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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在获得任命,完成了娶亲大事之后,英王夫妇南下,把官署安置在了气候宜人的昆明,只不过李君度没有从陆路南下,而是选择乘坐军舰,顺着北风沿海而下,一直到广州才是上船,再前往昆明上任,一直到帝国二年十一月末,才是抵达。

    昆明,英王府。

    “在下黄宗羲,请见英王殿下。”

    这一日,黄宗羲骑着驴到了昆明,衣衫简陋,满身风尘,到了王府之前,立刻表明了身份,显然英王府的门子是不知道黄宗羲的,直言说道:“你是何官身,又有何事见王爷呢?”

    黄宗羲道:“老夫是天子钦点的英王侍读,你可报于你家王爷,便知真假。”

    “哦,原来是黄先生到了。”门子正要再盘问,李君度的侍从官已经闻讯走了出来,到了黄宗羲的面前躬身行礼,然后问道:“黄先生,不知从何而来,怎么如此狼狈?”

    黄宗羲苦涩说道:“不谈此事也罢,这是当日成王交由老夫的介绍信,给你看吧,若是没有问题,带老夫去见英王。”

    侍从官笑了笑:“是,这是天子亲笔,绝无差错,老先生请,只是事有不巧,王爷昨日与王妃一起去滇池游玩了,刚得到消息,今日定会回来,请老先生到书房稍候,如何。”

    黄宗羲自然不会有异议,被引着去了书房,而所谓书房也是李君度平日与幕僚在此议事的地方,沙盘摆开,地图高悬,各类资料就排列在书柜上,只不过今日休假,书房里没有人,黄宗羲看着那栩栩如生的沙盘,上面标注了西南六省各土司的位置,就是明白李君度的心思还都在本职工作上,深为满意,而侍从官不久进来,端来茶水点心,说道:“老先生先吃用一些,休息片刻,我已经让人备下热水和衣服,一会洗漱换过,也好见殿下,先生以为如何?”

    黄宗羲不免有些动容,这侍从官与自己素不相识,却如此关怀,实在是可贵,问道:“你到底是英王侍从,为何对老夫如此恭顺?”

    侍从官笑道:“这是英王早已吩咐道,只是不知道您今日来罢,若知道您今日会登门,殿下定然会扫榻相迎的。”

    “你家殿下倒是尊师重道。”黄宗羲感慨说道。

    他倒是没有扭捏,吃用了茶点,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正与侍从官闲聊,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报说英王已经到了,黄宗羲连忙迎上去,见到李君度,先施礼相迎,李君度受其礼,然后以师礼待之,待二人落座,他才细细打量黄宗羲。

    “早就听说黄师父是当世大儒,今日一见,果然别有风采,难怪父皇和成王兄都向本王推荐。”李君度笑呵呵的说道。

    黄宗羲捋须摇头,直言说道:“老夫若只是当世大儒,怕也不能担当殿下侍读学士吧。”

    李君度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尴尬,李明勋素来对士大夫不感冒,帝国也是建立在士大夫的骸骨之上,什么大儒名家,根本就不入李家的眼,想当初,太子李君华在大本营接受的也是正统的儒学教育,可是当李明勋称帝后,还不是顺应潮流,转投新式教育了,这新朝已经不是士大夫的朝廷了,李家也不是与士绅共治天下。

    “黄师父所言极是,师父能得父皇认可,定然有所长,在京城时,父皇也曾御赐先生著作,本王细细读之,感觉黄师父的学问很有先见之明,与父皇思想如出一辙。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想请黄师父解惑。”李君度讨教道。

    “请英王直言。”黄宗羲脸上挂着笑容,他到底是士大夫家族出身,对名声是极为重视的,能成为皇长子的侍读学士原本就代表了皇室对他的认可,方才李君度所言,明明说到当今天子也读过他的书,而且与之观点一样,这可莫大的荣耀呀。

    李君度道:“黄师父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屁股决定脑袋。”李君度说到这里,眼瞧着黄宗羲脸色有些难堪,知道自己话说的粗鄙,连忙解释:“这话是父皇说的,在京城御前会议上,父皇也曾对成王兄说过。”

    黄宗羲脸色和缓了一些,既然是天子之言,那就无关粗鄙了,他问:“何为屁股决定脑袋?”

    李君度道:“大概就是在其位而谋其政,便如一农夫,以种地为业,自然希望朝廷能免农业方面有关税收,而一个商贾则希望免商业税,一个官员也就希望提高公职人员待遇,这就是屁股决定脑袋,一个人处于什么位置,拥有什么身份,就会说什么话,办什么事。”

    “话虽然粗鄙,倒也是至为允当。”黄宗羲道。

    李君度呵呵一笑,说道:“是了,黄师父,这就是学生不解之处了,您的书,学生都已经读过了,里面充满了对皇权对帝制的反驳。要知道黄师父之父本是东林七君子,正统的大明士大夫,本与皇家一体,与朱明皇室共治天下,是为既得利益者,也就是原有体系的受益人,为何却反对原有的体制,而追求帝国现行的法治、民治的体制呢?”

    黄宗羲终于明白了李君度的意思,他摆摆手,反问道:“英王,天子已为帝王,为何还要推行新制呢,您身为人子,可为老夫解惑否?”




章七四 藩务
    是海商出身,您知道,帝国的制度很大程度来自于社团时代,元老们的股份参与........。”李君度给出了一个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式的答案,但黄宗羲却没有让他说完,直接反驳道:“可如今陛下已登基称帝,却仍然分权让权。”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事实,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时间有二,第一是帝居京师,而内阁中枢则在临时首都南京,内阁执掌帝国内政外交,除了大政方针和部分重要事务,所有政务都由内阁负责决断,只需要向皇帝报备知晓而已。

    而第二个便是李明勋在称帝之后,正式确定了元老院和国民议院共同组成国会,在国会所拥有得立法、监察和财政审核三大权柄中,议院都有涉及,其中对财政审核拥有的权柄最少,但却掌握最大限度的立法权,只有涉及帝国贵族、军队、藩务的法律需要元老院同意,而在李明勋称帝之前,议院最大的权柄是监察权,根本无法审核行政机构的财政,而所有议院通过的法律也必须元老院同意后才能实施,那个时候,国民议院更像是元老院的下属机构,显然,李明勋的称帝不仅没有削弱民权,反而增强了议员们所代表的中下阶层在帝国中枢的权柄。

    李君度一时语塞,他并非没有答案,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父亲称帝后权柄下移的原因主要是妥协,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帝国的各个民族和各个区域,团结帝国的各个阶层,而这只是一时不得已罢了,但这一次回京城大婚,李君度重新认知了自己的父亲,发现与自己的印象全然不同,那些权柄是他故意分出的,而且没有再夺回来的意思,反倒是用法律和制度把权力的归属确定下来,不准备轻易更改。

    “父皇代天立宪,心系百姓,才有如此善政,当世圣人也,又岂是本王能理解的。”沉默了一会,李君度苦涩的笑了笑。

    黄宗羲见他打哈哈,笑了:“天子是当世圣人不假,可陛下称帝之后仍然分权让权的原因却如殿下方才所说,屁股决定脑袋。”

    “那要讨教黄师父了。”李君度抱拳问道。

    黄宗羲说道:“自古改朝换代,所需者有三,财、人、名!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以前明为例,明太祖举事,所需之财,主取之于农业,名为农民所纳钱粮,实际却是士绅筹措,而其朝中将帅臣子要么是淮西旧人,要么是士大夫,其正统也是来自于士大夫的拥护,明太祖开创天下,所取所需,大部分来自士绅阶层,自然与其共治天下,前明皇权不下乡,是矣,明太祖在京城当他的大皇帝,士绅在乡里当他的小皇帝罢了。

    而今上不同,帝国建立,驱逐鞑虏,所需军资来自何处,一为国债,二位税款。帝国二十余哉,大半在海外开拓,对农民征税很少,主要税款是工商业所得,而国债更是主要由工商业从业者购买。而帝国朝廷所有官员,军中所用将佐,都取之于学堂,能入学堂者,亦是有资产的,所以天子所用之人也来自于工商业主,至于帝国正统更不用说,因为工商业主不希望前明再复,因此支持天子另立新朝,以为正统也。

    天子之位,工商业主出力甚多,自然要向其分权,只不过工商业主与士大夫不同,其资产主要并非土地,亦无人身依附关系,较之于从政,更喜欢经商,才有各级议院让其参政。

    如此看来,也是屁股决定脑袋,工商业主有钱有人有势,自然可得权柄,只不过与历朝历代不同,今上位当世圣人,不待其索要权柄,便主动赋予。”

    李君度微微点头,越发觉得黄宗羲说的有道理,而黄宗羲则说道:“说到这里,老夫也可为殿下解答另一疑惑,方才殿下问,老夫为士大夫出身,为何批驳君权,支持民权。盖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中华几千年,朝代数十,每当朝代更迭,皇权都在加强,到了前明更是到达前所未有的程度,但依旧有甲申国难,鞑虏入关,老夫身在王朝之末,看到的是**、混乱和低效,所以才希望皇权受到制约。”

    “如黄师父这般说.........。”李君度听了这话,顺口说道,但一想要说的言论有些不妥,连忙笑了笑,闭嘴不言。

    黄宗羲哪里猜不到他要说什么,直言说道:“确实,若老夫不见前明衰落,也不会有这些思想了,穷则思变,乱也思变,如是而已。”

    二人聊着,眼瞧着天色渐暗,李君度顺势留了黄宗羲在府中用晚膳,晚膳倒是没有讲什么排场,寻常的家宴而已,也没有什么作陪的客人,就连倒酒都是李君度亲自来,黄宗羲看的啧啧称奇,听李君度说在京城时也是这般,更加相信皇室不讲俗套规矩的传闻。

    酒过三巡,李君度放下筷子,问道:“黄师父,今日为您接风洗尘,您这侍读学士便算正式履职了,只是不知道黄师父要教些什么,烦请告知一二,学生也好温习一二,以免黄师父讲起来,学生懵懂不知,就实在汗颜了。”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黄宗羲,他这个侍读学士可不是真的来讲课的,如果讲,按照他的理解也该是帝王之术为主,可这又不能直言,而当日李海所言,让他讲解自己的著作,黄宗羲却认为不合时宜,他的那些著作虽然很有前瞻性,但也不过是成文字,而帝国的制度却已经形成,一个是设想,一个是事实,到底该以哪个为准呢?

    黄宗羲不知道,李君度却也只是试探一二,见黄宗羲说不出什么来,他说道:“若黄师父未有准备,可先安顿下来,想好了随时可来教授,学生恭候便是。”

    最终的结果也正是如此,李君度在王府周边寻了一个清净的院子作为黄宗羲的居所,一应饮食起居都由王府安排,待遇极为优渥,黄宗羲也挑不出什么不是来,他正经的整理了教案,认真的备课,足足准备的小半个月,才是上门授课,但几次去,都是碰壁,原因很简单,李君度没有时间听课。

    原本以为李君度在敷衍自己,黄宗羲索性就在王府接连等了几日,却是看到王府之中出入的多是军中将领、参谋一类,亦有西南各省的行政官员到来,而李君度忙的脚不沾地,黄宗羲看在眼里,便也不再着急授课,反而像是一个普通幕僚一样,旁观英王主持的军机会议,了解自己的学生,也了解帝国的政治。

    而李君度确确实实遇到了困难了,而最大的困难就是他的计划和意见得不到帝国中枢,特别是无法得到帝国皇帝的认可。

    李君度的身份从大西南战区司令转变为西南藩务经略,不仅在于管辖范围的缩小,还有权力受到制约,他被重新派遣到西南,目的就是借机解决西南的土司,但现在的土司都已经今非昔比了,在大西南战区的时代,西南的土司要么是敌人要么是墙头草,李君度有完全自由的权力为其定性,完全可以凭一己判断决定他们的额命运,可现在不同了,经历了西南平叛之后,存活下来的土司都已经接受了帝国爵位的封赏,成为了帝国勋贵,李君度无论要对他们做什么,都要得到中枢的支持。

    午后,黄宗羲来到了李君度的小书房,看到他正捏着自己的额头叹气,只见书桌上摆着一张公文,黄宗羲就猜到了大概,问道:“天子依旧不许殿下的计划吗?”

    李君度叹息一声:“已经打回来三次了,这一次连批示都没有,只是原样驳回了。”

    “那殿下想要怎么办?”黄宗羲问。

    李君度道:“只能再与参谋们再议一次,更换一下名单,少动些刀兵了。”

    黄宗羲倒是丝毫没有给面子,直言:“若如此,怕是还要第四次驳回了。”

    李君度又是长叹一声,心中沉闷,因为前几次他也是这么干的,那张要收拾的名单是越来越小,可依旧没有任何同意的意思,他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连黄师父都这么说,看来年前是确定不下来了,不如松快了心情,先过个年再说,大不了过年给父皇去封问安的信,请他老人家直接给定个章程,本王身为人子,依命而行,也就是了。”

    “老夫以为,这不是章程不章程的问题,天子屡屡驳回殿下的计划,可见从立意上您就错了,哦,也就是您常说的原则性问题。”黄宗羲淡淡说道。

    李君度眼睛闪过一道光,他看向黄宗羲,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有自己的见解,于是连忙讨教:“黄师父可有何高见?”

    黄宗羲问:“帝国新政,若改天换地一般,殿下可知最得人心者是何等新政?”

    李君度微微摇头,黄宗羲道:“最得人心的便是帝国的法治,帝国法律颇多,而且极为严格,上至天子,下至黎民,无一不从。且帝国无论何等政策,上出自天子、内阁,下到乡村小吏,都必须合乎法律才可实施,不合法则不具效力,老夫问一句,殿下那些计划,可合乎法律,可有法可依?”

    李君度听了这话,语塞不言,黄宗羲直言:“老夫这几日观殿下施政,藩务之事,判断只问是否符合帝国利益,不问是否合法。您的计划里,也只有权术,而无法治,老夫以为,这便是天子不允的原因。”

    “那黄师父以为,怎么样才能合法呢?”李君度来了兴致,问道。

    黄宗羲道:“老夫以为,其中关节不在于殿下的计划如何才能合法,而在于如何让那些土司违法,如果他们违法,那么您的所作所为都能有法可依。”

    李君度在心里把黄宗羲的话重复了几遍,越发觉得有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好操作。他很清楚,经历了改朝换代的,认识到帝国强盛的土司现在都很乖,一个个龟缩不出,生怕惹出什么事端来,想找他们的茬很难,而细枝末节的东西根本不解决问题,更何况,帝国给西南土司三年的适应期限,自己总不能三年无所作为吧。

    “想让他们违法,就要立他们不守之法,守则失权,违则送命,这样对内对外对上对下都有交代。”黄宗羲提醒道。

    “那何为不守之法?”李君度问。

    黄宗羲道:“据老夫所知,按照帝国贵族法律,三等伯爵以上的勋贵都必须长居京城,既有如此先河,为何不再下顺规定呢,例如伯爵以下勋贵必居省城、府城,或元老院指定的城市,只要有如此规定,那些居于山中的土司就必须下山聚居于城,主离仆,上离下,殿下便可在藩务中上下其手,而若那些土司不肯,便是违法违制,殿下不就出师有名了吗,而天子、内阁和国会又岂会包庇违法土司呢?”

    “妙计!”李君度连连称赞,起身拜了三拜,说道:“学生不知师父大才,多有得罪,请师父责罚。”

    这道歉倒也不作假,李君度对皇帝给自己安排师父内心实际是抗拒的,特别安排的师父还是士大夫出身,那日见过,听他论新政旧政,多有不合意之处,而且流于表面,并无实际用途,他也只是以为黄宗羲不过是个夸夸其谈之辈,也就没有多少重视,只是碍于是皇帝所命,首相亲请的师父,也只是让人着意看重,好好伺候好也就是了,今天一看,竟不知道黄宗羲也是精通实务的。

    黄宗羲笑了笑:“无妨,无妨。老夫只是想提醒,时移世易,殿下今日仍然掌军,但身边所缺的并非是精兵强将,而是精通法务的学者、官员,更需要中枢和地方的立法机构的配合,才好施政有为呀。”



章七五 东国之变
    朝鲜,汉江口。

    一个哨所守兵双手塞进了袖子里,用手臂和身体夹着一杆生锈的鸟铳,在背风的土墙下瑟瑟发抖,寒风从脖颈里灌进去,带走身上的热量,他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但仍旧无用,只能站起来跺跺脚,好让下肢不要冻僵了。

    “娘的,你还真在这里守着啊,够尽职的。”

    “吓老子一跳,你从哪里蹦出来的?”

    守兵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连鸟铳都摔在了地上,一看是同一伍的兵,他才稍稍放下心来,捡起鸟铳,发现夹火绳的鸟嘴已经摔歪了,不由的骂了一声,问:“你来干什么,这还不到换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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