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那内侍似乎明白了什么,颤声道:「可咱们是北宫的人……」
「这边给的钱多。」
那内侍一脸挣扎,最後求救似的看着蔡常侍。
蔡敬仲轻飘飘道:「比你上半辈子挣得都多。」
那内侍心一横,「蔡爷,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我就跟着你幹了!」
「这就对了。」蔡敬仲欣慰地点点头,「你去告诉大伙,眼下改投门庭正当
其时。再晚就来不及了。」
宫外已经远去的厮杀声越来越近。除了阿阁的阅兵场是一片空地,宫内五步
一楼,十步一阁,宫阙相望,亭台林立,无论是长水军的胡人骑兵,还是射声军
的弓手都无法施展自己的优势,反而被乱军抓住机会,打了几个漂亮的反击。如
果不是吕氏豢养的一批死士拼命挡住越骑军的冲击,险些就被乱军截断後路。
双方几经厮杀,最後在阿阁形成对峙。而刘建的登基大典,也在一片风雨交
加之中仓促举行。
辰时刚过,刘建在家臣的护卫下步入崇德殿,然後由内侍宣读先帝遗诏,再
奉上传国玉玺。刘建三辞,群臣三进,做足姿态之後,刘建才迫不及待地坐上那
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御椅。
接下来以宗正刘德为首的群臣山呼万岁,行三跪九叩大礼。随後刘建宣布改
元,同时大赦天下。
刘建的登基仪式到底太过仓促,说是群臣,自愿加上被裹胁来的,连朝臣数
量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倒是刘建攻占南宫时抓了一批内侍,天子驾崩,那些内侍
无处可投,面对屠刀还有什么说的?大都选择投向了刘建。刘建大喜之下,一口
气封了十名中常侍。登基大典时,由于貂尾不够,这些新晋的大貂珰只能用狗尾
代替——好在宫里的狗还够用。
刘建登基的消息传出,乱军一片欢呼。随着鼓乐之声,天子御旗在崇德殿前
冉冉升起,高达六丈三尺的旌旗上绘着日月升龙图案,下方垂着十二条火红的长
旒,壮观无比。然而天子旌旗没升到杆顶,就被射声士用带着十字交叉的火箭烧
了个乾净。
看到这一幕的程宗扬也不得不佩服,平叛军兵锋所指,都已经威胁到崇德殿
了,刘建居然还硬着头皮登基。这么惨的登基大典,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自己小看了这位不伦不类的狗尾天子。刘建登基之後,做
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已经烧光的天子旌旗,御驾亲征。新登基的天子亲临一线,
乱军士气大振,从崇德殿一直杀到阿阁。
平叛军形势危急,一度被压到阅兵场外,几乎连白虎门都丢了。就在这时,
一名带着白玉护颈的少年单骑杀出,一柄方天画戟犹如银蛟,接连斩杀越骑军两
名军司马。他那匹战马通体赤红,神骏无比,奔驰间犹如一团跳动的烈火,速度
奇快,一人一马,所向披靡。
作为天子亲卫的虎贲军赶紧护着刘建退下,新任的虎贲校尉陈升亲自断後。
那少年一不做二不休,纵马冲上前去,银戟一挥,将天子旌旗碗口粗的旗杆一斩
两段。然後又在屯骑和越骑两军包围之中连杀数人,溃围而出。
那少年如风般驰过阿阁,然後一勒缰绳,赤红色的战马人立而起,盘旋着退
了数步,稳稳站定,那少年横戟立在白虎门前,一身白衣犹如血洗一样,那张俊
脸却如同冠玉,与颈间的白玉护颈相映成色。
那少年高声喝道:「洛下吕奉先!谁来受死!」
他喉咙受伤尚未痊癒,声音有些嘶哑,反而更多了几分男性的魅力。
程宗扬嘀咕道:「这小子……怎么挨一刀又更帅了?」
两军厮杀场就在长秋宫畔,程宗扬在阙楼上看得一清二楚。北军八校尉都是
汉国顶尖的强军,战斗力不相上下,但论起战术,有苍鹭指挥的乱军明显要更胜
一筹。可惜吕奉先那小子就跟开挂了一样,根本不讲道理的一路长驱直入,不仅
惊走了刚登基的刘建,把苍鹭布下的阵势也搅得七零八落,让平叛的卫尉军、射
声军和长水军趁机稳住阵势,双方重新陷入僵持。
打到这份上,程宗扬也见识了汉军的战斗力。假如与星月湖大营野外对阵,
人数相等的情况下,星月湖大营能与长水和屯骑两军打个平手,与越骑交锋,多
半要小负。当然,这是假设星月湖大营为步兵。星月湖大营作为骑兵的战斗力如
何,自己还没有见识过。
一向好战的雲丹琉此时也沉默了,当她看着五名射声士相互配合,单靠弓矢
就将一队门客组成的死士射杀殆尽,不由惊道:「好强!」
确实是很强,那些射声士每一个的射术都与敖润不相上下,让他们占据各处
要地,组成一道狙击网,任谁想杀过去都不是易事。
但乱军的破阵之法简单粗暴,擅长战车的虎贲军连人带马都披上重铠,借助
武刚车强大的防御力和冲击力,逐一扫荡射声士占据的要点。穿着重甲的虎贲冒
着箭雨,奋力挥舞长戈,往往在钩杀对手的同时,也被犀利的箭矢射进肩窝和眼
眶,两败俱伤。
玄武岩铺成的广场上血流成河,到处是战死的军士和战马。寒风过处,鲜血
凝结成一层薄冰。
程宗扬仿佛又回到江州之战的时候,两军殊死搏杀,生命被肆意收割,整个
战场都弥漫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与江州之战不同的是,这一次的战场几乎局限于
阿阁之前那片长宽二百余步的玄武岩广场,在这片狭小的范围内,死气惊人的集
中。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广场数度易手,足有上千人伏尸于此。
在如此高密度的死气刺激下,生死根不需催动,便自发地全力运转,犹如长
鲸吸水一样,将周围弥漫的死气吸入丹田。甚至连融入丹田之後许久不见动静的
阴阳鱼,此时也随着丹田气轮的旋转时隐时现。
真气流动越来越快,程宗扬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飞速攀升,然而始终
被一层看不到的薄膜所限制,无法突破。
那种憋闷的感觉让程宗扬十分难受,自从他破而後立,将生死根和阴阳鱼一
并融入丹田,重新筑基,修为已经达到坐照境巅峰,只差一步就能上窥六级通幽
之境。可这一步之差,自己怎么也迈不过去,就好像路走到尽头一样,再往前已
经无路可走,不知道该如何迈步。
自己最大的问题还是体悟不够,别人最费时费力的积累,自己依靠开挂的生
死根一蹴而就,两年时间就攀升到五级巅峰,相应的,修为进度过于迅速,使自
己缺乏足够的经历进行体悟。
六级通幽之境是个分水岭,踏入这个境界,每个人的修为都将与自身的体悟
相关,形成自己特有的道。以往自己修为上有疑惑,还可以找老头,或者找孟老
大、卢五哥他们求教。但到了通幽之境,每个人的道都各不相同,最多只能作为
参考,很难再手把手的进行传授。正所谓他人有道,无以教我。
此时上千人的死气汇聚过来,单从量上说,已经足够自己突破境界还绰绰有
余。但由于自己的道还是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想突破都不
知道怎么突。好在自己重新筑基之後,经脉壮大数倍,还能容纳下这些多余的真
元,不至于把它们散之天地,白白浪费掉。
这一仗两军战死千余,负伤的大致相当,算得上各有胜负。人的精力毕竟是
有限的,双方都打到了精疲力尽的地步,这会儿锐气已失,已经打不下去,不约
而同地鸣金收兵。吕氏一方据守白虎门,刘建一方则退到玉堂殿,隔着阿阁遥遥
相望。
场中的尸山血海让一众家奴心惊胆战,连那些号称勇武的门客也有不少人变
了脸色。搬运尸体,清理战场的时候,许多人都是一边搬一边吐,唯独北军出身
的士卒面色如常。
幸运的是,两军似乎都把长秋宫忘了,双方在阿阁拼得你死我活,可除了奉
命而来的吕戟以外,似乎再没有人对近在咫尺的长秋宫感兴趣。
但该来的迟早要来,快到午时的时候,一名北宫来到谒者找到蔡敬仲,一是
寻找吕戟,二是催促以赵飞燕为首的后妃移往北宫。
吕戟那番嚣张的话语早已传到赵飞燕耳朵里,她可以想象,自己若是落到诸
吕手中,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到时候也许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蔡敬仲告诉那谒者,吕戟负责清点宫中的妃嫔,眼下正在得趣,一时半会儿
是走不开了。至于移宫,此时两军对峙,可不是出去的时候。
谒者道:「蔡常侍不用担心。午时三刻,我军会再发动一波攻势,蔡常侍只
要先准备好,等我们打到长秋宫外,赵后等人一出宫就有人接应。」
蔡敬仲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到时我就带人护送一众后妃直奔白虎
门。你告诉接应的人,千万不要岔子。」
谒者拍着胸脯道:「蔡常侍尽管放心!」说罢欢天喜地的走了。
谒者刚走,蔡敬仲转头把消息告诉给程宗扬,程宗扬又转头告诉了齐羽仙
。
结果等平叛军发动攻势,就一头撞上了铁板。苍鹭在长秋宫外设伏,全歼了
长水军一队人马,临时指挥作战的绣衣使者江充如果不是跑得够快,也险些被人
砍掉脑袋。
等谒者再次入宫,蔡敬仲劈头就是一番痛骂。
那谒者也觉得脸上讪讪的,等蔡常侍骂完,才拿出第二个方案。长秋宫东门
与平叛军控制的区域相隔太远,平叛军想要接应,必须穿过整个阿阁的阅兵场。
而逆贼刘建得到北军一众逆贼的支持,军力已经暂时超过王师,装备更是精良。
比如这次遇伏,乱军就在长秋宫外布置了数以千计的绊马索。
苍鹭布置绊马索的技巧极为精湛,不但能绊马,还能绊人。长水军那些胡人
骑兵刚冲到长秋宫,就像陷入一个无边无际的大网当中,进退不得。不少胡人一
直到死都没能爬起来。
「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也太过危险。江使者的意思呢,先把赵后送到北
宫。」
蔡敬仲道:「长秋宫出来左右要过阿阁,一个人跟一群人都一样。」
「这一次我们换条路,不走东门。」谒者道:「长秋宫西边靠近白虎门,我
们可以翻墙啊。两边架上长梯,把赵皇后送过来。」
蔡敬仲想了想,点头道:「如此甚好。什么时候?」
「不能再耽误了,就现在。」那谒者自告奋勇地说道:「我去找梯子!」
蔡敬仲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谒者脑後。「砰」的一声,那谒者一头撞在案
上,两眼大张着,七窍流血,眼看是不活了。
「富贵由命,生死在天。」蔡敬仲喟然叹道:「但尽人事,各凭天命。你命
不好啊。非要抢着找死,拦都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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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午时,永安宫一处密室内却帷幕低垂,四周点着灯火,犹如深夜。重重
帷幕之间,一个人影躺在榻上,他浑身都缠着白布,只露出一双愤怒的眼睛。
「大司马。」张恽躬下腰,小声说道:「巨君公子有消息了。」
吕冀移动了一下眼珠,看到了榻旁的许杨。
短短一天时间,这个才华过人,潇洒不羁的名士鬓侧竟然有了白髮。不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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