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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程宗扬心头一震,终于想起自己心里那丝隐忧,“不好!”

    斯明信曾经说过,自己的住处有人盯梢。今晚原本约定与唐季臣交易,结果唐季臣不见踪影,却等来了吕氏指挥的汉军,还有两个前途无量的吕家小辈。吕家既然对此事如此重视,唐季臣怎么会不出现?他此时会在哪里?

    …………………………………………………………………………………

    位于步广里的宅院内已经浸满鲜血。那些黑衣铁面的死士一言不发,在院中四处搜杀。两名留下的宋国禁军此时已经身首异处,剩下的也在苦苦支撑。

    延香已经不是第一次目睹这样血腥的景像,她拉着浑身颤抖的毛延寿绕到柴房。毛延寿哆嗦着就要往麦秸堆里钻。延香死死拉住他,拚命摇头。

    这些死士杀人之后肯定会放火焚尸灭迹,躲在柴房只有死路一条。她踢开墙角的乱柴,露出下面一个狗洞,然后在毛延寿耳边颤声道:“逃出去找主人,一定要给我报仇……”

    毛延寿胡乱点着头,趴到地上就要往狗洞里钻。忽然间,他停下来,扭头问道:“你为何不逃?”

    延香咬了咬嘴唇,“我试过。钻不过去。”

    毛延寿看看她胸丰臀圆的完美身材,再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总算明白过来。但即使明白了,也不好说什么,毛延寿只好道:“我去找敖管家,你一定要等着。”

    “快去!”延香推着他的脚,把他送了出去,然后无力地靠在墙上。

    富安靠在门板上,唇角的鼠须不住抽动。在他身后的厢房里,高智商鼾声震天,外面杀的人头滚滚,他还没醒。

    终于最后两名禁军士卒也被围住,程公子还没回来。富安心一横,抬手敲了敲门,弓着腰小心道:“衙内,该起床了。”

    高智商狠狠打了两声鼾,然后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嘟囔道:“富安,你个狗奴才,敢打扰少爷睡觉……”

    “衙内,真的得起来了。”富安苦口婆心地劝道:“外面来人了。”

    “谁来也不行……打断他的腿!”

    富安听着他清醒了一点,赶紧推门进来,“衙内,咱们换个地方睡吧。”

    “大半夜吵什么——”高智商这会儿终于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骨碌爬起来,“外面怎么了?”

    富安脸色发青地说道:“有贼。”

    “好!看少爷我杀贼!”

    高智商兴冲冲摘下墙上的佩刀,一把拉开房门,准备去凑个热闹,但只看了一眼,他脸色就变了。

    外面血肉横飞,一群戴着铁面具的黑衣人魔鬼一样在夜色下肆意杀戮,那场面就像一个可怖的噩梦。

    高智商咽了口吐沫,喉咙发干地说道:“师傅……呢?”

    “程爷出去办事了。”富安道:“衙内,从后窗走。”

    高智商省悟过来,一头扎进房内,“富安,你顶着!”

    “衙内,你小心啊!”

    高智商一脚踢开后窗,就看到一柄快刀迎面劈来。高智商赶紧把窗户重新踢上,富安抢上来,用板凳死死顶住木窗。

    高智商抱着刀呆呆立在当场,接着浑身都开始发抖,他打过架,误杀过人,但这样真正玩命的血腥场景,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会儿高智商脑子都像被冻住一样,脸色煞白,手脚一片冰凉。

    长刀接连劈在窗上,斩断的窗棂四下纷飞,富安手里的板凳也挨了几刀,几乎被砍断。刀锋再次砍来,劈掉一截凳腿,接着富安惨叫一声,却是被刀锋划破了手掌。

    高智商像是被惊醒一样,身体狠狠抖了一下,苍白的脸色迅速涨红。他发出一声怪叫,猛地抢上前去,双手握住刀柄,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外狠狠一捅。

    外面一声闷哼,鲜血喷溅在木窗上、板凳上、富安的手上和他的脸上。

    “滚开!”

    高智商把富安踢到一边,然后钻了出去,抡起佩刀,对着那名没死的汉子一通乱砍。

    那名汉子被伤到要害,扭动几下便没了声息,接着黑影一闪,一名死士从屋顶跳下来,举刀向高智商劈来。高智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拼了命的抡刀对砍,但到底是修为差距太大,只几下就震得手腕发麻。

    一看自家衙内吃亏,富安拎着半截板凳钻过来助阵。那人见他脚步虚浮,也不以为意,只随便一肘,就把他打飞出去,还撞掉了他两颗门牙。

    高智商发疯似的冲上来乱砍乱劈,嘴里连串骂着脏话。黑衣人横刀封挡,然后顺势一拧,高智商佩刀脱手,整个人都摔到一边。黑衣人没有进逼,而是回身往富安颈中砍去。

    富安举起板凳,试图遮挡,结果刀锋一闪,将他的半截板凳又砍成两半,刀势毫不停顿地劈向他的喉咙。

    富安嘴巴上全是鲜血,坐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再没有力气躲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猛地扑来,挡住黑衣人的刀锋。

    鲜血飞溅中,高智商抱住大腿,发出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

    黑衣人狞笑一声,重新举起刀。富安疯了一样爬起来,一边拖着自家衙内吃力地往墙边挪,一边用漏风的嘴巴对黑衣人道:“大爷!大爷!我给你钱!要多少都给你!”

    高智商一边惨叫一边骂道:“富安你个狗才!干你娘!快滚啊!”

    富安拚命许诺钱财,但那死士始终默不作声,显然不准备和他商量。眼看自己主仆已经走投无路,富安大叫道:“先杀我!我得死前头,给衙内开路。”

    黑衣人脚步略微一顿,接着长刀对准他的脑门疾劈而下。

    忽然身后风声一紧,一只长着鬃毛的兽爪伸来,紧紧扼住黑衣人的喉咙。老兽人浑身都沾满血污,仿佛一头掉光毛的苍狼,他一把将那名黑衣人拖过来,然后像一条熟羊腿一样,拧断了他的脖颈。

    哈米蚩把尸体一抛,“走!”

    “哎!”富安趴在地上,把高智商背到背上,用受伤的手扶着墙爬起来,挣扎着往黑暗中跑去。

    黑衣人纷纷追出,哈米蚩独目中闪着幽光,他披着一件空荡荡的羊皮袍,已经衰老的身体似乎只剩下骨架。

    一名黑衣人挥舞着流星锤,往哈米蚩胸口击去。老兽人抓住钢链一扯,将那名黑衣人扯到面前,然后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掀,露出脖颈,接着张开獠牙,一口咬断了他的喉咙。

    余下的黑衣人为之气夺,望着同伴抽搐的手脚和那名野兽般噬血的老人,都不禁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厉声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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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宅院不远的一条暗巷中,临安昔日的花花太岁和他的狗腿子,正相依为命地挣扎求生。

    富安浑身是血,有自己的,也有少爷的。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高智商跌跌撞撞往前走,一边喘息道:“衙内……亏得你瘦了些……要不然可要了小人的狗命了……”

    高智商趴在富安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富安……你个狗才,害少爷我挨了一刀……你个废物……我……我要扒了你的皮……”

    富安喘着气道:“小的自己扒,自己扒……衙内,你忍忍……忍忍啊。”

    高智商脸色苍白,喃喃道:“找师傅……”

    “对,我们去找你师傅。”

    “爹爹……”

    “是,还有老爷。”富安抹了把脸上的血,小心道:“老爷一道令,就把这些反贼全杀光了……”

    “狗才……别啰嗦……我睡一会儿……好冷……”

    “衙内,你别睡……千万别睡啊!”

    富安带着哭腔的叫喊声在巷中回荡着,“衙内!衙内!你醒醒啊!”




第二十六集 汉国篇
    本集简介:

    吕家死士袭杀程宗扬居处,老兽人重伤之际引发地震,而此事也在洛都引起一阵骚动。随后城内四处谣传在地震后出现的黑白鹅之事,天子便即下令让程宗扬迎赵合德入宫,以合谶象!

    云家星夜兼程押送大批财物,遭到黑魔海与龙宸联手夹击,损失惨重,更影响程宗扬与云家在汉国朝廷的布局。当程宗扬与云丹琉赶至现场援手时,却陷入更致命的计谋中!

    第一章

    林中隐约带来一阵重物撞动的声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林中出来。程宗扬微微皱起眉,一手按住刀柄。夜色如墨,幸好以他如今的目力,一点微弱的星光就足以让他看到许多东西。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匹神骏如龙的战马从枝条间奋力跃出,纵身蹿到那名昏迷的少年旁边,然后低下头,伸出厚厚的舌头去舔他的脸颊,试图唤醒自己的主人。

    程宗扬好不容易下决心才放过未成年版的吕奉先,这会儿望着那匹神骏的战马,不由一阵心动,但最后只是遗憾的耸耸肩。毕竟是传说中的赤兔马,太过神骏,自己还真没把握能把它从主人身边拽走。

    程宗扬把赤兔马和吕奉先放到脑后,不再多想,然后开口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唐季臣一直没有出现,却等来了四支汉军精锐,程宗扬越想越是不安,“我要回去一趟看看,别是出了什么事。”

    “别急!”

    朱老头一脸慎重地拦住他。

    “敌军势大,当心埋伏——来来来,待大爷给你找条明路!”

    朱老头弯腰脱下一只稀烂的破鞋,合在手中摇了几下,然后往地上一丢,指着鞋尖的方向笃定地说道:“顺着鞋走指定没错!”

    都这时候了,死老头还耍宝,程宗扬不由火冒三丈,刚想一脚把他那破鞋踹飞,却见朱老头忽然弯下腰,撅着屁股抓了几把泥土,塞到他那只烂得快没边的破鞋里面,然后举过头顶,往脑袋上一放,接着拣了根枯枝,一手握着,直挺挺柱在面前,另一只手解开裤带,对着自己脏兮兮的光脚“哗哗”地尿开了。

    夜风入林,发出呜咽般的低响。朱老头一连串古怪的动作,让程宗扬的怒火瞬间化有乌有,只觉一股冰凉的寒意像毒蛇一样从背后蜿蜒爬起,被夜风一吹,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老东西,你真疯了?”

    “嘘……”

    朱老头顶着破鞋,面色凝重地嘘了一声。……

    烈焰映亮山谷,山口的小镇已经被大火包围,襄邑侯吕冀坐在马车上,望着飞舞的烈焰,脸色阴沉得仿佛要下雨一样。今晚的行动并不需要吕冀出面,他只是一时兴起,抱着围猎的心思想把那个来自晴州的杀手当作猎物亲手杀死,没想到自己动用了四支汉军精锐加上自己门下的死士,却还是让那名杀手逃之夭夭。

    最后一支追踪的军士也无功而返,吕冀一掌拍在案上,案上金制的酒觥滚落下来,酒水淋淋漓漓洒在席上。

    “叔叔息怒。”

    吕巨君从容道:“姓暴的主犯虽然逃逸,却留下两具尸体。侄儿请来的明符师已经施展搜魂秘术,最多一个时辰便能找出他们的来历。”

    “什么搜魂的秘术!”

    吕冀斥道:“旁人都说你贤能好学,偏生相信这些巫蛊之事!”

    吕冀正在气头上,吕巨君也不争辩,只温言道:“叔叔教训的是。”

    吕冀道:“正因为你是我嫡亲侄儿,我才教训你,巫蛊是术不是道,唯可用之,不可信之。你明白了吗?”

    “是。”

    吕巨君恭敬地躬身施礼。

    “奉先呢?”

    “奉先追着匪寇入山,还没有回来。眼下胡夫人已经去寻了。”

    听到胡夫人,吕冀容色稍霁,对吕巨君道:“我叫你们兄弟过来,就是让你们学学怎么办事,免得成了不争气的纨裤子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有些世家子弟连杀鸡都不敢,那种废物要来何用!”

    “是。多谢叔叔教诲。”

    监奴秦宫提醒道:“侯爷,该回去了。今晚是卧虎当值。”

    吕冀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董宣如今已经是司隶校尉,但还兼着洛都令,而且仍和他担任城门令时一样亲自值夜,只不过巡视的范围由城门延伸到整个洛都城。这些天撞在他手里的权贵门人颇为不少,一个个都按律或杖或笞,没有一个轻纵的,一时间城中的权贵都收敛了许多。

    “江充!”

    一名身着绣衣的使者走上前来,拱手道:“君侯。”

    “阿姊把事情交给你,好生去办。”

    身为绣衣使者的江充身材高挺,相貌不俗,闻言微微躬身,应承下来。

    马车辘辘而去,江充转过身,对后面几名胡巫道:“劳烦诸位。”

    一名辫发的胡巫抓起一只羊羔,右手利刃寒光微闪,将羊羔从喉头到腹下齐齐剖开,然后伸手探入羊羔腹中,拉出温热的内脏,就着火把跳动的光芒仔细察看。片刻后,他摘下羊羔的肝脏,小心剖开,捧到瞽目的老人面前。

    胡琴老人用枯瘦的手指摸索着肝脏上的血管纹路,喉中“格格”作响,发出一串梦呓般难以分辨的声音。周围几名胡巫认真听着,直到胡琴老人吟诵完,才把剖开的肝脏投入火中。

    焦臭的烟雾从火堆中升起,令人作呕,周围的军士都不禁背过身掩住鼻子。

    只有吕巨君和江充不动声色,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等羊羔的肝脏化为灰烬,吕巨君道:“敢问大巫,那人眼下在何处?”

    为首一名胡巫道:“北邙。”

    江充对吕巨君解释道:“那人居无定处,连日出没于市井街巷之间,之前七次占卜参差相异,这北邙却是第二次。”

    吕巨君道:“可是在拜祭戾太子之墓?”

    江充道:“这要问大巫了。”

    瞽目的胡琴老人用胡语吟诵着,辫发的胡巫一句一句说道:“感谢青穹赐我以慧目……让我的双眼穿透迷雾,看到真相……我看到那人头上覆盖着泥土,脚下浸着流水,身体困在杨树的枝条间……”

    吕巨君与江充面面相觑,江充道:“浸在水中,被泥土覆盖?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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