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程宗扬指着纸板上一口水池道:“这一块是水区?”
“不是,那是养鱼的。”
“鱼也要做实验?”
蔡敬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当然是用来吃的。这是畜棚,这是禽棚,这是菜棚,做完试验统统吃掉。顺便在厨房做一些食用性方面的实验。”
“什么意思?”
“寻找最合适的吃法。”
蔡敬仲道:“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饮食方法太粗糙了吗?鱼只有十六种吃法,肉类也不超过三十种。我准备在两年内让鱼、肉、菜蔬的饮食方法都超过五十种。”
“大哥,咱们盖的是实验室,不是食堂吧?”
蔡敬仲严肃地说道:“吃是人生最重要的追求之一,焉能小觑?在我的实验室里,两个月内的菜谱不能重样。”
“一二百种啊大哥,都够半年不重样了。”
“你一顿只吃一个菜?”
程宗扬都想学朱老头那样,把头塞到裤裆里。敢情人家是一顿饭四菜一汤,两个月不重样,怎么透着自己就是个穷逼呢?
“因为木料有很多,为了节省成本,我准备用废弃的木料实验各种熏肉的方法,松木、柏木、桂木等等。吃不完的还可以往外卖,增加一部分收入。”
程宗扬拦住他,“吃的咱们就说到这里。”
“那好,我接着介绍这一部分织料……”
程宗扬再次拦住他,“实验室的事咱们就说到这里。”
蔡敬仲终于从实验中摆脱出来,“有事?”
“对。”
“说。”
“长秋宫你熟吗?”
“熟。”
“皇后呢?”
“不行。”
“什么不行?”
“哦,你不是想嫖啊?”
“废话!我疯了!”
蔡敬仲敲了敲脑袋,“弄错了。你说。”
“我想请你捎句话。”
“私情?”
“跟这没关系!喂,你不是割过了吗?”
“你难道没有好奇心吗?”
“我的好奇心早就喂狗了——我就一句话:让不让她进宫?”
“赵皇后的妹妹?”
程宗扬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程宗扬心力憔悴地按住眉心,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天子让我送她妹妹进宫,你问问皇后行不行。”
这回轮到蔡敬仲吃惊了,“真有私情?”
程宗扬都想掐死他,“我说过了,跟这没关系。”
“那替你问问吧。”
蔡敬仲随口道:“你呢?想让她进宫吗?”
“你问这个不觉得多余吗?我想不想有用吗?”
“有。”
蔡敬仲道:“你要想让她进宫,我能让皇后答应让她立刻进宫。你要不想让她进宫,我能让娘娘立刻绝了这个心思。”
虽然听起来跟玩笑一样,但程宗扬相信他真有这个本事。可自己到底想不想让赵合德入宫呢?答案只有一个……
“我等她的回话,另外还要看合德姑娘的意思。但她若是不入宫的话,天子那边只怕不好交待。”
“你就是来问这个的吧?”
蔡敬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程宗扬只好道:“让你猜着了。”
“我先去问问皇后吧。”
蔡敬仲一边收拾桌上的物品,一边说道:“有信物吗?”
程宗扬没有问他为什么需要信物,因为那样显得自己太白痴了。他从袖里拿出一张符,递了过去。
蔡敬仲一拍脑袋,从身后的架上拿下一只腰包。程宗扬道:“不用急着还,你要用就再留几天。”
“这是我刚作的。”
程宗扬拿着那只连自己都分不出真假的仿制腰包,又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十足的蠢货。
蔡敬仲叫来苍头,两人一同出去,程宗扬隐约听见那个苍头有些不满地嘀咕道:“他就是家主投奔的主公?怎么一见面光打听吃的?”
程宗扬一口老血几乎喷出来,那是我问的吗?
蔡敬仲教训道:“民以食为天,主公关心膳食乃是仁德。再则食色性也,主公好吃乃是天性如此,你懂什么!”
程宗扬抱着仿制的腰包,无力地坐在门槛上,一边深深地低下头,一直低到两腿之间。
蔡敬仲住处离南宫极近,连进宫带拜见皇后,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同时带回皇后娘娘的口谕:天子旨意不得有违,但合德无论如何不能入宫。
程宗扬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天子要她妹妹入宫,皇后要求合德不能入宫,难道让我给她变个妹妹出来送到宫里吗?”
蔡敬仲反问道:“有何不可?”
程宗扬道:“你是说……”
“给她找个妹妹。”
程宗扬抓狂道:“这能随便找吗?”
“当然不能随便找。”
蔡敬仲板着那张死人脸道:“作为皇后亲妹,入宫侍奉天子,这消息要传出去,抢着要来的姑娘非打破头不可。”
“我跟你说,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正经一点啊大哥!”
“找一个容貌出众,没有亲族的孤女。用心教上几日。”
蔡敬仲道:“宫里没有人见过皇后的妹妹,皇后说是,那肯定就是。”
程宗扬心虚地说道:“这要漏馅,该诛九族吧?”
“那你把皇后的真妹妹送进宫。”
“就按你说的办!”
程宗扬也豁出去了,大不了自己带着合德那个小美女跑路,剩下的事统统不管了。
第四章
“抬手,好。姑娘请举步,走……”
一个妙龄女子烟行媚视地从席前走过。
人牙陪笑道:“公子爷,这个合适吗?”
程宗扬道:“换一个。”
“哎。”
人牙应了一声,然后唤道:“翠儿!”
又一个少女袅袅行来,纤软的腰肢犹如柳枝一样,流露出浓浓的春情。
程宗扬眉头都不皱一下,“换!”
这位爷一进门就给足了打赏,声称要买一个上等的雏儿,虽然一口气看了七八个也没有中意的,但有钱的就是大爷,人牙不敢有丝毫怠慢,接着唤道:“香草!”
程宗扬越看越是摇头,这些少女都不算丑,有几个还颇为动人,问题是这些姑娘美则美矣,却都有着浓浓的风尘气息。虽然有人大肆散布谣言,诋毁赵飞燕是歌伎出身,可人家是明明白白的良家子。自己买个妓女回去,等于坐实了赵飞燕身上被泼污水。
“有没有没调教过的?”
程宗扬道:“就是刚买来,还不识风月的?”
“原来公子爷喜欢那种调调的,”
人牙为难地说道:“这倒是没有。公子若是有兴趣,不若小的带公子到市上看看?”
“洛都有人市?”
“明面上当然没有。公子爷也知道,咱们汉国的官府禁止买卖奴婢。不过家贫无依,投效为奴的事,官府向来是不管的。乐津里西边有个集市,专门就是这种的,只求几个卖身钱,寻个主人讨口饭吃。”
程宗扬丢给他几枚银铢,“过去看看。”
人牙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公子爷,这边走!”
看着集市上的女孩,程宗扬彻底绝望了。那些来卖身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但凡能吃饱饭,也不会到这里来。那些小姑娘一个个面黄肌瘦。有几个眉眼还过得去,但起码要将养半年才能拿出手。
人牙子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不满意,又去找市上的人,让他们带些好货色来。但挑来挑去,最好的货色也只能算中人之姿,现成合用的一个都没有。
天子急着让赵合德入宫,好去堵那些黑鹅白鹅的嘴,自己就是拿斋戒沐浴当借口,也拖不了几天。难道真逼自己去找个良家子?
“算了,不看了。”
不合用的,买来反而误事。程宗扬心下盘算着,真要不行,就让卓美人儿从上清观挑一个。这事得你情我愿,但他就不信观中那么多女子,就没有一个动凡心的,况且这次的机会可是一步登天。
程宗扬计较已定,刚转身要走,忽然看到一辆牛车缓缓行来。车上一个少女十六七岁年纪,一张俏脸宛如桃花,娇美动人,水灵灵的美目顾盼生姿,容貌依稀有几分眼熟,却是自己在城外见过的那名少女。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问道:“她是谁?”
“她啊,就是乐津里的人。公子爷,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不行吗?”
人牙子一脸为难地搓着手,最后心一横,对程宗扬道:“公子爷,你出手大方,我也不坑你——这姑娘可千万要不得。”
“怎么了?是人不好,还是不干净?”
“那倒不是。这姑娘人是好人,从来不招惹是非。只不过她命硬的很——生下来克父,六岁克母,到了十岁连她唯一的弟弟也克死了。”
“等会儿!她生下来就克父,怎么还有个弟弟?”
“她娘又改嫁了嘛。没过几年,连后爹也被她克死了,两家子的活人就剩她一个。总算家里在城外留了几亩薄田,佃给别人收些租子,还能勉强度日。可今年收成不好,又得交皇粮,没办法,只有把田卖了。街坊邻居都知道她命硬,虽然生得花枝一般,可没人敢说亲。依小的看啊。要不了半年,她就只能到集市上去卖身了,旁人知道她的底细,未必敢买。”
人牙子咂了咂嘴,“唉,可惜了她这模样,好端端一朵鲜花,怕是要落到青楼里了。”
“她叫什么名字?”
“友通期。”
程宗扬打发了人牙,朝牛车走来,含笑拱手道:“友姑娘。”
友通期微微一怔,然后似乎认出他来,掩口笑道:“奴家复姓友通。”
程宗扬闹了个大红脸,幸好脸皮够厚,没显出来,“友通姑娘。”
“公子有什么事?”
“哦……眼下将近申时,不若吃过饭再谈。”
友通期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舍下只有几升稗谷,只怕怠慢……”
程宗扬赶紧道:“哪里能让姑娘请客?当然是我请!”
友通期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从怀里拿出一只荷包,数出几枚铜铢递给赶车的老汉,结清车费,接着又看了他一眼。
少女清亮的眼神让程宗扬心头微动,这姑娘看着就是个性格教养都好的,若不是已经走投无路,绝不会这样就答应一个陌生人的邀约。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乐津里最昂贵的酒肆,友通期还是第一次见识这种豪奢的场所,她瞪大眼睛,不时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姑娘请坐。”
友通期摸了摸座席上紫红色的绒毯,小心并膝入座。程宗扬从最贵的菜肴点起,一连点了八道。
第一道菜上来,友通期尝了一口,便吃惊地说道:“这是什么肉?”
“这叫捣珍,”
程宗扬宴请鸿胪寺同仁时吃过,介绍道:“用牛、羊、鹿、麋大小相等的里脊各一,合在一起用柏木捣,一直捣到稀烂,去掉筋膜,然后烧熟。味道还可以吧?”
“真好吃……”
友通期犹豫片刻,小声道:“是不是很贵?”
“也不是很贵,一贯而已。”
“一贯?”
友通期吃惊地张大眼睛,“我一个月也吃不了这么多。”
“再尝尝这个。”
程宗扬指着新上来的菜道:“这是炮豚,用十几种名贵香料烤制的小乳猪。每只三贯。”
“渍儿羊,用酒渍过的小羊羔。每道两贯。”
“淳熬,肉酱是用山雀、黄雀、鹌鹑、斑鸠、百灵、鸽子六种禽鸟制成。里面的饭粒都是一颗一颗挑选过的。这一盏要两贯……”
友通期吃得舌头都仿佛融化了,等炙驼峰上来,她虽然还想吃,但肚子已经饱胀。
程宗扬见她没有动箸的意思,便吩咐道:“撤下吧。”
友通期有些着急地抬起脸,“哎……”
程宗扬微笑道:“还想吃吗?”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