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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哦……”赵合德低低应了一声,美目的光亮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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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秉政不过数月,便重整礼法,亲自迎冬,又遍赏群臣,追封贤良,在洛都沉闷的空气中掀起一丝波澜。紧接着,第二天,开始诏举七科。所有获得举荐资格的士子豪杰,分赴南宫各处,逐一面见主官。

    汉国选拔人才,有岁科与特科两种,秀才、孝廉属于岁科,每年举行一次。特科则不常设,朝廷需要哪方面的人才,便临时特设一科进行选拔。而这次诏举的七科,全部属于特科。

    汉国的诏举不像唐宋两国科举那样,有严格的考试流程和规定,但比起晋国的九品中正制,诏举的方式更加灵活,也更加务实。

    应举的士子通常由各郡根据人口数量分配名额,进行举荐,朝中三公九卿,以至二千石,往往也具有举荐的资格。

    被举荐的士子拜见主官之后,先呈上一份自述状,叙述自己的郡望、家世、生平所学。主官一般会询问几句,然后出几道题目,考较一下士子的学问。根据各人的表现,淘汰一部分不合格者,随即拟定一份名单,入选的人数大致在诏举所需两倍左右,再付上各人的家世所长,送呈天子御览,由天子御试,或者直接圈定最终人选。

    七科之中,最重要的是贤良方正。按惯例入选者将由天子亲自主持策问,授予官职,甚至有人因为得到天子赏识,直接名列九卿,由布衣一跃而成为朝中重臣,历来最受重视。主持此科的吕闳出身吕氏后族,又是宫里的中常侍,是天子和太后都能接受的人选,而且秉性方正,素有贤名,因此内外无有不服。

    贤良文学则是以德望为主,辅以经学。应举者多为宿儒名士,此科历来人才鼎盛,名家辈出。主持此科的公孙弘在士林中成名已久,若非天子青眼有加,拜为博士,此科必有其一席之地。

    明经是参加人数最多的一科,唯一的要求便是通晓经学。班超应举的也是此科。明经在汉国属于特科,位列贤良方正与贤良文学之下,但在唐宋两国,明经被列为常科,甚至诸科皆废,唯余明经。汉国明经虽然不及唐宋重要,班超想从中脱颖而出,也非易事。主持此科的朱买臣与云家关系密切,程宗扬本来想给班超使绊,暗中已经打点过。结果与班超对谈之后,突然改弦易张,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眼下话已经递进去,只等着朱买臣的消息。

    明法选拔的是通晓律令的人才,还背着盗贼名声的义纵应举此科,说来有些讽刺,但主持此科的宁成与程宗扬关系最深,他既然点过头,自有手段把义纵塞进来。

    直言极谏选的是不畏生死,敢于进谏的诤臣,强项令董宣主持此科,可谓适得其才。另一位吕氏族人,吕不疑主持的明阴阳灾异,选拔的多是晓阴阳,通术数,有一技之长的方士。最后的勇猛知兵法,是专设的武科,由车骑将军金蜜镝主持。

    同时诏举七科,是朝廷前所未有的盛举。由于参与人数众多,持续时间也长于往日。程宗扬从宫里得到的消息,从应举到授予官职,前后近一月之久。天子要主持贤良方正的策对,要圈定数百人的名单,还要与群臣商议,给中举者授予合适的官职,一个月时间已经很紧了。

    但这些与程宗扬关系不大,天子、百官都围绕着诏举费尽心思,一时没有心情收拾他,他倒乐得清闲。反正与自己有关只有班超、义纵两人,他们两个中选自然是锦上添花,都选不上也无所谓。

    诏举开始之后,朝廷算缗的风声渐渐淡了下来,洛都的商贾们只当是谣传,刚提起的心思又放松了些。但程宗扬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天子急切地推行诏举,正是为算缗作准备。只有获得足够多的官员支持,算缗才能像天子希望的那样推行下去。

    赵飞燕已经将定陶王的事禀明天子,刘骜至今没有子裔,对这个幼侄也颇为在意,赵飞燕提及派人给定陶王送去冬衣,正中刘骜下怀,当即应允。他本来想打发中行说去,但昭阳宫听闻此事,主动提出江女傅更合适。毕竟定陶王还是个幼儿,以中行说执拗的性子,未必能照顾好一个奶娃。

    看到她们姊妹如此齐心,刘骜大为欣慰,他眼下又忙于诏举,无暇分心,于是大手一挥,把此事交由皇后办理。

    赵飞燕没有耽误时间,当天便准备好衣物,命江女傅送去,顺便护送定陶王入宫。江映秋奉谕之后,便即出行,只是在启程之前,先去见过程宗扬,聆听主人教诲。

    程宗扬既然决定在定陶王身上下注,途中绝不容有失。他掂量来掂量去,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后秦桧主动请缨,前去护送定陶王。

    秦奸臣算是自己手边最靠得住的人选了,可他一个人不能掰成两半用,程宗扬当时就问了,“你去了,谁给我出主意呢?”

    “属下此去不过五六日时间,况且还有班先生。”

    “班先生刚来,还没开始接手。”

    秦桧笑道:“还有拙荆。”

    程宗扬眼睛一亮,一颗心顿时落回肚子里,笑道:“那就辛苦嫂夫人了。”

    程宗扬出面奔走,几方同时运作,等江女傅离京时,同行的使者又多了一位兰台典校秦会之。鹏翼社的蒋安世、郑宾,以及四名星月湖大营老兵,作为护卫随行。程宗扬给他们的要求只有两条:其一,不管任何情形,都必须保证定陶王的安全。其二,无论如何,不能让外人,尤其是吕氏的人接触到定陶王,更不能接触外面送来的食水。

    送走秦桧等人,交待敖润、冯源等人,把各地往来的信息一律交到王蕙处汇总,程宗扬专心应付地牢里的严君平和魏甘。

    严君平仍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相比之下,魏甘就好说话多了。特别是饿了三天之后,魏老头整个人都升华了,文人那点弯弯绕的小心思全都弃之不顾,言谈无比敞亮。

    按照魏甘的说法,姓严的就是头猪,占着大好的茅坑,死活都不拉屎。不拉屎就不拉吧,这猪还非占着茅坑不挪窝。石室书院成立之初原本前程远大,在洛都数以百计的书院中名列前茅。但严君平多年来不思进取,眼看着书院越来越不景气,魏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直到去年,魏甘结识一个姓岳的年轻人,他才知道姓严的居然昧了人家祖传的宝物,至今未还。魏甘被那个姓岳的年轻人说动,加入他所在的组织,成为供奉,从此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魏甘不好美色,对钱上也不大在乎,唯一在意的就是名声。他惊奇的发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不但强大无比,而且拥有各种神妙的手段。他虽然苦读多年,但限于资质,学问只是平平,在士林中并不起眼。眼下年龄已老,原想着学问再难寸进,没想到姓岳的年轻人拿出一丸丹药,竟然让他记忆力大进,连早年已经遗忘的文字都在脑海中一一浮现,清晰无比。

    魏甘的学问已经积累了几十年,本来以为已经烂到肚子里,捞都捞不出来,谁知这下正应了厚积薄发,学问大进。再加上组织在背后操持,短时间内魏甘就声名雀起,轻而易举便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名望和地位。

    魏甘尝到甜头,毫不犹豫地与黑魔海全面合作,配合西门庆设计圈套,一起诳骗严君平,谋夺他手中的宝物。

    严君平怎么也想不到相识多年的副手会反水,不知不觉就陷入彀中。但他也有自己的门路,察觉到身边有危险,立即躲进金蜜镝的车骑将军府中。魏甘和西门庆没奈何,只能一边往车骑将军府渗透,一边缠着严君平软磨硬泡,费了年余工夫,才陆续从他手中得到七块玉牌。

    程宗扬发现,魏甘说话时,视线时不时会停在某个地方,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专注,或者说死板,仿佛在他身体里还有一个人,正在用他的眼睛去看,用他的耳朵去听,甚至用他的嘴巴去说话。

    程宗扬不动声色,手里却捏了把汗。等魏甘说完,他略微示意。青面兽拿出一只头套,把魏甘脑袋罩住,然后一把挟到腋下,带回地牢。

    “四哥,你看呢?”

    斯明信身形半隐,声音却在另一个方向响起,“七成。”

    四哥的意思是,他有七成把握,魏甘被人施过附体之术。程宗扬暗自庆幸,当初把魏甘扔到地牢里,算是歪打正着。自己在洛都的住处不是秘密,剑玉姬花点心思便能找到。但紧邻着的文泽故宅,知道的人就不会多了。魏甘被带来时脑袋包着衣服,睁开眼时已经身处地牢,这些天与他接触过的人只有严君平和青面兽,泄漏底细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西门庆即使在魏甘身上用了附体之术,也得不到什么线索。

    “卢五哥?”

    卢景道:“七个地方我去了三处,包括玉牌和秘卷上的地点。”

    说着他将三处地点罗列出来,按照顺序,依次是:上林苑、北邙和秘卷所载的东观。

    卢景悻悻道:“那些人搜刮得很干净,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程宗扬摸着下巴,岳鸟人留下的线索虽然是恶作剧,但真实的线索必然包含其中。但如果那些线索万一被黑魔海的人不经意间毁掉,那就亏大了。

    “另外四处呢?”

    卢景将剩下的四面玉牌摆好,上面分别是:伊阙、首阳山、白鹭书院和酂侯祠。

    程宗扬指着最后一处道:“这是什么地方?”

    “酂侯是汉国功臣。开国议功,酂侯列为首功,子孙袭爵,特立祠祭祀。”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是萧何……远不远?”

    “在邙山以北。”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卢景二话不说,收起玉牌。

    “四哥,辛苦你了。”

    斯明信微微点头,传音道:“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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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何后裔败落已久,酂侯祠无人打理,早已荒废,不大的祠堂内满院落叶,屋檐下结满蛛网。

    玉牌上只有地点,秘卷上记载得更加详细,注明藏埋地点位于祠堂西面第二块石碑之后,但忽略地点不记。必须两厢对照,才知道准确位置。

    两人找到石碑,一眼就看出碑后的泥土是松的,已经被人挖掘过。两人把浮土全部清出,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半人深的大坑,结果只在泥土中找到一些朽坏的木片。从遗留的痕迹判断,埋藏的物体是一个半尺大小的箱子,比那件玻璃马桶要小了很多。

    程宗扬比划了一下,“老匡说,最大的箱子有一人长短,这里面埋的肯定不是。”

    卢景捡起一块木渣捻了捻,“杨木。”

    杨木质地轻软,属于普通木料,盛放的物品也不会太珍贵。而且匡仲玉记得很清楚,他们当时护送的箱子都是樟木制成。

    两人反复对照玉牌、秘卷,又放开手脚在周围查找,连祠堂都翻了一遍,仍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程宗扬道:“会不会是第一处就错了?”

    卢景道:“第一处在首阳山。”

    首阳山是七处地点中最远的一处,按玉牌上的记载,差不多有二百里,以卢景的脚程,来回也要一天时间。

    两人找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石碑旁。那块石碑遍布苔痕,字迹涣漫不清。程宗扬歪着头看了半天,终于承认自己没看懂,“这上面写的什么?”

    卢景自然不会放过这么显眼的线索,早在挖掘之前就看过碑文,说道:“成败在兹。”

    萧何是开国首功,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成败在其一身。而且其中还有一重含义,却是关于韩信的。这四个字用在此处,算是褒贬自见。

    程宗扬拍了拍碑身,想着它会不会是中空的,里面藏有什么东西。卢景更干脆,直接一记开碑手,掌力一吐,便把石碑碎成几块。但除了多了一地碎石,再没有其他的收获。

    能找的都已经找了,程宗扬只好另外想辙,他估计了一下时间,“还剩三个地方,首阳山太远,这会儿去伊阙也来不及了。白鹭书院呢?”

    卢景道:“白鹭书院在偃师,我已经打听过,十年前就关门了,如今是一座驿馆。”

    偃师比伊阙更远,但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程宗扬道:“我记得还有一处你去过的,是在北邙?”

    “跟我来。”

    那处地点在北邙以西,程宗扬跟着卢景绕了一个圈子,又翻过北邙的山脊,按照秘卷上的记载,找到位于山巅的一处楼阁。具体的说是一处楼阁的遗迹,除了台基、础石还保存完整,上面的木制建筑早已荡然无存。

    程宗扬吃惊道:“黑魔海那帮贱人这么狠?把整座楼阁都拆了?”

    “按秘卷上的记录,岳帅在时,这座楼阁就已经不在了。”

    “这样啊……埋藏的地点在哪里?”

    卢景道:“没有。”

    “没有?”

    卢景拿出秘卷,“岳帅写的是日出时分,站在台上,对着太阳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一个时辰,同时默念咒语——”

    程宗扬接过秘卷,上面记载着岳帅留下的咒语:卧石绿,暗石竹,卧石透春绿,暗石透春竹。遥闻卧逝水,暗石透黛绿……

    程宗扬当时就无语了,良久才试探道:“五哥,你试了吗?”

    卢景翻了个白眼,“我有那么傻吗?”

    遇到老岳这种丧失人性,五行缺德的无良鸟人,程宗扬也无奈了。

    “岳帅这些玉牌、秘卷,不会全是逗人玩的吧?”

    只找了两处,程宗扬心里已经凉了一半。此时已经暮色苍茫,被山风一吹,寒意顿生。程宗扬无心再找,但也不想回洛都,与卢景暗暗商量几句,两人就此分手。卢景回洛都接替斯明信,程宗扬则在山上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往上清观赶去。

    程宗扬猜测,黑魔海的人肯定会在暗处盯梢,结果他故意落单,也没有把人引出来,只好作罢。但他刚走不久,旁边的松树上便立起一个影子。那鸦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寒光,然后张开黑色的羽翼,往洛都方向飞去。

    程宗扬差点在山里迷路,幸好看到林间的灯火,才找到方向。他从后山潜入上清观,悄无声息地摸进上院。

    自己可有些日子没有亲近卓美人儿了,今晚正好赶上,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一想到卓美人儿的身子,程宗扬就不由性致勃发,他推开房门,里面是空的。再打开一扇,里面还是空的。

    程宗扬一路走过来,那些静室全都是空的。别说卓美人儿,连凝奴和蛇奴也不见踪影。

    一直走到最后一间,才看到里面透出灯光。程宗扬心下起疑,将房门打开一线,悄悄看了一眼。

    里面一个少女伏案而坐,看背影却是赵合德。她手边放着砚台,一手执管,似乎正在写着什么。

    程宗扬放开心神,感应了一遍。整个上院静悄悄的,除了眼前的赵合德,再无一人。他咳了一声,少女飞快地收起纸张,然后理了理发丝,转过身来。

    程宗扬推开门,浑若无事地笑道:“还没有睡呢?”

    赵合德匆忙把纸张塞到案下,用身子挡着,一边慌乱地说道:“奴家在看黄庭……”

    “卓教御好像不在?”

    “教御去宣讲道法,明日才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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