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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弄玉amp;龙琁

    程宗扬觉得听不下去了,尴尬地说道:“这几个贱人出身黑道,有点变态,我一会儿就把她们赶走。”

    云丹琉冷笑道:“她们欺负人呢。”

    程宗扬一怔,再看过去就明白了。四人坐着说话,孙寿就跪在她们面前,一张俏脸白得像纸一样,噤若寒蝉。

    她们像是闲聊一样说着临安杂事,其实字字句句都是说给孙寿听的。那位梁夫人本名黄莺怜,身份与孙寿一样,同样是有夫之妇,同样是未曾入门的下等婢子,她们这会儿虽然是说笑,但落在孙寿身上可就不是说笑了,随便一条她就承受不起。

    程宗扬啧了一声,这些女人的心思他真搞不懂。

    阮香琳仿佛才看到孙寿,口气凉凉地说道:“怎么还跪着呢?地上冷,赶紧起来吧。”

    “奴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阮香琳道:“看你的模样,多半是富贵人家出身,怎么吃得了苦?”

    惊理笑道:“她可是主子刚开过苞的,娇贵着呢。”

    阮香琳微微一怔,惊理在她耳旁说了几句,才明白过来。她上下打量孙寿几眼,哂道:“我说这么妖形冶态的,原来是个狐媚子。”

    蛇夫人抬起脚,用脚尖挑起孙寿的下巴,笑道:“这狐媚子风骚得紧,今晚就让她服侍琳姨娘好了。”

    惊理笑道:“那边还有一个呢。今儿个头回登门,可别冷落了人家……”

    尹馥兰脸都白了,正忐忑间,惊理忽然住了口,然后屈膝道:“奴婢见过主子。”

    几名女子纷纷跪下,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大小姐还在呢,有你们说话的份吗?”

    诸女低着头,都不敢作声。

    “今晚你们别睡了,都给我去上清观守着去!期儿姑娘要是少一根头发,你们就不用活了。”

    “是……”

    …………………………………………………………………………………

    夜近子时,空旷的街道上风寒刺骨。几名少年靠在一堵颓圮的土坯墙后,一手伸在怀中,侧耳细听,紧握的匕首被热血暖得烫手。

    蹄铁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名执金吾的缇骑乘在马上,旁边跟着一队赤衣黑甲的持戟士卒,沿着长街巡逻。

    虽然还不到滴水成冰的隆冬季节,但刚一入冬,洛都便气温剧降,身上的皮甲丝毫抵挡不了风中的寒意,头上的铁盔更是凉得如同冰块一样,冻得头痛。缇骑摘下铁盔挂在鞍侧,只留下束发的裹巾。

    街边传来一声闷响。

    “谁!”身旁的士卒大喝道。

    缇骑勒住马匹,仔细听了听,然后一挥手。几名持戟士卒提着灯笼翻过半人高的土坯墙,灯光晃了几下,消失在黑暗中。

    片刻后,一块石头蓦然飞来,重重打在坐骑眼睛上。战马惨嘶一声,跳踉着向后退去,一边用力摆头。缇骑连忙挽紧缰绳,但手指冻得发僵,仓促间竟然没能拉住,身体一歪,被惊马颠了下来。

    士卒们上前想扶起缇骑,更多的石块从黑暗中飞出,一时间犹如雨点般打得众人手忙脚乱。

    “执盾!执盾!”伍长大喝着让同伴结成防守阵势。

    “噗噗”两声,仅剩的两只灯笼也被石块击中,灯光顿时熄灭,长街陷入一片黑暗。好在众人已经在伍长的指挥下举起盾牌,收拢队伍,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乱了分寸。

    那名缇骑从马上摔下来就没了声息,伍长担心他是不是摔晕了。等众人稳住阵脚,伍长指挥两名士卒顶着石块架起执金吾的胳膊,退到街边。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名伍长转过头刚要怒喝,身体不禁一震,那名执金吾缇骑靠在墙边,脖颈上空空荡荡,断颈处鲜血泉涌,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斩掉头颅。

    第四章

    南宫,玉堂前殿。

    已是午夜,殿内灯盏遍布,几名天子的心腹近臣正襟危坐,面色凝重。

    “游侠儿竞相赌赛,以袭杀执金吾为胜……”刘骜把简牍往案上一丢,不耐烦地说道:“洛都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吗?”

    司隶校尉董宣道:“朱安世、郭解先后伏诛,剧孟销声匿迹,洛都豪侠的头面人物皆已无存,城中游侠少年无人约束,使得乱象丛生。”

    丞相的属官,司直何武道:“那些市井间的游侠儿有勇无谋,如今的张狂只是群龙无首之下的无所适从,过得几日便消停了。”

    大司农宁成道:“只怕有人借此攻讦朝政。”

    少府五鹿充宗道:“大司农莫忘了狄山之事。狄某人朝议侃侃,好为大言,一贼出而骈首就戮,徒然贻笑天下。”

    博士师丹道:“狄山素与吕氏来往密切,藉着贼人生乱,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非议朝政,如今身首分离,足为天下好事者戒。”

    朝廷优容文士,大建书院,选拔人才。结果颇有些文人不涉实务,偏好大言欺人,朝中的官吏已经忍他们很久了。结果天子派他捕贼,刚出门就被贼人斩首而去,众人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天子此举简直是大快人心。

    何武道:“圣上先以迎冬立威信,收人心,又以狄山授首震慑朝堂,大义所在,人心思附,眼下又以诏举擢拔英才,不日必将大展鸿图。”

    殿内众臣齐声恭贺。

    刘骜对这几件事也颇觉自傲,自己小施手段就令众人折服,将来大展鸿图那还了得?修建宫室的时候,还是要更壮丽一些,才好配得上自己的功绩。宫室的选址已经定下,如今万事俱备,只欠钱铢了……

    他在殿中走了几步,问道:“上次说的算缗令怎么样了?”

    师丹道:“入冬以来,百物腾贵,旬日之间,就上涨一倍有余,百姓苦不堪言。此时算缗,正可以平抑物价,收获人心。”

    何武也道:“此时算缗,正当其时!”

    五鹿充宗道:“算缗尚可,限田还请圣上三思。”

    限田令是师丹与何武后来追加的,对上至王侯,下至吏民的田地、奴隶数量进行规定,用来抑制豪强。

    看到奏疏,刘骜也十分心动。汉国豪强并起,单是一个吕家,私苑就有纵横数县之地。一旦限田,每人占有田地不超过三十顷,吕家便是人人封侯又何足为患?

    不过刘骜也清楚,如今限田不是上策。自己秉政未久,朝中大臣泰半是太后擢拔,限田令一出,势必群起反对。

    “限田令先放下,待诏举之后再议。”

    “洛都商遍天下,富冠海内,算缗之入,当以百万计。”宁成道:“不知所收算缗是入都内,还是少府?”

    五鹿充宗笑道:“天下赋税尽入司农都内,算缗也不例外。只是其中颇有些山海泽地之入,按道理当入少府。不过一一细算太过麻烦,依臣之见,不若头一年所收算缗入少府,以后便移交都内。大司农以为如何?”

    算缗是将汉国所有商贾的财产征收算赋,头一年必定最多,其余的交易税计算繁复,收税成本极高,只能算是鸡肋。

    宁成道:“都内、少府皆为圣上所有。还请圣上独断。”

    “就按五鹿说的办吧。”刘骜回到御座上,重新拿起一份简牍,一边浏览一边问道:“诏举如何?”

    师丹道:“明经科已经选了一百余人,都是老成饱学之辈。”

    宁成道:“今年的明法科中式者不多,仅三十余人,但其中颇有几个人才,稍事历练,便能大用。”

    刘骜来了兴趣,“策书在哪里?”

    宁成将准备好的策书呈了上来。

    刘骜拣起一册看了几眼,不禁大笑道:“这个义纵好生大言不惭,‘愿效犬马之劳,以鹰击毛挚为治’——此人以朕的鹰犬自命,却不知道他有没有鹰犬的本事?”

    宁成道:“义纵为人颇勇,昔居舞都,曾劫持平亭侯世子。”

    “胆子很大嘛。”刘骜往后看了看附录的履历,笑道:“居然还是朕的羽林骑射?策书写得平常,难得的是这份心思。”

    刘骜想了想,吩咐道:“给他一个县令,就是舞都吧。你告诉义纵,他要是干得不好,朕可要取他的首级。”

    “臣遵旨。”

    刘骜放下简册,伸了个懒腰。

    中行说尖声道:“诸臣工,拜礼,告退。”

    议事的众臣纷纷伏拜行礼,退出大殿。

    刘骜张开手臂,让内侍披上大氅,吩咐道:“下次议事,让公孙弘和朱买臣也来。”

    唐衡躬身道:“遵旨。”

    “去昭阳宫。”

    “不行。”中行说板着脸道:“先去长秋宫。”

    刘骜正要发怒,中行说道:“定陶王腹泻了。”

    刘骜皱眉道:“为何腹泻?”

    “定陶王膳食都由人验过,并无异常。太医令说,多半还是受凉了。”

    刘骜容色稍霁,不是被人投毒就好。先前江充藉着赵王巫蛊一案大作文章,把皇后宫里的大长秋都定为死罪,腰斩于市,整个南宫不知有多少他们的眼线,定陶王留在宫中,其实危如累卵。

    等别宫建好,自己就带着皇后和昭仪迁过去,他们想要把南北二宫都攥到手里,便随他们去好了,那帮奴才,自己一个都不带。

    “去长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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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都城内暗流涌动,外面看起来却似乎是太平依旧,无非是连日上涨的物价让市井间多了几许骂声。物价虽然上涨,但日子还是要过,百姓们一边骂着,一边不得不挤出不多的几个钱铢,换取衣食。

    程宗扬这边将货物全部盘出,又从严君平手里拿到最后一块玉牌,日子一下变得闲暇起来,甚至抽出时间去上清观小住了一日,还“恰好”遇到了来观中散心的云大小姐。

    磬声穿过薄雾,在耳边响起,清远悠扬。舒缓的旋律伴随着晨课的诵经声,宛如一众身形飘渺的仙人缓步升上虚空,让人心头忧烦尽去,宁静异常。

    枕畔的佳人睡得正香,一张娇靥宛如沉睡的海棠,唇角还带着一缕甜美的笑意。

    程宗扬悄悄起身,将锦被给云丹琉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出了卧室。

    外面已经备好巾栉热水,还放了一盏清茶。程宗扬坐下来品了一口,温度正好。

    “赵姑娘呢?”

    卓云君一边给他梳理头发,一边道:“已经起身了,正在廊下诵经。”

    程宗扬笑道:“没想到你倒收了一个好徒弟。”

    “她资质算不得上佳,但心纯如水,若是一心向道,将来成就说不定会在奴婢之上。”

    “什么资质、成就,那些都远着呢。我现在只盼着这炸弹千万别炸了……昨晚有动静吗?”

    “诸事安好。”

    “我就说嘛,哪儿那么容易钓出剑玉姬那贱人呢?石敬瑭呢?来了吗?”

    “已经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叫他进来。”

    石敬瑭相貌不凡,一头浓发披在肩上,颇有胡风,不过在程宗扬面前执礼极为恭敬——上前一步就要拜倒,看起来很想给他磕个头。

    程宗扬把他叫来,本来想敲打一番。这厮胆子够大的,竟然问都没问自己,就敢设计拿赵合德当鱼饵。眼下他这么恭敬,倒是不好板着脸了,只好上前一步拦住,口中说道:“这可使不得。”

    石敬瑭憨厚地笑道:“属下是君侯的护卫,给公子磕个头也是应该的。”

    这话风不对啊,什么叫应该的?死老头又不是我儿子……程宗扬没敢多提这话头,先拣着自己最关心的事问道:“侯爷和紫姑娘有消息吗?”

    “这个……”石敬瑭有些迟疑。

    程宗扬似笑非笑地说道:“有什么是连我也不能知道的?”

    石敬瑭打了个哈哈,“小的瞒别人倒也罢了,难道还能瞒公子?只是君侯传来的消息也不多,属下怕打扰公子,才没敢提。”

    “说来听听。”

    “听说自封教尊的那位巫宗余孽秘御天王一直避不见面,君侯十分生气。不过传来的消息称,那余孽已经答应与君侯各退一步,紫姑娘此前大动干戈的事一笔勾销,巫宗余孽不再追究。但教中丢失的玄天剑,要着落在我们毒宗身上。至于紫姑娘入门的事,秘御天王同意请出魔尊,由魔尊决定是否给紫姑娘传承。”

    “不是说拜过魔尊就算列入门墙了吗?怎么还能由魔尊决定呢?”

    “这里面的事,属下也不清楚。”

    “算了,传承不传承的,都不算事。我就问一个,紫姑娘如今在哪里?”

    石敬瑭为难地说道:“属下只是侯爷的护卫,涉及到宗门的不传之秘,都不是我该知道的。我就是想说,也说不出来个一二。”

    程宗扬看了他半晌,“真说不出来,我就不问了。”

    石敬瑭如蒙大赦,“那属下先告退。”

    “别急啊。还要几件事要问你呢。”程宗扬道:“你前天和胡夫人见面了?对她感觉怎么样?”

    石敬瑭想了想,“看起来有些木讷,但绝不是个善茬。属下看不出深浅。”

    “她的举止呢?有没有什么破绽?”

    “什么破绽?”

    “你看她像不像宫里的女官?”

    石敬瑭沉吟片刻,“应该是宫里出来的。”

    “有没有被人施术的痕迹?”

    石敬瑭微微一震,然后紧张地思索起来。

    良久他摇了摇头,“属下眼力不济,着实看不出来。”

    “下次再跟她见面,多留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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