇文条正自犹豫是战是逃时,甬道内又传来数十脚步声,只听一个声音道:“华帮,让子先上吧!”接着便有二十来个叫花子打扮的人从湿儿身边进入石室。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跟场中的青年一般的打扮,只是背后多了四个麻袋。
湿儿心中一惊,原来场中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便是丐帮新任帮华克之。帮二十多岁,子三十多岁,湿儿甚觉有趣,也不得不对华帮另眼相看。不由得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嗯,如果把脸洗干净,换一身干净衣服,本是一个帅小伙。看着看着,脸上悄然泛起一抹红霞。
华克之道:“郭足兄小心为上。”说罢,退后几步,把叫郭足的四袋子让到前面来。
湿儿见华克之作为一帮之,对手下子说话却异常温和,一点帮架子都没有,对他不免又增了几分好感。
子子一看掌门换成了子,心内窃喜,马上来了精神。对郭足道:“郭大侠出招吧。贫道依言让你三招。”他倒也颇识时务,刚才对丐帮帮还自称“大爷”,知道厉害后,改口对丐帮四袋子也自称“贫道”了。
郭足也不答话,右腿一个扫堂腿朝子子下盘攻去。只见他这腿又快又狠,一尘不染的地面愣是给他刮起了一些灰尘。湿儿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好”。
郭足用的是丐帮腿法绝技“铁帚腿法”,来势凶猛,力大无穷。丐帮中只他专修这路腿法,而他也不会别的功夫。郭足每年都去昆明海埂基地练习这套腿法。海埂基地海拔颇高,此处不仅适于练习腿法技能,由于空气稀薄,因而还能练出颇为高深的内力,最最令人称奇的是,练出的腿法有一股恶臭,如脚上抹了毒药一般,让敌人不战而退。
子子呵呵一笑,双足轻轻一点,往上跃了一下便轻松避开。郭足一转身,左腿复又一个扫堂腿,子子又是一点地,仍然轻松避开。
郭足见两招不中,当下飞身而起,右腿朝子子的下颌踢去。这是“铁帚腿法”中极为厉害的一招,出招快如闪电,力道甚沉,而且夹着一股恶臭。子子正在跃起下落中,闻到臭味一阵头晕恶心,躲闪已然不及。心下暗叫不好,忙用手来挡格。打算用手吃他这招,也比踢中下颌好受。哪知郭足这一脚竟尔自己踢偏了,脚从子子脸的右侧向上而去。子子顺势一拨弄,郭足站立不稳,头下脚上,摔了个狗吃屎。
子子奸猾得紧,知道赢了郭足后势必跟华克之对阵,在大家都认为他赢得漂亮的时刻,他反而用“输”来给自己找台阶。只听他说道:“在下本来说让郭大侠三招,没想到三招未完,在下业已出手。因此,算在下输。”说罢,大摇大摆地往后退去。
没想到子子这一退,退得步伐大了一点,退得仓促了一些,竟然踩着正色和尚的脚了。正色和尚哪料到子子赢了还会后退?躲闪不及,被他踩个正着,脚拇指疼痛欲裂。当即狠狠推了子子一下,大骂道:“阿弥陀佛。你妹,给老子滚开!”
“兀那和尚,你骂谁呢?有种你再说一遍。”一个女子从湿儿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她赶紧闪在一边。这人何时进得洞内,湿儿浑然不知。
只见此人二十多岁的模样,头上盘着道姑的发髻,身着黄色深v齐臀道袍,身材玲珑有致。尤其是胸前的双峰,如华山般高耸入云霄,几欲从道袍中腾空而起。双峰之间夹着一支翠绿色的玉箫。其气质优雅而大方,既象大家闺秀也象贵妇,却怎么看怎么不像道姑。最令湿儿吃惊的,却是她足登一双恨天高。这,如何跟对手打斗?
湿儿先看看场中这女子,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胸部,再向下看看自己长将及膝的裙子下摆,心内突然涌出若干自卑来。愈看愈自卑,忙低头朝地上去,却是无处可遁。正色和尚看得呆了,嘴张得大大的,不小心掉了一连串的哈喇子下来。他赶紧用手去擦嘴角。手还在半路,又是一串哈喇子滴了下来。华克之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叫花子竟然受了内伤,鼻血哗哗地流了下来。旁观众位男侠客也尽皆心跳加速,好似打鼓。有几个年轻后生更是惊叫起来:“我的妈呀!”还有好几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跳下场去跟这女子比试一番。
那女子见大家这般反应,不由得把胸挺得更高、把臀翘得更尖,一双眸子也变得越发地熠熠生辉。
良久,正色和尚终于缓过劲来,用袈裟擦了好几次才将嘴角擦干。色迷迷地道:“阿弥陀佛。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峨眉派倪掌门。三十年不见,你还像当初那般水嫩。真是驻颜有术。佩服!佩服!”众人以为他的话说完了,哪知他紧接着又补了一句道:“阿弥陀佛,真他娘的性感!”他补这最后一句话时,端的是唾沫横飞,看来口水着实流了不少。虽然正色和尚法号中的“色”字取自“色即是空”,可是他怎么也空不了。修行这么多年,却始终凡心不稍减。好一个俗和尚!
第一回、夺书初见:总在江湖走,哪能不杀人(4)
湿儿曾听父亲提起过峨眉派倪掌门,是当世与立山寨立山圣母、恒山派冷酷师太齐名的三大女侠。此人五十来岁,却有着二十岁的容颜。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又据说此人性格火烧,身材火辣,脾气火爆,功夫火青,被告诫千万不要惹恼了她。峨眉派创派祖师爷是郭襄,而郭襄是黄药师的外孙女。黄药师虽是男人,却擅吹-箫,并自创了一套“玉箫剑法”。这套剑法以攻敌穴道为,剑式潇洒俊雅。这些花俏的招数妙用非凡,譬如说将内力灌入剑中便可粘住他人兵器等等。倪大侠便是靠这套玉箫剑法扬威江湖,也因此被称作玉箫师太。湿儿第一次听到玉箫师太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字很好听,心中早已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此人正是峨眉派掌门玉箫师太倪媚。她这次纯属躺着中枪。正色和尚骂宇文条“你妹”,她误以为正色点名骂她。正色和尚本是夸她,不想倪媚对年龄异常敏感。她总希望人家认为她是二十岁的姑娘,而不希望人家说她五十岁保养得好。当下立即反唇相讥,也挖苦正色和尚道:“三十年过去了,你的头发也一根都不多呀!师太我也是佩服得紧。”
正色和尚并不气恼,挤兑道:“怎么,难不成你们道姑也对这本小黄书感兴趣?”倪媚呵呵一笑,道:“道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不是?你们这些秃驴不是跑在最前面么?”
丐帮和青城派一众年轻男子不知倪媚的厉害,齐齐起哄道:“正色大师,两招把她道袍扒了!”“大师快上哇,你不上我上了!”还有的人叫道:“大伙儿排队,要上也得讲个先来后到。”
倪媚喜欢吸引男人的眼球,可是却听不得这般污言秽语。只见她的脸色顿时转为愠怒,把头一低,娇红欲滴的嘴唇正好就着箫口,运起内劲吹了起来,正是由玉箫剑法化来的一招“圣积晚钟”。
圣积寺是进入峨眉山的第一大寺,环境清幽。圣积铜钟便悬挂于寺内宝楼上。该钟铸于明代嘉靖年间,由别传禅师募化、建造。重达25公斤,相传为巴蜀地最大。每于废历晦望二日之夕敲击。每一击,声可历一分五十秒。近闻之,声洪壮;远闻之,声韵澈;传夜静时可声闻金顶。玉箫师太每于敲钟之时,伫立于钟下,潜心研究内力随钟声传递的法门。她这一招早已登峰造极,当世再无人能出其右。
初时,玉箫呜咽做响,颇为悦耳。在场众人只当是欣赏音乐。湿儿略通音律,知道这是一首。这曲原为古琴曲,后来被用作的序曲,表现的是“志在驾舟于五湖”的意境。
玉箫师太把曲子越吹越急,不久便完全没了节奏,内力的变换也是时快时慢。众人渐感一股股劲力朝身体袭来,才觉出不对劲来。慢慢地,劲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片刻过后,在场众人均觉血脉喷张,便纷纷运起内力相抗。他们的内力与玉箫送出的内力激烈碰撞,内力稍弱的便觉胸中气闷,头脑昏沉以致头痛欲裂。湿儿头晕脑胀之际,小手被父亲捉住,一股内力缓缓注入,才渐渐缓解过来,但仍感觉浑身难受之极。
耳听得“扑通”一声,湿儿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丐帮子晕倒在地。湿儿又惊又怕,如果不是父亲在旁相助,只怕自己比这个叫花子还要先倒下。湿儿正在惊怕之际,又“扑通、扑通”响个不停,接二连三倒下了五人,其中三个是丐帮的,另外两个是青城派的年轻子。湿儿的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大手,生怕他将手拿了开去。
玉箫师太又吹了一阵,直到那些胡说八道的都蔫儿了,这才停歇下来。湿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总共被放倒了二十八个之多。举儿过来给湿儿擦汗。虽然三人还站在黑暗的甬道之内,湿儿还是担心,如果被别人看见了,那多难为情呀!赶紧将举儿推开,自个儿将汗水擦掉。汗水不冷不热,看来冷汗和热汗出了一般多。湿儿心道:“江湖多风险,不好玩!”
待倪媚停下来,正色和尚一挽袍袖,双手一摆道:“阿弥陀佛。好一招‘圣积晚钟’,果然非同凡响。师太吹-箫的样子妩媚极了。贫僧来领教两招。”倪媚冷眼瞪他一下,将玉箫拔出执于手中,左手食指往勾了勾,似乎在说:“好啊,放马过来吧!”
“我来也!”正色和尚早就按捺不住,一招“仙人指路”,运起大力金刚指的功夫,戳向玉箫师太的面门。玉箫师太轻喝一声道:“来得好!”小嘴一张,便要将正色的手指咬住。正色和尚原是一个虚招,手指离唇还有半寸远时,手腕一抖,金刚指斜向上挑,指向玉箫师太的眉心。玉箫师太把头微微后仰让开这一指,手上玉箫一招“响隔楼台”点向正色的膻中穴。正色和尚金刚指变龙爪擒拿手,径直来抓玉箫。玉箫师太把萧微斜,刺向正色拇指的少商穴。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已交换了三招。
正色和尚人虽然俗,但武功却是超凡脱俗,在少林正字辈高僧中位列前茅。玉箫师太天资聪颖,作为掌门人,已尽得峨眉派武功精髓,并创出了无数前无古人的新招。二人这一番交手,让旁观众人大开眼界。武功高强的,如正经和尚、华克之、东方无能等,皆看了出来,此二人的武功比刚才的子子和郭足实在不知高出多少个档次。武功偏弱的,如湿儿和举儿等,则不知妙在何处。
湿儿爱看热闹,已不知不觉从暗处走了出来。此时石室中一派站一堆,共站了四堆。带着面罩的也早已将面罩除下。所以,湿儿便不再顾忌,嘟囔道:“这俩武功平平无奇,灰尘都没带一点起来。这样打有劲么?”
东方无能叹了口气,觉得女儿于武学一道真是远未开窍,说道:“刚才郭足和宇文条比武能带起灰尘,是因二人功力散而不聚,即使被击中,也不过是轻微外伤;此时场上二人内力纯而凝,虽不见灰尘飞扬,一旦被击中,轻则重伤,重则丧命。”至于二人招式变化之精妙,以湿儿目前的水平自是无法理解,解释也无用,无异于对牛弹琴,便不浪费口舌。
华克之为湿儿的声音所吸引,抬头朝她望去。只见她极为娇小可爱,满脸漾着青春的朝气,一举一动天真烂漫。湿儿也正好在看他。四目相对,他朝湿儿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示意,湿儿却无端地晕生双颊。
正色和尚心术不正,总想着攻击玉箫师太的敏感之处。然敏感之处却并非要害之处。聪明的女人尤其善于运用自己的身体。玉箫师太便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人。她深谙此道,故意在敏感之处露出破绽,引正色来攻。正色和尚招招不离玉箫师太的敏感地带,而玉箫师太招招不离正色和尚的要害大穴。若论功力,正色和尚原比玉箫师太为高,但在心计上却是玉箫师太大占上风。正色和尚屡屡掉进了玉箫师太的陷阱,但玉箫师太也数次没有抓住正色和尚的破绽。就这样,二人你来我往拆了三招,直打得玉箫师太香汗淋漓,娇喘连连;正色和尚也是汗流浃背,吭哧吭哧发出一些怪异的声响。
湿儿看了许久,终于悟出一点门道来,心道:“少林功夫果然高端大气上档次,使将出来气势如虹,让人无端地羡慕。相对而言,峨眉派的武功就属于低调奢华有内涵,细细品味,韵味悠长。哥哥和我自创的武功,确实差着好大一截。我要是学会一点少林寺或者峨眉派的功夫该多好呀!”其实,湿儿哪里知道,旭日山庄的武功自成一派,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名气。只因她平日偷懒,习了十数年,记住不少武学要义,也学了无数招式,但都只是乱七八糟地摆在脑中,始终没能融会贯通,至今仍然体会不到旭日山庄武功的精髓。
这时,又从甬道进来十来个年轻女子,跟玉箫师太一般的打扮,当是峨眉派子。这些人见师父正跟少林高僧恶斗,虽然胜负未分,亦不免胆战心惊。为首一个女子娇滴滴地叫道:“师父,小心!”玉箫师太见子们在侧观战,自然更加神勇。正色和尚天性好斗,也是越战越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