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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扬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且看昨日风华

    正因如此,新朝已经五年,我们陕西不仅从未向京城交过一两白银一斤粮食,反倒年年要向皇上要钱买中原江南的粮食,这也就罢了,关中百姓也不好活啊,年年都要出徭役出马匹车辆往山里运粮食,好些时候停了田里的活计!你说说,关中八百里秦川,祖上说有五百万人,现在就一百万人,多少旱涝保收的好地无人耕种,那些移民就该迁到这关中来自己打粮种地。”

    “若真如你说的这般好,为啥朝廷会强移百姓,闹出祸乱来?”阿武兀自嘴硬。

    林君弘往椅子上一趟,笑着说道:“既然能白吃白喝,谁愿意撇家舍业,迁移他乡呢。”

    “灾荒赈济,本就是朝廷之责呀。”女扮男装的女孩出口说道。

    “交粮纳税好像也是天经地义的吧。”林君弘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嘴上却没有饶人。

    那中年男人忙拉住身边亲友,说道:“好了,不要为此事争辩了,辩出个谁对谁错又如何,木已成舟了,千不该万不该,去年就不该征讨西域,若无征讨也不会挪用赈灾米粮,若无挪用,也不会有朝廷对百姓动刀兵了。”

    “到底还是有个明事理的。”林君弘说道,冲着的也就是他最后一句话。

    那中年男人放下几枚钱币,带着亲眷离开了,林君弘对那老板问道:“他们庵堂在哪里,我初到咸阳,想去瞧瞧热闹。”

    老板打量了林君弘等人,瞧出这些人不凡来,低声说道:“沿着渭河向西走三里便是,可这位小先生,我冒昧提醒你一句,去看热闹,可别乱说话,看到什么人什么事儿,也别反应过度咯。”

    “什么人什么事?呵呵,您这话说的巧妙,会有什么人什么事儿啊?”

    茶铺老板拉着林君弘到一边,才是说道:“我听人说,今天吃斋讲经可不一般,说是有大人物前来!”

    “大人物,可是那教主?”林君弘问。

    “不是,听说是前明皇室,朱家三太子。”老板小心说道。

    林君弘心中一惊,心道那非得去看看不可了。自满清入关之后,所谓朱三太子就没有断过,很多人自称崇祯之后,或起兵反清或割据地方或谋骗钱财,总之是层出不穷,林君弘不相信这里有什么朱三太子,但也不能任由这些人诓骗乡民,为祸地方。

    从茶铺离开之后,林君弘等人随着人流前行,途中打量那些信徒,但见信徒之间相互见礼,都是口吐:白莲花开,弥勒降世!这等法号,便是明白,所谓红阳教就是白莲教的分支。

    其实白莲教起于南宋绍兴年检,昆山僧人慈昭所创立,这僧人本是佛教净土宗,但宗门内仪式复杂教理艰涩,不为乡民所理解,于是慈昭进行简化,抽象的教义在他手中变成了简单的图像,各类仪式也简便了许多,这与世界其他宗教也是同理,越是简单粗暴的宗教越容易传播,最简单的就是天主教天方教这类一神教,连神仙名字都不用记。

    而在传播过程中,白莲教还主张互帮互助,更是摒弃佛教传播的一些障碍,比如不用出家,可以娶妻生子,而各庵堂分部的主持长老也多是世袭制度,代代相传,所谓教产其实就是私产,在和平年间,各式的白莲教勾结地方豪强和官府,聚敛钱财,到了战乱灾荒年也会起兵闹事,因此白莲教在历朝历代都是禁绝的邪教,可也从未真正禁绝过。

    原本因为帝国建立,地方稳定,似这类宗教组织都会趋于沉寂,但因为陕北迁民和赈济不足之事,百姓对朝廷产生了不信任,红阳教才借机起势。

    所谓庵堂就是在渭河边一处道路旁,背靠渭河建起几十间白墙青瓦的房子来,沿着河道延伸,而四方信徒已经到了,各类人挤破脑袋的往前涌,林君弘的侍卫可不敢让他靠前,一眼看去大几千人,万一有事,踩踏起来也极是危险的,林君弘倒是不怕,可也靠前不得,因为他不是教徒,对教徒那一套也不熟悉,被人拦在外面。

    既然靠近不得,林君弘索性在路边一片树林里邪教看戏,对身边侍卫说道:“我记得鹿台一带便有一支保安旅驻扎吧?”

    “是的殿下,咱们西征的时候,就有一支辎重队隶属鹿台保安旅,因为此旅驻扎在渭水和泾水之间,还肩负缉私之事,下辖一支内河小舰队,用于此地再好不过。”侍卫已经猜出林君弘要动手,提点了一句,毕竟庵堂背靠渭河,若只用马步,贼寇上船那就追拿不及了。

    林君弘点点头:“你执本王手令去调兵,马步水兵都要调来,不管那朱三天子出现与否,都要擒拿了。”

    “是不是和咸阳本地官署说一声。”

    林君弘摇摇头:“不必了,红阳教这般声势也不见他们动作,若不是同流合污,就是有所欺瞒了,哼,告知他们,反而误事,先把事做完再说。”

    林君弘对本地官吏是不会信任的,似白莲教这等邪教,和平时代勾结官府是寻常事,而基层官员,特别是那些小官小吏,甚至都是教内成员,而官府也愿意借着这些人避免百姓惹是生非。

    而到了下午凉爽的时候,就看到庵堂之后的渭河河道来了大小八艘船,其中一艘竟有二十多米,两根桅杆,有红绸包裹,彩灯悬挂,从林君弘这个位置看去,正好看到庵堂后有一码头,那大船贴靠之后,只听乐声响起,一行人下得船来,为首一人绯袍玉带,头戴冠冕,身后还有人高举五檐罗伞,开道之人多达百人,随行下来,充塞了大半个码头,好不壮观,而听闻有动静的教徒纷纷涌上前,更是喧嚣起来。

    “不伦不类。”林君弘不由的笑道,他身为帝国王爵,与太子一同长大,各种仪式都见过,似这种戏班子味十足的仪仗,他看的是极为开怀。

    “殿下您看.......。”一个侍卫指着庵堂门前人群,说道:“那不是咱们在茶铺中遇到那三人么?”

    林君弘细细看去,大几千人中着实找不到,于是问道:“你可看清了,是那三人。”

    侍卫连忙称是,林君弘点点头:“许也是来看热闹的.........却也不能这般认定,三人中那名为阿武的,对帝国统治颇有微词,此次围剿,擒住那些人后,须得问明之后才好放行。”

    随着所谓朱三太子的到来,庵堂内外一片喧嚣,先是锣鼓喧天的欢迎,继而又是亢奋讲经布道之声,伴随着惊呼与佛号,倒也怪异,那朱三太子和教主都在庵堂顶部平台,而在庵堂之前的空地上却有什么东西,教徒一会向庵堂顶部的人叩头,一会围绕中间磕头诵号,看的林君弘莫名其妙。

    而到了天色将黯的时候,侍卫终于引得保安旅到了,先是缉私船封锁了渭河东西河道,然后是马步兵卒控制了道路,立下了拒马,前排刺刀亮起,后排子弹上膛,向着庵堂围来。

    正吃斋讲经的红阳教一干人等一哄而散,却被驱赶回来,或抓捕起来,继而就是军官喊话,普通教徒,束手投降不问罪一人,教中教士概不论死,但要抗拒执法,便个个治罪,绝不姑息。

    原本人群争论不休,林君弘命令枪炮对天齐射,以震慑宵小,果然收到奇效,不少百姓主动走出来跪地求饶,待大部分投降之后,士兵冲入庵堂,把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教主、长老和朱三太子全都绑缚,扔到了庵堂之外,林君弘坐在庵堂之顶,看着下面,火光照亮了这片土地,人头攒动,他看得见众人,众人却不知他在上面。

    而此时林君弘也看清了方才被人围着叩拜的东西,竟是一尊埋在土中的佛像,只露出了一个脑袋,与佛堂里的佛像、菩萨和罗汉都不一样,这是一尊女神,宝相庄严,保安旅长低声说道:“殿下,那是无生老母,卑职听说白莲教和罗教都信这个。”

    “都埋在土里吗?”林君弘问。

    “卑职老家是潼关的,逛庙会时见过供奉在庵堂里的,像这种埋土里的,却是从未见过。”旅长低声说道。

    “去问清楚,让那狗屁教主和朱三太子在这群愚民愚妇面前把实话说了。”林君弘吩咐道。

    旅长下去,吩咐士兵直接对那些教主长老一类动手段,率先吃不住刑罚的是那所谓朱三太子,第一个招供,原来这厮名为林三儿,本是京城人士,因为京畿一带坑蒙拐骗被通缉,逃奔了关中,被红阳教主许三生发觉,林三一口纯正的京腔,长的又白又胖的富贵相貌,在乡野偏僻之地装前明宗室再适合不过了。

    而许三生倒是一个硬骨头,只说自己是弥勒降世,坚持不招认,未免他蛊惑愚民,只能让人塞进嘴,他身边长老却没那么硬,三三两两的全都招认了,原来许三生也是潼关人,早年入了白莲教分支红阳宗,其宗主没有儿子,身为徒弟的他就继承了宗门,因为白莲教在帝国也被打击,便潜到了咸阳一带发展,信徒遍布三教九流,咸阳本地官署之中也有不少信徒,他用林三伪称朱三太子,倒不是有什么政治野心,其实就是谋骗钱财罢了。

    而把无生老母佛像埋在土里也是许三生的把戏,这厮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竟然能让这佛像从土中自行长出来,伪称法术,土中生佛,原本林君弘是不信的,但只逼问的功夫,那佛像从只露出脑袋到已经露出肩膀了,这些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一时间就连士兵都不敢对许三生用刑了。

    好在保安旅长不信邪,亲自动手,也没问出什么来,只是知道,仪式中必有教主许三生的圣水才可让无生老母从土中现身。

    “狗东西,说不说,不说你们这群人都得死!”保安旅长不好容易得到在诚王面前表现的机会,哪里会不卖力气,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许三生,许三生咬牙就是不说,而这般用刑,周围携家带口的教徒却是看不下去了,女人孩子吓得哭喊乱叫,有些完全信奉的起身反抗要救教主,却被士兵用枪托砸倒在地,眼瞧着要闹出人命来,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怎么让土中生佛的!”

    林君弘听着这声音熟悉,低头看去,正是在茶铺中与他辩驳的那个假小子,她从人群中走出来,不知是火光照的还是有些紧张,小脸通红。而阿武和中年男人想要拦住她,却被士兵制住,女孩说道:“这位长官,我要告诉你他是怎么做的,可否把这些百姓给放了。”

    “可以。”旅长回答道,这本是林君弘就说定的事情。

    女孩儿这才说道:“请你把这块地挖开,就会看到佛像下面不是沙土,而是豆芽,这个神汉把水倒在豆芽上,豆芽吸水发涨,就把佛像顶起来了。”

    旅长不信,让人挖掘,但士兵不敢触怒神灵,都不敢动手,旅长索性抄起铁锹挖了起来,半身佛像被挪开,下面是一个有石板砌的空间,前后左右和下面都是石板,石像正好可以塞进去而底层就是一片黄豆芽。

    女孩解释说道:“这神汉肯定是把黄豆先泡了一两天,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倒进这石箱里,然后用所谓圣水浇灌,黄豆发芽很有劲,其他方向顶不动,就只能往上顶了。”




章一二一 朱明复国主义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侍卫不由的感慨。

    而另外一个侍卫则说:“或许只是巧合,这丫头在家里泡过豆芽,而泡不好的豆芽都有味道,让她闻出来也不一定。”

    林君弘正色说道:“她很不平凡,小小年纪,有胆量质疑神迹法术,就已经很不平凡了。去,把她和她的亲友都放了吧。”

    不消多时,旅长走上了庵堂之顶,询问:“殿下,咸阳官面上的人来了。”

    “你去交涉吧,不要把本王牵扯进去,本王还要回京,记着,把这里的事情向陕西行政官署陈情,本王也会在御前帮你美言的。”林君弘道。

    旅长笑的合不拢嘴,林君弘说道:“你别忘了督促本地行政长官,让他弄一百个类似的石像,在附近所有村庄都要玩一出土中生佛的把戏。”

    阿武三人被人放回,得了一袋银子,还有一辆马车送他们到了咸阳的客栈,进入客栈之后,阿武积蓄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韩芷薇,你出什么风头,偏帮那群狗官兵,这下倒好,狗官兵立了功,就更得势了,那些百姓原本恨的他们牙根痒痒,要和他们拼命的,可现在呢,一个个的把他们当天兵天将了,这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韩芷薇气鼓鼓的坐在椅子上,不理阿武,而一旁的中年男人韩君亦见阿武喋喋不休,呵斥道:“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

    韩君亦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小薇,以后不要管这些闲事了。”

    韩芷薇瞪大眼眸,辩护道:“怎么叫闲事,你们不是没有看到那个神汉是怎么蒙骗老百姓给他钱粮的,这种恶棍的把戏不揭发,倒霉的还是普通百姓。本来我看破就要说的,你们说斗不过那群神汉,官兵来了,还不让我揭破吗,你们不是没有看到,那些被神汉蒙骗了心窍的人要动手了,那个时候,官兵还不是要杀人,你们非得看死一地老百姓,你们才心甘吗?”

    “死的也是愚民愚妇,自己蠢活该被杀,也是狗官兵杀的,老百姓更痛恨朝廷不好吗?”阿武问道。

    韩芷薇立刻反驳:“不好!那么多女人和孩子,乱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你怎么忍心看他们死在刀枪下,阿武哥,师父教你的道理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可我更没忘报仇,你一家,我一家全都是死在新朝狗官兵手里的,但凡让狗官兵不爽的事,我都乐意看到。”阿武咬牙说道。

    韩芷薇低下头,坚定说道:“我也没忘报仇,可我和他们的仇恨我会自己去报,不是制造他们与无辜者的仇恨,我不想牵连别人。”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等见了你们师父,让他来分辨是非对错吧,安静吧,让旁人听到你们的谈话,告到官府,咱们三个就死定了!”韩君亦怒道。

    阿武和韩芷薇这才安静下来,韩君亦说道:“好了,那朱三太子我们也见过了,肯定是假的,到了潼关也可以和欧阳先生有个交代了,这一点无异议吧。”

    韩芷薇点点头表示没异议,阿武道:“那个又蠢又笨,还没胆子的蠢货,肯定是假的,若是真的大明宗室,断然不会那副德行,大庭广众之下哭的像个娘们,还尿了裤子。”

    韩君亦待他唠叨完,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阿武你就去休息吧,咱们明早赶路还要去潼关。”

    阿武知道这父女二人有话说,开门离开了这个房间,韩君亦见再无旁人,不悦说道:“原本以为带着个孩子,可以帮着隐藏身份,早知道你这么不安分,就不带你来了。”

    韩芷薇低着头,没有回嘴,眼睛却是红了,委屈的想哭,韩君亦叹息一声:“你别委屈了,爹爹倒不是见不得你救那么愚民,只是太危险了,官兵什么德性你不是不知道,今儿你出了风头,若被人拿住逼问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咱们身份也就暴露了,小薇,你以后还是安分些,别再给爹惹事了。”

    “爹,我们不是从福建直接去京城吗,怎么在潼关停下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韩芷薇问。

    韩君亦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不参与,到了潼关,欧阳先生也会安排你和欧阳公子先去京城的,我们在潼关有大事要做!你可听说诚王西征之事?”

    “阿武哥整天唠叨,说什么浪费民财,靡费巨万,就去抢人家沙漠贫瘠之地,杀孽无数。而报纸上却说拓疆千里,收复前朝关西旧土,扬威于绝域,施恩在天山什么的。”韩芷薇说道。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诚王西征得胜而归,仪仗此刻就是西安城中,而去年潼关修了渡黄河的浮桥,从浮桥过河去山西,再去京城路途最近,欧阳先生料想诚王仪仗要在潼关浮桥过河,早已预先安排人手过去,只待仪仗一过,便动手击杀诚王!若能杀得一王爵,看新朝如果再欺瞒天下。”韩君亦不无向往的说道。

    “杀诚王?为什么杀他,他和我们又没有什么仇怨。”韩芷薇不解。

    韩君亦道:“如何没有,你一家,你亲生父母都是为李氏爪牙所害,亲族俱是流放极边,家破人亡便是李氏爪牙所为,而这诚王虽姓林,其父却是李贼义兄,诚王更是当朝宗室,在李氏爪牙中,他是最亲厚的,是骨中之骨,血中之血,除却李贼几个儿子,便是他了,若杀了他,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

    “可.......可那些事情与诚王有何关系,听闻他不过十五六岁,当年还是个幼童。”韩芷薇道。

    “若按你这般说,杀你全家是何文瑞,流你全族的是英王李君度,罪魁祸首便是狗皇帝,这三人你杀的了吗,欧阳先生派了多少人都近身不得,平白惨死,这一次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如何能不动手!你个丫头,真是妇人之仁!”韩君亦斥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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