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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进入临清境内,清军进入作战状态,士兵披甲,长矛弓箭与甲叶相互撞击,金石碰撞声中,随军的喇嘛高声诵经唱佛,无论满洲还是蒙古将士,经过此间都是高唱阿弥陀佛,发愿祈福,祈祷平安,祈祷胜利,实际上,因为暴雪的原因,地面上积了有两尺的雪,一些地方甚至没过膝盖,马匹行进艰难,陆军不得已停了袭扰的计划,除了派遣侦查骑兵进行侦查,便是掩护章丘的最后一部分物资后撤。

    临清因为靠近运河,四方商贾云集,本就是繁华所在,这些年满清依仗漕运,这里人丁依旧兴旺,曹禺裹着羊皮袄子,出现在了运河边一间四层酒楼之上,在这里可以看到远处正在安置的清军。

    一个月前,曹禺和巴特追着科尔沁的蒙古骑兵砍杀,又是立下大功,连着上一次,已经成了上校,因为陆军的骑兵依旧在扩编,曹禺的特遣营加上另外一支独立的骑兵营,两个营伍为骨干,新组了一个骑兵旅,此间还在青岛一带训练,因为暴雪天气,原定的袭扰清军进军的计划取消,就连巴特的骠骑兵营也是拆成了分队形式作战。

    无论将来天气如何,曹禺麾下的营伍在扩编,也只能是参与明年的决战了,训练有专门的教官,加入进来的新兵也都是有基础的,曹禺原本可以像其他两个新训旅的上校一样惬意的在青岛过个好年,但出身特遣营的他又被安全局的老上司征调走,来到了临清。

    安全局的情报人员虽然干练,但总归不是行伍出身,侦查清军这等要务,还需要有曹禺这等老丘八参与。

    这酒楼属于制高点,安全局的人老早就包下一个包厢,安排了监视的人,曹禺进了房间,里面点着炭火,颇为温暖,负责这块的人是曹禺的老相识,见曹禺进来,笑道“老曹,快把袄脱了吧,全是雪,一会融了你这袄就要成冰坨了。”

    曹禺直接脱了羊皮袄子,抓起热茶喝了两口,问道“老雷,查清楚那些异样的骑兵了吗”

    “查清楚了,有漠北来的喀尔喀三部的,也有漠西来的卫拉特人,喀尔喀是老对手了,咱这边倒也摸的清楚,倒是那些卫拉特人,从未接触过。”老雷笑呵呵的说道。

    曹禺微微点头,这些年他们所在的北洋战区打交道的蒙古人要么是蒙古八旗,要么是外藩蒙古,这个时候,外藩蒙古还都是漠南各部的,但是永宁行政区的军队却是没少与漠北喀尔喀打交道,既有商贸关系,也打过仗,漠北虽然谈不上满清的外藩,但也是上过贡的属国了,倒是漠西的卫拉特人,非常陌生。

    “卫拉特人有多少。装备怎么样”曹禺皱眉问道。

    “咱们在兵部安插的内线说卫拉特各部凑了八千骑兵来,实际上至少有一万三,至于装备,喀尔喀和卫拉特都是穷逼样子,连他娘的铁锅和盐巴都抢,在清军营里,就没有瞧得起的,卫拉特人的马和甲都很差,但他们之中有火器,主要是火绳枪,想来是与西面贸易所得。”老雷随口答到。

    曹禺这才放下心来,他拍了拍正在值岗的年轻人,那人从望远镜让开了位置,这巨大的望远镜是从海军那里淘换来的,一般用在主力舰瞭望岗的,虽然巨大笨重,但是看的够远,视野也够大。

    曹禺瞄准了清军营地中央观察,那是安插着满清皇帝的大纛,也是中军所在,周边驻扎的全是满洲八旗,尤其是上三旗的驻扎的近便,相比其他见识过的清军营伍,满清中军所在的地方很有秩序,帐篷布置的也是有板有眼的,老雷说道“北京城那边的崽子总是说满洲兵如今不比刚进关的时候,没了血性和斗志,上不得阵了,我看也不尽如此,看营帐看军威,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那倒也不一定。”满洲兵整体作战能力下降是有目共睹的,曹禺这等老行伍更是清楚,二十年前,几十个满洲白甲能追着上千明军砍,而这几年,满洲兵与陆军进行肉搏战已经非常罕见了,满洲兵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不如父辈能拼杀了,他们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不愿意去撞合众国陆军的枪林弹雨。

    “你看上三旗的马”曹禺见老友不解,笑着说道。

    老雷呵呵一笑,他早就听说了曹禺在章丘使了一招母马计,赚了蒙古人几千好马,立下大功,半开玩笑的说道“老兄,在您的提醒下,我已经收集了满洲兵的马匹搭配,与蒙古人一样,用儿马去弥补与我们之间的战马差距。”

    “谁让你看马鞭了,看马的颜色”曹禺说道。

    老雷早就看过了,又看了一眼,说道“很正常啊,枣红马、黄膘马、白马、老鼠皮、栗兔褐、栗花。”

    老雷和曹禺如今地位都不低了,在如今的合众国,军内军外都爱养马,以元老为代表的上流阶层也是嗜马如命,他自然对马匹很熟悉,可谓如数家珍。

    曹禺见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花色,问道“老哥可看到黑马了吗青马”

    “没有,还是以枣红和白马为主。”老雷老实的说道,他扭头又问“这有什么讲究吗”

    曹禺笑道“当然有,满洲那边视枣红、白色和黄色马匹为祥瑞,皇室宗亲出巡和祭祖,使用马匹多让太仆寺准备着三种颜色,而黑马和青马主凶,一般上阵使用,如今满洲皇帝可是出征,营中却多祥马而无战马,你说他们的战斗力是否下降了呢

    满洲八旗的能耐先不说,单是这勇气早已被我们的前辈用二十年时间打没了。”

    “这么说你觉得清军年前不会进军青州大营了”老雷问道。

    曹禺笑了“我可没有这么说。”

    如今安全局最想要搞清楚的就是清军是在临清休整,还是去青州大营,说到底,整个山东也就只有这两个地方可以供给这么大规模的军队,临清有运河结冰之前截留下来的秋粮和漕粮,而青州早有预备,至于其他城市,包括济南在内,因为陆军骑兵的大规模骚扰,也仅仅是婴城自守,至少秋粮是没有收获的。

    老雷说道“依着你说,满洲兵已经是没了胆色,还不是能不去青州就不去啊,对了,许你还不知道,清廷派遣使者向合众国求和了。”

    “哦,有这事儿”曹禺确实不知道这一点。

    “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从六月到现在,打了五个月了,虽说满清弄不清楚我们的确切实力,但光是数一数番号就能知道个大概,更何况,元首出现在胶东,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满清希望和合众国划江而治”老雷充满了神秘兮兮。

    曹禺对这些消息根本不感兴趣,他舒服的坐在软凳子上,说道“不提这个,不过我可以确定,清军不会在临清久留,几天内就会出发前往青州的。”

    “为什么”老雷不敢相信,他以为至少会休整一段时间,至少等天气晴好之后,过了年再去也不无可能。

    曹禺道“当然是因为天气,眼下这个天气虽然恶劣,不适合骑兵打仗,但却不妨碍军队行军,抓些壮丁清了官道,大军沿着官道走也就是了,可若是等雪化了再走,就要面对合众国数万铁骑,老兄,这一路过去几百里,骑兵袭扰之下,至少也得扒清军一层皮呀,不如现在走,天气恶寒,又有大雪。”

    老雷笑了笑“罢了,我不管这些了,这里的事是要交给你的,等清军到了青州,你也能回去复命咯。”

    说着,老雷已经拿出了公文,竟然是交接的,曹禺拿来一看,上面清楚写着,目前的事务由自己一力承担,待清军进驻青州,再返胶东领军。曹禺不解“老兄,你犯了什么错不成这山东将要决战,你在本地多年,怎么会调你走呢”

    与曹禺不同,老雷是安全局安置在山东的暗桩,也就是潜伏,是有过硬的身份的,这样的暗桩可是不多,曹禺想了想,还记得老雷是十年前就潜伏了,似乎是江南某个士绅的倒插门女婿,老丈人在江南颇具才名,若不是早些年就有合作,早已知晓他身份,也不会派遣自己来。

    老雷笑了笑“没法子,上峰的命令,让我回江宁去,有重要任务,你也知道我老丈人,哎,这次清廷开了恩科,我估摸和这有关系。”

    青岛。

    “临清那边送来的确定消息,清军十一月十二日便是开拔,只在临清休整了四天,一天行进六十里,清军也是玩命了。”统帅部的作战会议室里,高锋亲自带着情报来到了李明勋的面前,报告清军的动向。

    李明勋笑了笑,说道“左不过是借着天气恶劣,强行军以避我军袭扰罢了。”

    “那是否派兵阻截呢”高锋问道。

    高锋所说的阻截是指的进入青州之后的事情,毕竟章丘这个据点已经废弃了,如今的天气确实恶劣。但在青州府周边,陆军占了好几个城市,从淄川到青州这段路,是可以有所作为的,那个时候,雪总该停了。

    “算了吧,天太冷了,不值当为了些蝇头小利去让骑兵冒险。”李明勋摆摆手,原本他是真的计划一口一口的吃清军的,但入冬以来,这个计划逐渐打破,不光是突如其来的几场暴风雪,还有陆军本身的问题。

    当初北洋战区扩军的时候,就已经未雨绸缪,其中首要便是多选择北方士兵,可合众国国民团体中,来自北方的人口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军官总不能有所限定吧。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北洋战区军队中有大量的朝鲜人。

    但是即便如此,也是不行的,因为控制区的问题,朝鲜士兵也多来自南部,那里的天气与江南类似,而北洋战区大量驻屯在济州,那里更不用说了,几年也未必下一次雪,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军进驻山东之后,严寒导致大量军人得病,特别是军官。

    人的问题还好说,战马问题是无法解决的,这一个月的暴风雪就让北洋战区的战马倒毙了近十分之一,要知道,这可是在装备完善准备充分的军马厩之中,那些在外作战的战马损失率更高。

    高锋道“属下也是这般想的,派遣的几波人马回报,清军摆出了乌龟阵,就是防备着骑兵冲击,想来咱们把骑兵派遣出去,也占卜了多大便宜。”

    两个人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是没了心思,正当要散会的时候,裴成义却是站起来,如今他已经升任军长,以永宁来的一师两旅组建了第六军,裴成义说道“总归不能让清军就这么得逞吧。”

    “你有何高见”李明勋问道。

    裴成义说“阁下,这酷寒天,我们受不了,清军也不好受,情报上不是说,每次清军拔营,都要留下一地的尸体吗,我们若是想法子让他们在野地里多呆几日,岂不是能让其损失更多吗”

    李明勋自然知道这些,漠北、漠西、漠南来的蒙古各部虽然不怕苦寒,但却经不住关内各类疾病的折磨,而绿营各部因为军需物资少,装备差,酷寒也杀伤其不少,更不要提那些随军的啊哈奴才了,有些连棉衣都没有,在野地里待的时间越长,死的越多。

    “办法”李明勋敲了敲桌子。

    裴成义到“阁下,我们不是缴获了很多蒙古马吗本地也收缴了不少骡子,把这些畜生拴在一起,由少量骑兵牵引着,游荡在清军阵列周边,清军自然踟蹰不前呀。”






章一五六 龚鼎孳
    


    李明勋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继而说道“好法子呀,好法子,高锋,让前线的人安排去做。”

    高锋点头“是,我这便去安排。”

    一群将校随即出了会议室,李明勋捏了捏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累了,他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却是看到何文希坐在椅子上无聊的摆弄着李明勋办公桌上一件根雕,李明勋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到的啊”

    何文希正愣神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起身见了礼,笑道“五天前就到了,先在登州看了一眼才来的青岛。”

    李明勋坐在办公桌后,打量了一下这个已经几年没见的属下,叹息说道“文希都有皱纹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何文希与现在执掌合众国东南之地的何文瑞是堂兄弟,与何文瑞早早就进入行政机构做事不同,何文希却是一直在外交系统内打转转,但何文希却有一点是何文瑞比不得的,他是侍从室出身,年轻的时候就是侍从室主任,一直代表李明勋在外行事,开拓南洋的时候,何文希立了大功,继而代表合众国前往欧洲,一手操办了合众国驻扎欧洲的外事机构,返回之后,也是以特使身份巡视合众国在外的殖民地和行政区,连年的奔波劳累也让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有了老态。

    如今合众国登临大陆,天翻地覆之时,李明勋又把何文希从外交系统拽到身边,执掌安全局这一强力的情报机构。

    何文希受命时间不短,但却是第一次来北方,见李明勋感慨,他笑道“阁下,我们的事业正在紧要关头,文希可不敢老呀。”

    李明勋也是笑了,到底是自己身边人,说话就是随意,他叫来了侍从官,让人准备些饭菜,待会二人一起吃便餐,吩咐完了才是问“满清求和的事怎样了。”

    李明勋也是这几日才听说这件事,原以为清廷是派了一支使团来,却不曾想只是派了几个满洲奴才来试探的,李明勋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了安全局的人来办理,何文希虽说知道的比较晚,但是来的时候还是做了功课的,他说道“顺治是想试探一下我们的底线,但是战场上没有分出胜负,和谈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顺治也只是派了几个不要紧的人。”

    “谈一谈倒是没什么,也能借机试探一把,但还是要秘密进行,不然会让南面很多人有其他想法。”李明勋沉声说道。

    何文希知道李明勋的顾忌,所谓南边人也不只是西南的朱明,还有合众国内部的一些势力,如今战事正酣,靡费颇多,国内有些人已经遭不住了,若是知道消息,怕是要借机生事。

    “我们不能和那些奴才谈,所以让其派个人来,您猜猜他们准备派谁来”何文希笑着问道。

    李明勋微微摇头,何文希道“是龚鼎孳那个老东西”

    “龚鼎孳”李明勋眼睛瞪大,道“这可是一条大鱼。”

    “是啊,用来谈判可惜了,这狗东西最应该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何文希道。

    龚鼎孳确实是一条大鱼,与钱谦益一样号称江左三大家之一,是江南士绅的代表,只是这个家伙却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原是朱明的臣子,李自成打下北京投降了顺朝,满清入关又是投降了满清,绝对的三姓家奴,原本其因为失节丧操,为汉人所不齿,清人所蔑视,满清笑话他是明朝罪人,流贼御史,但入仕满清之后,龚鼎孳却又有了文名,一方面保护明朝遗民,文人学士,也曾经为民请命,对贫寒学士倾力相助,在如今的汉官阶层里也很有影响,可以说,士绅阶层和文人士大夫的无耻在其身上展露无疑,这可是比侯方域更好的靶子。

    “你准备怎么做”李明勋有了兴趣。

    何文希道“简单,这本是秘密谈判,清廷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其人员名单,清廷也有意隐藏此事,龚鼎孳自然是要秘密前来的,抓住机会,擒获他,就当擒获一个寻常的汉奸官员。”

    “嗯,办法不错,满清也只能吃一个哑巴亏”李明勋道,在打击江南文人士绅方面,李明勋向来是不遗余力,若不是这些人本来就脏,只需要揭穿其虚伪的脸皮即可,李明勋说不得要多让人泼脏水的,他想了想,说“我记得龚鼎孳的原配夫人似乎耻与之为伍,这两个人若是对簿公堂,那可真是发人深省,让人知道江南士绅的众叛亲离呀。”

    何文希点点头,他想了想,说道“那夫人似乎是童氏,曾被朱明封为孺人,是一个顶有操行贤节的人,也曾公开拒绝满清的封赏,确实是有得用之处,此间应当在龚鼎孳老家,我会派人去请的,不过说道龚鼎孳的夫人,估摸此间他秘密前来,或许还会带现在的夫人,那位一品诰命”

    李明勋微微点头,知道何文希为何犹豫,其实龚鼎孳被选为秘密谈判代表,他也是知道其中奥秘的,满清与合众国一开始就是死敌,而谈判还是将就熟人熟脸的,偏生满清内部的满洲、蒙古等族已经被认定为被驱逐的鞑虏,而汉官阶层也是要被清算的汉奸,临时又找不到信得过的文人,要说与合众国这边有渊源的,还是要看龚鼎孳,因为其现在的夫人顾横波当年在江南与李明勋的如夫人李香君是熟稔的。

    “一并拘了,勿让人知”李明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何文希微微点头,他知道这不合乎合众国的律法,但安全局做的事就不会考虑合法不合法,只看有利和无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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